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笙一边握手，一边注意力依然停留在手机上的计时上，直到手中的手机被人抽走。抽走她手机的嵇言冲她笑笑，明明没有看向顾景昀，却在顾景昀的手指刚刚触及池壁的时候，精准无误地按下暂停键。两个人显然九六搭配了无数次，带着不必言说的默契。顾景昀从水中抬起头，看到嵇言的身影也没有半点惊讶，淡淡道：“你来了？”“嗯，”嵇言将手机抛还给钟笙，从自己的怀中掏出秒表，“还是这玩意好用。”他不置可否地抹了把脸，再次从水中跃出，重复着这一天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动作：“再来。”“预备——”嵇言看着他做好准备，一手拿起哨子送至口边吹响，一手高举秒表。哨声吹响的那一刻，顾景昀跃进水面。静静地欣赏了两秒，嵇言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满意，将脸扭向一旁，看向站在一旁的钟笙：“我知道你，你叫钟笙对不对？”钟笙满脸讶异：“你怎么知道？”“听顾景昀说的，他这个人虽然游泳是强项，但在感情方面其实又渣又糊涂，”嵇言笑了笑，“一开始发现自己旧情复燃的时候，满眼都是慌乱无措。”“……”听到他这么说，钟笙就知道顾景昀还没有将实情告诉他。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换做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开口。“别看他好像在感情方面无往不利的模样，但其实他在这方面一窍不通，一些追女孩的技巧也是从我这边问来的，不过只用在了你的身上。”听到这里，钟笙终于觉得略微有些尴尬，她想开口解释，腹部却一阵疼痛袭来。那边嵇言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我从顾景昀入国家队起就是他的教练，在他刚入队的时候，在队里面算是年龄比较大的队员，大家都不看好他，我也一样。”十九岁的年纪才入选国家队，而且还长了一副妥妥小白脸的模样，刚进队的时候就会被相当一部分人打上‘这辈子差不多也就到这个水平’的标签，更何况在初入队的几场考核中，顾景昀的成绩也顶多算在中游之列。别说世界冠军，就连代表国家出席重要赛事都轮不到他。嵇言原本也不看好他，直到有一天，他有件东西落在了训练馆，晚上返回时才发现顾景昀已然在不厌其烦地练习。嵇言在游泳池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见他游完一个来回，正准备出声指导一番，却看见顾景昀趴在岸边，看着秒表，脸色骤沉：“靠！”“……”很好，金牌教练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运动员是件很苦的事情，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们为了维持感觉不钝化，基本上没有休息，重复着每天都在重复的工作，受不了这种枯燥之苦而离开队伍另谋出路的人不再少数。嵇言以为顾景昀也在这之中。可那一天的偶然让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国家队之中不是没有人刻苦训练，可重复而单调的生活逐渐磨灭了他们的激情，可顾景昀不同，哪怕是在常规的训练当中，他眼中都带着一股锐利而享受的光，和他平时三好先生的人设完全不同。“从那天起，我开始注意到顾景昀，一个人会努力不可怕，可怕的是喜欢一件事、了解自己还为之努力，”嵇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再次按下秒表，配合着顾景昀完成下一轮训练，“而他也的确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一路披荆斩棘，踩着游泳界的王座，睥睨天下。”看着嵇言的模样，就可以想象两个人怎样走至今天，必然是经过了赞美与质疑，一路跌跌撞撞、满身伤痕却又充满果敢刚毅。光是听嵇言的只言片语，钟笙就在脑海中构出了一副画面，那是她下本小说的框架载体。她想掏出手机来记录，可腹部的疼痛愈演愈烈，明明馆内的温度足够凉爽，可她背后依然出现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最初知道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支持顾景昀，因为我觉得他的人生一直以来只有游泳，而一个人有了弱点绝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帮助人往前奔跑，”嵇言嘴角边丝毫未减，可语气越来越冷淡，“但钟小姐打破了我原来的想法。”钟笙脸色惨白，耳边嵇言似乎一直在说话，可他的声音传达到她耳边的时候已含糊不清。“钟小姐，如果你不喜欢顾景昀的话，就麻烦离他远一点吧。自从你出现以后，顾景昀的成绩在不断下滑，被情绪影响这种低级错误，在此之前，他从未犯过。”“希望钟小姐能明白我的意思。”“放过彼此吧。”嵇言的话迟迟没有得到回复，他又等了半分钟，不耐地看向钟笙。与此同时，正游到一半的顾景昀突然身子一僵，猛地掉头游往他们的方向。他这才发现女生的脸色苍白到吓人，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顾景昀以比赛时的速度冲向池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钟笙：“你现在怎么样？”“顾……景昀。”她嘴唇煞白，靠在他的肩膀上，晕了过去。“你对她说了什么？”其实在游泳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钟笙的情绪不太对劲，可他没有过多注意，想着嵇言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事情，便放任自己继续训练。可刚刚他心里一个咯噔，一股不妙的情绪蔓延，他停下转身，果然看见了不对劲的钟笙。她虽然情绪丰富，可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几句话便晕倒！强忍着不适，他眯了眯眼，眼眸中侵染一片暗色：“说！”“我……我也没说什么啊，”嵇言磕磕巴巴，也很慌张，他的确扮演了一次恶人，可没曾想扮演过头了，居然这个时代还有被人说一说就晕倒的林妹妹，“就稍微说了一点点重话。”嵇言比了一个手势，拇指和食指靠近，比划那真的只是一点点。可惜顾景昀不吃他那套。他将钟笙一把打横抱起，大步向医务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