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那种能够堵住耳朵的软纸,我觉得能发达!”赵掌柜毫不犹豫的说道。谢景衣一下子便了解了他心中的弯弯绕绕,颇为无语,“我这般沉默寡言,你要亏本。”赵掌柜的呵呵一笑,忙转移了话题,但他忍不住,又偷偷的看了一眼,一想到未来黑羽卫大统领,挺着大肚子上朝,就头皮发麻,兴奋得不得了。人生再也不会寂寞了,真的!“对了,我听闻了个秘密,要不昨儿个亲自去给你送信呢,可惜你没有在。我阿娘同我说的,说外祖父,原本想给长孙,说赵半马的三孙女。连八字都合过了,那是天作之合,上上签。”“但如今这亲事却谈不成了。”谢景衣皱了皱眉头,“赵半马鲜少在南地活动,我外祖父家主要做的是绸缎庄子,我那大表兄翟亦宴天生反骨,那走的也是海路,这是开的哪门子亲?”这赵半马,人如其名。一个马字,便显得十分的金贵了。大陈没有什么合适的养马地,常年战马稀缺,又是文人当道,正所谓兵不强马不壮,是以泱泱大国,竟然同小小番邦,战了个半斤对八两的。这赵半马,乃是大陈境内最大的几个马商之一,又为何叫半马呢?因为他养的马,都是孬种,个个资质寻常,像是被割了的太监似的,哪哪不得劲儿。也就是寻常做个脚力用用,上不得战场,是以人送外号,半马!赵掌柜的摇了摇头,谢景衣虽然也做买卖,但她这两年心思不在这上头,哪里比得赵掌柜的母亲,知晓得多。“赵半马去年的时候,娶了第六位娘子,那娘子好南绸,这不就外祖家认识了。其中的是非曲折,不得而知。总而言之,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那会儿翟亦宴还没有带那个番人回来。赵家便悔婚了。”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婚嫁之事,临门反悔的多了去了,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可是那赵半马的孙女,转身嫁的人家,有问题?”赵掌柜丝毫不意外,谢景衣总是能够在一顿混乱之中,找出头绪来,“正是如此。我家中的商队,买的都是赵半马的马,又同是赵氏,关系尚算可以。他三孙女前几日出嫁,还问我母亲订了一套极品的头面,因为是心急火燎的高嫁了。”“嫁的乃是太后的远房侄孙。”赵掌柜的并不喜欢卖关子,直接说道。谢景衣听完,站起了身,“要变大了,蓑衣斗笠戴好了,是生是死,能不能升官发财,就看这次的了。”赵掌柜的一凛。谢景衣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赵掌柜的一听,忙捂住了嘴,做了个口型,“废后?”谢景衣点了点头,“叫兄弟们盯紧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你去查查,赵半马出了多少马。”赵掌柜的点了点头,“那有乐的事?”谢景衣顿了顿,“就几天的事,耽误不了。”她说着,快速的出了院子,忍冬挤在一堆纸人之中,表情古怪,见到谢景衣来了,欢喜的迎了过来,“小娘,咱们要走了吗?”“嗯,先去樊楼,再去御史台寻柴二用饭。”待上了马车,谢景衣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赵半马的孙女同翟亦宴开亲,那是豪商对豪商,叫做门当户对。虽然谢景衣口中说说亲反悔的人很多,但是合完八字,已经是天作之合的了,还要反悔了,那可不多。商人重利,赵半马一定是得到了比同翟家联姻更大的好处,方才如此的。好处从何而来,从一个商户的孙女能够嫁给太后的侄孙子来看,那便知晓一二了。赵半马的马不行,平日里并不为朝廷所看重,太后此举,分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被逼到了墙角儿,要背水一战了。太后起兵宫变,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的。她若是成功了,也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方才行,譬如君主昏庸无道,荒唐至极等等诸如此类的。便是打仗,那也得先写篇棱文。先皇太过荒唐,承托得如今得官家,简直就是绝世小乖乖,不是明君,都叫那坨烂泥巴把他承托出了明君之像。那么太后宫变的借口是什么?皇后。官家废后,不惜以巫蛊之术为借口,清洗后宫,妄图逼死嫡母,再把被谢景衣同柴祐琛踹飞的那几家人,给他们安上个被诬陷的名头,证明官家权欲熏心,不孝不悌。便能够体面的谋逆了。谢景衣瞧在手心中间的手指,停了下来。若换做她处在太后那个位置,她便会如是想,如此做。太后能够熬到今日这般地步,绝对不是个蠢人。是以,她也会这样做。谢景衣闭了闭眼睛,忍不住的兴奋起来。一个个的打有什么意思,就应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所有的妖魔鬼怪一起出来,让她一次性斩草除根,岂不是快哉?她想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尔等贱人全灭,她正好安心养胎。……“娘子怎么来寻我了?可是腹中孩儿思念父亲了?你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小心一些。来,为夫扶你下马车。”谢景衣打了个寒颤,果断的扯下了被撩开的马车帘子。这个慈眉善目,像是坐了八百年的高僧,眼瞅着就要坐地成佛的家伙是哪个?是柴二吗?简直惊悚!马车帘子又撩开来了,真是柴二,人不认得,那衣衫她认得,是她绣的凌霄花。谢景衣透过柴祐琛的肩,往马车外一看,好家伙,御史台今儿个都封嘴了么?一个个的全站在门前晒太阳呢!不要以为你们一个个的眼睛小得跟一条缝似的,我便不知道你们在看好戏!第508章 前奏平日里吹胡子瞪眼,动不动就要撞柱子血溅当场的硬骨头们,今儿个一个个的倒像是等着投喂的鱼,光看着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什么声儿。这群人是上赶着看柴祐琛的好戏呢!欲言又止?那你就憋着吧。谢景衣眼眸一动,就着柴祐琛的手,下了马车,“多谢官人,今儿个樊楼有官人最爱吃的酥肉,这不特意给你送过来了。”柴祐琛一个激灵,肉眼可见的,自己个手背上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别人撒娇是要情,谢景衣撒娇是要命啊!岂止是肉麻,这娇滴滴的声音,做作得像是人拿着金簪子在那地板上刮刮刮。等到磨得锋利了,便会提起,一簪子扎在你的脖子上。他不记得是在官家看的哪个话本子上瞟到过,说丑人撒娇比美人撒娇管用,为何,美人撒娇别有风情,想多看一会儿,丑人撒娇辣眼睛,只想草草应承了事。谢景衣不丑,但他想应承。“嗯。你小心些,可去寻李杏了?”谢景衣见柴祐琛恢复的了正常,自然也再作妖,对着那群老头子们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有事耽搁了。”柴祐琛皱了皱眉头,牵着谢景衣便往里头走,坐在门槛上的一个老头子,笑眯眯的说道,“恭喜恭喜,听闻柴夫人喜字当头啊。今儿个一早,柴二郎便请我们用了朝食了。啧啧,这还是头一遭,占了他的便宜,可见他真是欢喜得鼻孔里都要喷出花来了。”谢景衣瞥了柴祐琛一眼,见他耳朵微微泛红,笑了出声,“头一遭,没有经验,手忙脚乱是真的。怎能就请您用朝食呢?待孩子平安出生,定要请您喝喜酒。”那老头子顿时瞪圆了眼睛,“好家伙,这朝食老夫要吃亏了。才吃了两麻团,柴家娘子就想找我收喜钱。”他说着,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谢景衣同他们寒暄了几句,方才顺利的跟着柴祐琛进了屋。御史台很大,御史却并不多,柴祐琛是少卿,有自己个独一间的书房。忍冬摆了菜,便同柴贵一道儿,有眼力见的守在了门口。“一会儿我陪你去寻李杏,你昨儿个落了水,也不知晓有没有影响。”谢景衣见他当真十分在意,轻轻的嗯了一声,给柴祐琛夹了一块酥肉,“我倒是想去,但最近要忙起来了。”……今年的二月,于大陈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二月。殿试刚过不久,三甲游了花车,整个京城尚且沉浸在榜下择婿的欢喜之中,陈宫之中,便传来了惊天一雷。齐皇后失德,在宫中施巫蛊之术,当废。一时之间,京城里人心惶惶。那两个字,简直就是洪水猛兽,一旦沾上了,便是一片人头落地。新党揪住此机会,下手肃清,更有文豪撰写千字文,列出齐皇后大罪。太后重病不出,后族龟缩不语,新党如日中天,就差扯开嗓子嚷嚷,下一任皇后必定姓谢,皇长子要变嫡长子!从此之后,谁敢争锋?陈宫沉寂得如同一滩死水。敢在这个时候蹦跶出来的人,早已经成了枯骨。太后拿起梳子,对着铜镜梳了梳自己的鬓角。她抹了好些发油,没有一丝乱发。“想当年,哀家刚刚进宫,先皇夸哀家发如乌云,近处幽香。我最喜欢的,便是这昙花香味的发油。罕见,精贵,香气媚而不俗,这大约是他唯一喜欢我的一点。”“现如今啊,这头发已经全白了,稀疏的几根,用不着头油了。就这么一罐子,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这头油一如初见,人却已经完全不同了。”站在她身后的嬷嬷,低着头不敢言语。坐在小桌边的官家,只是在饮着茶。“这人啊,不能忘本。譬如哀家,就将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记了个一清二楚的。若是心记不得,那便用笔记住了。不管好坏,都要千倍奉还。”“皇儿可还记得,在你小时候,哀家便是这样教你的。可惜你不是个好学生,白瞎了我的一片苦心。先皇儿孙众多,是谁让你坐了那个位置?”官家管着茶盏又喝了一口,“我做过太子。太子即位,当然是父皇的选择。”太后笑了出声,又从梳妆匣子里,选出了一只梅花簪子,“这是先皇亲手画了样子,打了来送我的。他这个人吧,不能说无情,只能说太过滥情了。当时宫中每一个女人,怕不是都能够说出一段,同他的故事。”“你倒是像了他,没有心,最是会装聋作哑。你的那些哥哥们,是怎么死的?你的那些子侄们,为何不敢动?那都是我齐家在背后给你扫清了前路。”“这才几年,你便过河拆桥,也未免太过急迫了一些。也是,年轻人,最是没有耐心了,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哀家说的恩情,你心知肚明的,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样就觉得心安,觉得自己手上,没有沾上兄弟们的血了么?当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官家将手中的杯子,轻轻的搁在了桌面上,“若论这个,当然比不上您。若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您简直是失忆了啊!”“杀我母妃的仇人,站在这里,要我报答恩情?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您当是翻书么?上嘴巴皮同下嘴巴皮一挨,吐口气,就将血海深仇翻了片了。”太后又笑了起来,“这话,可不想是你说的,倒像是谢三说的。怎么着,你这个皇帝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么?倒是鹦鹉学舌起来了。”官家站了起身,走到了太后身边,从梳妆匣子里选了另外一支梅花簪,插在了太后的头上,“您的头发未免也太少了些,簪子都插不住了。不是我说,父皇真的喜欢这么油腻的头发么?”“像是肥猪肉搁在太阳下晒,油都要滴下来了呢。当然了,他确定是不喜欢,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送您随手可见的梅花簪子了。梅,即是霉运,又是没了,那是在说,您于他而言,就像是霉运一般,若是不存在,那就好了呢。”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你学说话,倒是学得不错。”第509章 宫变官家一口气说完,心中暗爽。当他不知道老妖婆在挑拨他同谢景衣的关系,可她不晓得。他只恨不得将谢景衣亦或者是柴祐琛的毒嘴描下来,然后换到自己个的嘴上。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气得人七窍生烟。就是这样!不枉费他预想了好几天,方才想出了这么一番说辞。看着太后不高兴,他便像是夏日饮冰,舒坦得很。虽然他只学了个皮毛,但也够用了。太后透过铜镜,看到了官家得意的脸,冷笑出声,“官家是不是以为,有了王相公及其门下支持,有了柴祐琛同谢三搅风搅雨,你这皇位,便稳若泰山了?”“哀家给了你许多得机会,是你自己个不珍惜罢了。”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了官家替他簪的簪子,用力的拿着衣袖扫了扫桌子。桌面上的铜镜,连带着装满珠翠的梳妆匣子,全都噼里啪啦的打落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紧接着,门外突然想起了砰砰的声音,官家往窗外看去,脸色顿时一变,白日焰火。“你这是要谋逆么?”官家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嚷嚷道,“来人啊!”太后朝前走了一步,一脚踏在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上,“谋逆?我这是拨乱……”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脚下那珠子一滑,整个人往后一仰,摔在了地上。屋子里的人,都傻了眼,这是他们绝对都没有预料到的场景!不是,咱们不是谋逆吗?逼宫吗?太后出师未捷身先躺可怎么办?官家抿住了嘴,却憋不住笑,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太后恼羞成怒,也顾不得掰扯多言,伸手一指,“点金!”之前站在太后身边的宫婢,哪里还有半分低眉顺眼的样子,猛的一抽腰带,那条绿色得腰带,竟然变成了一柄软剑,朝着官家刺来。官家大惊,往后退了一步,却亦是脚下一滑,躺倒在地。太后的首饰匣子里,实在是有太多的珠子了。官家觉得,他踩到的这颗,大概是个玉球。点金一剑落空,看着躺地上的官家,又是一剑刺来,可手还没有伸到,便感觉头上一阵劲风袭来,仰头一看,好家伙,屋顶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她面朝屋顶,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点金猛的一闪,那石块擦着她的肩膀落了下来,只听得哗啦一声,半个衣袖被撕裂开来,手臂瞬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屋顶出现了个大窟窿,一个人影从上一跃而下,伸手敏捷的提溜起了地上的官家,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来人一言不发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戴着白色的面具,腰间悬挂着一根黑羽,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看上去刚被人吵醒,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此时武婢点金已经站在了太后身前,拿着软剑,警惕的盯着从天而降的人。“要全部杀掉吗?官家?屋里的两条臭虫,还有屋外的那些?”说话的正是翟准。官家摇了摇头,“不要胡来。”翟准百无聊赖的转了转手中的小刻刀,果断的将官家护到了一角,就在那点金松了一口气的瞬间,翟准突然犹如闪电一般,转移到了点金跟前,她还来不及闷哼,喉咙便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太后尖叫一声,被喷了一脸的血。翟准一个转身,扯着官家的衣领闪到了一旁,一只弩箭擦着他的耳朵,朝着太后所在的方向飞去,直直的钉在了太后身后的墙上。“太后,末将来迟,让您受惊了。”官家闻声看了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满身金甲的将军,正是太后的亲弟弟齐槿。太后闻言忙朝着齐槿的方向冲了过去。官家眼眶一红,已经是怒极,“齐槿,你这是谋逆!狗贼尔敢?我禁卫军……”齐槿哈哈大笑起来,“禁卫军?禁卫军可并非是铁桶一块,你也不瞅瞅今日在这宫中巡逻的,到底是谁?你这禁卫军,多少年都没有打过仗了。看到没有,这就是你重用姓吴的小毛孩儿的下场!”“怎么着,已经不记得你需要依靠齐家上位,喊我舅父时的模样了么?我倒是个长情之人,冲着那一句舅父,今日给你留一条全尸!”齐槿说着,大手一挥,一群弓箭手摆开了阵仗,对准了站在墙角的官家同翟准。翟准吹了吹手中并不存在的灰,抬脚往地上一划,一堆落在地上的珠子,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朝着齐槿等人飞去。齐槿大喊一声,“放箭!”万箭齐发,全部钉在了墙上,像是一只刺猬一般,先前还站在那里的官家同翟准,却是已经不见了。齐槿一愣,抬头一看,阳光透过屋顶上的大窟窿,照耀了下来。一个眯眯眼探出脑袋来,颇为失望的说道,“就这……简直打扰我午睡。”齐槿愤怒不过,抬箭便射,“给我朝着屋顶射,不要那小皇帝跑远了。”他说了半天,却不见响应,扭头一看,却见身后已经变了天了。柴祐琛拖了张凳子,小心翼翼的扶着谢景衣坐了上去,太后站在那里,满脸惊色。在他们的身后,堆的是尸山血海。之前同他一道儿冲进来的那些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的了。鲜血流在了地板上,像是西域的葡萄美酒,妖冶得吓人。齐槿也上过战场,什么死人没有见过。可他还是头一次,瞧见一个并不会武功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坐在尸体中间,悠哉悠哉的吃着点心。齐槿看着被制住的太后,想要冲过来救人,却发现脖子一紧,屋顶上的那个眯眯眼,甩出了一根长鞭,缠住了他的脖子。“呜……”柴祐琛一个闪身,拿着谢景衣常用的砖,一把劈了下来,齐槿白眼一翻,顿时晕死了过去。柴祐琛拿着那砖,在手中掂量了一二,惊奇的看向了谢景衣,“还挺好用。我家谢三可真聪明,拿这个打人,一点都不费力气。”谢景衣无语的半遮了脸,指了指一旁的太后,又指了指齐槿,“可真是没有劲。我费了老大劲,方才摆了个修罗阵,坐在这里威风八面的,统共就两个敌人欣赏,你还敲晕了一个,现在只剩一个老眼昏花的,实在是不美。”柴祐琛脚步一顿,看了看一脸血的齐槿,“那拿凉水泼醒?”第510章 还笑得出来吗太后微微的闭了闭眼,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齐槿身边,踹了他一脚,“若是没死,就快醒来。”齐槿闷哼一声,微微的弹了弹手指,到底没了反应。齐太后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因为头油的缘故,虽然摔了跤,但她的头发,还是是结了冰一般,纹丝不动,一缕都没有掉下来。“我说官家那么没用的人,怎么也胆子这般大,竟然敢当着我的面,骂起我来了。原来是早有防备,就算你柴祐琛同翟准再厉害,那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吧?听到宫门口的呐喊声了吗,我的人,马上就要攻入陈宫了。”“都这么久了,官家遇刺,却只来了你们三个人。禁卫军呢?姓吴的呢?他们压根儿就自顾不暇了。你们若是不杀我,那我还能让二皇子做个傀儡皇帝。”“再怎么废材,那也至少还是皇家血脉;可我若是死了,二皇子当了皇帝,我们齐家也捞不着什么好处,何不直接将这天下该姓齐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若不是个女子,这大陈早就改姓了。”谢景衣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你没用就直接承认自己没用,怎么还怪到女子头上了,人天宝女帝不也是女子么?没见人跟你似的,少了块肉就长跪不起。”太后脸色不变,嘲讽的瞥了谢景衣一眼,那模样仿佛像她才是掌握胜局的人物,而不是阶下囚。“嘴巴再厉害有什么用?打天下靠的是兵马,而不是嘴。”太后说着,啪啪啪的拍了拍手掌。柴祐琛听着动响,警惕的站到了谢景衣身边,只见那青石板地面,突然掀起了一块来,眨眼睛的功夫,跳出了八个人黑衣人,将太后团团围住。太后长笑一声,紧接着,门口又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穿着同样衣衫的人,涌了进来,打头那个又高又壮,跟个小山似的,蒙着面,看不出来到底是谁。谢景衣眯了眯眼睛,接过了柴祐琛递过来的板砖。“给我将这二人,碎尸万段!”齐太后摊开双手,怒吼道。打头那个小山,大呼一声,“好叻!兄弟,给老子冲啊!官帽子就在那里杵着,给爷拿!”一呼百应,身后的人纷纷大吼出身,朝着太后冲去,对着那八个黑衣人就砍。太后一愣,满眼的不可思议,此番当真觉得有些不好起来。明明,明明她全都安排好了的。就连着黑色的衣衫,也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在手臂上,绑着一块红色的布为号。来的人,都绑着红布,却把刀对准了她。壮汉凶猛不提,他身后的那些,也个个都是精锐,一瞬间太后藏着的八个死士,便死了七个。只剩最后一个,又高又瘦,太阳穴鼓起,看上去是个高手。十分的特别的是,他的手很小,又白又纤细,干干净净的,像是女子的手。在他的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这个小手,竟然是用拳法的。屋顶上的翟准,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一般,提着官家便跳了下来,将他往柴祐琛身边一推,便同小手战成了一团。瞬间已经是百招过去,那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而翟准的也挨了一拳,嘴角带血。谢景衣瞧着,皱了皱眉头。此人同翟准势均力敌,显然就是太后身边最厉害的护卫,之前在青萍镇,陷害关慧知的那个高手很有可能就是此人。翟准舔了舔刻刀,怪叫一声,赶着那小手护卫上了房顶。壮汉见人可砍了,看了一眼太后,将板斧背在了背上,“官家,那我便先出去了。你不知道,兄弟们为了争谁进来砍瓜,都打得头破血流的。”“我们还当这里有多少厉害角色呢,不想连一人一刀都不够砍的。那啥,逆贼早已拿下,兄弟们能不演了么?拿着刀咣咣咣的敲着玩儿,也怪累的。”官家点了点头,“吴爱卿辛苦了。”壮汉挠了挠头,“谢三,要把这尸体拖走么?堆在这里乌烟瘴气的,你也不嫌犯恶心。”谢景衣坐在凳子上,豪放的摆了摆手,“等会儿吧,拖了地上都是血印子的,也怪恶心的,叫慧知等我一道儿出宫啊,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吃鸭血。”“好叻”,那人说着,扛着板斧就出去了。官家踮着脚,看到那群人都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谢景衣瞧着,把凳子让给了他,“官家可知刚才进来的是吴几虎?”“啊!”官家脸微微一红,显然没有想到谢景衣会问这个问题。“咳咳,不知道。吴小将军们都长得差不离的,今儿个还蒙了脸……”他说着,自己个也觉得好笑起来,“所以,我只好唤吴爱卿了。”谢景衣笑了出声,转脸看向太后,“现在,我们还笑得出来,你还笑得出来么?”“您在等什么呢?是在等你族侄齐焕,从东路来,还是暗中投靠你的鲁志平,从西京来?还是在指望京中大营里的曹用……嗯,亦或者是你在做那白日梦,等着赵半马的马突然健全了,替你正在沙场,还是在等你藏在矿山里的火器,替你炸毁陈宫的大门?”谢景衣说着,将手背在了背后,踩在了一具尸体上。唉,长得矮就是不好,想要居高临下的藐视敌人,释放出独霸天下的王者之气,都需要垫脚石!谢景衣说着,语气加重了几分,“你说得没有错,打天下靠的不是嘴,而是官家的英明,以及我等大陈将士官员的忠诚!”官家一听,挺了挺胸脯,骄傲的抬起了下巴!他的黑羽卫,就是全世界的最厉害的黑羽卫!奶奶的腿,虽然他没有看出来,但黑羽卫的确是提前就将太后的老底子抹得一清二楚了。“没错!你等不到他们了,因为等待他们的,不过是瓮中捉鳖罢了!你已经输了。”太后淡定的脸,龟裂开来。尽管她努力的保持着体面,但是她颤抖的双唇,已经出卖了她。第511章 添妆金簪谢景衣抒发了王霸之气,还顺带拍了官家一记马屁,自觉已经颇为圆满,从那尸体上跳了下来。这一下地,便落进了柴祐琛的怀中。柴祐琛还没有张嘴,谢景衣便讪笑起来,她一时激动,忘记了肚子里还有一个了。说话间一个大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官家,阁老们都来护驾了,王相公叫我来请您出去呢!”官家点了点头,看向了太后,“为什么非要杀了我母亲呢?能让你利用的人很多,为什么就非要选择她呢?她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不想争宠,也没有想过……”太后的脸,瞬间鲜活了起来,“你也说了,她什么都不是,跟那陈宫墙缝里的杂草一般。我选棵杂草做棋子,还需要为什么么?不过是随便选的罢了。”“至于你,在你的一众兄弟中,你最没用,最软弱,最听话。倒是不想,我打眼了,被一个废物逼到了这步田地。”官家拳头握得紧紧的,怒道,“你……”他的手高高举起,打到太后面门前的时候,又垂了下去,“我是皇帝,没有自己动手的道理。齐家起兵谋反,罪证确凿,全大陈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当诛九族。”他说着,甩了甩袖子,跟着吴不知道几虎走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翟准已经不知道同那个护卫,打到哪里去了。太后看向了谢景衣,“成王败寇。我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活了一把年纪,荣华富贵了一辈子,也算是值当了。”柴祐琛又扶着谢景衣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从你家族人,同赵半马三闺女的亲事说起。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个被赵半马退婚的商户小子,乃是我的表兄。”太后一愣,脱口而出,“就这?”齐家族人不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娶妻,竟然会成为他们失败的源头,简直不可思议。“鲁直平同曹用呢?”太后忍不住又问道。谢景衣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却是翘起了二郎腿,“你们知晓,官家是定不会生下带有齐氏血脉的孩子的。那么待你这个千年老王八一伸腿,齐家的荣华富贵便要没了。”“齐家不甘心,早有谋逆之意。后族五大家,看着同气连枝,其实不过是一块儿腐朽罢了。你看得清楚,想得明白。早就独自做了准备。”“那曹用曾经得过你的恩惠,至于那鲁直平,太后在进宫之前,同鲁直平就是旧识了呢!”太后面露惊讶之色,过了一会儿,方才自嘲的笑了出声,“我当是谁,原来刘家早就背叛了我们齐家啊。附庸小人果真无耻。是刘太妃那个贱婢,告诉你的吧,我同鲁直平的旧事。”谢景衣点了点头,“嗯,那鲁直平乃是屠夫出身,大约是看到你这头发,念了旧。”太后一梗,“你!士可杀,不可辱。”谢景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先前不还说,自己个是若不是女子,早就当了皇帝了么?怎么到了如今,又成了士了?”“同一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至于你的那起子陈年旧事,我也没有兴趣听。”太后自嘲的笑了笑,顿了下去,探了探齐槿的鼻息,发现他已经彻底没气了,眼眶微微一红,扯了一旁木架子上挂着的披风,盖在了齐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