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竟估算错了这窗户的高度,巫锦站在下面,又是踮脚又是仰脖抬手的,把自己的长度硬生生拉高了一倍,仍是连窗户底都没摸着。差一点,差一点,总是差那么一点。攒着劲掂了半天的脚尖一酸,巫锦心里头泄了气,趔趄要往后退,却忽然被两只手夹在胳肢弯间稳住。我帮你。阎绮陌把小餮接在手里,同样的垫脚抬手动作,轻而易举便把它放在了铁窗户上。果然还是长得高好。巫锦看着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的阎绮陌,暗自喟叹。小餮一个缩身,从铁条的缝隙里挤了出去,啪嗒一声,似乎是掉到了哪个守门的头上。阎绮陌没管这个,反而是低下头来,轻声询问:想什么?巫锦眼睛上瞥,瞟她一眼,嘟了口郁闷的气:矮,够不着。原来还在想方才的事,阎绮陌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又觉得这只小宠物适才的表现乖巧得可爱,手一痒摸了摸她茸茸的乌发,笑道:矮的人不是很多么?没关系。至少自己就挺喜欢矮矮小小的宠物的,教主自满地想着。她本是就着安慰的心思去的,却不想安慰完当场就被炸毛的小宠物一把甩开。阎绮陌迷茫地退了两步,瞧着两手空空,还有跟前消失的人影,不明所以。那背影分明是生气的背影。为什么?阎绮陌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铁门就哐当一阵响动,开了。小餮整个肉嘟嘟的身子挂在门锁上,嘴里衔着块插进锁孔的钥匙头,上面还挂了几滴晶莹的口水。外面两个守门的已经被他一口一个咬趴放倒了,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别说开门那哐哐几下了,就算轰轰隆隆满天劈雷,这两人也不会动弹一下。见到主人出来,小餮露出个胖乎乎的笑脸,一蹦弹跳回了巫锦袖子里躲着。小锦嘘巫锦一个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盯着她半天等她安静下来,又气冲冲走在前面不管她了。那一鼓作气的劲莽实地足,风风火火得好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然而这虚假的表象在巫锦还没走出小黑屋五步以外的地方,就被戳破了。摆在后面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拉住,连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一下,巫锦身子一倾,当下被摁到了旁边的墙上。阎绮陌一只手还拉着她,另一只手撑在墙上,就靠在她肩旁咫尺的位置。怎么走那么快?她声音习惯性地压低,俯身凑过去问到。巫锦脑袋一空,赶紧贴着墙站直了,收腹抬头,浑身紧绷,尽量留多一点两人间的距离出来。巫锦这是下意识地防着,离得太近了,就怕就怕阎绮陌突然那什么一下。见她不说话,阎绮陌皱了皱眉,又无意识地往前靠了些,捉着她的眼神问:生气了?这下巫锦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仿佛就连呼吸一下,空气中都混着阎绮陌的味道。香香的,可她就是怕,没来由的怕。可她又怕阎绮陌再接近,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点得很轻,唯恐哪一下用劲多了戳上她。于是阎绮陌很认真很认真地开始回忆半刻前的事情,从放小餮到小锦冲出门,硬是一个细节没漏下,也硬是什么毛病也没给自己挑出来。为什么?她仍是不解,索性直接开口问。巫锦气呼呼的那股劲还没下去呢,被她这么一问,感觉又快要涌上来了。她赶紧把阎绮陌剜了一眼,没说话,闷闷哼了一声,有些怨气在里头。这倒让阎绮陌回想起了那柳巷闭关求学三日来的经验学问。姑娘说:倘若你哪日不慎把她惹生气了,自个儿摸不透原因,问起来她又不愿告诉你,那便无需追问了,留下这力气来想些别的法子先逗她开心,到时直接赔礼道歉便可。阎绮陌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嗯,知道了。知道了?巫锦疑惑地瞧她一眼,刚望过去就见她把手一收,又接着道:那我们先走吧。骗子!虽然寨子外的长白山上岗哨多、巡逻的小贼又一队一队地严加把守,可到了寨子里,防备反而松懈了。大抵这群山贼的主要目的是不让外人进山抢资,于是大部分巡查的主力都分布在了山里的各个角落,回到寨子里都是自家兄弟,需要防备的地方反而少了。加之晚上黑灯瞎火的,两人身形轻巧,脚步无声,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走在路上偶尔看见几个闲得无聊半夜不睡觉出来晃悠的山贼,身子一跃就避过去了。寨子里的风乱糟糟的,混着叽叽呱呱的蛙叫虫鸣声、细细碎碎的夜谈声、不着调的口哨声,还有巫锦耳朵一竖,隐约听见有打斗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她冲阎绮陌看过去,拉起她的衣袖,一只手指了指声音的来向。阎绮陌点点头,两人便腾起轻功一跃,捕捉着那道深夜中的打斗之声而去。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说得没错啊,虎子你这样的进步速度,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第二个人。哥,抬举了,还不是要多亏你每晚来这里陪我练功。巫锦和阎绮陌赶到的时候,打斗声已经停歇了。这地方几乎是在寨子里最偏僻的一个旮沓边角,四下都是废旧的破铜烂铁,人迹鲜少,黑沉沉的夜里又恢复了寂静。半块空地上一人箕踞瘫坐,肩宽背粗,双手撑着地正呼呼喘气,手里的武器被随意丢在一旁,看来是累得不轻。另一人就在旁边,身量颀长却不显瘦弱,木头做的刀反身戳在地上,那人就这么握着木刀柄借力而站。原来是两个刻苦的小贼,半夜不睡觉找到这僻静的地方练功来了。哥,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握着木刀的突然开口,看了看乌云里半遮半掩的月亮,时辰也不算早了。坐地上那个混着粗气嘿嘿笑两声,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边说话还边喘着气:你小子平时都要练满一个时辰才肯回去,怎么这会儿就要走了,以为哥不行了?他深呼一口气,声音渐渐平稳:倒也是,你这进步一天比一天大,每晚练完功夫都能突飞猛进一截。哥跟你不一样,哥天资愚钝,确实是越来越吃力了。巫锦躲在一个废弃的空哨台下面,揉了揉眼睛,努力想把这个听起来很厉害的人看清楚,瞧瞧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可夜里太黑了,她又躲得较远,除了能看清这两人的体形轮廓外,感觉他们脸上都糊了一团黑蒙蒙的雾,什么都不清楚。那握木刀的张口欲言。那什么!哥还有点力气,来,再陪你练会儿!声音和体型一样粗犷的那个吼了一嗓子,热血上涌,捡起地上的另一把木头刀就摆好了迎战的姿势。夜里耳朵比眼睛灵,巫锦明显听见这个很厉害的人言语间充斥着欣喜,斗志昂扬:好!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写主cp和副cp的时候我都会在内容摘要里面标注好的,大家看见不感兴趣的可以不买(说这句话的时候小梦心好痛,真的。我希望大家都喜欢,都买)然后不能总腻歪谈恋爱啊,总得走剧情是不是qaq,而且本文剧情线好重要,好长好恢弘(对,我是在夸自己),忽略掉就没法继续爱爱啦。p:今天能不能也给我留个言,留个花花鼓励一下也好。小梦的咆哮:请随便留言,畅所欲言!大家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真的不用!!【。谁不好意思了,只是单纯不想理你←_← 唔,不要这样哇。第42章 月下夜里的光线黑乌乌一片, 巫锦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半边脑袋从哨台柱下探出来,往打斗中的两人瞧。虎背熊腰那个气势磅礴, 仿佛浑身气劲都聚在了那柄木刀上,疾步所行之处宛如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看似刚硬,实则做的却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招式,想来是前面那场较量已经消耗了他大半体力,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副粗壮的空壳子罢了。比如他那屈腿跃地、腾空力劈一刀,形似猛虎越涧,锐不可当,实则勇猛的千钧外表下却是一团败絮鸿毛,轻飘飘的, 被瘦点那个横刀一拦,再用巧劲反手一挑, 猛虎的木刀险些都要失足掉进涧里。正在他急步后退, 迅速化解力气稳住身形间, 另一人手中木刀已追至眼前,秋风落叶般快扫三刀, 劈身、压肩、扫腿, 三式连贯如行云流水,逼得他步步后退,狼狈应招。最后一式刀锋上挑,眼看就要顶到他的喉咙尖, 那人自知已是退无可退,立马提手抬刀,横顶在前,欲挡住飞流而上的刀势。两把木头削成的窄背刀边锋圆厚,还有细细碎碎的毛头留在上面。钝器无锋,碰撞在一起也没有刀刃相接那种呛啷哐当的激烈摩擦声。只有宕一下厚重的闷响。却有一柄木刀应声而断,刀尖半头以天崩地裂一样的冲势弹出去,砸在老远的地上,瞬间隐入了夜色,混进旁边一堆破铜烂铁中,让人寻它不着。粗背那个喟然惊叹,把手里半截没用的木头甩到身后,拍拍另一人的肩,赞叹了几句。巫锦出神去了,具体说了什么,她也没太听清楚,总之知道肯定是夸赞的话语,因为那个劈断刀的在旁边笑盈盈地接话:哪有,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些天总劳烦哥大半夜出来陪我练功,还是多承了大哥的照顾。两兄弟一路有说有笑的,一个夸一个谢,絮絮叨叨半天,最终声音与影子在道路尽头齐齐没入夜色。待二人走远,巫锦才把整个身子移出来,小脑袋左右晃悠瞧瞧,确认附近没人以后,才蹑着几步跑到前面去,捡起方才粗大个儿断掉的半截木刀。活脱脱像个做贼心虚的小狐狸,只是蹦蹦跳跳的还挺是可爱。阎绮陌走到她身边,目光不由自主地也放到了断木刀上去,见那木刀断口处是整齐一条直线,看来是被一口气劈下,整个连身斩断。巫锦又捡了另一柄完好的木刀,用手掰了掰,与断刀的材质完全相同,但这柄的确完好无损。她侧过头,望着阎绮陌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个夜夜练功的小贼还挺厉害。当初文洪不是也自诩自己日夜勤修苦练么,怎么和人家差这么多?肯定是自个儿偷懒了,还反过头来怨天尤人。两人在这偏僻的破旧哨台下晃了几圈,发现确实没什么值得探索的以后,换了方向准备找找寨子里的仓库。可惜本来以为仓库会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或是把守严密人群密集之地,没想到这寨子里夜色下处处相同,几座砖墙房,几颗老槐树,路边隔一段打着盏照明的篝火台,夜守的山贼亦是处处安排均匀。压根找不到一处景设突兀之地,隔着厚厚的青瓦土砖,也看不清房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物什。巫锦本是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一身轻功使得轻巧卓绝,避开几队稀疏的守备,兴冲冲就往房子的窗口钻,透过窗户缝往里面瞧。哪知道出师不利,路过一间土砖平房时,她隐约听见里面有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窗边还映着丝丝微弱的烛火光亮,当下眼前一亮,以为是半夜无聊磕叨的仓库守备,急忙凑过去往半遮半掩的窗户缝里觑。没想到眼前一刺,竟是间普通的卧屋,里头是个半夜不睡觉摸索起来准备冲个凉水澡的大汉!还正自言自语叨叨地起劲,光着身子拿了块搓背巾就要转身。啊!巫锦一吓,险些惊呼出声,连忙抬起小手捂住了嘴,抱歉地看了看阎绮陌。好在那汉子自顾自地叨得正来劲,没注意到窗外稍纵即逝的半声惊异。巫锦慌慌张张逃离此地,找了棵大树下腿一软,屁股一瘫坐地上了。阎绮陌盘腿坐她旁边,见她抹了一把汗水,出声问道:累了?这小猴子跳了大半夜,脸蛋都红扑扑的,脖子上还有滴快要汇成水珠的汗渍。阎绮陌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地便抬手,伸出手指在她脖子上捻掉了那滴将落未落的汗水。树下还有喳喳的虫鸣,一下一下极有节律的响着,巫锦也没去管它,深深地呼了口气又把它长长吁出,月光穿透稀疏的树枝,筛下一地碎波般的银辉,巫锦娇小的身子仿若轻坐在银河之上,乌黑的眼眸中是河间繁星点点。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树叶簌簌,银波晃动。巫锦双手支着地,放松地摆了摆两条腿,仰面望天,才发觉今夜月色极佳,月光温和。疲惫得薄汗层层的身子在树下渐渐舒缓下来,习习清风卷走衣衫下、肌肤上的汗意,闭上眼仍能感受到明月投落大地的微光。忽然宽阔的衣袖随风摆动,一团白球从里面翻滚出来,安静地舒展开身子,悄悄蠕动到阎绮陌身边,衔住她半块衣摆,使了些力气往主人的方向拖动。阎绮陌偏下头,揉揉它胖乎乎的脑袋,将它放到自己腿上,几不可闻地挪了挪身子,又挪了挪,直到贴近在巫锦身边,中间没留下一丝缝隙。阎绮陌,我们歇会儿吧。巫锦没睁眼,只是轻轻闭着,睫毛颤了颤,依旧保持着仰面的姿势。白日便马不停蹄奔赴长白山,适才又跳了大半夜,如今躲在一角微茫的清辉下,竟被沁骨的夜风吹软了身子。独自欢乐的小餮啄米一样点着头,笑得合不拢嘴。阎绮陌就在旁边,轻轻嗯了一声,巫锦满头乌发堆鸦砌云,随着夜风散出若有似无的香气,甜美清醇。风劲一盛,发丝便随风飘飘袅袅,舞荡轻扬,有一缕甚至直接蹭到了阎绮陌鼻尖上。阎绮陌手心发热,清晰分明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包围攥紧,是夜风中朦胧难辨的香气。她缓缓抬手,将那缕发丝从鼻尖拨下,捏在两指间凝目而视,恍惚出了神。良久,她松下这根发丝,对着空气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眉眼似弯月,唇角上扬,目光中满是柔情。忽然右肩一沉,是一颗小脑袋靠了上来:阎绮陌,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巫锦含含糊糊地咕哝着,言语间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命令下得干脆明确,似乎是拿准了阎绮陌会听她的话,不会乱动。没来由、不知名的喜悦自阎绮陌心底漫上,她绷紧了身子,果然没再动弹,只是微微偏了半边头,低眉垂目,凝睇着那张静谧休憩的娇嫩容颜,很长时间都移不开眼。小餮看看主人,又看看阎绮陌,咧嘴一笑,抬头望月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