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有军功在身,吴五虎那个蠢货,竟是给我外祖母也去了一封信,夸赞牛茆。他那个人,也是没脸没皮的,还说若我生了第二个儿子,愿意姓关,继承我父族衣钵。”“都这般田地了,我瞧着我阿娘马上就要准备嫁妆,把我扫地出门了。若是要我嫁给牛茆,我还不如嫁给吴五虎!”关慧知说完,自己个也愣了愣,又倒了一盏茶水,喝了一口,呸呸呸起来。谢景衣转过头来,看了看她,“你不觉得,最近自己个格外的暴躁?”关慧知抿了抿嘴唇,“总之我不愿意嫁给姓牛的,光是听到这个姓氏都恶心吧啦的。那个牛茆,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好心。”“别说什么他心悦于我,每次靠近的时候,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功夫不如他,他也有意压制于我。”谢景衣这下认真起来,她将窗子一关,压低了声音,“你说实话,最近你很不对劲。按照你的性子,对方越强,你越是有兴趣,越是来劲才对。”“牛茆生得好看,很附和你择婿的要求,你却对他敌意巨大不说,反应也很不自然。便是当年,你也没有这么不自在过。你是谁啊?你可是最洒脱的关小哥。说实话。”关慧知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咬了咬嘴唇,声音小了几分。“你可知晓,吴五虎心悦我?”谢景衣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关慧知哼了一声,“你果然知晓,你们都知晓,就我不知晓。”说出来之后,关慧知好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阿娘来京城之后,着急给我相亲,同我外祖母说话的时候,被我听到的。外祖母说吴五虎喜欢我很久了。”“母亲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说是先让我相看着,实在不行,再同我说这个事儿。我若是不反对,就叫吴五虎入赘我家。舅母都同意了。”“可后来又是什么屁事?吴五虎就差把他是媒人,要把我说给牛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第472章 黄雀出动谢景衣打断了义愤填膺的关慧知,“那如果让吴五虎入赘,你可愿意?”关慧知一愣,许久都没有说话。谢景衣见状,又问道,“你可愿意?”关慧知叹了口气,“你想过要娶你哥哥?呸呸,吴五虎在我心中,那就是跟我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我追美人,他摇旗;我抓狗来,他撵鸡。”“不过我听我阿娘说了之后,便想了想,与其同个木头美人儿在一块儿,话也说不到一起去,伸个手指头都要被捏死,还要担心什么派系是否一致,又要费心费力的隐瞒我是一个伟大的黑羽卫战士……倒真不如同吴五虎在一块儿。”谢景衣嘴角微微上翘,眼眸一动,说道,“那可不是。你以前最想做什么?”关慧知一拍桌子,“女将军!”门外的青乐,听到了这啪的一声,撒丫子冲了进来,见谢景衣好生生的,又摇着尾巴出去了。关慧知无语的收回了手,“你家这狗崽子成精了。”“对了,女将军。虽然说吴五虎是入赘,但你去了边关,同他一道儿上战场杀敌,天高皇帝远的,也没有人管得着不是。历朝历代,都有这种例子,主将夫妻同上阵,实乃佳话。”关慧知眼睛亮了好几分,见谢景衣捂着嘴笑,她小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你以前不是说,你从来不掺和别人的婚嫁之事,怎么帮吴五虎说起好话来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谢景衣摇了摇头,“你若是嫁牛茆,亦有同样的作用。甚至于他直接掌了牛家军,年纪轻轻,却已经远胜吴五虎。你去了便是大帅夫人。你为何抗拒?”不是她说,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不论才能,官职还是脸蛋……牛茆都胜过吴五虎。吴家虽然是官家心腹,吴五虎家世胜过牛茆,可架不住牛茆乃是嫡长子,吴五虎是幼子。关慧知一听,摇了摇头,“牛茆不行,光凭他姓牛,那就不行。哪怕他是好人,不与牛家其他的人同流合污,那也不行。之前那个洪娘子的家的事情,你可打听过?”“我听吴一虎说了,洪家白手起家,穷得要命是真的,洪老将军虽然能征善战,但确实是私吞了部分得军饷,倒也不冤枉,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儿。”“可令人心寒的是,牛家哪里是因为他贪军饷告发他的,左右不过是怕他入了太后的眼,抢了他们后族五大家的位置罢了。那洪娘子生得貌美如花的,之前太后还有意送她进宫去伺候官家呢。”“姓牛的家中,也送了个进宫,可实在是太丑了,官家那么怂的人,都下不了嘴。啧啧……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家族,有什么好的?我嫁过去了,怕不是一天打死一个,几日就把他们灭族了。”“文臣讲究风骨,我们武将要的是忠义,牛家对官家不忠,对同袍不义,这种狗屎,隔我八丈远,我都嫌臭!哼!”谢景衣见她慷慨激昂的,这么说下去,又是半个时辰没跑了,忙打断道。“你想到的,你五哥会想不到?可他为何要这般做呢?他们同牛家的仇怨,可比你大多了。你五哥才去了边关多久?牛茆也说了,他在那待了很短的时间,便去了牛家军中。”“便是他之前再本事,现如今也是牛家人了,同吴家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你五哥这个人,粗中有细,怎么可能不明白?还有你外祖母,你母亲,你能想到的,他们想不到?”“吴家向来行的端,坐得正,乃是铁杆子保皇党,为何会心动,想要把你嫁给牛茆?牛茆是后族,吴家是要转换立场吗?虽然有些捕风捉影,但是武将生存艰难,靠的全是官家信任。”“牛茆是天上的金仙?还是话本子里人见人爱的男主角,专娶仇家的女儿?”“吴五虎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你,一封给你外祖母。那为何要把给你的信,交给柴二转交?都给你祖母,让你祖母给你不行?这些问题,你可想过?”关慧知愣住了,“吴五虎在玩什么把戏?”她突然想到话本子这三个字,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话本子里,这种情况,吴五虎该不会出事了吧?就是那种,自己个要死了,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托付给自己敬佩的对手之类的……”“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吧?不行……我要去边关……”谢景衣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你别说风就是雨了。吴五虎是从禁卫军里出来的,又是吴家五公子,那是衙内,衙内若是死了,或者缺胳膊断腿了,能瞒着?”“那还不得大肆宣扬,精忠报国之类的事情?你当吴家能做到官家的第一心腹武将,靠的是傻子的心和闷葫芦的嘴么?”关慧知一梗,咳了咳。她外祖母的确不是个善茬儿。“那是为什么?”关慧知问道。谢景衣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关慧知倒了一杯茶,“喝吧,这就是我们黑羽卫要查的事情了。”……三日之后。若论京城里最近最热闹的事情是什么,那必定是吴老夫人拒了牛家的亲事,亲自将牛茆扫地出门!这说亲说亲,也不一定就能成,这倒算不得什么奇事。可奇就奇在,那牛茆竟然像是被下了蛊似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又来吴家提了一次亲,这次关慧知彻底的恼了,大打出手。两人咋街上打了一日,虽然关慧知略显下风,却也能够在牛茆手底下走上千八百回合。这一站打得那叫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吴将军周围方圆几里的树,都叫他们两个秃噜完了。这一架打下来,亲事自然又没有结成。牛茆同关慧知的名头响彻京城。所有人都知晓,牛家有了新主人,亦有更多得人,从此见了关慧知便绕道走。你说为啥?牛茆是谁,那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人家是官,不能随便打人。可关慧知是谁?她是成日里在街上瞎逛晃荡的恶霸郡主……她说打人,就打人!以前只当她是吹牛,可今日一战,谁还不知道她巾帼不让须眉,乃是一等一的能打?就在这第三日早朝,依旧是那句听了就瞌睡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正在这个时候,人群的后头,站出了一个身影,“御史台柴祐琛有事启奏。”站在前列的人,一个哆嗦,纷纷互相看了起来。柴毒嘴自打搞垮了漆家,已经很久没有跳出来过了,他们过了个安生的好年,还当是天下太平了。今儿个明明阳光灿烂的,怎么一个个的,却觉得周身发寒呢?就连高台上的官家,都缩了缩脖子,弱弱地问道,“柴少卿要参谁呀?”第473章 逆转柴祐琛拱了拱手,“臣参扈国公牛格,通敌叛国。”那四个字一出,便是王相公,都惊讶的挑了挑眉。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拽了拽他的衣袖,轻轻的唤了一声,“大人……”王相公微微的摇了摇头。那中年男子一见,神色莫名的看向了柴祐琛。柴祐琛娶谢氏女的时候,他们新党之人,恨不得个个都去道贺。谢景衣的父亲乃是王相公的门生,柴祐琛娶了谢家女,那边是新党之人了。姓柴的是谁?那是天子心腹。任由平日里官家管这个叫爱卿,管那个的叫贤公的。这些哪里比得过穿开裆裤的情谊,比得过契兄弟吹的枕头风?可不想,柴祐琛这个人独得很,不管做什么,都从来不跟新党通气。之前还算好,可最近越来越疯了!姓柴得打了漆家,后族疯狂报复新党,他们损兵折将,还没有喘过气来。这厮又开始捅牛家的马蜂窝了。牛家可是掌了兵权的,若是没有完全之策,便开始咣咣咣得砸,给人砸得狗急跳墙,起兵谋反可如何是好?王相公如此惊讶,可见这事儿,柴祐琛压根儿没有跟他提前说过!那人想着,又盯着柴祐琛看了起来,若是眼神有温度,他能够把柴祐琛的袍子给烧着了。然而,柴祐琛压根儿没有给他一点眼神,连眼睫毛都没有朝向他。就是这样!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比怼人还让人愤怒的无视。官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生得瘦弱,努力张开眼睛的时候,有点像吃了一半的龙眼。“通敌叛国?柴少卿,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官家温柔的说道。不等柴祐琛开口,那牛老将军便已经跳了出来,“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御史,就是吃饱了撑得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身上的军功,都是一刀一枪,拿命换来的。”“我的几个儿子,都为大陈战死沙场!我们牛家,不说一门忠烈,那也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你这书呆子,吃饱了没事儿,张嘴就来通敌叛国!”“官家,这等妖言惑众之人,当治罪才是!不然的话,叫我们这些镇守边关之人,如何能够安心的为国效命,以血肉之躯来抵挡敌寇?你以为,都给你们这些弱鸡似的,靠嘴吃饭。”柴祐琛淡淡的瞥了一眼牛老将军,“扈国公说话,一直都像猴一样上蹿下跳,唾沫横飞的么?我才说了四个字,你便说了一箩筐,也不知道是谁妖言惑众?”“嗯,我打小儿就是靠嘴吃饭,扈国公难不成拿臀吃饭?”扈国公一听,脸若关公,“黄口小儿,凭你也敢?”他说着,袖子一撸,就要出手,却被牛茆给拉住了,“阿爷,淡定些,我打不过他。”扈国公一梗,愤愤的甩了甩袖子,废物子孙。柴祐琛看了一眼牛茆,“信口开河这种事,扈国公乃是个中高手,十分老道。我这等黄口小儿,自然是不会的。”“琛昨日收到一封密信,有人告知,扈国公明知道牛茆乃是西夏国人,还故意隐瞒世人,说他乃是自己的亲孙子牛茆。”“诸位有眼可见,扈国公老当益壮,适才比猴子蹦跶得都欢快,就差把柴某按在地上揍了。如今生龙活虎的,却陡然告老,将将帅之位,让给西夏人。”“让西夏人来掌我陈军,除了通敌叛国四个字,请恕柴某才疏学浅,想不出其他。”“扈国公不喜欢这四个字,不如您自己个说说,该如何评价?忠君爱国吗?”朝堂顿时哗然。这是什么惊天的大事,柴二郎这厮昨儿夜里接了密信,到底是怎么忍到今儿个早上的!若是换了他们,怕不是夜不能寐,便是媳妇儿拿针把嘴巴缝起来了,那都不能阻挡他们叭叭叭的说出来!议论间,所有的人,都朝着牛茆看了过去。虽然他生得比扈国公高出了一个脑袋,瘦得像是一根柱子,但光看脸,怎么都看不出来,是否是敌国之人。官家皱了皱眉头,“这乃是大罪,柴少卿可有证据?”柴祐琛点了点头,“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言,连夜调查之后,方才敢直言。今日之后,牛茆便要出京领军。若不阻拦,后果不堪设想。”他说着,看向了扈国公,“请问扈国公,你家族谱上写得一清二楚得,牛茆早夭,为何凭空又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你又是凭借着什么,确认这个人,就是牛茆?”扈国公一脸怒气,“孩子不见了,我们以为他死了,但其实没有死。说来惭愧,我们牛家后继无人,子孙都不争气,唯一功夫好些的牛竤,还吃不得苦,成日里只知道寻花问柳,败坏门风。”“老夫心急如焚,忧心我大陈无将可用,四处搜罗人才。听闻边关出了个厉害小将,便动了心思去瞧。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他的背上,刺了花纹。”“我们武将,一上战场,就可能回不来了。有的时候,甚至没有了头颅,亦或者是面目全非。因此每个男儿出生的时候,我便会叫人在他的背上,纹上一道花纹,以做凭证。”“他日若是战死沙场,老夫也好凭借这个,看那死的,是我的哪一个子孙!”扈国公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有一姓刘的官员,实在看不下去,站了出班,“柴御史,你们御史台,是要天下将士寒心么?难不成,你还要牛茆牛将军,在这朝堂上,脱衣自证不成?”柴祐琛摸了摸下巴,“你的提议,琛以为然。”姓刘的一梗,甩了甩袖子,又站了回去,通敌叛国可是沾不得的罪名,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这个牛茆,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失踪那么多年,又回来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问题呢?扈国公一巴掌拍在了牛茆的背上,“脱,你就脱了让大家看看,我们一清二白的,什么都不怕。”牛茆看了柴祐琛一眼,果断的脱掉了袍子,露出了后背。在他的背上,果然有一条长长的花纹……第474章 迷雾扈国公抬起手来,指了指那纹身,说道,“这道花纹,便是佐证。旁的人,可能认不出来,但每一道纹路,都是老夫亲手所画,在这花纹中间,纹着暗语。”暗语?堂上的人听着,都仔细的瞅了起来。这纹身乃是长条儿的,上头有一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规则的,扭曲得花纹。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道士用的符箓。“一开始的时候,我家夫人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那般年幼,如何能够纹身?凭借胎记一样能认人。可并非所有的孩子,身上都有明显的胎记。”“你们没有打过仗,不知道,战场的兵士将军都是满脸尘土,一身血腥,非得有这明显的记号,方才能够认出来。尤其敌人知晓那是我牛格的子孙,定是要割掉他的头颅去邀功的……”扈国公说着,揉了揉眼睛。他伸出手,遮挡住了那纹身的主要部分,只留出边缘的几笔来。“这堂上站的,个个都比老夫有学问,且看这几笔,是个什么字?”先前那个姓刘的官员,伸长了脖子一看,嚷嚷出声,“是个茆字!没有想到,这纹身当中,竟然还有这等巧思!真是令人赞叹。”扈国公猛的拍了一下掌,“没有错,正是如此!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纹身,眼前这人,乃是我的孙子牛茆无疑。”不少人听着,都纷纷附和起来,这简直堪比边关的人写密信了,哪个仿得来哟!再说了,若眼前这个不是牛茆,那扈国公到底图什么,才把整个家业都给了他继承?“那个……阿爷,现在虽然已经开了春。但我光着膀子挺冷的”,牛茆突然插话道。朝堂上顿时如死寂。柴祐琛点了点头,“没有错,牛茆身上的纹身,的确是独一无二,扈国公果然是个好人,省得柴某多费口舌的证明这一点。”周围的人又竖起了耳朵,柴二这厮惯是这样说话,若你当真以为他是在夸你,那你就输了。他这分明是要气你,然后再加上但是……“扈国公亲口证明了,这纹身乃是他自己个所画,旁人画不出这种鬼画符来。那么旁的人身上,出现了这种纹身,说明了什么?”“要不就是扈国公又画了一条,叫人照着纹了;要不就是有人照着真正的牛茆的背,纹了一条。扈国公,你可要想想,是选第一种有利,还是选第二种有利呢?”扈国公听着大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你是他爷爷,还是我是他爷爷,他是不是我孙子,我能不知道?”柴祐琛嫌弃的看了一眼牛茆,“不好意思,我不想要这样的孙子。”“你……”扈国公回过头去,见到毫无波澜的牛茆,顿时冷静下来,差点中了柴祐琛的激将法了。“自由心证,老夫已经拿出了证据。柴御史既然觉得老夫通敌叛国,说我这孙儿乃是番邦人士,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你若是拿不出证据,那可别怪老夫,不顾着齐国公的脸面,告你一个诬告之罪。”柴祐琛将手背在了身后,走到了牛茆身边,“请牛将军,再脱一次衣衫。”牛茆无奈,缩了缩脖子,又将衣衫腿了下来。“诸位可瞧出这纹身,有何违和之处?”不等众人回答,柴祐琛又说道,“扈国公说了,牛茆的纹身,乃是他刚出生不久,十分年幼之时纹的,距今已经有二十余载。”“可你们看这纹身,色泽还十分的新。不光如此,早年纹身的手法,用的颜料,同如今纹身的手法和颜料也是不同的。而且,当时牛茆年幼,如今长到了比扈国公高出一个头,整个人已经大不想同。那纹身多多少少会变形,不像如今瞧着,十分的流畅。”周围的人听着,都仔细观看了起来。但大陈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会去纹身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个经验,亦是不敢妄言。柴祐琛也不强求,又拿出了一封信,展了开来,“这是在边关的吴五虎,写给祖母吴老夫人的家书,其中便说了扈国公边关认亲一事。”“与他守地相邻的地方,为陈钰守地。这陈珏麾下,有两名得力小将,虽然招来不足两年,但已经累积军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尤其是其中一人,名叫金子君,身长九尺,武艺高强,十分的厉害。”“而另外一人,乃是金子君的弟弟金子炎,金子炎虽然武功也不错,但他脾气火爆,又嗜酒如命,十分的粗鄙。陈钰常言,金子君有帅才,但金子炎迟早战死沙场。”“诸位对于陈钰,都十分的熟悉,他乃是我朝老将了,看人十分的准。就在扈国公来认亲之前,西夏犯边,金子君大破西夏军,在边关一战打响威名。”“然而金子炎却受了激将法,不懂穷寇莫追的到底,追了出去,被敌人绞杀。也就在这一战之后,扈国公听闻了两人名头,去了边关,想要从陈钰手底下抢人。”“后来的事情,大家伙儿都知晓了。扈国公认出了金子君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嫡长孙,给他改了姓名,叫牛茆,将他调去了自己的驻军之中,短短时日,军功赫赫……”“大家都只关心金子君,却没有人关心金子炎”,柴祐琛说着,看向了牛茆,“牛将军可知晓,待你走了之后,金家发生了何事?金子炎又发生了何事?”牛茆抿着嘴,不言语了。柴祐琛挑了挑眉,“你自然是知晓的。金子炎被认为是大陈的叛徒,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为什么呢?金家一共有二子,从下由金小萍抚养长大。金家就在边城,颇有产业,兄弟二人也没有受过什么苦楚。”“金小萍自梳为妇,从未生过孩子。金子君同金子炎,都是她收养的孩子。而在这次大战的前一个月,有西夏人寻来,说金小萍的孩子中,有一个,乃是西夏人。”“金子君是牛将军的孙子牛茆,那死去的金子炎,自然就是西夏人了。对吗?”第475章 证人扈国公眯了眯眼睛,一直盯着柴祐琛手中的那封信。“没错。这些事情,老夫早就跟官家汇报过。那金子炎已经死了,如今牵扯这么些,又有什么意思?我孙儿牛茆,同金子炎有兄弟之情不假,但你也说了,那金子炎死之前,一个月,西夏人方才找过来。那时候,牛茆在军中,又如何得知?”“柴御史没有去过边关,自然是不知晓。我们两国虽然敌对,但是边城之中,虽然少,但也有百姓通婚。怎么着,柴御史觉得那些人,全都是通敌叛国,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要处死么?”柴祐琛勾了勾嘴角,“扈国公承认便好。现在我要说问题所在了。”“不知情,自然无碍。可若是执掌军权的人,明知道对方乃是西夏人,还将手中兵权相交,那就有意思了。”柴祐琛说着,将那封信展了开来。“之前我说的那些,吴小将军的信上是没有写的。”周围的人一梗,恨不得跳起来扇他两个大耳刮子,没有写你丫的说个什么劲?他们就说呢,那信就那么点,咋还说得下这么多话!“吴小将军写这封信,倒是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他说曾经同金子君,也就是如今的牛茆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边关风沙大,尤其是天冷的时候,洗澡不易。”“有一回他去浴池泡澡,遇到了金子君同金子炎。吴小将军一瞅,此子面润如玉温暖,肤白胜雪无暇,容貌十分的出众。当下不说,在浴池里便同金子君打了一架。”“结果两人大战八十回合,都没有分出胜负来。吴小将军虽然远在边关,但一直忧心寿高郡主婚嫁之事,想起寿高郡主喜欢武艺高强,又容姿俊美之人。”“当下觉得金子君十分的合适,便写下了这封书信。等到此番边关有人来京,一并捎带而来。”柴祐琛的话音刚落,同班上朝的吴一虎立马嚷嚷出声,“这不对啊,我那弟弟,怎么写得出肤白胜雪无暇这等拗口的话。你莫要拿他当枪杆子使!”柴祐琛听着,翻了个白眼儿,“哦,我给他润色了一下。他的确没有这么说,他说的是,那大棒子,跟咱吃的白面大馍馍似的,白嫩嫩的……旁的武夫子,一下水,像墨汁进了水盆里,立马就黑乎乎得一圈儿。”“使劲儿一搓,能搓出泥丸来。好家伙,那金子君,干干净净的,连根汗毛都找不着。若不是脱了,我还当他也学了那花木兰从军。”吴一虎一听,摸了摸脑袋,尴尬的笑了几声,“咳咳,这才像我五弟说的话。”堂上的大臣们,听着好笑的摇了摇头。吴五虎在京城里当了这么多年禁卫军,谁没有同他打过交道?就是这么一个粗鄙的武夫子。而且,当年他毛都没有长齐的时候,没有少帮着寿高郡主四处捉鸡撵狗。在场的人家中,但凡长得出众的小辈,哪个没有被他们霍霍过。牛茆虽然算不得什么角色,但搁在武将里头,那当真是一枝独秀了。当然了,若论美貌,那还是比不上柴毒嘴,可他娘柴毒嘴是状元,他是文官啊……“诸位笑归笑,可发现了问题所在?吴五虎同金子君一道儿去泡汤,那会儿金子君的身上,并没有这么个刺青。至于金子炎身上有没有……”“在军中生活,谁还没有光过膀子。咱们东京城的人不知道,去边关一打听,自然就知晓了。若是柴某今日不出来质疑,又有谁会知道,扈国公是凭纹身来认亲得呢?”“他们不知道,自然也就不存在告发一事了。”柴祐琛说着,垂了垂眸,看向了牛茆,“虽然你长得白净,但也不用一直这样脱着。”牛茆一愣,下意识的衣袍穿了起来。不是,那啥不是你要我脱的吗?柴祐琛说着,对着官家拱了拱手,“若是光凭借这么一封信,那臣自然是不敢做出这等判断。臣昨儿个夜里,找到了重要的证人。”官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重要的证人?是何人?”柴祐琛又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张纸,“这张纸上的刺青图案,同牛茆身上的一模一样。先前扈国公说了,这只有他能够画出来。”“这个证人,便是当日给金子君刺青的那位师父。他便在宫门口候着,若是官家允许,可叫他来朝堂对质。”官家点了点头,“事关将帅清白,自当小心方才是。”说话间,便有太监飞奔出去,不一会儿得功夫,便迎了一人进来。那人小小个子,脸上又一道长长的伤疤。“小的名叫陈西窑,乃是边城的唯一的刺青师父。金家兄弟,曾经来过我的铺子里,因为金子炎身上的刺青,年份久远之后,蜕了色,想要我给重新添补一番。”“当时金子炎便说,那刺青是他从小就有的,事关他的身世,怕那一日就不见了。我听了这话,便劝他莫要补了,因为补了之后太新,更像是假的了。”“金子炎死后突然有一日,这个老头子便领着金子君来了,拿了一张图纸,着急上火的要我给金子君得背上纹上。我当时好奇,多了一句嘴,问了问。”“这个老头子还推说,说金子君同金子炎兄弟情深,是为了把这个纹上,偷偷的几年死去的兄弟。我当时还信了,便给他纹了这个。”“可我万万没想……丧尽天良啊,丧尽天良!就在他们二人走了之后,我家中突然来了一群马贼……可马贼我见得多了,哪里像那些人那边,行事有序。”“还都拿着统一的兵器,分明就是军中之人。那些灭绝人性的东西,杀了我全家五口人灭口”,陈西窑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看到这个了么?我当时被砍了一刀。”“那些人以为我死了,可万万没有想到,我命大,脸都被劈破了,人倒是捡回了一条命来。我心中不甘心,便偷偷的来了东京城,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官家,我们边关的百姓,都听闻了您的贤名,请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金子君,你敢说,你不认识我么?”第476章 金子君金子君整了整衣襟,掸了掸袖子上沾染的灰尘,也不看那陈西窑,倒是走到了扈国公的面前,轻声说道,“呐,我早就说了,骗人是行不通的呢!”扈国公脸色一变,眼睛瞪得宛若铜铃一般。若人的大眼珠子不是长在肉里头的,他这一对招子,八成像是挤龙眼一般,咕噜噜就滚了出来。他看了看牛茆,不对,他看了看金子君,又看了看柴祐琛,连叫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老夫一辈子打鹰,倒是叫小子崽子啄瞎了眼!你们分明就是设了个局,要残害忠良!”“扈国公老了,人也糊涂了么?您在说些什么?这金子君可是你自己个认回来的?你之前不知道他是假的?不知道他是西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