妩媚,杏眸明亮,唇角维扬,眸光漫不经心,浑身浸润着一股风轻云淡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难掩优雅与洒脱。若说秀娘是娴静高贵的大家闺秀,那她便像是温暖的光,自由的风,潇洒的云。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小娘子。罢了,这次是他大意,被她给了个下马威也是活该。崔陵从马车上跳下,遥遥作揖,道:“在下清河崔氏崔陵,仰慕云三娘已久,特来拜访。”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可没有任何拜访的意思。云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道:若是她自己没有学武功,那崔大郎定然会仗着人多直接将袁越秀抢走。世上果然不缺机灵多变之人,只可惜,她不喜欢。云笙挑了挑眉,扬声道:“崔大郎请回吧,我今儿心情不好,不想见客。”崔博的心微微缩了一下。掩去眼中的担忧,他突然站到了云笙面前,道:“大兄,你回去吧。表姐在这里,会过得比在崔家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大兄崔陵,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十分执拗狠辣,唯我独尊。只要是他想办的事情,便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他也要办成。笙娘这般不给他面子,就怕他记在心中,过后报复。崔博已然成年,加之他身形修长,就这么往云笙跟前一战,便将云笙的整个身影都遮住了。原本准备和人怼一场的云笙:她从崔博身后探出一个头,小声道:“崔县令,此事交给我便是。”崔博侧身,凑到她耳边,道:“这毕竟是我崔家家事,不好连累你。”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白玉一般的耳朵上,酥酥麻麻的。云笙觉得有些痒,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挠耳朵十分不雅,便忍了下来。崔陵站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甚,但这不妨碍他看清崔博护着那小娘子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道:“三弟,为兄来探望你,你却连壶水都不奉。素来都是长兄为父,你便是这样对待为兄的”云笙在崔博身后,听着这两兄弟一来一往:“大兄,此处是云家小院,毕竟不是自家地方,我们怎可反客为主大兄还是先回吧,等小弟处理好今日的事情后,一定向大兄负荆请罪,任凭大兄处罚。”崔陵被触怒了神经。他为何而来,三弟莫非不知秀娘对他那般重要,他竟千方百计要拆散他们,真当自己不敢惩罚他吗崔陵慢慢沉下脸。他的目光凝视着袁越秀,道:“秀娘,过来。”袁越秀的身子颤了颤。她抬起头,冷淡地行了一礼:“大郎,奴如今已是云家的仆从,恕难从命。”云笙又从崔博身后走出,漂亮的浅色眼眸冷了好几分:“崔大郎这是在打我云家的脸面吗”崔陵冷笑了一声。他扬起手轻轻一挥,云家小院周围忽然窜出许多人。他们身穿铠甲,手中拿着弓箭,身上带着杀气,将整个云家小院围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袁越秀的脸瞬间白了。崔博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大变。他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崔陵的方向,满是怒意。南北朝时期,胡人南下,屠戮了大半的中原人,连带着世家也元气大伤,几乎被灭族,这是为何因为朝政虽把控在世家手中,但是世家没有兵权,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平时再玩弄政权,一遇上不讲理的兵家子,直接先灭你全族,便是你再足智多谋,也只能去地底下施展。虽新朝建立,大唐限制了世家的部曲。但崔家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将族中仆从骏马养得膘肥体壮,武艺高强,以免再覆乱世之祸。可这一切全是私底下的事情大兄公然带着人围了云家小院,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崔家养着人吗若当真这么在意表姐,当初为何要和王家娘子成亲他看着崔陵,眼中是无尽的失望:“阿兄,你还是崔家那个智珠在握的芝兰玉树吗”第79章 、情深不寿二“疯子”柴哲威从众人身后走出,直面着崔陵,稚嫩的脸上表情十分严肃,却一点也没有违和感:“崔陵,你带着这许多人过来,莫非是想将我们都万箭穿心吗”想来也是,他是平阳昭公主和霍国公的儿子,在战火和政治中耳濡目染,怎么可能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崔陵神情自然,似乎丝毫不知自己这一举动掀起了狂风大浪:“柴郎君言重,崔家人怎是草菅人命之人在下前来,只为了那人。”他抬起头,指向人群。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目光落在了杨安身上。杨安莫名不已:“找我”崔陵收回手,用折叠好的马鞭拍了拍手心,道:“此人名叫杨安,是云三娘如今的徒儿。他在长安将瞿家一位小郎君打得下不了床后潜逃至此,长安令现发出通缉令。在下来这里探望弟弟,恰好遇到这匪贼,自然要协助官府,将其捉拿归案。”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杨安。杨安的脸涨的通红:“我没有”作为市井游侠儿,他打的架多的去了,下手十分注意分寸。那位瞿郎君他也有印象,两人不过有肢体接触,连打架都算不上,那日两人分别时,他还同他的同伴勾肩搭背走的,怎么可能回家了就下不了床了。听了杨安的诉说后,云笙也不知说甚好了。若说杨安所说的是真的,那只能说明这位崔大郎实在太过阴险。不过,官场里混的人么,总爱玩这些阴的。崔博憋了一口气:“大兄,便是如此,我堂堂新丰县县令在此,辖内的事,小弟自会办理,就不牢大兄操心了。”崔陵看上去仍旧十分和气,一副为弟弟考虑的好兄长模样:“这虽是你的辖地,但一来,你未带差役;二来,这杨安来云家小院许多日子,云三娘身为女子,消息不灵通,不知道他的底细实为正常,但你堂堂县令,竟也一直未能将其抓捕。”顿了顿,他似是生气道:“即便你是崔家人,为兄也不会包庇你,你令为兄十分失望。”啧,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云笙看了崔博一眼,不由感慨一样米养百样人。崔家兄弟三人,一个看似气度不凡其实则唯我独尊阴狠毒辣,一个自视甚高却不过是草包一个,还有一个倒是高风亮节,但太过清冷。袁越秀对云笙行了一礼,轻声道:“大兄是冲我来的,其他一切不过都是借口,只怕今日不把我带走,他是不会罢休的。”云笙看起来也不着急,她转身问道:“那你待如何”袁越秀咬了咬唇,眼神愧疚不安:“只要我同他走了,三娘和杨郎君便会平安无事。”云笙转头,上下打量着她,又问道:“那你是被他的痴情感动了想和他走吗”袁越秀摇了摇头,道:“我们这样的人,从出身时便注定,利益永远大过感情。便是他真的爱我至深,碰到了攸关家族利益之事,我们两个还是会分道扬镳。若我还是袁家女,那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但如今,我不过一个小小奴仆,真遇上了事情,怕是填上性命也不够。“此时回去,不过是不想因我之事,牵连别人罢了。”倒是活得够清醒。云笙叹了口气,她不过想要有一个人才,怎么就这么困难不过,人既然已经到她手里了,就别想这么轻易带走。“既然如此,”云笙笑了笑,一把揪过杨安的肩膀上的衣衫往前走,道:“你安心呆着便是。”她允诺过的,只要不是她自己想走,没有人能逼她。自己怎能堕了玉面铁三娘的名声呢杨安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揪着往前走,也不反抗,只是尽力跟上她的脚步。场面变得非常奇怪。云笙不过到杨安的肩膀,却揪着他的衣服颇有气势地往前走。杨安人高马大,却弯下腰配合着她往前走。走到崔陵面前,云笙才放开杨安,道:“崔大郎看清楚了,长安令要抓的,可是此人”崔陵面色不变:“正是。”云笙握着乌木,双手抱肩,道:“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杨安从小无父,我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做错了事,我便也有责任。如此,我便大义灭亲,亲自押送他去长安才好,崔大郎的这些人马,也可以撤了。”“师父”杨安有些惶恐地看着云笙。“杨安,”云笙没有看他,脸上微微带着笑,“只要你没有做过,任何人都不能污蔑你。你要相信师父。”崔陵一句话也没有提过袁越秀,但是云笙清楚,他此次便是为袁越秀而来。既然崔陵要走官场的路子,用杨安来威胁她交出袁越秀,那她就走官场的路子打回去。她可是有后台的,整个星际联盟都是她的后台来呀,互相伤害啊,看谁干的过谁啊。崔陵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云笙会如此应对。随即,他又笑道:“早先就听得云三娘的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我自然是十分相信三娘的,不如由我护送三娘和这匪徒一同去长安可好”云笙莞尔一笑:“你是怕我制不住杨安,还是怕我徇私把他给放了”“怎会”崔陵挑眉道:“不过是多些人,多些安全罢了,小心无大错,三娘觉得呢”他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把秀娘重新带回崔家,云笙到底年纪小,便是本事再大,长安也不是她能玩得开的地方。去了长安,反而更方便他行事。“不必了”正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众人回头,却见马周骑着马儿哒哒地走过来,然后从马上跳下,站在云笙身边,清隽的眉眼间冷凝肃然:“长安令已经遣人过来,有甚事,在这里解决便好。”“哟吼,我小哥哥又来解围了。”“小哥哥对小姐姐的心思昭然若揭啊。”“你们有没有发现,每当小姐姐要大发神威苏天苏地苏空气的时候,小哥哥就从天而降了,然后小姐姐威武的举动就像被戳了泡泡一样,噗地一声就没了。”“哈哈哈,好像真的是这样。”“所以,小哥哥对小姐姐,是真爱还是有仇”“真爱,当然是真爱,本来我小哥哥是多正直严肃,清隽如竹的人,如今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笙,还没出啥事呢,就像忠心的大狗狗一样窜出来保护她。”“坐等我笙和小哥哥打脸崔大郎。”“坐等1”“心疼崔陵一秒钟。”“马周”见到来人,崔陵的表情不再轻松。马周此人,崔陵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此人心思太过玲珑,说是心教比干的七巧玲珑心更多一窍也不为过。崔家同他有旧也有怨,总的来说,是孽缘,自家二弟便是因为他,差点一蹶不起。想起仆从曾经汇报过,马周同云三娘关系莫逆,崔陵的眉头便轻轻拧起。马周微微行礼:“崔仆射。”崔大郎学识出众,在长安任尚书省右仆射,也算是少年得志,身居高位了。互相见礼后,马周道:“关于杨安斗殴一事,已有结果。长安令已查清,杨安与瞿郎君虽有言语肢体冲突,但并未斗殴打架。瞿郎君受伤之事,另有缘由。现长安令已撤销对杨安的通缉令,此事已告一段落。”随后,他们身后又传来马蹄声。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马上滚下,跪在崔陵面前,抱拳道:“崔仆射,瞿郎君之事已经查清。”他偷偷看了马周一眼,马上又收回目光,道:“想必马教谕已经将事情同你禀明。”果然不出所料,马周一旦出现,必然意味之前的安排出了差错。崔陵不动声色,他还未让那人起身,便听得那人又偷偷看了他一眼,道:“崔仆射,霍国公也来了,稍后便到。”第80章若说马周是如何出其不意地破了崔陵的计划,倒也不算是特别难的事情。马周现下虽无家族庇佑,且不过是小小县学教谕,但崔陵一向视其为对手。两人大大小小也交过几次手,对彼此十分熟悉。马周一直关注着云家小院,他怎会放任来历不明的杨安随意跟在云笙身边然而在他查探杨安的底细时,发现有人在利用姓瞿的构陷杨安。再往下一查,发现那人同崔家有关。再联想到崔博最近在忙活的事情,他便大致有了推测。他又不是没有见过袁越秀和崔陵,怎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他虽厌恶袁越秀牵连阿笙,但阿笙想要留下她,他便会帮助阿笙。拿着柴哲威给他的信物,他趁着霍国公下朝的时候拦住了他的轿子。霍国公给了他一个机会,两人交谈许久,但说了甚,无人知晓。之后,他带着霍国公去了长安府,快速地拆穿了瞿郎君的谎言,破坏了崔陵的布置,才有了后续这一切。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崔陵也不多做纠缠。他回头看了袁越秀一眼,让跟着一起来的人收起了弓箭,各自撤退,随后,同马周一起,迎接霍国公的到来。原本霍国公这样的朝廷重臣到金溪村这样的小村子,是要新丰县县府提早安排的。泥泞的小路是上要铺上黄沙,破旧的房屋需要打理一下,路边的乞丐全部赶到别的地方,绝对不能出现在霍国公的面前。但霍国公柴绍出门实属突然,且新丰县的县令正被自家兄长困在云家小院,自然也没有办法安排这些事。柴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