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因为我心里有怨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要跟你离婚的原因之一,并不仅仅是因为你间接害了陆家,还有一个原因是安安。”连翘说一半,心里的痛苦已经一点点压过来了,她立即猛抽了几口烟,缓过劲来才继续说:“安安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是因为我孕期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呵呵不该吃的东西,知道是什么吗”冯厉行眉头一紧,他知道连翘在法国碰过大麻。“我刚到法国的时候很痛苦,虽然陆予江给我安排了学校和宿舍,但是他并没有给我生活费,因为可能他觉得我妈也在法国,我妈不会不管我,可是他错了,我刚去法国的时候我妈根本对我不闻不问,她只说我是陆予江的女儿,让我别在巴黎呆着,所以不给我任何生活费,想用这种办法把我逼回邺城,不过她可能忘了,我遗传了她的犟脾气,既然陆予江当初能够那么不留情面地把我赶出国,我又怎么可能再回去,所以我咬着牙在巴黎安顿了下来,可是我身上几乎没什么钱,我得养活自己”连翘又抽了一口烟。荒唐岁月,她一点点回忆给冯厉行听。“起初的时候真的很难,第一次出国,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一个人过日子,语言还不通,我是学渣嘛,英语学得一塌糊涂,更别说法语,所以正规的工作我肯定做不来,但好在满世界都有华人。”她又停了停,眼睛在月光下变得特别凉,可是她却又在笑,笑完转身突然问冯厉行:“你知道巴黎19区么”冯厉行目光闪了闪:“知道,巴黎的华人区,我之前去巴黎参加活动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治安很乱。”“何止治安乱。”连翘哼笑一声,又抽了一口烟,“我的第一份工作便在19区,没什么创意,在一间华人餐馆当服务员。老板是温州人,一开始对我很好,考虑到我是学生还给我调班,我还一度觉得自己运气好出门遇贵人,可是到底是年纪小,太天真”连翘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到月亮似乎移了一点方向。“后来呢” 百度搜索:\\妙笔阁“后来”连翘又笑了笑,依旧很清淡的笑,可冯厉行总觉得那笑容后面藏着一把刀,“后来他开始哄我吃那东西,一开始是拇指大的小药丸,他骗我说可以提神醒脑,我那时候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确实很累,便吃了一颗,吃完果然觉得精神奕奕,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只说是好东西,然后每周他都会给我两颗,就这么哄了我两个月,结工资那天他让我去他住的地方拿钱,顺便给我吃好东西,我那时候多傻啊,觉得他不会把我怎样,加之我已经有些瘾了,那颗小药丸吞下去之后身体里的奇妙感难以言说,所以我就真的去了,去之后发现屋里就他一个人,他从抽屉里的药瓶中倒了一颗给我,形状与之前的不一样,我还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个吃了感觉更好,我什么都信,巴巴就吞下去吞下去之后反应来得很快,果然比之前那个感觉要好,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身子轻得像是飞起来,走不了路,他便把我扶到床上去”冯厉行已经能够料想到接下来的事,想伸手去抱她一下,可连翘握住烟的手开始抖,沉了一口气,她才继续说下去。“他把我摁在床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目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颗药的劲太大,我浑身的力气都被那颗药腐蚀掉了,亢奋出汗,再加上我原本也挣不过他,所以什么都做不了,只记得他的手很凉,触碰我身体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团火,但我还有点理智,推着他从床上滚下来,他便把我压在潮湿的地板上,手想探进去,却摸到了一手血”连翘有些讲不下去,她将头垂下来,烟已经快抽完了,她还不舍得扔。冯厉行连过去抱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绝望中的连翘已经化成一把刀刃,伤的又何止是她自己。“那温州胖子当时都吓呆了,他还没弄我,我腿上哪来的血”说一半连翘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冯厉行,“你知道那血是谁的吗我肚子里的那团肉啊,我去巴黎呆了三个月才知道我怀孕了,拖着淌满血的腿从温州胖子的房子里跑出去,肚子疼得想死”她说到这突然又想起什么,声音变得轻快了一点:“哦对了,我就是在那天晚上第一次遇见谢从凉”291 回忆一刀一条疤她说到这突然又想起什么,声音变得轻快了一点:“哦对了,我就是在那天晚上第一次遇见谢从凉”“然后他救了你”“没有那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社团老大的车子撞到落难女孩。然后英雄救美么”连翘将烟掐灭,笑容变得更加清淡,“他没有救我,我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一间私人诊所,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孩子已经13周,我在巴黎三个月居然浑然不知,一直没有来月事也以为只是因为换了环境导致,可是一夜之间我肚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孩子,冯厉行。你知道当时我什么感受吗”她终于不再笑。唇角浅淡的纹理变平了,一双冷森森的眼睛剐着冯厉行。他终于起勇气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硬生生挡掉。“我当时真的想过死,站在马路上看着车流来来往往。真想一头栽过去,可是我又怕,我怕车子撞不死我,不死不活的谁来收拾我。所以我既不敢死,又没有勇气活下去,你想想怎么活,我才18岁,还是学生,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孩子的爸爸是谁我都不知道,冯厉行,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看清你的样子,天亮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房间了,手里除了拽着那块蓝色石头,什么都没有”连翘回想起那晚的场景,身子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本以为那一夜过去就过去了,我硬着头皮一个人在巴黎撑下去,可是最后居然给了我这么残忍的一击。我当时都吓傻了,不敢再回学校,在19区租了一间屋子,想把孩子打掉,可是医生告诉我不行,我子宫壁薄,三个多月的孩子打掉很容易导致大出血真是不容我生,也不准我死命里逼着我要把安安生下来,可是生下来我怎么办我当时才18岁,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再养一个孩子”连翘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心里那道疤其实一直没有长好,如今要揭开来给冯厉行这个侩子手看,她需要多大的勇气不由将手里早就熄灭的烟扔掉,又抽了一支出来。冯厉行却捏住她的手臂:“别抽了”“不抽我讲不下去。”“那就别讲了,我不会再问”“不,我必须把它讲完,冯厉行,这是你欠下的债,总要一笔笔算清。”连翘说完便掏出打火机,很熟练地点了那支烟,徐徐吐掉口中含住的雾气,脸上又显出那抹清淡的笑。状木见亡。“我花一夜时间想通了,孩子我不能拿掉,我不敢冒这个险,于是不再去学校,开始四处打工存钱,苦力我做不了,因为肚子里有孩子,但好歹我还有一张脸,站在红灯区路边兜售盗版影碟,穿着暴露的衣服给情趣用品店作真人秀干过很多事情,龌龊的,下贱的,冯厉行,那几个月我什么都尝过了,人间百态,众生冷暖,去巴黎几个月抵得上我过去活的18年,以至于当时我受多少苦,心里就有多憎恨,可是我又能去恨谁肚子被谁搞大的都不知道,我连恨的对象都没有,只能恨自己,开始自暴自弃,嗑药赌博,当时想着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可是没有死,却害了安安,一出生便有心脏病”冯厉行已经完全听不下去,回想起当初他让erry查连翘在巴黎的资料,资料显示她只在学校读了一年便被退学,中间甚至旷课了好几个月,那几个月应该就是她躲起来怀安安的那几个月。“别说了。”冯厉行伸手过去抢她的烟,她不愿意,冷冽的目光刺过来。“不想听了不敢听了可是更残忍的还在后面。”连翘索性站起来,站在紫藤架下面,纤瘦的身体裹着一层月光,回身垂眸看着冯厉行:“好在我后来认识了谢从凉,日子好过了一点,他甚至帮我安排了安安出生之后的事,知道我无法面对这个孩子,所以安安一出生他便安排人把他送回邺城归叶堂,顺便将安安的出生日期往后推了一段日子,只为将来可以不查到我头上,可是我还是想得太简单,那毕竟是从我身上割下来的肉,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到安安浑身是血地来找我,一声声叫着妈妈别丢下我”连翘轻哼一声,眼里通红一片。“所以出月子的时候我已经得了抑郁症,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产后抑郁症,是被我自己的良心和罪孽逼出来的抑郁症,那种感觉生不如死,白天想安安,晚上做噩梦,必须依靠大麻才能撑下去,好几次瞒着谢从凉自尽”日子被她过得一塌糊涂,梦也好,醒也罢,那段时间的连翘就像一个活脱脱的疯子,被自己造的孽吓疯了,逼疯了,梦也好,醒也罢,她一点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连翘抽了一口烟,将身上披的外套褪下去,举起一只手腕,腕上那一道道疤在月光下森然骇人。“这里面有两条深的,是我割的大动脉,每次差点就要死成了,可是被谢从凉救了回来,其余都是我刻的,有时候夜里想安安想得实在受不了,我便用刀片在身上割一刀,看着滴出血来,感觉到痛我才有勇气活下去,不然我整个人都是浑的,都是麻的”冯厉行终于受不了,走过去将连翘拉到怀里。她身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抖得又厉害,冯厉行觉得抬头三尺真的有神明,当初他玩性一夜,留给她五年绝望和满身伤痕,如今她回来了,将伤口露出来给他看,可是那些疤多狰狞,一条便是一刀。当年她在自己身上割几刀,如今一次性全部割回他心上。这便是报应,兜一圈,全部一点不剩地还回来。“连翘连翘”冯厉行的声音呜咽不堪,可是他连痛哭的力气都没有,连翘留下了这个孩子,回来向他讨这笔债。可他还能还得清么“别说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太轻了,我身上这些伤也太轻了。”她的语气再度恢复平静,却半靠在冯厉行肩膀上,“安安这些年在归叶堂吃了多少苦,我便有多该死,所以我这几条刀疤又算什么,我根本就不配当他妈妈,而你也不配当他父亲。”她的口气淡淡,但意思却特别坚决。道理又何尝不对,他一夜留情,害了连翘,害了安安。“不过幸亏我遇到了谢从凉,如果没有他,估计我已经死了很多回,也不会有现在的安安,所以谢从凉是我的恩人,而我是安安的罪人。”这话要是被谢从凉听到,不知是该欣慰还是伤心。大庆有次喝多了,胆大的时候曾经说过:“凉哥聪明了半辈子,却把所有糊涂都犯在那女人身上了。”“那女人”便是指连翘,曾一度把谢从凉那闹得天翻地覆,几乎到了“人神共怒”的地步,可谢从凉还要依惯着,可到头来只换来一句“恩人”,值不值冯厉行将肩膀上的人扶正,连翘眼里明明灭灭有太多情绪流转过去,一息一瞬,叫他完全抓不住。“那么我现在能做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所措,这么直白地让连翘做决定。连翘顿了顿:“我原本想瞒你一辈子,可是既然到最后瞒不下去了,只能让安安来决定,毕竟你是他的父亲,他身上流着你的血,只是他到现在还不肯叫我一声妈妈,所以后面的我也帮不了你,得看你的本事。”冯厉行听完大松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已经是对他最仁慈的决定。“我会补偿,虽然知道这五年来他受的苦我偿还不了,但是我会尽我全力。”冯厉行又去握住连翘的手,她的手竟然比他的还要凉,“至于你”“至于我,你别擅自替我作决定,冯厉行,很多事我还没想清楚,之前是被你一颗子弹打懵了,况且你还是替我挡的子弹,所以我伤心也好痛苦也罢,都只是一时的情绪反应,可是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关于二宝吗”连翘眉头一皱。“是,关于二宝。”二宝的身世他还不知道,连翘明白这种时候不能再瞒,可是契机不对,况且很奇怪,她总感觉自己心里还有一道坎儿,她无法跨过去,她与冯厉行之间的仇怨便也无法冰释。“算了,时间太晚了,你下楼已经太久,回去吧。”连翘将手里的烟掐灭,从冯厉行怀里出来。冯厉行确实也无法站太长时间,胸口的伤又有些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