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常公公顿时老泪纵横,跪下道:“奴才自皇上登基起便开始伺候皇上,如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了”皇上道:“你跟了朕这么久,你看昱儿如何”常公公揣摩着皇上的意思,小心翼翼道:“奴才不敢妄言,太子殿下襟怀坦白,仁厚有德,有此储君,是我大俞之幸。”皇上喘着气,声音微弱:“朕过去偏爱前太子,对昱儿多有忽视,如今看他政事勤奋,又颇得人心,朕也就放心了”常公公泣道:“皇上”他低头跪了许久,床上终是再没传来皇上的声音。前朝中,众臣都等在朝堂里,个个神色凝重。半晌,常公公走了出来,泪如泉涌,悲痛道:“皇上,驾崩了”霎时间朝堂黑压压跪倒一片,众臣下跪叩首,整个大殿一片哀声。这位开国之君,当年威风赫赫,杀伐果断的君王,就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清晨,离去了。郁子肖起身,看着萧承昱的背影,心中除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外,竟有一丝悲廖。王妃已去,萧承昱只字未提,可是整日沉默着,不停地处理政事,再不复往日亲和健谈的模样。纵然皇权在手,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郁子肖回到府中,轻手轻脚走进屋子,便见姜柔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见到他,她便浅浅一笑:“你回来了。”“怎么不躺着,可感觉好些了”话一出口,郁子肖便后悔了,姜柔什么时候又说过不好。姜柔看着他有些懊恼的神情,抿嘴笑道:“就是觉得好些了,才想坐着等你回来,跟你说说话。”说着,她从枕头边拿出一个木头匣子,递给了郁子肖。“这是什么”郁子肖接过打开来看,就看到里面盛放的一个镯子。他认得这个镯子,是姜柔嫁过来时带着的。当初他起了恶劣的心思,夺了这镯子骗她说送人了,后来姜柔就将这镯子收了起来,再也没戴过。他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姜柔哭,后来姜柔也时常哭,皆是因为他。郁子肖心中有些酸涩,低声喃喃:“把这个给我做什么”“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镯子了。”姜柔垂眸,看着这镯子,“这是母亲就给我唯一的东西,与我而言最是珍贵,日后你看到它,或许还能记起我的样子”她说话间,郁子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沉,听到这里,他打断了她:“你在说什么你每日都在我身边,我怎会忘了你的样子”他的手在发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恐惧。“郁子肖。”姜柔轻叹了口气,“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她细瘦温凉的手轻轻搭在郁子肖手背上:“答应我,等我走了以后,娶一个真心爱护你的女子,不要想我,也不要忘了我。”郁子肖紧紧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骇然:“你在胡说什么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要你一生一世都陪着我,你凭什么说走就要走”看着他,姜柔明白,郁子肖什么都知道,可他什么都不肯接受。她温声开口:“郁子肖,不要再让我难过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让我安心地离开吧”这句话无疑是一个诛心的杀手锏,郁子肖如今最大的痛苦与懊悔,全都在于过去给她的伤害,在还无法弥补的情况下就要接受她的离去,他怎肯接受“你别走”郁子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眼圈一热,躲避似的低下了头,声音却沙哑了,“过去是我不好,总是惹你伤心,今后我再也再也不会了,你留下来,留下来陪着我不好吗”他所有落魄绝望的时刻,都有姜柔陪在他身边,他不想这一切都结束后,终于盼得平常安乐时,姜柔却不在她身边了。不想让她吃的苦,她通通陪着自己咬牙挺过了,想给她的欢愉,她却全都不要了。郁子肖咬紧牙关,一滴泪落在姜柔盖着的被子上,在棉布上晕染开来。“姜柔,我亏欠你太多了”“你不欠我什么。”姜柔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开口道,“郁子肖,你看着我。”郁子肖抬起头,眼角有一丝红。“郁子肖。”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是无限的温柔眷恋。“我长到这个年纪,过去的生活,一直很平淡枯燥。母亲去了之后,我几乎没有因为什么欢喜,悲伤过。府中那些人明里暗里给的刁难,每一桩我都受着,可我从未埋怨过。”“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他们,是我早已经习惯。从小我就知道要如何在姜夫人手下生活,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忍受,时间长了,便不觉得算什么,无论他们如何对我,我心里都仿若空了一般,明明该委屈愤恨,可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我的心越来越空,却什么都装不下,我没有担忧牵挂过什么人,也从没未把谁认真放在心上。”姜家人的冷漠和刻意刁难,要说难过和委屈,其实也并没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心中不再有情绪涌动,变成了一潭死水,不管别人向里面投掷了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她只是习惯性地去接受,面对,再这样反反复复的过程中维持枯燥的生活。就这么在西院里,度过了十五个春秋。“郁子肖,遇到你之前,我是活着,可我仿佛心已经死了。”“我才十五岁,却觉得这世间也不过如此了。”郁子肖愣在那里,姜柔看着他,眼中有水光开始闪烁,“之后,我嫁给了你,原先我只是想顺着我该走的路活下去,可是我明明可以忍受那么多,你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我难过委屈,却又能轻而易举让我心生欢喜。”“那些我不曾注意过的情绪,在遇到你之后,全都在我心里翻涌了起来。”“我娘说,你活着,我才能活。从前我以为她说的是我的生命,现在才明白,她说的,其实是我的心。”姜柔眼眸湿润了,将这些话说出来,她释怀地笑了,笑容与眼泪混杂着,交织出心底最深处的柔软。“所以你看,你并不欠我什么,你已经给了我许多。”她缓缓凑近,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谢谢你,让我能去爱一个人。”郁子肖怔怔地看着她,顷刻间,抱紧了眼前的人,低头吻了下去。第76章这是郁府吗院落中的那棵树度过了冬天, 又抽出叶子来, 重新变得繁茂, 阳光和煦, 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 下人进进出出,手中端着不同的食盘,府中一片热闹, 像是在庆祝什么。他看到很多来客,笑吟吟地来到他面前:“今日是侯爷的寿辰, 臣前些日子得了一幅上好的字画”原来今日是他的寿辰。梦中的他在府中走着,脚步略显急促,不断有人到他的面前来, 想要攀谈几句,他不耐烦地推开了周围挡着的人,终于快走几步到了寝室。里面纤尘不染,与他记忆中的屋子一模一样,可是, 不该这样。一定少了些什么他一时竟想不起来。他坐在床上,抚摸着两个并在一起的软枕, 心底仿佛突然被荆棘刺穿, 他听到自己开口:“姜柔”他蓦然发觉,姜柔不见了。姜柔呢他叫来府中的丫鬟,问:“夫人呢”丫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侯爷,咱们府中还没有夫人。”他怔然:“那姜柔呢”丫鬟不解:“恕奴婢愚笨, 不知侯爷说的是哪家千金”他听到这话,怒火顿起,沉下了脸:“姜家的二小姐,你不知吗”丫鬟以为惹了他不快,害怕地跪下来:“侯爷恕罪。奴婢只知姜家有一位嫡小姐,从未听过二小姐的名字”他愣了一下,随即起身,不可置信地走出去,疯了一般,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姜柔,得到的答案却如出一辙。没有,没有人知道她。姜柔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是他的妻,与他拜过堂成过亲,是他每日同床共枕的妻子,怎会没有人记得她他跑出了郁府,去了姜家,去了皇宫,去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坊,可是姜柔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他的脑子开始发痛,像有千万毒蚁在啃噬着他的记忆他想不起来了,他记不起姜柔的样子了,姜柔是“姜柔姜柔”郁子肖睁开眼,额头上冒着冷汗,落在了发丝上,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做了噩梦。他连忙侧过身,便看到姜柔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姜柔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眉,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愁思。郁子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姜柔的额头。有些烫。郁子肖起了身,裹着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外间道:“来人。”外面守夜的两个下人得了令,熟练地退下去准备了。这些日子,姜柔夜里时常会发低烧,又总是昏睡着,纵然难受也醒不过来,出不了声,郁子肖便叫人守着夜,隔段时间就来叫他一次,他好醒来看一看姜柔的状况。下人烧好了水端了进来,便退了下去。郁子肖拿起干净的毛巾,将外敷的去热散倒在水中,将毛巾浸湿了,擦拭姜柔的脸。姜柔昏睡中出了一身的薄汗,郁子肖小心地解了她的里衣,轻轻给她擦着身子。直到姜柔的烧退得差不多,他才收起了手中的毛巾,拿了套干净的里衣给她换上。整个动作途中,姜柔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末了,郁子肖吩咐人将屋里的东西收拾了,独自坐在那里,没有了睡意。微弱的烛火映着姜柔的脸,郁子肖无声地注视着姜柔的脸庞,目光不肯离开半刻。他很想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姜柔熟睡的脸,听着她轻轻的鼻息,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姜柔还在他身旁。他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力过。那么多次濒临绝境,他也觉得不过就是要自己一条命而已,没了就没了。可是一想到会有一天再也看不到姜柔,他的心便如被生生剜去了一般,在他胸膛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一个人没有了心,又怎么能活得下去。从此山河失色,日月无光,等待他的,只有漫长无望的岁月。郁子肖沉寂着,整个人都如落了一层灰雾,再不复往日神采奕奕随心自在的模样,就如一棵内里被蛀空的树,纵然在外人看来还有几分精气神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糟透了。郁子肖看着姜柔,余光突然瞥到放在床头小桌上的木匣子,那匣子里面存放着姜柔的镯子。他伸出手,打开了那盒子,从里面拿出镯子,静静端详着,恍然间想起了从前的事。他曾经是那样一个充满戾气的人,杜绝一切外来的无法信任的善意,姜柔从嫁过来那天起,就站在他的壳子外,想要看一看他的模样。可她刚试着碰一碰他,他就要亮出利刺,恶狠狠地扎上她的手心,看着她手上的血珠,他甚至还会会恶意地想,姜柔受伤了就会离他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可是她没有,她收回了手,紧接着向他露出了软绵绵的腹部,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就算扎得遍体鳞伤,也要抚平他那些伤人伤己的毒刺。他那时,甚至连姜柔的一个镯子也要怀疑,不顾她的意愿,径自拿走她珍爱的东西,还郁子肖整个人突然僵住。还擅做主张地拨弄了这个镯子,试出了这镯子的机关,他打开了它,闻到了淡香,以为是女子喜欢的寻常香料这镯子,是姜柔的母亲留给她的。镯子,异香,柢族。郁子肖脑中闪过一道激流,炸得满脑子轰轰作响。他呼吸急促起来,手心里一瞬间起了细汗,他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压着紊乱的呼吸,去拨弄镯子上的珠子,一颗,两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动作不过片刻之间,却仿若走过了无数个春秋。“咔嚓”一声,镯子自中间分开,露出一个镂空的小壳子,里面是一颗香丸。郁子肖定定地看着落在手心里的白色香丸,脑中刹那间空白一片,少顷,他才大梦初醒般,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夜半,京城中一片寂静,唯有郁府灯火通明,时不时有人进出。后半夜,云辞赶到了。接过那香丸,云辞没有去问回元香的来源,写下了配好的药方,正欲找人去药铺抓药,却被告知郁子肖已经派人将药铺中所有名称的药都抓了许多来。小火煎熬,热水沸腾,草药的苦伴着回元香的味道,终于变成了郁子肖手中的一碗药。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姜柔坐了起来,端着药去喂她的时候,手竟然有一丝发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让他苦寻了这么久的回元香,其实就在郁府中。那日阴差阳错打开的镯子,竟成了如今姜柔活下来的关键。好不容易喂姜柔喝下去了药,云辞探了姜柔的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