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浩那边的技术支持虽然一直在进行,但明显心不在焉了。他偶尔跟赵舍聊起来,赵舍道,“怕不是攀上别人了吧?”简东心里掂量了几回,去找关浩聊了一下。不想关浩反而劝他,“这破项目前途也不好,被方总搅和得全烂了。咱们一年两年耽搁在这里不是事,不如一起去海城。”“去海城?”他皱眉,对脱离方家的想法有些犹豫。关浩笑得有些暧昧,道,“批文也不知出什么问题被卡,有能耐的都在找后路。方总家大业大,一两年不挣钱也无所谓,可咱们呢?总是赔不起的吧?我有个朋友,在海城也是干这个的。现成的批文和项目,就是换个好地方而已。你想想,去那边可不比在这里好?再说了,赵小姐也需要机会。”赵舍失业近一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简东就说,“我需要想想。”他这一想,时间就拖到方洲带人去海城,彻底同翟智诚签下股权让渡的合同。关浩毫不犹豫地投着海城去了。简东心里动摇,赵舍又在旁边叹着气,他一咬牙,给方洲去了个电话。方洲接到简东电话的时候,正在海城同合作人翟二碰杯庆祝。翟家人员复杂,利益交缠,偏出了个叛逆的翟老二。此人心黑手黑,从来不认三亲六戚,连自己亲侄儿也能下得去手。“他跟他奶奶亲,我跟我妈亲。一个姓有什么?一个爹妈的还杀来杀去呢。他既出来混,就要愿赌服输,绝对不能怪人狠。再说了,我还总是自家人,出手能留他一口气,就当一个教训;等别人出手,那口气也没了。”翟二眉眼冷冽,主动用杯口碰了一下方洲的,“比如说,你。”翟二弄了个空有批文的壳卖翟智诚高价,分了方洲一半钱。方洲倒手扣下来三分之一,剩下的支给翟智诚换了平城的股份。一手进一手出,方洲一分钱没花得个新项目架子。至于翟老二,算是把翟智诚捏在手里,等着清算自家的旧账。方洲心里稍微有些满意,将酒一口干了。简东就来电话了。方洲认认真真听完他的辞职诉求,只一句,“你自己考虑好。如果拿定主意,就去办吧,我这边会交待人事处理的。”简东仿佛含糊了一句对不起,可已经不重要了。入海城局的人,全都要被翟二撕得粉碎。方洲举起杯,对翟二道,“劝不回要死的鬼。”翟二哈哈一笑,“可不是。”说完这话,翟二指指里面的包间,道,“我家里那位,有个妹妹。人快三十了还没结婚,一门心思搞事业。过年的时候老丈人发话,说无论如何要在今年把婚事办了。无法,得给她安排相亲。你怎么样?有没有想新找一个?要有意思,去见见?”那包间门镶金镀银,富丽堂皇。方洲犹豫了一下,道,“结婚的想法,暂时还没有。”“只找女伴?”翟二弄眼,“也成。我这小姨子还不错,配你不亏。”方洲笑一下,“不怕你家那位闹呢?”“有什么好闹的?男女的缘份跟婚不婚没关系。看上了乞丐转世的,一起要饭也行;看不上天仙下凡的,顿顿神仙肉也没用。”翟二叹气,“人都说我狼子野心,夺□□女,为世所不容。你跟我合作一趟,觉得我为人如何?”方洲回敬他一杯酒,真性情也。翟二直接,他也不说虚话,“没相亲的意思,也没要再婚的想法。得再等等,看我太太那边会如何。”翟二就来劲了,“等?有什么可等的?你只要出手——”方洲知他和他家里人的逸事,也不遮掩,“翟二,有的女人能抢得来,有的却不行。”“行,你好那一口抢不了的。”翟二哈哈笑,往外面一指,“不相就不相吧,我也就随口一提。人今天有正主的,呐,不是来了么?”方洲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被服务生引着来。那人面容清俊,衣衫朴素整洁,神情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清高和锐利。他面上平淡,一双眼睛很无所谓地环视四周。当掠过方洲所在的时候,似乎怔了怔,而后微微一颔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包间门。方洲面上冷静,内心却有波涛在汹涌。是魏宇。可魏宇清高自傲,怎么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相亲?他如此,贺云舒怎么办?她斩钉截铁地断了前程同他在一起,他岂可背信弃义地放弃她?可事情又不对了。魏宇若是私下相亲,为何见着他不惊慌?非但不慌,还相当的从容。那么,他们分手了!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如果当真分手,是魏宇提的?还是贺云舒?不会是魏宇,他这样的人讲究万全,当初既想清楚了要开始,不努力到一定程度绝不会放手。他承受翟智诚那处的莫名压力,一定要提前解决这个事,所以是向家人坦白。然而魏家无论如何不肯接受贺云舒,他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举手抬至间肯定有所泄露。贺云舒是多么聪明的人呐,她既能将方洲斩落马下,如何发现不了魏宇的异常?她既在婚姻里吃够了家人关系谐的苦,又如何会重蹈覆辙?方洲脑子里无数的骏马在奔腾,许多想法起来又被按下去,可最终却成了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贺云舒一定是在去青山镇之前同魏宇分了手。他再也坐不住,放下酒杯冲翟二道,“突然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回平城一趟。”“急事?多急?酒也不能再喝——”方洲起身,抱歉一声后,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他想马上见到她。他怕又晚了一次。他怕再也没有机会。第七十七章 相个亲贺云舒跟踪着几个扶贫户, 一到开春时候就特别忙。忙着盯人春耕,忙着申请专项款, 忙着做数据和报告, 还要到处打电话联系销货。母亲抱怨了好几回, “你过年送来的四五只大土鸡还冻冰箱里, 怎么又让买?我叫你舅舅他们支持,他们也支持了。可这玩意是一波流, 怎么能长久?人家养鸡户看着这回能卖, 下回还找你, 你买一辈子啊?”“万事开头难,我先帮销一笔, 后面再找门路。”贺云舒道, “方骏那边要用的鸡多, 要能做专供, 肯定就稳了。”“专供?人家饭馆用的鸡,什么时候养, 养几个月,出栏多重,怎么喂都是有标准的。你说弄就弄?那几个散养户, 能弄出来标准化的养殖场——”贺云舒敷衍几句,挂电话了。她想要做什么事,就不爱听人说做不成的理由。如果注意力全集中在不成的理由上了, 她还怎么办事呢?如果一定要做标准化养殖, 那就先让人生存下来, 再去慢慢培养。再说了,她手里要帮的不仅是养殖户,还有弄山货板栗的。更甚至——还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叶乔。贺云舒瞪眼看着他,“怎么是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叶乔摊手,也很无奈,“我来考察的啊,谁知道是你接待啊?”他在药企干活,单位制着几种药,市场占有率还不错。单位领导目光长远,许多年前就开始做产业链,下面设了好些药材种植公司,在各地承包土地和药材种植户合作做药材种植基地。年前跟青山镇政府谈好了,有可能要引进一个新的种植品种做基地。因此,他提前来考察,看环境。而贺云舒则要作为政府代表,接待他,带着他去转山和转地。贺云舒吐槽了几句,用单位的破车把人拖山上去了。叶乔意思意思到处逛逛,收集了一部分土壤和水,拍照,弄资料,算是搞完了。她见他那敷衍的样子,拉着他介绍本地的好处。一说青山镇日照好,二说青山镇交通方便,三说这里有种植药物的传统,种植户稳定。讲够一两个小时,她问,“如何?”“什么如何?”叶乔装不懂。“土地流水质量啊,交通环境啊,还有这边的政策。”贺云舒问。叶乔‘嗨’一声,“再说吧。”不肯给实话。贺云舒道,“打什么腔调呢?有问题先说,我这边才好让人弄着呀。不然给人希望,吊着胃口,种植户眼巴巴地望着,不太好吧?”他看她一眼,道,“跟你说老实话,不是一个地方想引进,还有好几个呢。”她笑了,“竞争上岗呢?”“当然。”叶乔道,“我也就先遣队,来看看周边自然环境,土地平整度,交通情况等等。要都合了公司要求,后面才有专家技术员来看具体,最后才是讲条件。老实话,别的地方能给的优惠更多。”贺云舒点点头,晓得他是掏干货了。她也不为难他,指着大半个山坡的板栗树道,“等收成的时候,我给你寄。”这样便算是完了一天的事。贺云舒开车将叶乔送回镇上,然后紧赶着去看棚。本地人不多不少,大专以上学历的出了好些,奈何都呆外面打工挣钱。去年好不容易回来一个,包了一些地想做种植。本地政府立刻当重点户培养,给申请资金建大棚,现在第一批的花苗子出来了,到处找销路。她连着去看了好一段时间,电话也打了很多个出去。原来单位那边要了一批多肉发给员工,方骏也订了一批做摆设。奈何这样不是长久的办法,还得跟平城的鲜花市场对接才好。她跟那年轻学生说了好一会儿,另一个政府的办事员大姐笑嘻嘻来找她,让她别忘了晚上一起吃饭。说起吃饭,贺云舒头痛。贺云舒呆这边半年,跟人混熟了后,自身情况言语间透露了些出去。同个办公室的大姐知道她离婚且两个儿子都跟前夫后,很担忧她的未来,一直在劝她找个人再婚。“年轻小伙子不说,找个同样离婚的,下半辈子才有依靠。”人热心是真热心,经常给她带自家种的新鲜小菜和鸡鸭水果,但说不通是真说不通。贺云舒倒不觉得她有恶意或者什么不好的算计,毕竟介绍过来的还真是本地或者隔壁县市条件还可以的各种离异男士,可观念不同不能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