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五公主对冯尚宫谈不上有几分敬意,冯尚宫虽然是负责教导看护公主的女官,但在五公主看来,她的身份也不比绿翠、玉茹她们这些宫女强多少,对她不怎么客气。冯尚宫以前还会为这种怠慢而气不平,后来她也看开了。宫女也好,尚宫也好,虽然分了三六九等,可是在主子看来,他们的身份全一样,都是奴婢,没有什么区别。“公主晚膳用的不多,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冯尚宫平日里也是这样问的,公主的衣食住行倘若出了一点问题那都是她的责任,五公主也习惯了她每日里早中晚的嘘寒问暖。“御膳房成天就会敷衍,除了焖羊肉、蒸鸡,就不会做别的菜了吗让人跟他们说做一道虾,他们居然说没有。”五公主一说起这事就来气:“就会看人下菜碟,狗东西,迟早我要收拾了他们。”她的回答,冯尚宫一点儿都不意外。五公主跟御膳房的关系不好,上次她让人去御膳房闹了一次,还打伤了人,从那以后御膳房对麓景轩就纯粹应付了。份例内的一样不少,超出份例的一概没有。即使份例内的东西,做法也是怎么省事怎么来。比如羊肉,五公主喜欢切成薄片炒得嫩嫩的吃,但是御膳房回话说煎炒容易上火,羊肉本就性热,太医院发话,说是五公主身子虚,给她预备的膳食最好都是清淡的。有了太医的话,御膳房光明正大的不搭理麓景轩。想额外点什么东西,空口说白话不管用,得给好处。五公主又不肯给,那谁愿意巴结啊。“公主明日不用上学,难得闲下来,打算做些什么消遣”五公主懒懒的说:“雨下个不停,有什么好消遣的要是以前,还能去二姐姐那儿坐坐,现在她也嫁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现在东苑就剩下三位公主了,可刘雨跟另外两位公主象冤家对头一样,见面不吵起来就不错了。“公主还记得去年秋天的时候的事情吗”“去年秋天”刘雨觉得冯尚宫这话问得奇怪:“不记得了,都过了那么久了嗯,去年重阳的时候跟父皇去登高来着。冯尚宫怎么想起问这个”冯尚宫看着五公主,心里着实感慨。五公主长得很秀美精致,比三公主、四公主都好看,这也是她平日里得意的本钱。而且五公主也聪明,诗书也好,下棋绘画弹琴,也都学得很快。只是她虽然聪明,却不肯下苦功。冯尚宫想起自己刚接手五公主的时候,觉得这聪明是件好事。可是现在看来,这点小聪明反而误了她。“公主想过明年秋天,后年秋天,甚至五年后,十年后的秋天,您会怎么过吗”五公主纳闷:“那么远的事情,想他作甚我哪里知道明年会如何”她连明天的事情都不去想,更不要说明年了。至于五年,十年后,在她看来那更是远在天边,好象有一辈子那么远。“那奴婢大胆,替公主琢磨琢磨”五公主终于有了点兴致:“成啊,那你说说,我明年做什么,五年后做什么十年后又在做什么”“明年么,大概三公主也该嫁出去了,这东苑只怕越发冷清,只有四公主和公主您住着了。”刘雨不喜欢刘芳,两个人打从一开始就相看两相厌。刘芳本就不是父皇的女儿,她明明是溱王府的人,厚着脸皮赖在宫里,刘雨总觉得她侵占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看她顺眼。“她嫁了更好,就是不知道她能嫁到个什么人家去。”冯尚宫没接这一茬,接着说:“女大当嫁,到时候公主们想再这样日日见面说话可不件容易的事了。咱们再往后说,五年说起来好象很长,其实快得很,公主在麓景轩也住了快三年了吧嗯,五年之后,公主也该嫁出去了,不在这宫里了。”刘雨听到冯尚宫这么直白的说到出嫁,本能一扭头:“谁要嫁人,我才不嫁呢。”“公主又说孩子话了,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前朝倒是有没婚配的公主,可是她们也没有在宫里住一辈子啊。”刘雨好奇的追问:“那她们住哪儿”公主出嫁才会有封号,有府邸,比如大姐姐封号是福玉公主,二姐姐封号是熙玉公主,都是出嫁前才定下来的封号,府邸、田庄这些也是出嫁才有的。“大半都出家了。”刘雨顿时面露嫌恶之色:“干嘛非出家不可”冯尚宫都想叹气。能不出家谁想出家呢但是民间也好,宫中也好,女子逾龄不嫁,总会被旁人议论。是家中不和是教养有缺是身子有什么隐疾病症这还算好的,还有的谣言更加不堪。一直不嫁的女子,即使父母能包容,兄弟妯娌可就未必了,时日一久,亲人也不亲了。许多终身不嫁的女子都过得十分艰难,入道观、入尼庵是常事。“因为除了出家,没有旁的地方可容身啊。”冯尚宫轻声说:“就好比程先生,她父母在时,她还能住程家。父母不在,依靠兄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提起程先生刘雨脸色又是一黑。冯尚宫今天说话怪里怪气的,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公主想过,倘若成亲,要招一个什么样的驸马吗”“冯尚宫,你说什么呢”刘雨又羞又恼:“这种事情反正我哪里想过。再说,大姐二姐的亲事不都是父皇母后做主吗”第一百零九章 责罚“公主觉得,皇上会操心这些事儿又不是皇子,公主的亲事,差不多都是皇后娘娘定的。”刘雨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她当然知道。“所以公主以后嫁什么样的人,全得看皇后娘娘的安排。”冯尚宫说:“皇后娘娘又是个贤惠大度的人,想必会给公主安排一门好亲事。”刘雨看着冯尚宫。绕了一大圈儿,冯尚宫的意思她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一点儿。可明白归明白,她可不会听话。刘雨头一扭:“谁稀罕。”冯尚宫没被她的嘴硬骗过去,接着说:“公主念了这么多书,道理一定比奴婢懂得多,可是这人情世故的事儿,书上未必会教。公主肯定听过礼尚往来这句话,你对人家好,人家才可能对你好,有来有往嘛。”刘雨一脸不以为然。“公主可知道,前些天被责打的李常禄现在怎么样了”刘雨怔了下。李常禄代写的功课被程先生看了出来,刘雨一腔得意变成了恼羞成怒,回来就让人把李常禄拉出去“重重的打”。“怎么样了”“他的手废了,虽然接好了骨头,但以后很难能提笔写字了。本来他师傅很看重他,着意栽培他的,现在他连端茶递水的杂活儿都做不好,以后是没什么前程了。”冯尚宫没等刘雨再说话,想也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他的手废了,下手的人也没得着什么好。那天出去传话、指挥太监们动手的春雁,还有那四个动手的太监,现在都领过罚了。四个太监都是比着李常禄那天挨的数翻了个倍,杖刑,听说当时就打断气了一个,春雁搬弄事非挑拨惹事,被掌了嘴,脸都抽烂了,牙也掉了。”到了这份儿上,冯尚宫也用不着再粉饰太平了,看着五公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心里这么些天的憋闷终于有了个发泄的口子:“他们不是染了病,是被罚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回麓景轩来当差了。”“那,你早就知道了”冯尚宫点点头。刘雨霍然起身,脸上说不出是惊还是怒:“还有谁知道绿翠她们是不是也知道”冯尚宫又点头。宫中的事多是瞒上不瞒下的,麓景轩里不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五公主,只怕也就一两个平时格外蠢笨的了,其他稍微机灵点儿的都能打听着消息。刘雨气得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幸好只是个软枕,掉在地下摔不坏。虽然快要气炸了,好歹她不是真的的没有头脑。“既然都瞒着我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告诉我”“当时瞒着公主,一是怕这种事儿说出来惊着公主,二是因为熙玉公主的喜事,宫里总要看起来祥和吉庆才是。”冯尚宫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公主今天都能干出要给程先生投毒的事来,想来这点小事惊不不着公主的。”刘雨反问:“你怎么知道”不过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绿翠那个贱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冯尚宫觉得五公主说的这八个字套给她自己正正合适。绿翠这事没成才是万幸,要真成了,冯尚宫怕自己现在都不能坐在这儿同五公主摊牌了。“知道的不光是奴婢。公主让人去库房取药,管库的人一定知道。公主平时身边也不光绿翠一个人贴身伺候,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公主,这会儿皇上皇后也都知道了。”“什么”这回刘雨是真的吓着了,声音都变调了:“父皇怎么会知道”不等冯尚宫回答,刘雨狠狠盯着她:“是你告的密你去向皇后告发我了是了,你下午出去过,一定是你”没错,冯尚宫是去告发了,其实她去不去都一样,皇上皇后该知道的早知道了。可是对着五公主,冯尚宫不能承认。“还用得着奴婢去告密吗麓景轩新补进来的人哪个没长嘴巴”刘雨气得浑身发颤:“他们天天就在监视我你也是他们一伙儿的吧你怎么不早说”“说了又怎么样呢”冯尚宫还是不温不火的,一点儿不着急动气:“挑个错,把他们退回去,再换几个新人来再换来的只怕还是一样的人。哪怕公主现在就把奴婢、把绿翠、玉茹统统都打发了,把身边的人全换了,换来的人,公主你还敢用吗”刘雨看着与往日大相径庭冯尚宫,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些尖刻的话全是她说出来的。冯尚宫从到她身边来,一直都好言好语的,从来没有端起教养尚宫的架子来当然她即使端起架子刘雨也不会买帐。所以两三年相处下来,刘雨都不知道冯尚宫还有这么一面。她还是很愤恨,可是心里莫名的发慌。连相处那么久的人现在看来都如此陌生,谁知道身边那一张张面孔下面藏的又都是什么心肠那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背后都有人安排指使刘雨腿一软,重重的坐回了榻上。冯尚宫心里着实解气。五公主一向都那么自以为是,刻薄寡恩,别人不同她计较,她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其实她有什么了不起长得漂亮点儿,有点儿小聪明,这可够不上倨傲的本钱。“公主应该知道,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投毒下药这样的事,想来皇上必定龙颜大怒,这一回没有什么喜事,皇上要发起火来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刘雨这会儿脸色变来变去,先是黑,又是红,这会儿血色都从脸上褪掉了,看起来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不会的绿翠又没有下成,并没有药到程先生,父皇不至于为这样的小事动气吧”冯尚宫没出声。刘雨这话说的那么心虚气短,连她自己都哄不过。“奴婢们伺候公主几年,想要撇清干系是不能够了。来日公主倘若因此事受罚,那奴婢受的罚只会比公主更重。”“受罚”刘雨打个了寒战,脑子里全是刚才冯尚宫说的那些宫女太监受责罚致残甚至丧命的话:“父皇会罚我吗会会怎么罚”第一百一十章 讲理“罚是应该会罚的。”冯尚宫说:“不过此事重要的倒不是领罚。”她都要受罚了这还不重要那什么事才重要看出了刘雨的疑问,冯尚宫继续说:“前阵子二皇子的事情,公主知道吧”刘雨抓住了冯尚宫的手:“难道父皇也要把我送到寺里去”她可听说了,二皇子在寺里,衣裳只有布衣麻袍,被衾只有粗布褥枕,每日三餐只有清粥馒头与素菜,点心水果鸡鱼肉蛋那是想也别想,别提多苦了。而且能活动的地方除了他住的那个院子,就只有慈恩寺后院和碑林,别的地方都去不得。如果要让她过这样的日子,那,那这可是活受罪啊。冯尚宫要说的本不是这事,见刘雨吓得都要哭出来了,只好先安慰她:“公主放心,公主就算受罚,也不会到慈恩寺去。”刘雨一口气还没松缓,就听冯尚宫接着说:“多半是送到妙清观吧”毕竟慈恩寺里都是和尚,公主一个姑娘送去了多有不便嘛。刘雨这次真的哇一声哭出来了:“那不是一样嘛。”冯尚宫只好安慰她一句:“公主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起二皇子受罚的事,并不是要吓唬公主,也不是猜到皇上一定会送公主到寺庙去。受罚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受罚之后能不能让皇上放心,能让皇上真的原谅。二皇子虽然受过罚了,可公主觉得皇上对二皇子的圣眷,可如从前一般呢”五公主本能的摇头。这事儿都不用思索,父皇对那个二哥现在是很不待见,虽然他成亲了,可成亲之后,父皇给他派的差事他连点卯都不去,整天的喝酒、会友,不但府里姬妾纳了一个又一个,甚至听说还踏足风月场所,听说父皇气得摔了杯盏,骂他“酒色之徒”。除了二皇子妃定时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