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书”这三个字本身就透着一种让人探寻的意味,沈砚书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是给谁的为了什么事她的心砰砰直跳,潜意识告诉她别去看,可是好奇心却催着她一下又一下的翻动着文件夹里的纸张。六页纸,内容大同小异,只除了日期略有出入和签名不同以外。容溪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她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真荒谬,她敬重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在她心里,容明德一直很慈爱,也很乐于助人,他会教给她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也会毫无原则的宠溺着她。容溪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亲不是个好人,可是一个月前,她突然被告知,不是的,她的爸爸做了很多错事,销售假药,行贿官员,他是个奸商。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件事,一切也都慢慢安稳下来了,突然之间,她又发现,原来爸爸还做过更恶劣的事。贩卖婴儿啊,这样的事他怎么敢做,别人家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孩子了么他平时说着要医者仁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做过的亏心事会不会睡不着,会不会良心不安还有,妈妈知道么她会不会被气着所有的念头在容溪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让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怔怔的一个人待着,直到沈砚书从浴室出来发现她不在客厅寻到书房来,才发现她已经满脸是泪。“元元”沈砚书试探着唤了她一声,“你、你还好么”容溪抬起眼,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就伸手摸了摸脸,手心全是湿的了。她眨了一下眼,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有些疼,于是下意识咽了口唾液,“沈、沈木头,这些事都是真的”她的手掌按在面前的蓝色文件夹上,直勾勾的盯着沈砚书,期望它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沈砚书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说话,容溪的目光在他的沉默中慢慢暗了下去。“他、爸爸怎么就做了这种事,这种事他怎么敢做”容溪捂着脸哭出了声来。沈砚书连忙走近前来,强行将她揽在了怀里,“元元,别哭”容溪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只一直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哑了,像是要把一个多月来的压抑和恐慌全都宣泄出来。等到哭完了,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神智也清醒了点,“沈木头,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之前帮你查任家的时候”沈砚书说了半句就停住了。“那我妈妈知道么”容溪更担心母亲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沈砚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叹着气点了点头,“你爸爸应该在之前和她说过了。”“然后呢”容溪追问道。沈砚书就把后来怎么寻找当年的几户人家和那三个孩子,又怎么提出补偿的事说了,“只有拿到谅解书,你爸爸才确定不会在被起诉时加上这一条罪名。”容溪顿时就愣住,半晌才讷讷道:“所以、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么”“是,对不住元元,但、我们只是不想你难过。”沈砚书声音低了下去,又用力抱了抱她的腰。容溪有些发愣,今晚这些事有些超出她能接受的范围了。可是她还不死心,又问了句:“你是怎么跟他们谈的”“利诱。”沈砚书抿抿唇,没把自己以容明德未来女婿的身份去道歉的事说出来。容溪有些迟钝的点点头,沈砚书想让她去休息,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可是刚出了书房门,她就又说话了,“沈木头,我想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沈砚书不肯放她下地,紧紧的把她按在自己身上。容溪趴在他肩膀上,声音里带着湿气,“我想回我家,想看看妈妈。”沈砚书先是不同意,已经有些晚了,没必要现在回去折腾徐佳艺,可容溪不肯,闹到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亲自将人送了过去交到徐佳艺手上,还要把事情说得委婉些,“元元知道了一些事,心里不大好受,也怕您难过,我送她回来陪陪您,明天我再过来。”徐佳艺看一眼垂着头的女儿,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会劝劝她,也晚了要不然”容溪的头立刻抬了起来望了过去,沈砚书看见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丝抗拒,心里愣了愣,又摇摇头,“不了,我明天再过来罢。”他心里一沉,然后有些不舒服,离开得就快了些,连坐都没坐下过。徐佳艺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听女儿在背后幽幽的问:“妈妈,沈木头也是爸爸造的孽么”“你、你知道了”徐佳艺愣了一下,随即惊讶的脱口而出。容溪闭了闭眼,一下就向后仰倒在沙发上,“原来真的是这样我说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很久以前就有了的疑问,终于在今天找到了答案,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徐佳艺在她旁边慢慢坐下,拿着纸巾慢慢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直到容溪先开口问她:“妈妈,你恨他么”这个他,指的是容明德。徐佳艺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来,“不恨,我怎么会恨他,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容溪没做声,静静地等着母亲继续往下说。“在生你之前,我得了一场病,很凶险,要花很多钱,家里头存款用完了,亲戚朋友都借到不肯借了,要不是这样,你爸爸也不会铤而走险的行差踏错。”徐佳艺摸摸女儿的小脸,“他是太爱我,那个时候我病得不成样子,没发现他的钱来路不正,还以为他借的,后来我想要个孩子,就偷偷怀了你,你爸爸气得不行,但最后还是留下了你”“可是我生产的时候遇到了难产,他刚创业,也没钱,去向认识的任家借,为了叫他们相信他,你爸爸就把这事当做投诚的筹码,当时也没想到如今会反目。”徐佳艺叹了口气,“他担惊受怕了几十年,一个人”她想起很多年前尚年轻的男人,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我以后一定要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几十年岁月白云苍狗,风云变幻,终究变成了如今令人唏嘘的模样。容溪闭上眼,听见母亲告诉她:“砚书是个很难得的好孩子,要不是他提前来劝,你爸爸都还没勇气走出这一步,要不是他,我们连想同人家道歉都做不到。”“元元,是为了你他才做这么多事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和他在一起。”母亲的话到了深夜,入梦后就变成了一道绳索,将她死死的捆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她从梦里惊醒,听见窗外呼呼的风声,降温了。她蜷缩在被子里,无端的觉得有些窒息,又有些害怕。第二日沈砚书来接她回去,她坐在车里,沉默片刻后忽然道:“沈木头,谢谢你。”“不用”沈砚书愣了愣,忙要开口。却又被她立即打断,“我想一个人待几天,可以么”沈砚书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元元,你说什么”“我有些乱,不知道”她垂下眼,不敢去看沈砚书的脸,“我想一个人待着,想一想这些事,你在的话我”昨夜离开容家时的预感成了真,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对于容溪,他向来只懂得去宠,不懂如何拒绝。容溪垂着眼等他回答,却迟迟等不到,直到她快要放弃了,才听见他干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可以答应你让你一个人待几天”她猛的抬起头来,想说谢谢,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倾身过来抱住了。他低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又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可是,元元,别让我等太久。”容溪猛的愣住,眼睛一眨,她觉得有液体滑出了眼眶。第七十九章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非黑即白的人, 再公正无私都会心存私欲, 再残忍无情也会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可容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想了一夜,都还是对父亲做过的事耿耿于怀。窗外的光线已经亮了, 天边泛出鱼肚白,清晨的空气有些冷冽,好似有鸟鸣声不知从哪个方向若有若无的传来。容溪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后知后觉得腰腿有些疼,她机械的转了转已经熬得生疼的眼,起身还没站稳就脚下一软, 整个人往地上滚去。额头磕在了茶几的桌腿上, 发出“嘭”的一声,强烈的眩晕感和刺痛袭来,她忍不住低低的尖叫了一声。她心里懊恼, 又觉得什么都在和自己作对,索性干脆不起来了,就这么蜷缩在地毯上。躺在地上看家具,是她没有过的体验, 她又去看吊顶上的灯, 只觉得离自己好远好远。仿佛换了个角度看世界似的。所以你看,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只有单一面的,她认识人,不过都是他们愿意叫她看见的样子罢了。迟到了整夜的睡意终于出现,容溪慢慢阖上眼皮,恍惚间她仿佛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数落她, “怎么躺地上,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沈木头你别吵,我困。”她喃喃的应了声,又抵不住困意,只闭着眼轻轻蹬了蹬腿。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和沈砚书因为小事大吵大闹,他指着她的鼻子愤怒的骂:“你和你的爸爸一样,都一样阴暗自私不择手段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离开我的父母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弄死他了”他的脸孔狰狞凶恶,和她熟悉的模样不太像,仿佛换了个人。她吓了一跳,立刻就挣扎了起来,这一挣扎就醒了,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她愣了愣,半晌才想到,原来那是个梦。一个噩梦,她吁了口气,不停的安慰自己,沈木头不会这样的,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提示她,沈砚书和亲生父母分离,的确是容明德做的孽,他有权利去讨还公道。他会恨他么会连带着恨她么会不会觉得这些年的一切都是错误屋子里很安静,没人能回答她的疑问,她只好一个人静静地想,问自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要怎么办是继续和他在一起,然后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把柄留给他,日后或许成为她气短的根源还是和他分开,任性自私的只顾自己一个人逃避好像都不应该,前者伤己,后者伤人。容溪的独处持续到了下周三,她已经一个人住了四五天,沈砚书很遵守诺言,并没有来打扰她,只是每天晚上会给她发一条信息,提醒她第二天的天气状况要注意增减衣物云云。这样细心体贴的信息,容溪却不敢多看,每次都是匆匆扫一眼就退出了。删也舍不得删,就是不敢看。她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慢慢有了些问题,整夜整夜睡不着,她给自己开了安眠药,右佐匹克隆能叫她浅浅的睡上三四个小时,不至于第二天完全没法工作。周四中午,岳华从隔壁诊室过来叫她一起去吃饭,她摇摇头,“没什么胃口,不吃了。”“不舒服”岳华打量着她的脸,她化了稍浓的妆,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色。容溪垂了垂眼,声音平静,“没有啊,挺好的,就是不想吃。”岳华收回眼里的疑惑,笑道:“那行罢,不过小溪,你可别随便减肥,够瘦的了。”容溪笑了一下,“没有,怎么会。”“不会就好,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怎么想的”岳华一边嘀咕,一边离开了容溪的诊室。容溪等她走了之后就从里面反锁了门,然后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呼了口气。眼前又浮上了沈砚书那张熟悉的脸,她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他了,只要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就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天。她知道自己想他,很想很想,想到抓心挠肺,可是她也同样不敢见他,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可是她踌躇犹豫,沈砚书却不愿意再等了。起初是他体谅她乍然知道这些事心里不好受,想让她自己待一会儿,想明白了好来找他,可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周。等到后来,每多等一刻钟,他就要在心里骂一句,“容元元你好样的”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忍不住心疼,他的元元还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儿呢,不行,得去看看。容溪听见门外有动静,吓了一跳,坐在沙发上绷直了背,一动都不敢动,不停的在想要不要打110。片刻后门似乎要被打开了,她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书房。门刚换上,她就听见外面一阵声响,然后是沈砚书土匪似的声音,“容元元,你给我出来”刚进门就见她冲进书房,还把门给关上了,这不是躲他是什么,沈砚书心里那把火腾的烧了起来。“元元,你把门开开,我看看你就走。”偏还发不得火,只能耐着性子哄。容溪背靠着门不出声,她有些怕面对他,又想他,于是把耳朵贴到了门上。沈砚书似乎知道她在听似的,絮絮的开始讲:“元元,我可想你了,你出来让我看一眼,给你买了橙子,记得吃,天冷了你多穿衣服,要年底了,我得去排练节目了,到时候要和乐团一起去国外的,我会很忙,你就不想见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