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顾夫人。后宫繁荣昌盛,是因顾夫人有容人之德,当着百官的面给他们看林三小姐这出反转戏,就是为了让百官都清楚地知道顾夫人的贤德。皇后有德,但往后后宫若仍旧空置,那便是她赵三思这个皇帝的原因了。他就知道,小皇帝都什么事都能让步,唯独对那位顾夫人的事,是丝毫不会让半步的。想通这一层,蔡隽在心底微微叹气,帝王专宠一人不是什么好征兆,可如果这个帝王从始至终都只愿专宠一人呢蔡隽能想到这些,定然也会有其他人能想通这些道理。早朝上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传到昌平侯府时,昌平侯父子正在书房对弈。昌平侯举着即将要走的棋子顿了许久,最终才稳稳当当地落下,取代了顾飞扬摆放在此处的将。转眼,胜负一目了然。顾飞扬睨了一眼棋盘,无从下手之后,干干脆脆地认了输,“恭喜父亲了。”昌平侯常年冷峻的脸难得松懈下来,盯着棋盘,会心一笑,“此回,虽是兵行险招,但大获全胜,不亏。”顾飞扬敛眉,“父亲,那接下来咱们当如何做”“如今大局已定。”昌平侯拂着衣袖,又自顾自地走着棋,自毁一兵,自己举着将棋继续往顾飞扬对面的帅靠近,“傀儡无用,弃。”“嗯孩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毓太妃推照儿是无心之失,但照儿腹中龙胎却是有人有心加害。”昌平侯吃掉了对方的帅棋,抬头看向顾飞扬,“不管如何,这后位,你妹妹稳坐。而至于生了野心的人,可不会安分守己了。”顾飞扬垂眸思忖了片刻,“如何弃”昌平侯勾唇,“当然是借刀杀人,还能两败俱伤。”“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谁”顾飞扬话说到一半,又似突然顿悟过来了,看着昌平侯,眸中神采奕奕,“父亲的意思是,让毓太妃”不待他说完,昌平侯就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面色阴冷道:“照儿必须生下龙嗣,凡是想加害于她的人,都该死。”顾飞扬附和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昌平侯起身,“给宫中递折子,咱们称病这么久了,该病好进宫去好好慰问慰问未来的皇后娘娘了。”“是。”顾飞扬忙跟着起身,“孩儿这就去通知母亲。”赵三思虽然不喜欢凶巴巴的未来岳父,但收到他要进宫看望自家贵妃的消息时,还是痛快地准了。翌日,昌平侯就带着一家人进了宫。“近来宫中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听闻将军身体抱恙,朕也是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定是要亲自去慰问一番的。”比起头次见岳家的小心谨慎,赵三思这回倒要大方多了,寒暄了两句,又吩咐李忠贤奉茶赐座。“皇上客气了。”昌平侯落了座,见赵三思端起了茶盏,才跟着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放下茶盏时,悠悠落了一口气,“唉,大抵是人老了,这身子不中用了,习惯了西北边塞的天气,回了京城,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这才一家人都窝在家里养病。即便听闻顾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辛苦将军了。”赵三思垂眸,“说起来也是朕无用,才让顾夫人这回受了这么大的苦楚。”“皇上误会了。”昌平侯赶紧起身,“臣绝无此意”不待他说完,赵三思就摆了摆手,笑了一下,“将军误会了才是,朕此话并不是只是为说给将军听的,也是朕的反省之言,朕作为顾夫人的夫君,照顾好妻儿是朕的职责。”“皇上对自己太苛刻了些,您乃一国之君,天下事都要您操心,顾夫人该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昌平侯又重新坐了下来,神色微微敛了敛,“对了,臣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谢客,这宫中之事也只是宫中的公公去传消息时听闻了一星半点,不知顾夫人此回滑胎之事,可还有什么隐情”赵三思看了他一眼,“如今还在查。顾夫人滑胎虽是毓太妃推的,但太医说,顾夫人这胎象年前请脉就突然有些不大稳妥,后来一查,才知道有人特地在长乐宫放了不利于孕妇的香包。”昌平侯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臣常教导顾夫人要与人为善,也不知她与何人起了罅隙,这才让人这般报复。”赵三思嘴角微微下垂,扯出来的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再次看向昌平侯的眼神就有些探究了。她本就是个最会察言观色之人,跟着蔡隽学了这么久的说话的艺术,又在朝中活学活用,如今“闻歌知雅意”的本事日渐娴熟。这个昌平侯说话可就妙了,前半截分明是指责自家贵妃的不是,顺带说了自己是尽了为父的教导之责的,一到后半句,话里话就明显了。“顾夫人素来是与人为善的,朕倒不曾见过她何时与人起过罅隙。至于为何被人害了将军可听闻过一个道理”昌平侯微微一愣,“皇上请说。”“当御花园百花盛开的时候,后宫后妃去赏花之时,最想摘下什么样的花”“当然是最漂亮的花”昌平侯应着话,突然就明白了赵三思这话的道理,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去。赵三思看着他,“那朵最漂亮的花又何错之有呢”昌平侯沉默了,赵三思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顾夫人很好,没有错,遭了恨,不过就是同那朵最漂亮的花一样,太好了。”“皇上教训的是。”直到此刻,昌平侯才意识到眼前的小皇帝是在不动声色地教训自己,心里无端生了恼意,面上却依旧端得恭敬,“是臣多虑了。”“将军确实多虑了。”赵三思放下茶盏,只是这回的动静大了些,瓷杯碰着金丝楠木茶几,声音不脆但很突兀,让她看似平静无波的声音显出了几分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往后,顾夫人是我皇家的人,即便真做错了,该反省的也是朕这个当夫君的,就不劳将军费心了。”昌平侯面色尴尬,“是。是臣逾矩了。”赵三思抬眼,又笑了起来,“朕方才已经让人去长乐宫送了信,想必顾夫人已经在宫中等着你们了。你们难得进宫同个夫人相聚,朕就不久留你们了。不过,顾夫人如今身体虚,可莫要说些伤心话让人伤神了。”说罢,赵三思就起身,招呼李忠贤进来,亲自带着人去了长乐宫。顾夕照早就收到消息了,人一过来,就亲自到了宫门口迎接。“夫人如今身子虚,如何还要亲自来接,快些进屋去。”昌平侯夫人一瞧见人了,立马就虎着脸把人说了一顿。顾夕照知晓她是好意,拉着她的手笑了笑,“母亲言重了,如今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哪有这么若不经风的”“你如今是不懂,这女人小产如同生产一样,至少得好好在床上躺一个月,不能吹风的”昌平侯夫人也顾不得那些虚礼,边说就边拉着人往里面去。顾夕照也随了她,回头朝昌平侯等人道:“父亲,哥哥,你们也别杵着了,到了女儿这里,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礼,快些进殿中去说。”进了殿,昌平侯夫人扶着顾夕照在主位坐了,盯着人打量了两眼,摸着顾夕照消瘦了不少的脸颊,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夫人又瘦了,怕是吃了不少苦头”顾夕照有些受不住她的这过分关照,拉下她的手拍了拍,“劳母亲忧心。小产之时,是有些难受,但如今,女儿倒是好了,母亲切莫再挂心,不然倒是女儿不是了。”昌平侯夫人闻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赵三思的话了,赶紧擦了擦眼泪,“瞧我这个不中用的,夫人安好就好,就好。”顾夕照让珠儿扶着她去落了座,等宫人上了茶,这才同昌平侯道:“听闻爹爹这些日子身体抱恙,如今可是好些了”昌平侯:“好多了,多亏了夫人派人送去的补药。”顾夕照摇了摇头,“父亲同女儿客气了。”昌平侯看着她,神色柔和,“从前父亲对你严厉了些,如今咱们父女才百般客气。如今想来,是为父错了,夫人在宫中受了这么大的苦,从不同我们抱怨一句,唉”顾夕照垂眸,严父变慈父,她倒有些接受无能了,“父亲不必这般想。”昌平侯:“阿照,你不懂为父心中的苦,为父盼你好,盼皇上待你好,但又怕你在宫中被权欲熏了眼这才只得次次狠心放狠话警醒你。”“父亲的苦心,女儿懂的。”顾夕照端着茶盏在手心无意识地转着,“女儿定不会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做出有辱顾家门风的事来。”昌平侯连连点头,“你能体谅,为父倒也放心了。既然如今龙胎没了就没了,你好好养好身体,到时孩子还是会有的。不过,你马上就是后宫之主了,往后对后宫这些嫔妃,也要软硬兼施,万不可让她们踩到了你头上。”顾夕照闻言,心中微微一顿,抬眼打量着他,“父亲从前不是最怕女儿恃宠生娇吗如今不怕了”昌平侯叹了口气,“皇上封你为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者,亲眼见你在宫中受的这些苦,为父也想明白了,还是女儿的安平最重要。”顾夕照勾唇,低头,似笑非笑,“是吗父亲倒是当真看开了不少。”昌平侯点了点头,“但凡你是个强势些的,今日也不会受了奸人所害。”顾夕照沉默了片刻,随即招呼他们吃点心,“难得与你们相聚,咱们不说这些了,来,吃茶和点心。”她主动转移了话题,昌平侯一家倒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一家人看似其乐融融地谈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直没等到赵三思送来留人用饭的消息,昌平侯一家倒也识趣,主动告退了。人走后,顾夕照仍旧坐在主位上发了许久的愣。“夫人,您可是哪里不适”蝉儿见她面色不大好,主动过去给她换了茶。顾夕照压根就没听清楚她的话,只是摇了摇头,“扶我去寝殿歇歇。”蝉儿立马扶着她去了寝殿,见她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不免担心,“可要奴婢去给您传太医过来”“不必了,你先出去,我要静静。”顾夕照摆了摆手,侧身在床上躺了下来。蝉儿在她身后站了片刻才退了出去。等到寝殿安静下来,顾夕照才仰面躺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昌平侯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夫人只管安心养身体,早日生下皇嗣,后位便再也无人能撼动了。生怕别人误会顾家功名是攀了她宠妃名头的父亲,今日竟然同她说出这般话来。如果真如人所说,只是想明白了,想要她在后宫安平喜乐,那这突如其来的父爱,也太让她无所适从了。第109章关于昌平侯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顾夕照始终不安,在她为数不多的有关昌平侯这个父亲的记忆里, 对方从始至终都扮演着一个严父的角色, 即便是他们父女第一次相见, 这个父亲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昵, 只是稍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当年赵瑾封她为贵妃, 当旁的人笑呵呵地同她道喜时, 她父亲送给她的大礼却是一本女诫。对这个父亲, 顾夕照从未亲近过, 也从未了解过,有过对他的失望和怨怼,但当她见识过了越来越多的人情世故,对这个父亲更多的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漠然。然而,如今父亲终于愿意当个她年少时幻想过的慈父时, 她却有些惶惶不安了。甚至习惯性的怀疑父亲这番话后的居心。想了许久, 顾夕照也没琢磨出一个所以然来, 索性暂时把此事抛诸脑后了,倒是晚间去承乾宫陪某个小傻子睡觉时, 小傻子还记挂着这事, “夕夕,昌平侯今日有没有凶照照”虽然小傻子死乞白赖地日日在私底下这么粘粘糊糊地称呼她,但顾夕照还是有些不适应, 身体下意识地起疙瘩。但一看到小傻子忧心的模样,她就心软成水, 还是溶了糖的那种,抬腿把被窝里那双动来动去的腿夹在了自己两腿之间,“没有没有,怎么我父亲来宫中一回,你就要这么问我一回”腿被夹住了,赵三思安分了不少,看了一眼顾夕照,低声嘀咕道:“他太凶了”顾夕照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素来便是如此。再者,他是我父亲,假若我做错了,训我也是”“那可不行。”赵三思猛地抬头打断了她的话,“贵妃这么好的人,我都舍不得凶,凭什么让他凶”床畔间的甜言蜜语果真是最容易动情,顾夕照看着赵三思那浅粉色的花瓣唇,克制了许久,才挪了挪视线,费劲道:“他是我父亲”赵三思看着她这不争气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学着顾夕照平日教训自己的模样,但始终不敢去拧对方的耳朵,伸出的手在半道转了个弯,又停在了顾夕照的额心上,一鼓作气,轻轻戳了两下,老气横秋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夕夕到底懂不懂呀如今,你是我们老赵家的人了,什么都应该听我这个夫君的”眼瞧着自家贵妃的面色越来越不大对劲了,赵三思赶紧把手缩回来,放进了被窝里,再而衰底气不足地继续:“我的意思是,往后咱们夫妻才才是一体的,我都没凶你,哪轮到昌平侯来训你”顾夕照:“”见她不说话,赵三思又干脆利落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不会凶你的。”明明在朝堂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