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亲自指挥着宫人将那些礼收了,一一瞧一圈下来,她就觉得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最是好看又值钱,于是大手一挥,装模作样道:“昨儿贵妃送的礼,本宫甚是满意,之前本宫受了贵妃几日照顾,本宫理应去好好感谢的,花容,等会你便吩咐人把这夜明珠送去长乐宫。”花容看了那夜明珠一眼,点头应了,顿了一下,又道:“那其他各宫要回礼吗”“其他人为什么要回如果还要我回礼,那他们送过来做什么不回”赵三思毫不犹豫地回了过去,说到一半,又意识到什么,小声道:“贵妃与她们可不一样。就说这送礼,你瞧瞧那些和贵妃争宠的女人送的都是这么一些不顶用的,就贵妃关心我,给我送些实用的。”花容眼观鼻鼻观心,“殿下说得是。”说罢,外面就有小太监匆匆过来通报,丞相已经到了昭和门了。赵三思闻言,赶紧正了神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中规中矩地跟着花容出去,亲自去迎接。蔡隽是大昭最年轻的丞相,今年还不到而立之年,但已经在丞相之位上呆了三年。赵三思昨日见过了,按照她的审美,虽然丞相算得上英俊,但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十分渗人,尤其是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深邃眼眸,让她打从心里害怕。“臣参见殿下”“丞相无须多礼。”不等蔡隽行礼,赵三思已经上前作势去扶她,但她到底谨记自己是个假的男儿,一直有着男女有别之分,倒也并没真的去扶蔡隽。蔡隽也就势起身,看了看四周,最终清冷的眼眸落在了赵三思的那双布了红血丝的眼睛上,“臣来昭和宫时,遇到了刘公公,听刘公公说,殿下昨晚在皇上床前守到了晚上”对方眼神也好,表情也好,语气也好,都是清清冷冷的,赵三思也摸不准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沉思了小会,才小心翼翼道:“我担心皇兄,便”“殿下担心皇上既是人之常情,也是兄弟情深,是应该的。”蔡隽挑了下眉头,“不过,如今殿下肩上的担子重着,要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皇上的病自有太医操心,殿下的重心应当放到朝政上来,万不可顾此失彼,耽误了正事。”言外之意,就是怪自己瞎操心咯。一大早就被人这般暗着训了一顿,赵三思的心提的老高,但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丞相说得是。”蔡隽是个有抱负的人,当今皇上英明神武,除了过分宠夕贵妃有些让人诟病,在国家大事上,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总而言之,他对当今皇上是敬佩且忠心的。至于眼前这个不知从那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小皇子,他打第一眼看到他那怂巴巴的样子,就有衅不上眼,若不是蔡隽越想越觉得有些憋屈,但如今局势就是这般,赵瑾显然私底下又是那般“托孤”的架势,是以眼前这个怂巴巴的小太弟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得扶。不得不认命的蔡隽深吸了一口气,约莫是调整了心态,看赵三思一副乖巧的样子,他又在心里自我安慰道:“虽然怂了点,但要是听话,也还是有点可爱的,顶多他们这些忠臣良将更劳心费力些。”如是一想,蔡隽的脸色也缓了缓,“殿下可用过膳了”“用、用过了。”“那臣今日就先带殿下熟悉朝政流程,等到辰时末,李总管便会将各部门的奏折送过来,到时殿下先自行过目一遍,臣再过目。”赵三思继续恭恭敬敬:“我都听丞相安排。”蔡隽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眼眸垂了垂,“殿下没有根基,但昭和宫不能没有门人,晚些时辰,臣有些学生会过来,到时殿下自己亲自挑选一批。”赵三思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我都听丞相安排。”蔡隽看她那副任人拿捏的可怜样,又觉得来气,“殿下如今是储君,万事都要有些自己的成算。”赵三思抿了抿唇,“皇兄说了,丞相是最好的丞相,让我多听你的话。我也觉得丞相是个忠臣,且是个能干的,所以我愿意听丞相的。”蔡隽:“”皇上也好,夕贵妃也好,都是被这人这副单纯天真乖巧样骗的心甘情愿地死心塌地的吧作者有话要说:蔡隽:皇上也好,夕贵妃也好,都是被这个小太子这副单纯天真乖巧样骗的心甘情愿的吧赵瑾: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是因为他是我亲弟弟。夕贵妃: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是因为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三思:你胡说,皇兄是被逼无赖,才没心甘情愿。贵妃可是因为本身是个貌美心善的人咧。蔡隽:呵呵哒。所以就我一个被骗的傻子咯。第16章赵瑾自打那日晕了过去,一连五日都没醒,太医院的太医翻遍医书和古籍,各种法子都想了,但面对后妃和大臣的询问,也只能摇头叹息。虽然早在赵瑾这般匆忙地立储君的事上,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能猜到赵瑾这病怕是入了膏肓,但人就是这样,没到穷途末路时,仍旧抱着一丝念想。然而,随着赵瑾连续几日都昏迷不醒时,前朝有赵三思这个新鲜出炉的储君在,又有丞相蔡隽把手朝政,太傅苏源辅助,尚且安稳,但后宫妃嫔却真的开始担忧起来了。按照大昭规定:一朝帝王崩,后宫妃位以下、且无子嗣的后妃不是陪葬,就是安置到佛堂,常伴青灯古佛。深宫虽然寂寞,但总好过陪葬和去佛堂的命途。如今赵瑾当真是无药可医了,后宫的那挟人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此刻的眼泪和难过都是真的,一个个日日都跪在承乾殿外以泪洗脸,赶都赶不走。除了这新陪葬和守寡的女人最怕赵瑾崩了,另一个最怕人当真就这样一晕不醒的人就是赵三思了。这几日,她一日比一日起得早不说,还一日比一日睡得晚,因为蔡隽安排的事儿越来越多,让她一个从前只要想想今儿吃什么的人去思考如何预防江南水患、或是思考给北上遭了雪灾的难民多少赈灾款春种等大事,她的脑子表示根本就不够用。更重要的是,昔日她在雪松宫时,又没人招呼她这个皇子还要去读书的,她肚子里装的那点东西,都是她母妃有一搭没一搭教的,而那些朝臣写的奏折,长篇大论不说,好些字她都不认识,光是阅奏折这事,就让她一个脑袋两个大了。是以,她每日不管多忙,都要抽空跑来承乾殿,跟后宫那群女人一样,跪在那里哭一场,心里急的嗷嗷直叫:“皇兄,你千万不能死啊,当皇帝好累,我不想当啊。”起初两日,李忠贤还能拿丞相蔡隽和太子太傅苏源来压压她,将凑乱的她安慰回昭和宫去,但随着赵瑾迟迟不醒,李忠贤搬出两人都没用了,她死活要在承乾殿等着赵瑾醒来,比那些哭丧的女人还难缠。偏偏这又是未来的国君,打骂不得,说得轻了,这小储君的眼泪比外面那挟人还流的汹涌。李忠贤无计可施了之后,只好又派小六子去长乐宫请人。“娘娘,后宫的妃嫔们倒也听劝,每日哭过一场也就散了,但奴才是真拿殿下没办法,她昨晚都没回昭和宫,在皇上的床前守了一夜,今天更是连丞相都叫不动了,也不答应去处理朝政,奴才去请她,她直接躲在皇上的床底下不出来了。”小六子讲得绘声绘色,把拿赵三思无计可施的样子表现得绘声绘色,顾夕照懒懒地坐在榻上,都不由被她逗笑了。拿着帕子掩唇笑了一下,才敛了神色,瞧着摆在那柜子上的夜明珠,漫不经心道:“殿下连丞相和太傅的话都不听,本宫的话,她就听啦”虽然小六子也觉得这位夕贵妃未必有法子,但他对他干爹李忠贤的话还是有肖从的,遂狗腿道:“娘娘是谁您啊,肯定是有法子的。”顾夕照垂眸,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个小傻子的模样来,她无端有些恼那张可怜巴巴的脸,轻轻晃了晃头,蹙起了眉,“本宫也没法子,不去。”赵瑾如今这副死人样,她要准备跑路了,这深宫困了她五年的自由,离开的时候应当干脆利落,了无牵挂。但那日夜里从昭和宫回来后,她躺在床上一夜未眠,为那个小太弟操心了一晚上。等到翌日天明时,她惊讶地发现,她似乎对那个小皇子上心地有点过头了,就为了担心人换了地方睡不着,她竟然会三更半夜从西穿到东,只会瞧一眼那小傻子。这真的有点过头了,她都有点担心她离宫之后就因为担心这个小傻子,会忍不住跑回来。因此,这几日她除了上午去承乾殿点个卯,就窝在她的长乐宫,一面安心准备跑路,一面想着要与赵三思拉开点距离。“娘娘”小六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调拖的老长,“殿下平素与您亲厚,您可劝劝吧,眼下这个节骨眼,皇上昏迷不醒,若是殿下也”“闭嘴。”顾夕照眉头下意识地一蹙,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小傻子身体好着了,但脑海里浮现那个小傻子哭兮兮的模样,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暗忖了片刻,咬了下唇瓣,语气不甚好道:“行了,起来吧。”“娘娘可是答应了”顾夕照没有回她,小六子看她起身,忙狗腿地过来搀扶她,面上也有了一些喜色,“还是娘娘最心善。”顾夕照偏头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小六子赶紧讪讪住了嘴,恭敬地扶着她往外走。到了承乾宫的时候,寝宫外,今日哭丧的后妃已经来了,见着顾夕照过来,这个节骨眼,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也不起身行,反而都哭得越发起劲了。顾夕照也懒得管这群人,走了两步,见这挟人哭得实在难听,又停了一下,那双柳叶眉冷冷地扫了过去:“哭什么哭皇上还在里面好生躺着了,你们一个个的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贵妃说得是什么话嫔妾心忧皇上,这才这般忍不住”平日与顾夕照最不对付的毓妃抹着眼泪就怼了过去。“哼。”顾夕照睨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当日皇上说了,不用各宫来侍疾,来探病的也要经过本宫同意,今日你们一个个都没经过本宫同意,就来承乾宫惹事,说吧,是要闭门思过,还是去佛堂抄经书”“你”“来人啊,把毓妃给本宫带下来,三日不供饭,抄写女诫三百遍。”她一声令下,小六子立马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使眼色,强硬地把人带了下去。其他人见状,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在顾夕照冷冷的眼神下,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息声。最后一行人私底下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起身,朝顾夕照行礼告辞。“今日罚了毓妃,你们凑热闹的,本宫暂且不追究了。若是明日,谁还敢来这里捅幺蛾子,你们就去给毓妃作伴。”“娘娘教训的是,嫔妾不敢了。”看她们老实了,顾夕照也就不多话了,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等到人走远了,才径直往寝宫而去。赵三思仍旧躲在赵瑾的床底下,李忠贤趴在那里耐心劝,听到身后的动静了,才起身朝顾夕照行礼,“夕贵妃。”顾夕照下巴往床底下点了一下,“人还在里头了”李忠贤眉头皱成川字,“丞相和太傅刚刚都来了,没用,还躲下面呢。”顾夕照这才弯下腰,往床底下瞧了一眼,正好和那下面的小傻子的那双兔子眼睛四目相对,出乎她意料的是,平日对自己很是信赖的皇太弟这会一看到自己,竟然把头转过了转过了啧,这是跟自己也有脾气了顾夕照眨了眨眼,又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李忠贤,一脸无能为力道:“瞧,照样不搭理本宫呢”小六子:“娘娘,您再劝劝”顾夕照转身往外走:“本宫的脸好看着了,才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不劝了,本宫回宫了。”“娘娘”“嗷嗷嗷”不等李忠贤说完,床底下又突然传来了哭声,在其他人都沉默的时候,委屈巴巴的小皇子又慢腾腾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贵妃也不疼我了”不同于头疼的顾夕照,李忠贤和小六子看着自己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小太子,都暗自松了口气,出来了就好。赵三思哭的太惨了,眼泪鼻涕横流的,几日没见,小脸蛋好似又瘦了一圈,顾夕照还是没忍住,又转过身来,朝她走了过去,还不等拿出帕子了,小皇太弟一把就抱住了她。“丞相好凶,太傅也好凶,那些奏折好难,那些功课也好难,我不要做太子了贵妃也不来看我”李忠贤和小六子:“”第17章从前在雪松宫的时候,她虽然吃了上顿愁下顿,但也算轻松自在,从没有像这几日一样,天不亮就要苦哈哈地起床,她的小脑瓜不仅要想那些根本就想不明白的朝政问题,还要时刻提心吊胆怕被丞相和太傅教训,赵三思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如同炼狱似的,苦的不得了。然而,一闻到了夕贵妃身上香甜地让人安心的气息时,她觉得自己不仅苦,还委屈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一旁的李忠贤还小六子还在场,把心中憋了几日的难受都一股脑地发泄了个痛快。小六子到底见的世面少了,眼见着堂堂皇太弟竟然就这么当着还没彻底崩的赵瑾的面就和顾夕照搂搂抱抱的,一张脸都因为惊讶而僵硬掉了,好半天才扭向李忠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