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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 / 1)

阮弘方话没说完,右护军林易阳已经暴跳如雷地冲去后面召集兵马了。徐都尉治军有方,受众军士敬重,生前他还常请燕燎来军中聊一聊治军之道,左右护军内心里都是景仰这两位的。燕燎擦完刀,收刀入鞘,正好林二也牵着燕燎的赤兔来到了营门外。林二的脸色很差,见到燕燎,目光躲躲闪闪,一边把赤兔拴在木桩上,一边故作轻松地问燕燎:属下给世子带了身干净衣裳,世子现在换了吧?燕燎摸着赤兔的马鬃,眉眼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倦色,对林二说:冀州若不安定,就让你们坊主暂时去漠北。林二的脸色更差了点,僵硬地抓着头:坊坊主让属下继续跟着世子。燕燎没在意,让林二拿着替换衣服与自己一同进了间军帐,更换好新衣,燕燎瞥到一面崭新的军旗铺陈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被挂出去。大安朝开朝皇帝司马熙荡平乱世一统天下后,曾言要让天下大白,故大安军旗是白底黑字,寓意大安之治,天下大白,要海清河宴,要山河永固。燕燎拿起桌上一方石砚,抬手泼墨,一方白旗轻易地被染成了墨色。燕燎又执起朱笔,微微俯身,朱笔挥毫,暗红一燕,意态遒劲,题于旗上,大安朝的军旗瞬间就变成了漠北的燕王旗。与徐少清兵分两路,燕燎身后一左一右是百里云霆与左护军阮弘方,身前是林二。杳茫天地间,狂风卷雪,地上雪厚难行,两千骑兵跟随着最前方扬扬飘曳的燕字旗,马蹄踏溅着白雪,往漠北去。最前面看似一勇当先的林二心中瑟瑟,一张脸时红时紫,忐忐忑忑。林二心说这是什么事啊,哪有行军主将不先行,反而让军旗马跑在最前面的?但一想若是这次能活着归去,这事儿他得吹一辈子,吹到死,就吹自己曾给燕世子扛过旗子,还骑马跑在燕世子前面漠北王城关卡,东阳关前。一夜雪,大片的雪花把关门堆彻成了厚白。不过一日光景,竟然关门大敞,无一人戍守。燕燎面上颜色比霜雪更寒,下令继续前进。再往前去,官道两边见到半埋在雪地里的人影,几十个人,血水都已僵硬。林二勒马放慢了速度,退到燕燎身侧,低声说:世子,好像都是东阳关的将士,遇到了袭击。默默扫看地上那些尸体,穿着的衣服多是宫中的禁卫队服,燕燎心往下一沉:不,遇到袭击的,是本世子的禁卫队。大抵是徐少浊见自己一直没有回宫,带人出城迎驾,正好撞上了燕羽带兵去王城。林二艰涩地滚了滚喉结:那徐禁卫他燕燎根根手指捏着马缰,抬头望了望天。不想、也没有时间下来一一查看死去的都是哪些人。垂下眼睫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燕燎哑声道:平复漠北后,再派人接这些兄弟回家。徐少浊那个傻小子,从来不会好好听话,都告诉他了自己带着有害可以回宫。死在漠北军士手里,那傻小子怕是到死都在担忧着自己的安危。任刀割样的寒风肆虐在脸上,燕燎继续赶向漠北王城。征战一旦开始,就是残酷的开始。待赶到王城城门脚下,厚重城门紧闭,灰黄城楼上早站满了燕羽的人。燕羽一直在等燕燎,他知道燕燎不会被自己反叛乱了阵脚,而是会立刻去冀州调兵回来镇压自己,但他没能想到,燕燎的速度竟会如此快,居然在翌日下午就带着兵马回来了漠北。且还举着燕字旌旗。真有他的!城楼上,燕羽双眼微眯,拳头往城砖上狠狠一砸,发泄怒气。望着千军之前赤兔马上的燕燎,燕羽冷笑,扬声高喊:燕燎,你以为,你从冀州搬救兵回来有用吗!燕羽心里还有些奇怪,燕燎借兵回来,为何只带了这么点骑兵?他往下看去,城门外底下那最多只有两千人。冀州的千人骑兵,要如何抵挡漠北的骑兵?燕燎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无论燕燎在想什么,无论燕燎用兵如何有神,燕羽都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他敢确定,自己将在这里擒住燕燎。燕燎并没有理会燕羽的喊叫,他看着王城外围。城门口坐了几天的小酒肆早被马蹄践踏掀翻,桌子椅子散乱一地,老大娘用来温酒的炉子也倒在雪里。被当成狼烟点了的藏书阁,焦黑的枯立在风雪里,阁外稀疏倒着几个布衣百姓,想必是搬运书阁藏书的工人,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突然冲到王城脚下的自己人手里。而这些还仅仅是城外,王城内呢?王宫就算遇到事变,也会有禁卫挺上一段时间,那些大臣们就算反抗,燕羽政变要用到他们,也不会杀他们,可是没有缚鸡之力的百姓们呢。燕燎心寒,他不懂这辈子的燕羽怎么会变成这样?迷恋上权利?想自己称王?但是哪有这么愚蠢的篡位方式?不说自己,父王德仁声名一向贯响漠北,篡位这样的漠北王,怎么能硬来?就算要篡,也应该得兵不血刃,该向上辈子燕羽他老子对自己那样才对。燕燎看傻子一样看着燕羽,然后问出心中的疑问:燕羽,你为何要背叛本世子?燕羽受不了燕燎这样的眼光。明明自己站在城楼高处,燕燎位于城门脚下;自己处于优势,燕燎处于弱势,为什么燕燎看自己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平静不惊,就好像两个人的位置正好相反一样。燕燎,你狂妄自大,一身反骨,本将军为了漠北着想,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将来继承王位!想了想,燕羽又说:王上宅心仁厚,对你骄纵爱护,你却瞒着王上悄悄养着私兵,心思多么深沉!燕燎被燕羽这话气笑了,说:所以你现在拿着本世子养的私兵对付本世子,你可真是高尚啊。燕羽正义凛然:我是为了漠北的将来。没出息的东西,有什么话滚下来当着我的面讲,站那么老高的干什么?真正的理由都没有胆子说出口,在这虚虚伪伪的满口大义,燕燎只觉得无趣。燕羽好歹也是燕燎的表兄,燕燎说话如此不客气,他气愤道:亏你还是大儒范先生的学生,一肚子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说完又觉得不对,又骂道:什么大儒,教出来的学生整天想着举兵造反,王上到底是作何想的,人死了还给立碑,要我看这就是他们姑苏人的计划,拿我们漠北当棋子,还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燕燎脸上的玩味神色淡了下去,冷冷看着燕羽说:萧羽,不许你说我老师的是非。多年未被叫起这个名字,燕羽浑身一震,充满恨意地盯着燕燎,你还知道我姓萧,那你是不是还记得你身上也留着一半萧姓的血?如果记得你究竟是为什么,狠心地把我父亲关在长城脚下,逼着他十年如一日地督守着长城,永远不许回到王城一步!见燕羽忽地狰狞,燕燎脑子陡然清明,大概明白燕羽为什么要反自己了。原来是为了他的父亲鸣不平。燕燎目光复杂,感慨命运居然如此玩弄凡人,实在是叫人搞不懂。燕燎和燕羽是表兄,燕燎的母后是燕羽父亲的亲生妹妹。可惜那位端庄美丽的漠北王后福浅,生下燕燎后当场就难产而死。漠北王恰好又是个痴情种,说什么不肯再续弦,这么一来,王位的继承人就只有燕燎一人,且不出意外,也不会再有其他王室子嗣。于是燕燎就成了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生怕他出一点点的意外,生怕他有一点点的不痛快。费心呵护,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生生把燕燎养成了一个小霸王。其中,归其功劳最大的,就是燕燎的亲舅萧成恩。当然,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上辈子燕燎被养成那种模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燕燎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十一岁过节的年前。在咸安传来父王弑君被处死的噩耗后,这个亲舅的尾巴才终于露了出来。萧成恩将漠北的大臣们悉数杀死,向朝廷递上奏章,声称一切都是漠北王的错,他已经将漠北的反臣全部处死,且愿意每年向朝廷增加两倍的进贡,只请朝廷不要再咎即漠北国的罪孽。腐烂的朝廷欣然同意,于是,漠北的稚子新王即位,懵懂的燕燎成为了萧成恩权利的傀儡。第21章 造化弄人萧成恩的野心和丑态得到了实现,他的本性暴露出来,再不加掩饰,把漠北变成了满足他欲望的地狱王国。对内谄媚大安,对外附和纳玛,很快,萧成恩统领的漠北一片生灵涂炭。那时的燕燎并不懂家国大业,年少无知的他,难过的只有父王再也不会回来,舅舅再也不让他出去玩,再也没有人围着他嘘寒问暖而已。没有了用处的燕燎被萧成恩关在一个冷僻的宫殿里。然而生性顽劣的燕燎怎么可能乖乖的任人囚禁。燕燎翻出宫墙,偷偷溜了出去。这时候,燕燎才发现,凛冬明明早都过去,而漠北的凛冬,却一直没再过去。父王珍视的土地、父王爱护的子民,居然都已经残破不堪。燕燎充满了茫然和疑惑。他走进一家茶楼,看到说书人用愤怒的嘴脸,上一句高谈阔论前代的漠北王谋反生事、死的活该,下一句又唾骂现今的漠北王昏庸失德、鱼肉百姓。燕燎纳纳地站在门外,看着说书人吐沫星子四射,心说这个人骂的是父王和自己吗?可是父王那么温柔,怎么会去杀皇帝,自己虽然有些调皮,可什么时候去吸百姓的血肉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吃人的事情?说书人越说越难听,听客们越听越叫好,燕燎心头火起,冲上去狠狠地把说书人揍了一顿。冲动地揍人解了心里的气,后果当然是引来城差,最终燕燎又被送回到了王宫里。暴露本性的萧成恩再也不用假意的安抚燕燎,他反手给了燕燎一个巴掌,转身把燕燎关在了看管更加森严的宫殿。于是燕燎在那一天,忽然间地,懂事了。燕燎在萧成恩手心里当了两年的傀儡,这两年里,新皇变本加厉的□□,大安与日倾颓,终于有地方无法忍受,站起来反抗。当各地都开始出现反军的时候,漠北人的血性也跟着激起,漠北人反抗起王室,反抗起坐在王位上的傀儡燕燎。当反军杀进王城时,燕燎趁乱出了宫殿。可是萧成恩早就想好了脱身的对策,他抓住燕燎,想要用燕燎的血平复民怒。而从萧成恩手底下救出燕燎的,是萧成恩的儿子,萧羽。萧羽带着一众禁卫,跪在燕燎的面前,痛斥父亲的暴行,请求真正的漠北王大义灭亲,铲除佞臣。燕燎连套在手脚上的铁链都没来得及砍碎,便被带进了大殿,手里塞上了萧羽的佩剑,将被自己的亲儿子逼在王位上的舅舅,斩杀于大殿。那些反民冲进来的时候,所见的便是年少的燕燎,满身满脸的血,手中提着王舅的头颅,一只裸脚踏在王座上,铁链铮铮作响,扬声问他们是否愿意给漠北一个机会,给一直以来有名无实的漠北王一个弥补的机会。反民们从未想过他们心中的暴君,居然过成如此模样。骨瘦如柴,冷然狠厉,被围困在刀剑之中,还能临危不惧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像一头凶狠的血性的狼崽子。于是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剑,跪了下来,臣服于重见天日的漠北王。上辈子萧羽为了漠北王室大义灭亲,这辈子感念恩情,燕燎赐他国姓,予他信赖,予他荣耀,他反而为父鸣不平,利用所得的信任和权利,反兵相向。命运就是造化弄人。燕燎歪了歪头,开始思虑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倚靠上辈子的认知,反而使一些人事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其他模样。城墙之上旌旗猎猎,燕羽手持军旗,对燕燎喊:燕燎,你匆匆忙忙带这点骑兵赶来,要如何破开王城?你可别忘了,王城防固是你亲自基建的,你该明白攻城的难处。燕燎抬眸,眸中星火簇亮。一道赤红腾空,自马上飞身而起,三丈高挺城墙,如踏步而行,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就见燕燎已经高高立于城垣之上。燕世子垂首低眸,凉刀刀尖悬在燕羽的喉咙一毫处:燕羽,狂妄的不是我,而是你。本世子为何要破自己的王城?诛了乱臣即可。燕燎若是真的气势浩大的将冀州所有兵力一举带来,反而才是不利。一来,其他兵种没有骑兵速度快,这种恶劣天气中赶到漠北需要几日时间,反而给燕羽足够的时间将城中兵防慢慢拿下替换成他的人。要是王城被燕羽占据下来,才真是黄花菜都凉了。二来,能奇袭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费劲带着一堆人乱摆阵势,这便是燕世子的行军之道。刀尖指在燕羽喉咙上,城楼上众兵士面色惊惧,数十把长矛对着燕燎,虽不敢轻举妄动,却如临大敌,随时准备发力。燕羽咧嘴笑了,端正的面堂上不见半点慌乱,他笑着说:若是你愿意用一整个王城为我这个乱臣陪葬,我甘愿现在死在你的刀下。燕燎挑了挑眉:怎么说?抬起手,把刀尖往侧边微推,燕羽手中的军旗重重挥了三下。旗挥三下后,城楼下的王城宽道上,一排军旗倏地扬起,高而整齐。燕燎,你好好看看。只见袅袅的灰烟从一座阁楼窜起,片刻间,火光撕破了空寒,在风雪中爆开。你居然烧城?燕燎揪住燕羽的军铠,将人往前一带。立时周遭的长矛又紧张地逼近了些。这些端着长矛的兵士脸上居然还都是一脸坚毅,好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燕羽抬起手,以同样的姿势拽住燕燎的衣领,阴冷地说:城中大小阁楼,都是我的人,火油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不死,只要你想要回宫,无论是踏过我的尸体,还是强攻进城,你都只能回到一片火海废墟中。世子,如果你愿意看到王城付之一炬,满地焦尸,你大可现在杀了我。燕羽的声音隐忍而激动,仿佛从胸腔里憋出一股怒意,他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这场局,也布下很久了。燕燎看了眼藏书阁,面上微哂:你为了报复我,不惜联合纳玛?不惜放火烧城残杀百姓?少摆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了。燕羽冷冷地拍开燕燎的手:你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敌人的,亲人的,你有数过吗?燕燎,你就是一个杀神,一个嗜血为乐,冷血伪善的怪物,还非要让漠北人觉得你心中装着王朝百姓,你恶不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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