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这般紧张的时刻,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她在想,当年只有十三岁的傅沉,第一次站在这样的战场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也会害怕吗还是激动与振奋呢她想起自己刚来到侯府时,为了确认傅沉肩膀上是否有那颗痣,而偶然发现的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那是战场为他留下的痕迹,是罪孽,亦是荣耀。他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吧。希望他不要再受伤了宋语山闭上双眼,一手握拳压在胸口,像是在默默地祈祷。但紧接着她便听见身旁古樾的战马长嘶,他恶狠狠地骂了句什么,宋语山朝他看去,却见他盔甲下方的眼中交织着恐惧与激动。渐渐地竟转变为运筹帷幄。明明身陷囹圄,为何忽然有了底气宋语山不解。电光火石之间,古樾身前的几人被接连掀翻,一人一骑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至阵前,几乎不废什么力气便斩断了古樾周围的防守,剑尖直抵他的要害。第69章 重逢面对凶狠凌厉的攻击,古樾却全然未当回事,反而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生出几分异样的违和。这一丝违和是如此的明显,但是他身侧的宋语山却全然未发觉,因为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单枪匹马冲杀进阵的人身上,感到肺腑之间升起一股热气,瞬间烧上她的双腮。傅沉,身着铠甲,手执长剑,坚毅的眼眸里映照着敌人的剪影,然后再将那剪影一一斩断,他剑上鲜血淋漓,身上却丝毫未被污染,俊美的面容一尘不染,宛如神祗。“战神”的名号,果非浪得虚名。宋语山看着他的身影,心中升起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了,她希望傅沉看到她、希望趁乱回到南晋军中,她不会再和傅沉生气争吵了,她也不会追究他将自己独自扔在渝州的事情了,她只想到他身边去,只想回到自己的同族身边。可是渐渐地,另一种想法却占了上风,她虽然与傅沉近在咫尺,可是此时却穿着百厌的战甲,站在他的对立面,若真被他认了出来,是不是,会给他添麻烦分秒必争的战场却没有给她深思熟虑的机会,几个呼吸之间,古樾便明显露出不敌之态,而傅沉的副将亲信,也已经跟了上来。古樾深陷危机之中。但他不慌不忙,挡开傅沉一个剑招之后,忽然使了个假动作,绕到战车旁边,一剑挑开了宋语山头上的护甲。长发瞬间倾泻,她有些茫然地抬头,被古樾一把拉下战车,随后冰冷黏湿的剑尖抵上她的脖颈,令她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战场中央有个姑娘,且,是个貌若天仙的姑娘。百厌士兵一早便知此事,虽不知道国师此举是何用意,但终归没那么惊讶,短暂停顿了一下便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但是南晋这边的人却都懵了,不知百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偏偏许多人曾在京城见过宋语山,对她有那么一丝印象,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更是加深了疑惑。于是众人纷纷小心翼翼起来,攻击也没有那么凶狠了,战局有些凝固。此时以傅沉、古樾、宋语山三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包围圈,古樾挟持宋语山,身后是黑压压的百厌兵将,傅沉垂手而立,身后跟着数十位精锐。宋语山看到了罗战,他与平常在侯府中巡逻、扫地、洗狗的罗管家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此时他眼中坚毅的神采不输傅沉,只是偶尔飘忽不定,像在寻找什么。“傅将军,幸会啊”古樾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口气像是街市上遇见熟人一般的寒暄,道:“你这是打算以身作则三军之中直取敌方统帅首级未免太冒险了吧”傅沉道:“废话少说,受死吧”说完便挥起长剑,古樾连声道:“哎哎哎等等啊我说,别急着打啊,你看清楚我手里的人是谁”宋语山挣扎着说道:“国师你这就太傻了吧你挟持我有什么用啊我就是个普通的南晋小姑娘,傅将军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被你牵着鼻子走”古樾笑道:“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得由傅将军来说啊。”宋语山心里一紧,暗道一声糟糕,原来古樾已经知道她的身份,那是不是也知道她和傅沉之间的关系了。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又知道多久了那她这些天来藏着掖着不是都没有价值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傅沉,但傅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古樾身上,没有丝毫的下移,如同看不到宋语山一般。他不打算救我宋语山一愣,随即想着他不救自己反倒才是对的,如此大好的局面,若是傅沉为了一个姑娘就拱手相送,那么他岂不是要变成罪人。况且,他当初在渝州时便说过,若是上了战场,便保护不了她。竟是一语成谶。傅沉手腕一抖,剑尖上挑,直取古樾咽喉,但古樾未躲,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将抵在宋语山脖颈上的剑刃向前推送了些许。宋语山感到一阵刺痛,两缕液体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来,是她自己的鲜血。她闭上双眼,想着若是真能以自己姓名换百厌国师的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是,她等了许久,剑刃并未再向前推动,反而稍微松了一些。她睁开一只眼睛,迎着火光,看见傅沉锋利的剑尖停滞在古樾身前,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抓住,剑尖轻颤,冷硬的光泽之中带着几分温柔暖意。宋语山抬头,两人的目光终于在半空中交汇,温情款款地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解,其中情意喷涌而出,任谁都无法视而不见。于是古樾将剑尖松开了一些,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蓦地,傅沉收剑、退后,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交换吧。”古樾来了兴致,道:“用什么换我手上这个,是值钱的啊,你是拿白州和我换、还是拿自己换”傅沉朝后面摆手,随即几人压着只剩一口气的穆将军来到阵前。“拿他换。”傅沉说道。众人都被穆将军夺去了注意力,但宋语山的眼神一直留恋在傅沉身上,她看的很细,甚至看到了傅沉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以及他眼下的乌青、眼皮上的三层褶皱。她心中一动。傅沉这个人,一旦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眼皮上便会起三层褶皱,只有细看之下才能发现。而且,那种疲劳感,不仅是傅沉身上有,从他身后的精锐士兵身上也可隐隐窥见端倪。宋语山有了一个猜测,算算时间,傅沉或许赶回京城后,便立刻被派往前线,且路上绝对极少休息,说不定想今日这般走夜路。这倒不奇怪,毕竟战事紧迫,奇怪的是,前线多座城池均报失手,他怎么偏偏赶来了白州埋伏在此,打了百厌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傅沉作为统帅,亲自杀入敌军阵中是大忌,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带着一意孤行的意味。除非他知道宋语山就在这里她猛然想起此前频繁看到的那只盘旋的鸽子,之前明明存在感极强,但自从进了照城便不见踪影。按照蛛丝马迹进行推断,通风报信的莫非就是它看来傅沉是先知道了宋语山在照城,而后根据其他种种信息,推断出百厌下一步的目标是白州,故而蹲守在了此处。“这不太好吧。”漫长的沉默后,古樾出声打断了宋语山的思绪。紧接着罗战大声喝问道;“一个对你们极重要的将军,换一个姑娘,怎么算都是你赚了”古樾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落在你们手里的穆将军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这个姑娘还是完好无损的,所以,不公平。”罗战道:“你这是什么歪理哪有这么算的”傅沉以眼神制止他,自己说道:“你待如何”古樾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宋语山以为他会提出什么放行一类的条件,谁知半晌后他说道:“这样吧,这小姑娘娇滴滴的,我也不好意思伤她,要不傅沉你替她断自己一条手臂,我就饶过她,如何”“呸你做梦”罗战大声骂道。傅沉面无表情地说道;“国师,我过去没有同你打过交道,听传言,你是个理智的人才对,但如今看来,传言不可信。”古樾也道;“传言可不可信,要看是谁传的、目的是什么。你看,我也是听到传言,才知道你傅沉有个弱点,就是一个名叫宋语山的姑娘,偏巧我又听说她落在了起义军手里,后来辗转到了我身边。你说,这是不是有些宿命的意味”傅沉身边另一部下皱眉说道;“傅将军,别听他废话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后手、是不是拖延时间”傅沉道;“你把她交出来,我让你们走,否则,今天你有命来,恐怕没命回去。”“将军”方才那位部下急切喊道。古樾哈哈一笑道:“好啊,那我就带着她,一块儿上路。”他的目标明显从白州城转变为傅沉,毕竟如此兴师动众,不拿走一些重要的东西,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这时,被押着跪在地上只剩半口气的穆将军忽然醒了,他眼前皆是血泪,朦朦胧胧地发现了自己竟成了人质,看见对面的古樾,当即便以为百厌要因为他而做出多么大的退步,顿时心里激起一阵爱国情怀与民族大义,他咳出一口血沫,大声吼道:“国师百厌千秋大业便交付给您了不要为了我绊住手脚”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大力,挣开身后的钳制,猛地撞在前方的锋利刀刃上。刀刃穿破身体,他发出一阵风箱式的模糊喘息,一头栽倒在地上,喷涌而出的鲜血让众人不由得后退半步,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他死了半晌后,古樾低沉而不带感情地说道:“傅将军,现下,你还拿什么和我换”第70章 等我宋语山因为离古樾很近,敏锐地察觉到在穆将军就义的那一刹那,古樾瞬间紧绷的全身,和随即散发的森冷气场。故而,虽然同样是轻轻松松的语调,但还是让她觉得,古樾生气了。对傅沉来说,局势急转而下,他手中甚至连一个张可用之牌都没有了。罗战沉不住气,急急说道;“拿我去换我去替宋姑娘当人质”方才那部下反驳道:“你肯去,他们也得肯同意啊傅将军,这是战场啊,方寸必争的地方,怎么能为了一个人一退再退呢”他们这边的争吵被宋语山看在眼里,她见傅沉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当他是在为难,又受了方才穆将军的影响,一时间竟也情绪激昂,心里涌起一阵慷慨悲壮之情。回想进京之后的这段时光,虽然琐事缠身、麻烦不断,幸而万事化险为夷,细想之下,都是多亏了傅沉在背后的帮助,而宋语山自己学习医术、努力成长,不也是为了某一天能站在傅沉身边,成为他的支撑、不拖他的后腿吗她忽然坚定可看了一眼傅沉,她怕疼,但还是闭上双眼,抬起头来迎向古樾的剑刃。“语山”傅沉失声喊道,语气之中是难得一见的慌乱,他朝她伸手,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某件事的发生。但是太慢了。剑尖距离她仅仅半寸,但是傅沉却觉得,自己离宋语山,足有百丈千丈那么远。宋语山屏了一口气,但是臆想中的那阵疼痛没有袭来,她在倒下去的途中睁眼看去,发现古樾慌忙收剑,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同时愠怒道:“你们作为人质,就没有点人质的自觉吗争着抢着朝别人剑上冲,都这么迫不及待想死吗”宋语山心中遗憾又懊恼,她颇为自责地想道,怎么自己事事都不如别人,想做什么都做不好呢她扑在了地上。傅沉上前救她,古樾也反应过来,两人兵器“叮”地一声撞在一起,这仿佛一个猛然炸响的信号,两人身后的士兵再一次战作一团。若是单打独斗,古樾自然不是傅沉的对手,况且他不久前才受了重伤,难免体力不支,于是一交手便落了下风,但他看出傅沉的目的非常明确,于是便故意围在宋语山身侧攻击,看准了傅沉束手束脚,却又无奈救不了宋语山。再次谈判已经不现实,古樾一边强撑,一边下达了撤退的指令。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宋语山微微放松了一口气,看来古樾是打算明哲保身了,谁知这个念头刚起,古樾便突然调转攻击的方向,一剑刺向战车上发呆的亦薇。恰巧此时战车移动,正是朝着古樾的方向。“亦薇”宋语山喊道,同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便去强行拦战车,试图使其调转一个方向。只需要稍微偏转那么一点点,亦薇便能躲开傅沉没来得及拉住她,但战车终究庞大,她单薄身躯,终究还是徒劳,并被撞得摔向一旁,离傅沉更远了。亦薇尖叫一声,摊倒跪坐在战车上,而在她身前,罗战背对着她,挡住了火光和剑光,投下一片安全的阴影。“罗战”亦薇难以置信地小声叫着他,但她的声音却被宋语山盖过。宋语山在罗战的左前方,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