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想着,我嘴上说不怪周游龙,心中还是怪的吧。很多年前,我被人打的时候,他不在,孩子没了,可这一次,他在了。”谢景衣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姐夫没有啥事吧?”李杏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能有什么事,别说几扁担了,就是只剩一口气了,我也能治。再说了,我不是有了身孕么?又不能圆房,伤不伤有何干系?”“放心吧,过了年便好了,不会耽误给你赚银子的!”“”第463章 财神爷登门谢景衣听着,哈哈大笑起来。她扭过头去,看了看屋子里的周游龙,他正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一脸忐忑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憨气。“姐姐你想好了,不是一时冲动便行。姐夫的分红,日后我也一并给你。”李杏笑了出声,“好!”谢景衣办事麻利,又同李杏亲近知晓她的喜好,自事无巨细的写了单子,叫管事的去置办全套的嫁妆,让柴贵领了府上的家丁去帮忙布置新房,又到樊楼定了酒菜。到日头偏西的时候,已经准备得妥妥帖帖的。李杏不想声张,索性今日就给办了。统共就两桌人,谢景衣一家子便占了一桌,吃完了喜宴,送了新人入洞房,便散了。“你这孩子,平日里瞧着懂事,怎么今日也不懂事起来。这女人成亲,乃是一辈子的大事,李杏没有亲人,也没有成过亲,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那可以来寻阿娘啊,就这么仓促草率的办了。怎么着也该大办一场,李杏乃是神医,这京城里不定有多少人来道贺呢!唉……真是的!应该交给阿娘来办的!”马车方一停住,谢景衣便快速的跳了下车,撩开帘子扶着翟氏下了马车,“阿娘教训得是,她下次成亲,我一定叫阿娘你来办。”翟氏一巴掌打在了谢景衣的脑袋上,“你这个瓜娃子,还嘲笑起阿娘来了!怎么说话的呢!”谢景衣吐了吐舌头,送了翟氏进屋。四周静悄悄,漫天都是星辰,明日看上去又是一个大晴天。柴家的门槛上,坐着一个穿着素服的少年,他的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女童,见到谢景衣回来了,拘谨的站了起身。“柳梦庭,你坐在我家门前作甚?案子已经了了,漆家倒了,没有人会杀你了。我以为,你已经回徽州去了。”那柳梦庭见谢景衣径直的进门,也跟着闯了进门,门房伸手要拦,被柴祐琛制止了。谢景衣大步流星的朝前走,一进院子,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扭过头去,诧异的看向了柴祐琛,“这一日功夫,你便在家做这个?你还会这个?”不是她没有见过世面,实在是她出去帮李杏办事的这一日,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胡乱堆着的积雪,如今已经是井然有序,被雕成了各式各样的动物,青厥在庭院中撒谎,一会儿舔了舔这个,一会儿用尾巴甩甩那个,俨然一副兽中之王的模样。见到谢景衣同柴祐琛回来了,嘶鸣着撒丫子冲了过来,脖子上的金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它咧着嘴,就想要舔谢景衣,却是被柴祐琛一把按住头,“臭小子,不会舔你阿娘。”青厥拱了拱脑袋,想要冲过来,柴祐琛用手抵着,一人一驴像是在斗牛一般。谢景衣瞧着好笑,“青厥是头倔驴,你也是不成?多大人了,还同小驴儿计较。”她说着,伸出手来,摸了摸青厥的头,青厥立马欢快起来,甩了甩尾巴,睁着大眼睛,看着柴祐琛,一副争宠得胜的模样。柴祐琛无奈的笑了笑,从袖袋里掏出了些吃食,喂了青厥。“我雕不这么好,青厥钻来钻去的那个桥洞,是我雕的,其他的,我找人来雕的。要过年了,青厥总要有什么可以玩的。”谢景衣无语的拍了拍青厥的脑袋,“臭小子自己个玩儿去吧,没见到家中有客人么?”青厥一个转身,撅起驴屁股,甩了甩尾巴,又自己个钻洞玩儿去了。抱着孩子的柳梦庭,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过了好半天,方才说道,“你家的驴儿成了精了!”谢景衣没有接他的话,请他落了座,又上了茶水,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今日寻我,有何事?”柳梦庭正了正色,对着谢景衣同柴祐琛行了个大礼,“小子柳梦庭,不自量力,斗胆有一事相求,还望柴御史同柴夫人相助。”柴祐琛显然心情不错,“说来听听。”“小子愿将柳家一半身家,捐给国库,却苦于无门。还请大人成全。”不光是柴祐琛,这下子谢景衣都来了兴趣,漆少平被抓之后,他夺走的柳家家产,也是要还给柳梦庭的。柳家家财万贯,柳梦庭说是财神爷都不为过,这财神爷张口就要捐一半,简直是魄力惊人。“你这又是为何,无缘无故的?”柳梦庭显然有备而来,他咬了咬嘴唇,认真的说道,“小子不敢在大人同夫人跟前撒谎。其目的有二,其一,虽然朝廷说要还我家产,但不知道何时能还,层层克扣,能剩多少,不如以此一举,拿回一半家业。”“其二,海船暴利,柳家只剩我同阿妹两个人,压根儿守不住。我外祖家在徽州,算得上是望族,可在真正的世家大族面前,算不得什么,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子把守不住的海船给官家,换来官家对我兄妹二人的庇护。漆家一般的产业,已经很多,我们几辈子都花不完,贪心的下场,便是猴子捞月,两手空空。”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小子坦诚相告,还请大人成全。”柴祐琛勾了勾嘴角,“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为你做这个事?别人还只当我收了你好处,落了一身腥。”柳梦庭摇了摇头,“大人家养的驴子,都能够戴金铃铛,戴貂帽;为了博夫人开心,能够一夜雕满园,并不缺我这点银子。”“梦庭年纪虽然小,但自问勤奋好学,他日若是高中,将为大人驱使。”柴祐琛笑了出声。柳梦庭一瞧,顿时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谢景衣瞧着,踹了柴祐琛一脚,你丫的不知道自己笑得很勾魂么?已经害了官家一辈子的清誉了,不能连个苦孩子都害吧?“他用不着驱使你!你很聪明,能想到这么多。我喜欢聪明人,欠我的人情。这个事情,我们替你办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京城读书科考吧。”柳梦庭抱着阿妹,认真的行了大礼。待起了身,又迟疑的问道,“夫人怎么知晓,我不打算回徽州,打算带着阿妹,日后就在京城落脚?”第464章 走背字运谢景衣倒是没有卖关子。“你是一个聪明人,小小年纪能忍耐知进退,日后这早朝之上,定是有你的一席之地。”谢景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柳梦庭的赞扬之情,这个孩子命太苦了,他需要认同。“你献出一半身家,为的便是得到庇护。可去了徽州,天高皇帝远的,小孩子家家的,随便染个风寒就早夭了,到时候便是官家有心护你,亦是鞭长莫及。”“在京城里就不同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谁敢轻举妄动呢?”柳梦庭双目亮晶晶的,他对着谢景衣同柴祐琛拱了拱手,“正是如此,小子迫于无奈方才算计如此,叫柴御史同夫人见笑了。”谢景衣摇了摇头,“既然应承了你的事情,明日便会去办了,你也好安心过年。如今时辰不早了,我叫人送你们兄妹回去。”柳梦庭高兴的咧开了嘴,笑了起来。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方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不用了,我买下了夫人隔壁的宅院,走两步就到了。”谢景衣一梗,她忘记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柳梦庭的家产被夺走了,他也还是吃金枕玉长大的有钱人!“过年,来我家中吧。”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柴祐琛突然说道。柳梦庭眼眶一红,摇了摇头,“我们兄妹二人有孝在身,便不叨扰了。且今年是阿爹阿娘去世的第一个年头,置办宅院,也是想要有个门庭,贴个白联。”柴祐琛也不强求,不再多言了。再次下雪,已经是正月十五的时候,绒绒的小雪花儿,让整个上元节都变得不同了起来。谢景衣凭栏远瞭,颇有些唏嘘,那一年官家被刺杀,她提着白灯笼气永平侯夫人,关慧知桥上偶遇,仿佛还在昨天一般。京城里热热闹闹的,后族五大家少了一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非说有什么,大约是以前的东家姓漆,如今的东家姓王罢了。左右都是拿工钱的,主家姓什么重要吗?比起这个,他们更高兴的是,整个正月里都没有下雪,等开春了,他们便能照常出门耍,流民们也能归乡了。因为多了许多外乡人,今年的灯会异常的热闹,远远看过去,全是一动一动的人头。“谢老三,滚下来!”谢景衣听到熟悉的大嗓门,懒懒的趴在栏杆边儿,探出头去,“姓关的,自己个爬上来,我懒得下去。”关慧知叉了叉腰,吴家几兄弟一字排开的,只少了吴五虎。谢景衣无聊的打了个呵欠,看了看蹬蹬上楼的关慧知,“你的四个哥哥,怎么不上来?”关慧知哼了一声,“怕被你训,都跑走陪我嫂嫂们去了。柴二怎么不在?御史台今儿个也要骂人不成?今年太后病了,官家在宫中侍疾,难得清闲的。”谢景衣一把搂住了关慧知,“我同美人月下相会,怎么能带夫君一道前来?”关慧知故作呕吐状,嫌恶的推开了谢景衣,“你怕是颠倒了,就你那小身板,怎么着也是关小哥我西楼会衣衣才对!”这下谢景衣也被恶心到了。关慧知说着,也学着谢景衣之前的模样,趴在木头栏杆上,哼哼了起来,“我阿娘来京城了,你晓得吧?青萍镇咱们下了大狱,外祖母给我阿娘去了信。”谢景衣如何不知?自打那之后,关慧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黑羽卫的任务,她也没有叫她,都叫了翟准。“我阿娘原是不大管我的,这次却是真的恼了。你不晓得,这十多天,我相看了一百来好人,打飞了十八个,把我阿娘气得呀……就今儿个出门,还叫四个哥哥盯着我。”“人啊,年纪大了,想法就是不一样了,她以前都说,慧知啊,你高兴就好;现如今日日叨叨,慧知啊,你快点招婿吧,不然的话,下了大狱了,都没有人为你劫狱啊……”谢景衣听着,哈哈的笑出了声,“按照伯母的说法,你当嫁给阿准才是!”关慧知毫不犹豫的骂了一句,“丑!嫁给他我还不如嫁给赵缺!当然了,赵缺脚太臭,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她说着,愤愤的拍了那栏杆一掌,谢景衣只觉得身下陡然一榻,便往前扑去。他娘的关慧知一巴掌,竟然将这栏杆打折了!“姓关的!”关慧知忙伸手一捞,将谢景衣捞了回来,又是一个抬脚,将断掉得栏杆勾了回来。“哈哈哈哈,一时忘了形,一时忘了形……”说话间,楼下传来了一阵尖叫声,“糟了糟了,砸死人了,砸死人了!”关慧知一愣,看到被她勾回来的栏杆,的确是少了一块,顿时紧张了起来,该不会她今年走背运,真砸死了吧!她想着,一把搂住了谢景衣的腰,便跳了下去。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惊呼。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小郎君,耳边插着一朵花儿,看上去十分的俊美。只不过此刻他正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看上去像是没气了一般,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跪在一旁,大声喊着砸死人了,砸死人了!谢景衣正要相询,却被关慧知给拽住了。“牛竤,你能换个路子么?就你那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别说这么一块木头了,就是两个铁球从天而降,也砸不死你丫的啊!大庭广众之下,你还要赖上我不是?”“我跟你说,别说你长得跟个倭瓜似的,就是你长的像天上的仙女儿,我也不会娶你的!他娘的,小爷真应该去庙里烧香拜佛了,这走的都是什么背字运!”那少年一听,立马坐了起来,摸了摸耳边的花,“姓关的,那些长得好的,经不起你弄;全京城会功夫的,也就属我生得最好了,你不嫁我嫁谁?”关慧知一听,对着那牛竤就是一脚踹过去。牛竤一见,慌忙站起了身,往后跳了一大步,警惕的看着关慧知腰间的马鞭。关慧知呸了一口,“就冲你姓牛,老子也不想看到你!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需要我动鞭子?”第465章 浑水摸鱼牛竤站稳了脚,瞪了一旁的小厮一眼,那小厮也不哭喊了,掏出一把弯刀来,拔刀出鞘,恭敬的递给了牛竤。“没有比过,你又如何知晓?姓牛的怎么了?”关慧知一把揽住了谢景衣转身就要走,“姓牛的不怎么的,但竟然还叫竤,自以为牛哄哄的,其实不晓得,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坨臭烘烘的牛屎!”“我一朵长得好好的花,犯得着恶心自己,往牛粪上蹦?”牛竤涨红了脸,“你!姓关的,小爷娶定你了!”关慧知看了看牛竤的下身,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儿,拉着谢景衣便走了。围观的人见她凶悍,也不敢拦,一个个的快速让出了一条道儿。牛竤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抬脚便追,可今日乃是上元节,这街上往来之人何其多,挤挤攘攘的全是人头,要寻两个小娘子,谈何容易?不一会儿的功夫,人便不见影儿了。谢景衣扶着腰,喘了口粗气,伸出了一个巴掌来。关慧知警惕的举起了手,“什么意思?你也要同我比试一番?”谢景衣深呼吸了几口,总算是缓过来了,关慧知这个人,实在是野蛮,一通狂挤,差点儿没有把她挤成饼。“那茶楼是我开的,记得赔钱!”关慧知气了个倒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抠!散财童子住隔壁,你怎么也学不来一点大方气!”“那个姓牛的是怎么回事?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后族五大家牛家的吧?咱们才弄垮了漆家,他怎么倒是缠上你了?”关慧知从头上拔了个银簪子,插在了谢景衣的脑袋上,“这个好看,我叫人打了一对,送你一支,抵栏杆钱了。弄垮了漆家的人是你,可不是我!”“之前我哥哥们瞧牛家这一辈的人,可不顺眼了,经常一言不合就约架的。以前我五哥还在京城的时候,哪里轮得到牛竤这种绣花枕头在我跟前丢人现眼!”“也就是这次,我阿娘回来了,非要给我找上门女婿,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打飞了十八个,这十八个中有一个,竟然跟牛竤是好兄弟。”“那家伙不服气,找了牛竤来找回场子,我还没有开打呢,姓牛的就故意躺地上了,也不嫌寒碜,总之娘们兮兮,恶心吧啦的,早知道他今日路过,我便不勾那个栏杆,砸死丫的算了。”这牛家乃是后族五大家之一,同吴家一样,一门都是武将。太后乃是十分讲究“体面”的假人儿,若是明目张胆的手握军权,未免有些不体面。因此牛家虽然是后族五大家之一,但是是最为独特的一家。打明面上来看,牛家口口声声都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同吴家并无二样。可武将到底同文臣不同,练武不光要吃苦,还得有天赋,方能出类拔萃,不然上了战场,那也是一个死字。牛竤父辈那一代,倒是有那么几个能够独挡一面的,可都死得早,到如今牛家也只有牛老将军一个人,镇守一方了。这一辈的小辈,要不想嫌弃武将地位低下,转了文臣。要不就吃不得那个苦,练得高不成低不就的,蒙着父荫日子过得倒是也舒坦,但比起吴家一门五虎,牛家可谓是差得远了。牛竤虽然没有关慧知说的那么差,但认真打起来,的确不是关慧知的对手。关慧知见谢景衣不说话,推了她一把,警惕的说道,“你怎么一脸坏水的?我跟你讲,你可别想着要我去整什么美人计,我怕我看到那牛竤就想吐!”谢景衣回过神来,这就让她搞不明白了。“撇开武功不说,光看脸,牛竤当得起玉面小将军的称号,你看人不是看脸的么?怎么倒是这么讨嫌牛竤了?”关慧知叹了口气,“这你就不懂了。美而不自知,那才叫真美人;牛竤就差在脸上,刻下老子长得好看了,这不叫美人,这叫油腻!”“你用锅铲去刮上一刮,炒菜都不用搁油了!”谢景衣笑了出声,对着关慧知竖起了大拇指。“关小哥慧眼识妖孽,佩服佩服!不过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问题,你小心一些。不管外人怎么看,牛家同吴家关家的立场都不相同。牛竤以前又不是不认识你,突然之前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了,怕是其中有古怪。”关慧知一愣,“要杀牛?”谢景衣勾了勾嘴角,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关慧知四下里看了看,一把搂起谢景衣的腰,领着她便飞上了屋顶。两人一站稳,便是愣住了。这屋子正对着的地方,不正是那年关慧知那年遇见心上人的桥么?“你知道什么?”关慧知压低了声音,“那日牛竤来约架,我阿娘知晓了,同我说了一个旧事。说牛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叫牛茆。”“牛竤的母亲乃是长房的续弦夫人。原配夫人在任上的时候死了,连带着三岁的孩子也不见了。牛竤的母亲厉害得紧,他自己也算争气,在牛家这一辈,算得上是扛鼎的人物。”“都说这一辈的家主便是他了。可哪个晓得,半路杀出了个牛茆来。那牛茆竟然就是长房原配夫人的儿子,他又好生生的回来了。还功夫了得,乃是牛老将军在军中无意间发现的。”“听说等到天气暖和了,牛老将军要回来叙职,便回开祠堂,叫牛茆认祖归宗。到时候,牛茆可就是牛家的嫡长子……嘿嘿,牛家要翻天了。”“我外祖母说,牛茆是担心自己个地位不保,所以到处想要找厉害的人家联姻呢,这不我正好成了那个倒霉蛋子,招来了一坨臭牛屎,烦死个人了。”谢景衣垂了垂眸,她为何要先除漆家,再除牛家。当然就是算准了这个时机,牛家失而复得的嫡长子回京,搅浑了牛家的一汪水。牛家一乱,便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机会。上辈子他们错过了,这辈子,可是绝对不会。关慧知见谢景衣心不在焉的,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疼得谢景衣龇牙咧嘴的。“干……什……么……你”,谢景衣扯了扯关慧知的手,她的手像个铁钳一样,实在是让她说不清楚话。“咳咳……你若是非要我使美人计,那我勉为其难也可以。当请你记住,我关慧知这是为国殉职!”第466章 各自努力关慧知松了手,谢景衣眼泪汪汪的捂着脸,“殉你个鬼!我们多金贵,怎能为了臭虫去死!你一拳就能擂死他了,打得赢用什么美人计!打不赢……打不赢再说。”关慧知哦了一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莫名的,觉得谢景衣说得还挺有道理。谢景衣缓了好一阵子,方才说话正常起来。“那我需要做什么?”谢景衣紧了紧兜帽,屋顶上的风太大,吹得她有些冷。关慧知瞧着,一把搂着谢景衣,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到了一个卖烤栗子的小贩跟前,那小贩吓了一大跳,险些没有将手中炒栗子的铁铲子扔了过来。两人买了栗子,一边走一走吃,倒是把杀牛的事情,全都忘记了。“若是景音在就好了,她爱吃炒栗子,还爱吃炒米,前头有一家炒米,里头加了炒黄豆,还有一些酸梅干,吃起来嘎嘣脆不说,还不会腻。若是觉得干了,再吃上一碗奶豆腐,不知道多美。”“前几日我跟外祖母一道儿进宫,还看到阿音了。她好着呢,孩子也好的很,非常壮实。就是生得不像他,要不然的话,我能等……”谢景衣差点儿没有被栗子给噎死,“去去去,人家还是奶娃娃。”关慧知哈哈笑了起来,“姓高的死了之后,把老二给了李昭仪养着了。我特意瞧了,她倒是没有抖起来,也不知道是个真老实的,还是个厉害的。”关慧知说着,觉得栗子都不香了,又开始唾骂起官家来,“什么玩意儿,我们阿音真是受苦了,想想我就来气,恨不得见人扇两个大耳刮子。”谢景衣拍了拍她的背。漆家倒了,漆少平没了靠山,又怎么会继续嘴硬,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那青萍镇惨案,是高敛英主使的铁证如山。本是高家递的投名状,但漆少平坐拥柳家的海船,日后财源不断,心思便浮动起来。后族五大家以太后所在的齐家为尊,可如今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官家同太后的矛盾已经快要按不住了。就冲着太后乃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也绝对不会让皇后生下有齐家血脉的孩子。太后已经老了,官家却还年轻。这朝堂之中,多得是拥护正统的迂腐卫道士。齐家还能够风光多久,又有谁说得清?高敛英聪明厉害,又生了皇次子,日后大有可为,他顺手弄个毒米,结了人情,给自己个留条后路罢了。哪里晓得,一下子踢到了铁板,整个家族都翻了船。高敛英死了之后,二皇子便给李昭仪养着了。这李昭仪原是官家身边的女婢,出身卑微,但胜在忠厚老实。她以前替官家受过难,伤了身子,再也没有办法有子。说起来,他们在宫外斗得你死我活的,官家在宫中,那也是刀光剑影。二皇子没了娘,太后立马便装了病,一说自己年纪大了,膝下空虚,想要抱个孩子在身边养着,二说高敛英心术不正,这孩子被她养了这么久,没得养歪了,抱过来在小佛堂里诵经受佛音洗礼,也好亡羊补牢。官家一早心中便有了应对,先是嗷嗷嗷得哭了半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了娘的二皇子,哭得都没有他凶,躺在床榻上装病的太后,都实在是躺不住了。他娘的这么个嚎法,感觉自己个不是病了,是升天了!“皇儿为何哭?”官家那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儿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每每想来,都夜不能寐。想当年,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四周都是强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儿差一点儿就归西了。”“若不是那李粒……李粒救了儿一命。儿子深受母亲教诲,又读了万册圣贤书,救命之恩岂能不报?李粒终身无子,儿每每见了,都觉得有愧于她。”“母亲膝下空虚,儿心中一直惦记,但母亲身份高贵,罪妇之子,岂能养在母亲膝下,平白的给他抬了身份。他日中宫得子,一定叫他在母亲膝下承欢。”不等太后说话,官家又是一通嚎,噼里啪啦地说道,“儿子不孝,什么都要母亲操心。您说得没有错,罪妇不知如何教子,小二还不知道被教成了什么样子!母亲教养儿长大,已经是费心费力,如今又病了,儿怎么忍心,把这么一个孩子放在母亲身边,叫他来叨扰您呢?”官家说着,顿了顿,“倘若犯了错,孩子便能养到母后身边,那怕是这宫中所有的后妃,都会争先恐后的犯错啊!”……二皇子给李昭仪养的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官家在太后身边伺疾,连元宵节都没有出宫看灯。任由后族其他四大家作妖,也宛若不动泰山,一心一意的做那孝子贤孙。谢景衣想着官家炫耀时那嘚瑟得小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家去,别一会儿姓牛的狗皮膏药,又要贴上来了。我能一拳打飞他,你可不行。哎呀,说是上元节,咱们都没有提个灯!我若是给你赢上一盏,总觉得像是在撬柴二的墙角根。”谢景衣笑了笑,指了指一侧的小桥上,“那倒是不用了,柴二提着灯来迎我了。”关慧知一瞧,顿时心梗,杀人诛心,你丫的站在那桥上秀什么恩爱,不知道那桥乃是她的伤心之地么?亏得那是一座石桥,不是木桥,不然她怕是早就偷偷的把那桥给砍了。关慧知气归气,还是护着谢景衣分开人群,到了那桥边儿,“说来也是奇了,我也是偶然弄倒了那栏杆,又偶然被姓牛的狗东西追,胡乱的跑才跑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就知道在这桥上,能接到你家谢三呢?”柴二将手中的花灯递给了谢景衣,这是一盏小兔灯,也不知道用什么糊的,看上去毛乎乎的,颇为可爱。“我的娘子,我当然知道在哪里。”关慧知捂住了胸口,佯装呕吐。柴二抬了抬眼,“孩子满月,记得给个帖子,给你送锁。”关慧知身子一僵,她又要暴躁了,不亏同官家穿一条裤子,都是一见到就想扇他大耳刮子的人!她想着,忿忿得拱了拱手,“走了,不用送。”柴祐琛这次倒是没有继续怼她,“慢些,有信。”他说着,扔出了一个信封,关慧知一愣,伸手一抓,这信轻飘飘的,险些就要掉进河里去了。那信封上,张牙舞爪得写着三个大字,给我妹。关慧知满头黑线,字写得这么丑的,说话这么粗的,全京城都只能找得出一个人,吴五虎没得跑了。第467章 坐等灭亡关慧知将那信扯开一看,顿时黑了脸。她伸手一扒拉,先是扒拉出了一搓头发,用红绳子系着,看上去十分的诡异。谢景衣顿时激动了,吴五虎莫不是开了窍,是要削发明志,还是代表结发夫妻?只见关慧知嫌恶的将那头发又塞回了信封去,那出了信,信只有薄薄的一张,吴五虎的字大如铜锣,压根儿就写不了什么。关慧知三两下的就看完了,一巴掌拍在桥栏杆上,疼得直抽抽。谢景衣嘴角动了动,这可不是茶楼得木栏杆,这是石桥,那大石墩子还雕了狮子,就问你气不气。“吴五虎欺人太甚了,不就是绞杀了犯边的小将么?至于这么嘚瑟,还割了敌人的头发,来跟我炫耀,简直气死我了!”谢景衣一梗,吴五虎不怪老子不帮你,你不孤身一辈子,那是老天爷瞎了眼睛!“这也就罢了,他还夸那个牛茆,说他不但功夫好,还十分的擅长打仗,颇有大将之分!狗东西,都叫牛毛了,能是什么好人,再说了,不晓得姓牛的阴恻恻的,同我们家天生不对付么!”“我瞧吴五虎的脑子,都叫西北风给吹坏了!气死我了,回去了!流年不利,今年果真走背字运!”关慧知说着,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走了。谢景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柴祐琛给谢景衣拢了拢兜帽,轻轻的牵起了她的手,“走罢,家去了。”待他们一走,不远处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他生得比一般的男子,要高上好些,戴着斗笠站在桥上,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在他的腰间,悬挂这一柄长剑,同寻常公子哥儿那边,剑鞘镶金戴玉,又挂着精美剑穗的样子不同。这把剑看上去几乎要同黑暗融为一体了。那剑鞘又破又旧,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烧火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