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眼泪汪汪的摸着人中,无语的看着谢景衣,“阿衣你变脸怎么比人翻书还快?你看我中衣上,这个脚印?可是你踹的?还有我这人中上的手指甲印,可是你掐的?”他说着,拍了拍剧痛的头,“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今日不朝,寿高要进宫看景音,我猜想寿高完事了,定是要来念叨威胁我一番。便来这水榭躲了个清静。”“那金子君的事情,虽然已经决定了,但朕心中依旧烦闷得很。你派黑羽卫,盯紧一些。”谢景衣拱了拱手,“诺。”说完,指了指一旁已经灭掉的香炉,“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有的人,瞧着咱们太过顺畅了一些。便想出了一处复杂的伦理大戏。”“一会儿我阿姐同柴二怕不是就要来了。嗯,我阿姐瞧见夫君同阿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其他人瞧见国君同臣公的妻子共处一室;柴二就复杂了。”“柴二得瞧见江湖传言的契兄弟同自己的妻子共处一室,这叫什么呢?”官家眼睛一亮,“我的情人们成亲了。我才看了这个话本子,阿衣也喜欢看么?”谢景衣有些汗颜。官家自觉失言,后知后觉愤怒起来,“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不过,你既然都知晓,为何还要进来呢?”第494章 风暴谢景衣瞟了一眼官家,“先不说我,您乃是一国之君,在皇宫之中,竟然还中了招,怎地凄惨到如斯地步?”官家脸微微一红,清了清嗓子,抬起头,学着柴祐琛一副拽上天,鼻孔看人的模样,故弄玄虚的说道,“其实我是知道的,不过想揪出幕后凶手,方才演了这么一出戏的。”谢景衣“哦”了一声,寻到桌子边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静静的看着官家。官家见她半天不动,顿时急眼了,他朝门外望了望,焦急的问道,“你怎么坐下了?一会儿该有人来了,撬锁踹门,飞天遁地,咱们走哪条道?”谢景衣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您不是演戏么?那应当有后招,我手无缚鸡之力,除非您搬起我当那撞钟的大摆锤,撞开门,不然的话,实在是无能为力。至于飞天遁地,您都没有成仙,我等鸡犬,怎能得道?”官家一梗,拖了个椅子,也坐了下来,“好吧,阿衣,我确实不知道。定是我身边出了奸细。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谢景衣笑了笑,官家就是这般要面子,又没脸没皮。“没事。人一把年纪了,虽然不得恩宠,但勉强也算有一个巴掌数得着的经验。这会儿功夫,掐指算来,我才刚吸入了催情香,衣带都没有解呢,他们如何能捉个正着?”“怎么着也得事成了,再拖着我夫君,我姐姐,一起来看好戏才对!要不说,杀人诛心呢,那人知晓您看中柴二,看中我阿姐,就想着一箭双雕,让你们有了隔阂,日后力气不能使到一块儿去呢!”官家又惊又恼,一时之间,竟然恨不得谢景衣的嘴长在自己个脸上,亦或是太后那老妖婆,正在一旁听壁角,一个巴掌数得着的恩宠,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般戳敌人痛脚!简直是该从娘胎里懊悔起!“至于我为何要进来?我若是不进来,闹将开了,那满宫的人冲了进来,会看到什么?官家是要做明君的,那人却是想要给你扣上荒淫无道的大帽子。”官家一怔,面色黑了起来。他原本也没有这么蠢的,实在是那熏香整得他头昏脑胀,人中上的指甲印隐隐作痛。他确实是大意了。这个水榭,他最近经常来,这里阳光好,遣个太监在长桥那头守着,也没有那起子不长眼的妃嫔,会过来打扰,心烦意乱的时候,他能坐在这里,看鱼,看水鸟。这宫中到底是女人掌宫,太后也好,皇后也罢,都不是站在他这边的。谢景音虽然好,但自保其身可以,想要插手宫务,实在是难上加难。这宫中,若是有个厉害嬷嬷,就好了。官家想着,看向了谢景衣,又叹了口气,这是他的黑羽卫大统领。“你家中可还有旁的厉害姐妹?”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怎么着,薅毛也不能得着一只羊薅,会薅秃噜了。”官家一梗,讪讪的笑了。“我是官家,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客气?”“官家身边溜须拍的人不差我一个,可铁骨铮铮直言敢谏的却差我一个。再说了,你不是我姐夫么?”官家看着谢景衣亮晶晶的眼睛,心中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嗯。那你怎么知道,屋子里的是我?不是别人?”谢景衣眼眸一动,“难道会有人相信,我放着柴二那样的大美人不要,在宫中找个太监对食?那我是有瞎啊!后宫之中的男子,除了您,大概就只有关郡主了。”官家点了点头,宛若小鸡啄米。关郡主那是铁血真汉子,她可是能一脚把太后踹进湖里的猛士!……烟波水榭难得的热闹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后好不容易想来晒个太阳,怎么全都挤在这里?田嬷嬷,不是早叫你来铺好逍遥椅么?如今虽然立了春,但竹器还寒凉得很。怎么着,还学会了惫懒不成?”田嬷嬷一个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人,慌忙拱手,“并非老奴办事不力,张公公说官家在里头喂鱼。”那个搀扶着齐太后的嬷嬷,皱了皱眉头,瞪了田嬷嬷一眼,“你还敢推脱。既是官家在里头,你应该早些来回报,而不是在这里大声喧哗,若是扰了官家雅兴,将那鱼吓跑了,该如何是好?”“谁说不是呢?若官家真在里头也就算了,可这水榭一眼能够望到头,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老奴不免多问了两句。不想着张公公支支吾吾的不说,竟然还想动手。”太后听着,拍了拍一旁柴祐琛的手,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张公公是官家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可能撒谎?田嬷嬷,老身最近久卧病榻,皇后伺候在侧,无暇宫务。你倒是好,越发的不得体了。”“去叫谢婉容来。她近日辅佐宫务,你自去她那儿领罚”,太后说着,看向了柴祐琛,“咱们这么吵,官家的鱼儿怕不是都要被吓跑了。二郎不是要寻他问殿试之事么?正好一道儿去罢。”柴祐琛看了看太后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没有说话。太后和蔼的笑了笑,“怎么,二郎长大了,都不要老身搭手了。你啊,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刚进宫的时候,还不到我腿高,现如今啊,都是个大人了。不是我说,你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你那媳妇儿,怎么也没有传个喜讯?倒是经常在京城里,搅风搅雨的。”“我这身边,倒是有几个得体的小娘子。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莫要怪我唠叨你。”柴祐琛眉眼不抬,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后身上带着佛香,我家养的那条狗,是信道法的。它虽然是个畜生,但却比人还懂事,知晓佛道不同。我若是沾上了这个味儿,它还使性子,要撕咬我。”太后笑容不减,“不听话得畜生,打死便是了。狗儿而已,有多金贵,你若是想要,老身送你十条八条。”柴祐琛抬起了头,“比人还懂道理的狗可金贵不好找,不然的话,为何有畜生不如这四个字呢?太后对柴二的情谊,柴二十分的感动。”“只不过我家娘子,身子壮实。两个姐姐全都为夫家生了儿子,家父在寻人的时候,特意多方对比,哪家族中小娘子不能生,哪家小娘子好生养,方才给定下的。”第495章 反手太后抓着柴祐琛的手紧了紧。柴祐琛果断的说道,“您抓疼我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得请太医。”太后一梗,松了手。尽管同柴二说了这么些年的话,可她依旧不习惯,这个人就像是一个煮熟的鸡蛋,滑不溜秋的,每一个部位,都是能够噎死人的死角。“谁说二郎你不爱说话的,老身就爱听你说话。”柴祐琛点了点头,“真好,正常人都觉得我说话是在骂人,唯独太后觉得我说话是在夸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慧眼识珠吧。”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胸口有些堵得慌。她想着,看了一眼那水榭,大步得朝着长桥走去。还没有迈出一步,便被那张公公拦住了。“怎么着,你连老身都要拦?”张公公一头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太……太后……柴……柴御史……你们不……不能去!柴夫人在……在同同同官家一道儿喂鱼!”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走了出来,将张公公一把推开了,“让开,喂鱼有何不能去的?”她说着,扶着太后朝着长桥走去。柴祐琛皱了皱眉头,跟着上了桥。适才慌慌张张赶到得谢景衣,更是站在人群中,咬了咬嘴唇,也随着众人走了过去。那走在最前头的老嬷嬷,突然住了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太后,老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不雅之音,不如咱们回去罢。”她说着,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柴祐琛。太后叹了口气,“二郎,我新得了几两好茶叶,你去我那儿品品吧。”柴祐琛突然笑出了声。他鄙视的瞥了一眼那老嬷嬷,朗声说道,“你是在我们耳朵里塞了木塞子,还是在自己的脑袋里打了木桩子,要不然怎么会有人,以为所有人中,只有自己个听得见,别人都是聋子?”“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不妨学出来,让大家伙听听。一会儿说官家在里头,一会儿说我娘子在里头,一会儿又说听到了不雅之音。一张嘴拉屎拉了一半,又自己个吸溜回去,你不嫌恶心,我恶心得都快吐了。”“今日我柴二离开这长桥,明日整个东京城都会传我夫人同官家上了榻。正所谓淫者见淫,你这嬷嬷,整个人都掉进了粪坑里,可不是荡漾无比。”那老嬷嬷脸色一白,“老奴可没有这么说,都是您自己个说的。”柴祐琛又是一声轻笑,“我小时候,有一次,经过景福宫,瞧见嬷嬷你在前头走。便好奇的跟了上去,瞧见你进了一间屋子,然后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不雅之声。”老嬷嬷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奴没有,老奴忠于太后,同景福宫之主,绝无苟且之事。柴御史你莫要血口喷人。”太后的脸色冷了几分。那景福宫的主人,以前乃是先皇的宠妃,是太后的眼中钉之一。后来太后除掉她,用的便是磨镜的污名。柴祐琛自幼长在宫中,对于这些,自然是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可没有这么说,都是嬷嬷你淫者见淫,想太多了。”柴祐琛看了那嬷嬷一眼,轻飘飘地说道。似有似无的流言蜚语,就像是一把利剑,有时候杀伤力,甚至远超事实。柴祐琛垂了垂眸,朝着水榭径直的走了过去。那嬷嬷像是离弦的利箭一般,想要冲上前去开门,却被柴祐琛拦住了。“我家夫人可真本事,能够进屋子里去,然后反手在外头,把门给锁了。”柴祐琛说着,拨了拨门上的锁。一个反手,将那老嬷嬷打倒在地,从她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锁。太后领着众人,走上前来,“这才几日,宫中便藏污纳垢,又做起了这陷害人的勾当了。二郎你且放心,这事儿,老身定是会查得一清二楚,给谢三一个交代的。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来人啊,把这老刁奴先抓起来。”门打开了,一股子香气迎面袭来。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这香味起什么作用,宫中哪个人不清楚?不少人想着,都同情的看向了柴祐琛同谢景音。那床榻凌乱无比,一看便是有人躺过了。“瓷枕瓷枕下面!”那被扣住了的婆子,突然叫喊了起来。柴祐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瓷枕下头,露出了红色的一角。太后看了身边的大宫婢一眼,那宫婢点了点头,将那红色的东西扯了出来,是一个小娘子的肚兜。太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柴祐琛的肩膀,“把这个烧了罢!今日之事,谁敢透露半句,小心脑袋。”说话间,从她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为什么要烧掉呢?这么好的肚兜,绣了那么些花儿,烧掉多可惜啊!应当物归原主才是。”太后猛的一回头,只见谢景衣同关慧知一道儿,站在她的身后,手中还胡乱的抱着一捧刚剪下来的花儿。“这肚兜啊,跟小娘子的脸一样,虽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但还是不一样的。这位太后宫里的姐姐,你可是耳朵里也被之前那位嬷嬷塞了木塞子了?怎么同你说话不应声呢?”“才刚刚立春,你怎么就满头大汗了。”那女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嗦着手,将那肚兜拿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绣……绣的凤凰……还有皇……皇后的小字。”太后脸色大变,看向谢景衣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可就那么一瞬间,她却是又笑出了声,“唉,一场闹剧,一场闹剧。”赶来看热闹的刘太妃立马附和道,“可不是,官家同皇后恩爱,乃是好事。这些下人,真是的,经不住一点事儿,闹出了好大的笑话。”说话间,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母后,发生了何事?我听人禀告,说水榭这边出了事儿,便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王公正同我说金子君之事,方才说了一半儿呢。”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官家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问道,“发生了何事?咦,这不是皇后的肚兜么?你不是母后宫里的点翠么?你拿着皇后的肚兜做什么?”第496章 还治其身屋子里看热闹的人,神色精彩起来。皇后贴身的肚兜落在榻上,点了催情香,床榻凌乱,官家却与王相爷在议国事,这故事简直是九曲回肠,内涵颇丰啊!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有人大喊起来,“跳河了,跳河了,张公公跳河自尽了。”官家一愣,“张公公?可是朕身边的张公公?我一早儿都没有寻见他,好端端的怎么跳河了?朕简直是一头雾水,柴二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柴祐琛微微勾起了嘴角,“哦,太后身边的不记得叫什么名字的的老嬷嬷,就你那边一脸褶,像饺子一样的那个……听到了这水榭有敦伦之音,一口咬定官家同我夫人,在此同榻而眠。”“这推门之后,未见人踪,却见皇后贴身之物。具体是怎么回事,臣也不清楚。”官家一听,顿时勃然大怒,“浑说什么?朕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做出这种事?朕是男儿,不怕污言秽语,但柴夫人乃是柔弱女子……”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谢景衣眼睛一下子红了,眼睛宛若开闸泄洪一般,泪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夫君,你相信我,我谢景衣清清白白的,我……我……”她说着,冲上前来,拽了拽柴祐琛的衣袖。柴祐琛沉着脸,一眼不发的甩开了袖子。谢景衣脸色一白,抱着一大捆花,便往外冲去。那架势,宛若猛虎下山,带走一阵风去……“太后,景衣要以死明志,您别拉我,您放手吧……”太后还没有来及骂出那个滚字,已经被撞了个人仰马翻,一个倒葱,栽进了河中。站在一旁的官家,简直是瞠目结舌。若不是他提前知晓,他简直要以为,谢景衣真的是背着贞洁牌坊过日子的烈女子,真以为太后慈悲心肠,要拦着她跳河。老妖婆会拦她个屁,分明就是她拽着太后跳了下去。“快救人啊,快救人啊!太后又落水了!”周围的人回过神来,都着急的跺起了脚,围拢到了水榭的栏杆边缘。湖面上散开了一堆的花,正是谢景衣之前抱在手中的那一捧。在绿叶红花的中间,隐隐约约能够瞧见两个头,起起伏伏的。谢景衣箍紧了太后,“渴了吗?再喝一口怎么样?”太后瞳孔猛的一缩,赶紧闭紧了嘴,往上扑腾起来。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拽着太后便往下沉,她在江南水乡长大,夏日里的时候,像这般沉在水中憋气,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咳咳……谢景衣,待我上去……”谢景衣凑到太后耳边,诡异的笑了起来,“待你上去,皇后就要死了。是不是很开心呢?”太后一惊,张开了嘴,没等反应过来,便又沉进了水中,呛得不停的咳嗽起来。谢景衣眼眸一动,见着人靠近了,也跟着咳嗽起来,“呐,我身上的催情香,应该洗得一点都不剩了呢。我说没进去,那就没进去。”说话间,关慧知已经架了船过来,她拿着船桨,大声的喊道,“太后,不要怕,寿高来救你了!”一阵慌乱之后,太后被抬上船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早就在岸边等着太医,不慌不忙的扎了银针,便着人将太后抬回寝宫去了,毕竟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轻车熟路。等一群人再坐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谢景衣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衫,瞥着上座的太后,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太后的宫中,阳光照射不进来,屋子里黑漆漆的,外头亮堂堂的,仿佛两个世界。“这事儿,事关皇帝皇后,还有柴夫人清誉,当查个水落石出方才是。老身已经不理事多年,但这会儿,便是撑着病体,也得弄个一清二楚。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这宫中可靠之人。”谢景衣垂了垂眸,余光扫了扫四周,说是没有外人,但实际上这宫中但凡高分位的嫔妃,全都一个不拉的到齐了。甚至连来宫中议事的王相公,以及其他几个阁老,都尴尬的坐在一旁,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想来,太后急了。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后不是想要含含糊糊的把她同官家定了罪,日后有八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么?她便打乱节奏,让太后没有办法立马喊皇后过来对质,让那流言飞上一回儿。等他们再来澄清了,流言早已深入人心,洗都洗不干净了。陷害人吗,简单的很,当谁不会似的。太后躺下的这段时间,皇后的美名怕是早就已经传扬出去了。是以,皇后急了,太后急了,她便不用着急了。“官家,那我便问了,今日你可去了那水榭?张公公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不过这宫中,人来人往的,总有人瞧见。”官家看了看那群糟老头子,隐忍的抿了抿嘴,“今日虽然不朝,但是我惯是早起了。便去了水榭那边看日出。我年幼的时候,与柴二同住,便经常两个人一起坐在水榭的栏杆上,看日出。”“等到太阳起来了,会有宫女寻来。朕有空时,也经常来水榭看日出,有的时候,甚至夜里便歇在这里。宫里头人尽皆知。”“今日依旧去了,但不日将送金子君回西夏,同王相公约了时辰议事,是以早早的便离开了。母后若是不信,王相公可以作证。若是您不信王公,那其他的阁老能作证,实在朕的确在议事。”一群老头子,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像是啄米的公鸡。太后脸色难看了几分,又看向了谢景衣,“谢三,你同寿高进宫之后。宫里头有不少人亲眼瞧见,有乐来唤你,请你去烟波水榭。你跟着他出门了,确实是去了水榭。你做何解释?”谢景衣坐了起身,“有乐路上遇家太后身边的田嬷嬷,说您有一副观音像弄湿了,裴画师不得空,想请我去水榭添补一二,您一会儿会去晒太阳。”太后摇了摇头,“我确实要去水榭晒太阳,但我的观音像好好的。”谢景衣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谁给了田嬷嬷勇气,竟然假传太后旨意。人都说太后调教人有方,手底下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田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我哪曾想过,她竟然会坑我?也不知道,是受了何人指使。”第497章 死路生路“有乐领我到长桥边,田嬷嬷引我去了水榭,叫我去屋子里头坐着,她去拿笔墨纸砚。我在门口应了,但并没有进去,一来这是宫中,不敢随便乱闯,田嬷嬷虽然说得好,但她到底是个下人,说了不作数的。““二则……我听着屋子里有响动,更是不敢进去。正好田嬷嬷前脚刚走,后脚寿高郡主就来了。太后病中不见客,我们进宫之时,并未拜见太后。如今太后要来水榭,郡主岂有不来之理?”谢景衣说着,看向了关慧知。关慧知点了点头,“那可不是,有乐刚叫走了她。我便追过来了,然后叫了她一道儿,去御花园里摘花。我两手空空的,去薅了一把花,打算借花献佛呢!”她说着,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儿,“那么大一捧呢,洒的河面上到处都是,我们可是摘了好久。谢老三还懂分身术不成,能一边同我摘花,一边同官家上榻?”“她要是有这本事,我们大陈还要什么军队啊?叫谢老三拔下一把毫毛,变个千军万马,岂不是好?真是笑死个人了。”“那个有乐瞧见了,花园子里还一堆妃嫔呢,虽然长得都差不多丑,我也分不清,但太后您去问问就知道了。十八双眼睛瞧着,还能做了假?”一旁缩着的田嬷嬷忍不住,嚷嚷开了,“撒谎,我明明把你锁在屋子里了。”谢景衣惊讶的看向了田嬷嬷,“那请问嬷嬷,我是用穿墙术逃出来的,还是用水遁术逃出来的?谢三手无缚鸡之力,若被人锁在屋子里了,又如何能够瞬间跑到花园里去摘花?”她说着,眼眶一红,“我算是明白了,你以为那屋子里发出响动的人是官家,想要污蔑官家,污蔑我。可万万没有想到,在里头待着的人,根本就不是官家,而是……而是肚兜的主人!”不等太后说话,谢景衣又立马说道,“当然了,我没有进屋,只能说可能如此吧。”太后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谢景衣已经把所有的话,全都堵死了。谢景衣吸了吸鼻子,站起了身,对着太后行了个大礼,“大家伙都瞧见了,我同官家,都是后头才去的。我们压根儿就不在场。”“守在树边,等着兔子来撞树。等了半日,兔子没有来。人不觉得自己愚蠢又狠心,反倒说兔子不听话,怎么不乖乖去死。天底下哪里有这般道理?”“太后若是只问景衣,景衣不服气,当一视同仁,也问问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景衣已经自证清白,就等皇后了。”太后手一紧,看了一看皇后,瞳孔猛的一缩,顿时后悔了起来。皇后进宫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她便是瞅一眼,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蠢货,怕是要糟了。她这样一想,越发的心惊。她若是不立马彻查此事,流言彻底传开,皇后为了大陈声誉,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彻查此事,却不能彻底洗清,那更是死路一条。她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皇后她自己个说不清。若是她说得清,便不会满头大汗,能滴出水来了。可是,这个局,明明就是皇后献策的。谢景衣顺着太后的视线,看了看皇后,只见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红肚兜,一脸的不可置信。“娘娘怎么了?怎么盯着那肚兜看?谢三觉得,那肯定不是娘娘的,娘娘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哪里。对不对?”皇后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喃喃道,“不是我的,的确不是我的。我的贴身之物,从不假于人手,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所绣。”谢景衣松了口气,“谢三也算是通绣艺,这每个人绣花的手法,都有细微的不同。手法的松紧,颜色的搭配,爱用的丝线。就拿这凤凰的眼珠子而言,不同得人,甚至会习惯得使用不同的绣法。都好看,只不过习惯不同而已。”“只要拿皇后其他的绣品一对比,便能还她清白了。”太后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谢景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可不信,谢景衣会仇将恩报,她分明今日就是要弄死皇后的。再一看皇后神色,太后顿时明白了,怕是对比不得。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肚兜的绣法,怕是同皇后本人绣的一模一样。她想着瞪了皇后一眼,做了这么久的皇后了,可她还是大气不起来,关键时候,撑不住台面。皇后一个哆嗦,立马说道,“倒也不必如此费神。肚兜乃是贴身之物,岂能随意示人。我的贴身之物,都有两层。这头一层,绣的乃是双面绣,外侧是花样子,内侧都会绣一只蜻蜓。”“又因为有两层,是以这蜻蜓在夹层中,根本就从未示人。只要看这个是不是两层,若是两层,将其剪开来看,便知晓这根本就不是我的了。”太后松了一口气,有些烦闷。皇后这个人,总是抓不着准心,明明有这么厉害的证据,还有什么好心虚的呢?说话间,皇后已经抓起那肚兜,一剪刀剪了开来,“看罢,里头什么都没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便一抖,那肚兜掉落在地。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肚兜里头,却是绣着一只大眼睛的蜻蜓,展翅欲飞。“不……不是我的,有人陷害我……”太后一惊,眼眸一动,立马说道,“事到如今,皇后你还有何好隐瞒的。老身知晓,你打小儿便深悦官家,一心想要进宫,想要给官家生一个嫡子。”“可是官家国事繁忙,甚少宠信后宫。你这孩子,真是痴心。想着官家常歇在水榭,竟也想感同身受一番。若你是常人的妻子,这不算什么大错处。”“可错就错在,你是皇后,乃是后宫典范。怎么可以如此儿女情长,还将贴身之物落在那儿了。你执掌后宫这么久,应该知道,皇帝应该雨露均沾。”“做皇后的,要贤惠大气。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来争宠邀宠?皇后,你失仪了,当重罚才是!”第498章 四项罪名谢景衣环视了大殿一圈,上辈子的时候,她便很不乐意,来太后这里。永远都昏暗得让人看不清,小佛堂里的檀香浓烈得刺鼻,走过一遭,简直要带了一身香灰回去。她想,若她是佛祖,可不愿意显灵在这么邋遢的地方。并不是下人伺候不尽心,打扫得不干不净,坟墓里也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可就是没有生气,这里便如同坟墓一般。谢景衣想,如果用花来比喻女子,那太后大约是一朵已经枯萎,并想把身边的花全都变枯萎的花。皇后呢?谢景衣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是菟丝花。若非出身后族,她不过就是这东京城中,随处可见的,不甚聪明的平凡女子。自己没本事也就罢了,安安分分待着不好么?偏生要整七整八,这不要把自己给整没了?皇后紧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显然,她从看到那个红肚兜里的蜻蜓开始,便已经是一团乱麻了,甚至于,她都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譬如说夜游之症,她夜里疯魔的起了身,绣了那块红肚兜,然后……除非世上有另外一个她,不然的话,她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那块肚兜到底是怎么回事。“母后,儿臣一时情难自禁,愿意领罚”,皇后惶恐的伏下了身子,颤巍巍的顺着太后的话,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