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凛。你陪我说说话呗。”郑凛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了程鸢的声音。“你……你怎么了?”听上去有气无力的。郑凛咽了咽口水,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失恋了?”电话那头的程鸢瞬间炸毛。“失恋个屁!老子上了所二流大学的中文系, 你觉得我们系里的男的有几个能看的?我倒是想指望大学脱个单!”郑凛笑了一声。“有点晚了,你已经大三了, 下半学期了。”程鸢默了一会,最后把话题岔开。“我现在正在排队,等着教师资格证面试认证。队伍老长了……又晒,又无聊。你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吧……”“你去考教资了?”“嗯,我上学期考了笔试, 这学期面试。”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 郑凛扣电话的时候,室友不怀好意地凑上来问了一句:“谁啊?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个小姐姐?”郑凛诧异地回头骂了一句, 最后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牛虻》。夏老爷子的书,被他顺走了。夏明光这两年一直在群里叨叨,点名批评周宁生顺走了他爷爷的《三国演义》,还有郑凛,顺走了他爷爷的《牛虻》。都是一副再也不想还的架势。去年傻逼室友从隔壁的师范大学找了个读中文系的女朋友, 回来就嚷嚷着要多看几本书, 好让肚子里存点墨水,怎么说也得和姑娘有点共同语言吧。拥有全宿舍唯一一本正经书的郑凛被盯上了。郑凛忘了那张照片夹在《牛虻》里, 当时他只是提醒了一句:“这是我爷爷的书, 别给我弄折了。”结果傻逼室友一翻,从里面飞出来一张照片。郑凛意识到,这张被他遗忘在书里的照片, 就是那个时候被傻逼室友看见的。是他和程鸢的合照。背景是居民楼。他妈妈给他们照的。程鸢去外地上学以后,郑凛把这张照片夹进书里当书签。后来被他遗忘在书里。已经快三年了。郑凛盯着照片发了一会呆。“欸。”傻逼室友用下巴尖指了指那张照片:“你女朋友?”郑凛回神:“不是。是我……发小。”“哦,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将来会是你女朋友。”傻逼室友碎碎念了一句。郑凛忽然觉得,跟他同寝三年,就这句话说得最像人话。……六月。郑凛生日那天,程鸢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所有人都涌到了郑凛手机屏幕前。郑凛眼神警告他们别乱说话。程鸢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认真地掰着指头算了算。“哦,二十一岁生日快乐。”“郑凛,你个怂逼,上啊!”郑凛拼命回头朝一群迟早要坏事的二愣子使眼色。“上你妹夫啊上……”程鸢隔着屏幕,没发觉到他们眼神上的交锋,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郑凛,跟你说件事。这个暑假我不回家了,我决定考研。我没法陪你玩了,你去找陈乔吧。”“你不是,考了教资吗……”“那个留着以后再用。你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不吉利?!我又不是再也不回去了,我考研准备考回c市的!”郑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c市?你准备考s师大?”程鸢摇了摇头,说了个更远大的目标。“不。我想考c大。”郑凛愣了一下。“好,到时候你回来,我去接你。”-郑凛心里盘算着,和程鸢一年半没见面了。期间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她说要考研,他不敢打扰她。程鸢回来的那天,郑凛如约去机场接她。在这之前郑凛瞎折腾出了一串乌龙——他怀着比当事人还紧张的心情,悄咪咪地打开c大的招生网查询研究生录取结果。然后在“文献学”、“文艺学”、“汉语国际教育”、“现当代文学”各种方向分类面前,愣住了。他觉得程鸢应该会考“现当代文学”。郑凛戳进去看,看了一圈,没找到程鸢的名字。其后他怀着比当事人还爆炸的心态,跑去陈乔面前一顿“狂轰乱炸”。——“天呢!我就说她定的目标太高了!”——“你说她会不会现在心情不好,根本不想理我?!”——“对了对了!你说她会不会再考一年,然后我又有一年见不到她了!”陈乔:“……”面对着疑似相思成疾连带着脑子都不正常的郑凛,陈乔缓缓吐出一句:“你他妈怎么确定人家考的是现当代文学方向?”最后陈乔不耐烦地打断郑凛,直接拨通了程鸢的电话。“喂,程鸢,我陈乔。问你个事。”“……”“你考研考的哪个方向?”“……”“哦,古代文学方向啊。考上了?恭喜恭喜!”“……”“没啥呀,我就随便问问,等你回来哥请你吃饭。”三两句话解决。陈乔扣了电话,朝郑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家考的是古代文学,元明清方向,你他妈想当然,是不是傻逼?!”郑凛松了口气。陈乔继续翻着白眼说:“老子当年怎么说的?我是不是说过,让你高考填志愿之前去表白,然后你俩填一个地方的志愿?”“结果你不听老子的,你就是犟着,就是装矜持,结果呢?”“你当初要是听了老子的,现在八成本垒都搞定了。”“停停停!”陈乔越说越不可描述,郑凛立马喊停。陈乔懒得再管他的闲事,闭嘴不说话了。程鸢回c市之前,给郑凛打了一通电话。“我毕业典礼第二天就回去。嗯,这次回去还能赶上你生日。”郑凛一味地“嗯嗯嗯”。程鸢突然笑了。“郑凛。”“啊?怎么了?”程鸢没说什么,自顾自地笑了一阵。“没什么。过几天就见了。”……程鸢拖着轮箱出来的时候,郑凛一眼就看见她了。她没化妆,一身无袖连衣短裙,头发高高地束起来。据她之前在电话里跟他讲的——她大学四年没剪头发。“程鸢。”程鸢循声望过来。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像又长高了。”她又加了一句:“嗯,挺好。”郑凛不知道该说什么,肩膀由着她拍。程鸢皱了皱眉头。“郑警官,当上警.察之后,需要这么严肃嘛?”“啊……没有。”郑凛想起来机场之前,陈乔嘱咐他,要自在一点,还像以前一样就ok。他试着放松了一下神经。结果程鸢猝不及防地抱上来,郑凛觉得,陈乔对他的所有“教育”和叮嘱,此时此刻都是没点屁用的。久别重逢,程鸢给了他一个拥抱。“我还是觉得,咱们c市最好。”程鸢的声音近在咫尺,带有点慨叹的意味。她的拥抱很随意,郑凛僵了一会,最后试探性地轻轻回抱了她。程鸢按着郑凛的肩膀,笑着抬起头来问了一句:“郑警官,今天有事吗?”“没事呀。”“那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吧。”-程鸢和李燕约了见面。一下飞机她就奔过来了,还拽着郑凛。李燕和程方圆离婚后,一个月见女儿一次。这次情况特殊,她有一年多没见程鸢了。在去见李燕的路上,郑凛小心翼翼地看了程鸢一眼。刚刚乍一见到他,她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现在看来……不像是去见妈妈,倒像是去杀人的。程鸢抄着双臂,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我妈爱我,但更爱钱。”见到李燕的时候,她向往常一样凑过来抱程鸢,但被程鸢冷冷地躲开。郑凛帮程鸢拉着轮箱。他一手按在轮箱的拖杆上,面对程鸢丝毫不给面子他又没法挽救的场面,只能尴尬地叫了一声“阿姨”。他知道程鸢忍了很多年了。今天来,估计要跟李燕摊牌了。一副不撕破脸皮不罢休的样子。事实也跟郑凛想的差不多。“你出轨以后,爸爸把所有不满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我身上。被他喝醉酒以后打得吐血的不是你,所以你有心情云淡风轻地跟我说你很爱我。”“鸢鸢!”李燕似乎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被程鸢打断。她留给李燕一句话:“你不配有我这样的女儿。”跟当年说给周女士的是同款。随后扬长而去。郑凛全程没找准自己的定位。所以……程鸢跟自己老妈摊牌,拉着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最后郑凛拖着轮箱,快走几步追上程鸢。两人并排着走,彼此无言,只有轮箱拖在地上的声音。c市是个柳絮纷飞的大都市,一座座高楼盖在条条江岸上。江水很深,沿着江走,有时候能走一天。右手边是车水马龙,左手边隔着一道护栏,是深不见底的江水。程鸢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发绿的江。“郑凛,我盼这一天,盼了好多年了。”说完这句话,她舒了口气。郑凛回忆起她刚刚在李燕面前提到的那次经历。他记得那天,她爸爸喝醉了。还记得他一直打她,把她打得吐血也没停手。那时候他爸爸还活着,她跑到他们家,他爸爸妈妈立马把她保护起来。她哭着说她羡慕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那时候他们都很小,她羡慕他有家,她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他蹲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最后只是磕磕绊绊发誓一样地说:我家就是你家,以后谁想娶你,要来我家接。她没了妈妈,到后来他也没了爸爸。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活到今天,此刻站在江岸上,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莫名有很多感慨。“郑凛,我要恭喜我自己。我活过来了。”程鸢一脚踏在护栏底部,面对着江面上吹来的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郑凛站在她身后,手按在行李箱的拖杆上,看着风把她的头发吹成各种造型。最后他也相应地露出一个笑。“挺好,我们都活过来了。”-郑凛苦逼兮兮地开始当基层小警.察的时候,程鸢开始了她的“快乐肥宅”生活。七月暑热的天,程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郑凛忙得团团转。“妈的,你不知道我刚一上班碰上了些什么奇葩。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报警,报警的是个小男孩。他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哭,把我吓坏了,二话不说就准备天降正义。”程鸢蹲在阳台上啃西瓜,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郑凛一眼。“后来呢?”“呵呵,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熊孩子逃学,被他妈逮住打了一顿屁股,然后他就报警了。我他妈……”“……”“我跟他说‘你这不是活该吗我要是你妈我也打你’。然后我实在没忍住,和他妈联手又揍了他一通。”程鸢一口西瓜呛在嗓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郑凛刚吐槽完小屁孩没几天,小屁孩的妈妈给他送了面锦旗。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恪尽职守为民解忧据说那熊孩子被警.察揍了一通屁股以后,彻底老实了,乖巧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熊孩子的妈特别开心,觉得郑凛在此事上有巨大贡献,立马做了面锦旗送过去。锦旗一送到,同事们都知道郑凛打了一个小男孩的屁股。郑凛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作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他上班的第一个月就感受到了“人间疾苦”。真他妈……心累。……白天除了应对各种奇葩的报警,晚上还要去三江码头那一带巡查。市里刚开了会,说什么要“扫黄打非”。郑凛走在三江码头这片重灾区,再次怀疑人生。起码是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郑凛身心俱疲地走在码头边,忽然手机震了震。是程鸢。“喂郑凛,你在‘临江仙’吗?”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郑凛无力地回了一句:“是啊。”他原本以为她会说几句开玩笑的话。“你今天穿了什么鞋?你最好穿一双厚底的鞋,那一片我听说有很多吸毒的,注射器直接扔在地上,你小心点别踩到。”最后她说出来的是一句一本正经的关心话。郑凛愣了一下。电话那头程鸢又打了个哈欠。郑凛有种错觉,那个慵懒又勾人的哈欠,与吹在他脸上的风融为了一体。……郑凛推开家门的时候,晚上十一点。打开自己卧室的灯,程鸢正站在他家阳台上敲玻璃。她是从自家阳台翻过来的。郑凛被吓了一跳。他走过去打开阳台门放她进来。程鸢没扎头发,套了件睡裙就过来了,手指上勾着一个塑料袋。“你是不是没吃饭,我吃剩的外卖给你吃。”郑凛疲惫地脱下外套,接过她手里剩下的外卖。他随手把塑料袋挂在衣柜的把手上。其实他饿过了那一阵,现在反倒不饿了。他只是觉得很热,毕竟已经是七月了。郑凛随手把衣服一脱,随后意识到程鸢还在这里,又飞快地找了件背心套上。程鸢很不见外地一半身子躺在了郑凛床上。双脚仅剩脚尖着地。她双手背在脑袋后面,目光散漫地盯着天花板。程鸢开口:“我在家里快闷死了,到你这里来听听你今天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郑凛换好了衣服,回头瞥了程鸢一眼。哪有什么好玩的事,他快累死了。最后他坐到她身边,带着一种很疲惫的眩晕感。他觉得嗓子有点发干。“程鸢……”“我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但是,喜欢你这件事,我瞒了很久。”说完这句话后,郑凛捏了捏眉心,掩饰紧张的情绪。谁知程鸢轻笑了一声:“你确实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呀。这件事我六岁就知道了。”气氛突然变得有那么一丝丝好笑……郑凛一句“你他妈”卡在嘴边。他早就知道程鸢的尿性,但他居然会瞻前顾后地想那么多?!不存在的!郑凛缓缓地侧过头,缓缓地与懒在床上的程鸢对视上,最后缓缓地开口:“你造谣。”“……”“老子六岁就喜欢你?”“……”“不存在的!”程鸢翻了个白眼,支撑起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她语气很随意。“你一直对我很好,以前嘛,没想过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想到你将来,如果对别的妹子也这么好,我还是会难受的。”程鸢这句话说完,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沉默了很久。最后郑凛拉住了她的手。“一垒。”他说。程鸢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很无语地侧身抱了抱他。“二垒了。”她补充一句。他身上凉凉的,因为刚出过汗。她下巴接触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郑凛得到默许之后,胆子大了不少。他壮着胆子凑过去亲了她的嘴唇。“三垒。”亲完之后,他轻轻抿了抿嘴,红着脸,一副心满意足准备撤的样子。程鸢坐在床沿上。她半仰起头,看了郑凛一眼。“欸郑凛。”她边说边开始单手解自己睡裙的纽扣。刚准备遁走去洗脸的郑凛回头。程鸢向他挑了挑眉。“要不再来个本垒?”作者有话要说:漂泊在外的我终于回来了!抱头痛哭!继续开启日更模式啦!=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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