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承恩看起来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着：“你说得倒也没错。”乍一听到这几个字，嵇言都以为是臭小子被气疯了，气到开始说胡话。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小孩只是将战火转移到了无辜的人那里。蒋承恩扬手指向顾景昀的方向：“对啊，我的确在意顾景昀，不过我在意得是他什么时候可以服老，老老实实退役，将神坛的位置让给年轻人去拼。”顾景昀的眉毛一挑，看向嵇言：“才二十八周岁，我老吗？”虽然他心里也清楚蒋承恩说的是对比运动员年龄，可他就是想气气那个混小子。可他的轻声发问，让蒋承恩又将手指指向嵇言：“金牌教练，只不过教出一个顾景昀而已，其余的运动员好像都成绩平平，这样也配称为金牌教练……”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声打断了。蒋承恩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道声响来源于他的头顶——钟笙踮起脚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脑袋上。“清醒了没？”她语气冷淡，“没清醒的话我不介意再打一下。”“我介意！”蒋承恩吼道。钟笙这一下无疑是在太岁爷上动土，他的手缓缓握拳，好歹还算没忘记不打女人。于是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钟笙，转身就走。“不想进国家队了？”然而她不依不饶，直接点题拦住了蒋承恩的脚步，“你虽然狂妄，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的你绝对不是最高水平的你，如果能进国家队，那么就代表着你可以见识到更多高水平的同伴。”“同伴？”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认同，“只要有赛场在，不管是同胞，还是其他国家的人，都将是对手，你现在告诉我说是同伴，那么同伴会与我携手共赢吗？”钟笙被他噎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这死小孩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油盐不进：“你这个态度，要怎么进国家队，口口声声想顶替顾景昀的位置，可如果你一直是这样的态度，那么将没有人欢迎你。”“我不需要别人的欢迎，如果省队运动员的成绩占据国内第一，却总不被编入国家队，那么想必议论声一定不少。”说完这句话，蒋承恩就像是再没了跟他们聊天的动力，快步离开。他们的动静并不算小，已经引来了周围一圈人的关注。这其中就有林傅。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来：“他就是那个性格，但没有太大的恶意……”顿了顿，林傅自己也清楚这个‘没有太大恶意’究竟有多虚假，只能无奈改口：“他只是，太想赢了。”在林傅的诉说当中，钟笙他们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成长故事。蒋承恩的家庭算是中产家庭，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弟弟，一家四口还算幸福美满，当然这是在外人看来。在只有蒋承恩一个儿子的时候，父母将全部的精力与爱都花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四岁就开始学游泳，由于天赋而很小的时候就被室内的游泳教练给看中，让他进了市游泳队。进入队伍就代表着会有很长的训练时间，尤其蒋承恩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所以早早就被省队的教练给注意到了。于是，他成为了整个省队最小的那个省队运动员。原本都没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父母在他回家的路上，笑意吟吟地告诉他：“承恩，也许你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那个时候，蒋承恩还很天真：“那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呢？”“这个妈妈也不清楚，小承恩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妹妹！”小小的蒋承恩振臂高呼，“有妹妹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父母被他天真的言语逗得乐个不停，而蒋承恩当时也在心底真诚地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直到——这个小生命真正到来后。蒋承恩的弟弟，名叫蒋承泽。恩泽，意味着兄弟俩都是父母所得的上天恩赐，都是期待且感激中迎来的生命。可蒋承恩有一次在训练结束后，迟迟没有等到父母来接他。他在门口等了半天，中二的年龄最是容易胡思乱想，他脑补了很多意外，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最终打了辆车，冲进了家门。可冲进家门的那一刻，发现他的父母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只是拿着玩具在逗弟弟开心，因为弟弟今天终于开口，喊了人生意义上第一个单词，所以他们忘记了原本要接蒋承恩回家的事情。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开头。当一个人注意到一件事情的时候，这件事情往往会被放大数倍。蒋承恩逐渐意识到，就像弟弟分走了他名字中的一半那样，弟弟也同样分走了父母给他的爱。坦白来讲，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有薄厚之分。人本来就是感性动物，相处的时间长一点，难免感情更加亲近一些。蒋承恩平时又要上课，又要训练游泳，能分给父母的时间少之又少，于是父母放在蒋承泽身上的注意力也就越来越多。久而久之，恶性循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他的性格开始变得乖张，他喜欢闯祸，却也总是拿着傲人的成绩，他喜欢父母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的感觉。“他才参加完全国青少年游泳组的比赛，拿了冠军。”说完前因后果，林傅接着说道，“如果他今年还能加入国家队，那么他就是中国目前史上，最小加入国家队的游泳运动员。”像是害怕他们没有明白，林傅又补充了一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高光时刻，也同样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享受父母注意，可以跟父母撒娇的时刻。”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重。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世间总有因果。但说到底，谁又是一生平坦，从未经历过不如意呢？钟笙咬紧下唇：“我知道了。”“我会去好好道歉，并且，”她深吸了口气，“重新找他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