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顾景昀没出息地有点想哭。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他还没来得及表态，钟笙就继续紧张兮兮地开口：“看在我人生有你的份上，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计较什么？”他能感受到她情绪里浓重的紧张。“你当初不是想将蒋承恩招进国家队里来的吗？结果被我弄砸了。”她那么一劝，的确帮助了一个青春中二期的少年，但也同样让少年打定主意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没有什么不好，他的确有游泳方面的天赋，可从来就没有人一个人在某方面有了天赋，就必须要一直从事这件事，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心理素质将会更加强大，也会更加成熟。”回应他的，是钟笙的啪啪鼓掌声：“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哦。”顾景昀的回答相当冷淡：“所以，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在解释了这么一长串之后，他感知到钟笙的紧张感并没有消退半分，这说明让她紧张的事情并非这件。钟笙深吸了几口气：“我是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嗯哼？”“所以、所以……”她所以了半天，等得顾景昀的眉毛都在往上扬，他直觉她想要说的，跟她前两天的反常有关系。于是他耐心地等着她开口。她愿意将自己的负担分给他，这对他来说是最宽慰的事情。另一边，钟笙也终于打定了主意——“所以，我决定将你的人生还给你。”夏末秋初，早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不远处的街角，有摊贩在吆喝着卖早餐，可顾景昀听不清楚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他满脑子都回荡着刚刚她说的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像是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钟笙将原本塞进他掌心的手抽出，指了指他腕间的手链：“你还记得这条手链吗？”“我的幸运手链，很久之前就戴了。”“也没有多久，就是高考毕业那年，算下来……七八年了吧。”看着对方略有些疑惑的神色，钟笙继续开口解释道，“这是一对情侣手链，我曾经也有一条，当初是我们刚在一起时，你买下来给我的。”说是顾景昀买的，其实就是钟笙实在想要，他看见对方像是小狗般的眼神，觉得有趣，便从地摊上将这对手链给买了下来。只是他当初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在她身上，时间一长也就忘记了。仅隐约觉得自己每次戴上这条手链好像游的都还不错，人家比赛之前跟父母汇报，他没有什么人需要通知，便跟这条手链汇报。仿佛自己也不缺什么一般。久而久之，他就一直戴着了，外人也将其认为是他的幸运手链，见怪不怪。毕竟戴个手链不是什么稀奇事，还有人戴幸运戒指、穿幸运袜，甚至纹幸运纹身。听说纹幸运纹身的那个特别怕疼，但他为了在心理上寻求安慰，在纹身椅上趴了八个小时，一米九的大小伙眼泪汪汪，一时在业内传遍，大家纷纷表示哈哈哈。总而言之，他一直觉得这条手链很衬他的气场，也戴习惯了，便一直没有摘过。结果现在钟笙却说手链影响了他的人生？他百思不得其解：“没有明白，你再说得详细一点？”“简单来说，就是你共享我情绪的这件事情，很有可能跟那条手链有关系。”钟笙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解释一边去看顾景昀的表情，“你之前没有注意到，其实我也一直佩戴着那条手链，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摘下来的。前两天沈易卓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在去找灵感的路上，于一个小镇子里听到了类似的传闻，手链会让某一方感知到另一方的心意，不过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看着顾景昀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她补充说明：“究竟是什么情况，可能要我们一起去了那里才能知道。”“所以——”他梳理了一下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是因为我腕上的手链？”钟笙点了点头。“这条手链我戴了好几年，为什么今年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倒是将她给难住了：“……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说只有去那里，也许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哦。”顾景昀耸了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看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钟笙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你不好奇吗？而且你共享情绪的这个麻烦，是因我而起，你不恨我吗？”“这有什么好恨的？”他奇怪地开口，“相比起从前，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从前他习惯了给自己带上一个面具，让自己更好地去融入集体，渴望爱，却又不愿意敞开心扉，做了很多错事。可在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另一个人的情绪后，他开始变得柔软。“相反，我更在意的是，”顾景昀伸出手掐了一把钟笙的脸颊，语气相当不满，“为什么在遇见我之后，你就把手链摘了？”“……”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并不记得这是情侣手链，她一个人守着过去的回忆多年，那一刻真的觉得已经够了；因为她不想有一天被顾景昀发现，再难堪一次；因为她要自欺欺人，自己在心中已经跟对方完全划清了界限。不管是哪一个原因，看起来都有足够的理由让她将顾景昀暴打一顿。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挥开顾景昀的手，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将自己的顾虑给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你能感知到我的情绪，大的情绪可能会影响你的一些比赛，可是小的情绪波澜，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你的人生。”那些点滴中的情绪，会在顾景昀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甚至连钟笙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渗透到顾景昀的精神世界。那就是钟笙一直纠结、犹豫的原因。她对顾景昀没有信心，对自己更没有信心。“又在胡思乱想？”顾景昀任由她咬着，“你是觉得，我喜欢上你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受你情绪的影响？”就像他在最初也以为自己是陡然之间喜欢上钟笙那样。她莫名眼眶一红，被戳中了心事。“可是这件事有什么影响吗？”他耐心地给她顺毛，“如果我的喜欢是因为感知到了你的喜欢而误解，那么我会一直喜欢到你不再喜欢我为止；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不会说什么海誓山盟，可我唯一能给你的保证是，你是第一个，也绝对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