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侯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他,有嫡子在,的确是没有庶子继承家业的道理。“保林怎么想的?”谢保林顿了顿,看了谢景衣一眼,见她笑了,也安抚的笑了一下,说道,“三弟说得没有错。我自幼在外,并未服侍父亲跟前,这么些年,父亲生病遇到了难处,都是大兄陪伴在侧,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个人说话直,说的都是实心话,我愿意分府出去。”永平侯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说话。“我大兄也是……你说什么?”谢清心惊讶的看向了谢保林,脸色顿时五味杂陈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说道,“父亲,您也听到了,既然大家伙儿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大兄继承侯府!”永平侯看了谢保林一眼,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们所言吧。现在再说分产之事……我早已经分好,这一份是我的私产,这一份给老大,这两个是二房同三房的,至于老四,你是庶子,便略薄一成,可有意见?”谢清远三人都摇了摇头。“祖父,这产业可不是这样分的。咱们得先把嫁妆拿出来说……”谢清心笑了起来,“怎么着,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想讨要嫁妆不成?”谢景衣摇了摇头,“我是对事不对人,叔父何必如此小肚鸡肠,揪着侄女不放。我们大陈律法写得清清楚楚的,分产之时,女子嫁妆归其子女所有,若是无子女,则退还娘家去。是以,咱们分产,不能单独的按照府中产业几成来分,得先把两位祖母的嫁妆单拧出来说!”永平侯脸色顿时一变,刚要说话,就瞧见谢景衣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这张单子,乃是春华夫人嫁进府中来之时的嫁妆单子,我祖母命薄,在府中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嫁妆理应花不完才对。这部分,按照法理,是属于我阿爹的。”“祖母去世之事,宫中按照惯例,有遣人来府上,清点嫁妆,记录在册。这张便是当时清点的记录的誊抄本,为了显得我不是胡言乱语,特意请开封府核对之后,盖上了印鉴。”她说着,又看向了谢清心,“侄女一早说了,对事不对人。继祖母虽然如今已经不是谢家人,但她的嫁妆,也理应属于大伯同三叔。”“刨开这部分嫁妆,剩下的,都是祖父的产业,自然全凭祖父分配。”不等永平侯反对,谢清心第一个开口反对道,“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全都混在了一起,何从清点?这分家之事,自然是由父亲说了算,你算老几,在这里越俎代庖,做我谢家的主。”谢景衣掸了掸身上的灰,“我的确不算老几,但是大陈的律法你觉得算老几?开封府的大鼓声,三叔父可是想再听一遍?”谢清心被戳中的痛处,“你!”谢景衣垂了垂眸,“我说的话,对与不对,诸位心中清楚。若是不清楚,我可以一一解释,大伯,不如借一步说话?”第181章 祖孙谢清远看了一眼永平侯,摇了摇头,“有什么,就在这里说。”“那我便直言不讳了。大伯,这可是侯府……这其中代表着什么,您比我清楚,我阿爹放弃了什么,您也清楚。祖父为什么坐在这里分家分产,您更清楚。”“您得了天大的好处,大堂兄也能靠着侯府娶个高门贵女,甚至可以得官……如此,还要分我祖母嫁妆,这事儿可说得通?”谢清远身子一震,谢苟是他的心病。这孩子什么水平,他心中清楚,若不头悬梁锥刺股,那是绝对考不上进士的。他可以做一辈子的琴博士,可是谢苟不行。他要不得有一个有力的岳家,要不就得自己有官身,不然的话,永平侯一死,失去了侯府光芒,他便不过是一个琴师不争气的儿子罢了,到时候,哪里还有前程可言。以前他自诩侯府嫡子,永平侯身体好,看着再活几十年不是问题,这些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是以他能够做仙飘飘的琴师,可如今,不行了。他前所未有的想要这个位置,又前所未有的感到羞耻。谢景衣说着,又看向了谢清心,“三伯您也不用那么敌视于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您考虑啊!我那堂兄谢芒,乃是一等一的人才,在国子监那都是数得着的人物。”“先前我来,三婶还在念叨着,说马上就要殿试了,我堂兄得好好歇着,可千万别着凉,到时候耽误了可就不好了。”谢清心一听,挺了挺背,谢芒此番回来,的确是同他说,自觉考得不错,“芒儿肖我,自是不会差的。”谢景衣收起了笑容,“正是因为堂兄前程远大,三叔父方才更要谨言慎行才对。你瞧,这档口要是闹出了什么霸占嫁妆之事,啧啧……”“你!无耻!”谢清心骂道。“当然了,这种毁人前程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我都是不会做的。除非有人实在是太过分……”永平侯这才像是听到了谢景衣说话一般,看向了谢保林,“保林呐,三囡的意思,可就是你的意思?”谢保林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没有错。父亲,儿子愚笨,不善言辞,是以让景衣代我说。”永平侯叹了口气,“是为父思虑不周,若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按照景衣说的办吧。”不光是谢保林,其他的几人,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华夫人可是公主,嫁妆那都是宫中所出,不说价值不菲,那也绝对是不可小觑的一笔财富,永平侯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了?相比之下,张氏乃是书香门第,又是填房夫人,嫁妆并不算多;若是按照谢景衣的分法,他们兄弟二人,可是吃亏了。可这个亏,他们兄弟二人,是不吃也得吃……不然的话,谢景衣绝对会抡起袖子,到开封府击鼓去。这一点,不用怀疑,因为她已经借着别人的手,去过一次了。那么永平侯呢?他为什么要吃这个闷亏?谢清远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我都听父亲安排。”谢清心咬了咬牙,“行!”钱财哪里有谢芒的前程重要。谢清田依旧是附和,他是庶子,原本就分不得多少,现在依旧也是分个够安家的钱财罢了。永平侯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春华的嫁妆,都给保林,张氏……你们阿娘的嫁妆,分给你们兄弟二人。剩下的侯府公产,我同清远得四成,两成维系宗族,保林同清心各的一成半,剩下的一成,给清田。”他说着,站起了身,“待管家清算好了,自会给你们单子。为父力求公平,绝不偏心,也希望你们兄弟四人,能够记住读书人的体面,不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个头破血流的让人笑话。”“春日容易身体,我这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才同你们说这么一会儿话,就累得要命。景衣啊,扶阿爷回屋歇一会。”谢景衣忙走了过去,扶住了永平侯,“叫祖父费心劳神了,都是我们做儿孙的不孝。祖父您走慢些,小心脚底下的门槛,一会儿啊,给您泡碗菊花茶,清心降火又提神。”永平侯点了点头。这么一副祖孙情深的模样,看着屋里四个男人,都愣得出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啊!谢保林更是发懵,要知道昨儿个,谢景衣还在家跳脚骂永平侯呢!这是唱的哪一出?祖孙二人出了门,进了永平侯的主院,谢景衣快速的送了走,永平侯也拍了拍被谢景衣扶过的地方。“你倒是厉害,将你叔伯们拿捏得动弹不得。老大一家子废物,想要靠我推荫;老三倒是真性情,见不得你们好,指望着谢芒翻身,底牌都被你看穿了。”谢景衣嘲讽的笑了笑,“孙女比起祖父,那差远了。我分明是听从您的指令,瞅瞅您得了什么好处?把我们应得的祖母嫁妆还给我们,挽救您岌岌可危的名声,嫌我会捅篓子,把我们一家子扫地出门,不搁您跟前碍眼;”“大伯废物没主见,心软耳根子还软,正好听您摆布,继承侯府再好不过;三叔心怀鬼胎,指不定啥时候就要给他母亲报仇,要了您的命,这样的危险,自然是赶出门去;”“哦,就连分钱,您也得了实惠。也不知道三叔看到分嫁妆,是按照他母亲最初进门的时候来分,是个什么心情?毕竟这么多年府里的积累,可全都变成了您的私产。”谢景衣说着,摊开手来,“我应得的那一份呢?我可是废了老大劲,才说服我阿爹,放弃侯府的呢!刚刚又费了老大的劲,还说动大伯同三叔,按照您的心思来分家呢!”“你还真敢要!”永平侯眯了眯眼睛,眼神像刀子一样看向了谢景衣。谢景衣摊开的手一动也不动,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该我的,一个大子儿我都要,不该我的,我都懒得抬手。”永平侯也不含糊,扔了一个锦囊到谢景衣手中,“你出了我永平侯府的门,可好好活着,别早夭了。”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放心吧您,不看着您入土,我是断然不会死的。孙女祝您长命百岁!”永平侯顿了顿,神色莫名的说道,“我知道你厉害,若我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孙子,老夫也少不得重新振作,再现我永平侯府的光辉,何至于如此?只可惜……可惜你是个小娘子……你祖母的事,错不在我,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第182章 父女谢景衣挥了挥手中的锦囊,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她看永平侯,宛若照镜子,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便是把他的老狐狸毛扯光了,他都不会说。这世间,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君宠?先皇在世之时,永平侯有多风光,他就有多大本事。便是佞臣,也不是傻白甜能当得上的。就连彻底的沉寂,也一定是永平侯权衡利弊,顺应时局做出的决定。毕竟,这是一个为了摆脱麻烦,能够立马咬碎枕边人,转身就休妻的人。那日从开封府出来,翟氏想要分家出府,谢景衣便同永平侯一道儿,互相嫌弃的达成了一致。谢景衣回到春堂院的时候,谢保林正很没有形象的坐在门槛上等着她。像在杭州青山村谢家的夏日傍晚,谢保林同谢大伯总喜欢坐在门槛上,喝点小酒,同忙碌了一日的村里人,谈天说地。“才刚开春,阿爹坐这儿也不嫌凉。”谢景衣说着,蹲在了谢保林身边。谢保林摸了摸谢景衣的脑袋,“我家三囡可真厉害,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若是去了御史台,那是要名留青史的。”谢景衣骄傲的扬了扬头,“也不看是谁的闺女,自是厉害!”谢保林笑了起来,“你阿娘很高兴,这就开始着人收拾行李了。等明日你大姐姐回门之后,阿爹就要出京了。有你在,阿爹放心。阿爹啊,刚才一直在想,想那年腊八节你说的话……”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句老实话,阿爹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在吹牛。可这一年多,阿爹都瞧见了……三囡,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你为这个家里,做得已经够多了。”“逸天是个好孩子,他懂你。”谢景衣先前听得心中发烫,随即听到柴二的名字又不自在起来,“好端端的,提那厮作甚?阿爹放心吧,我心中自有章程。”谢保林点到为止,笑着在谢景衣的头顶上比了比,“好像比去岁长高了不少!”谢景衣惊喜的站了起身,“真的吗?”说完又撇了撇嘴,坐了下来,“阿爹净会哄我开心,先前我一直蹲着,您如何瞧出我长高了的?”完了又不死心的问道,“真的长高了吗?”谢保林笑了出声,认真的点了点头,“真长高了,你从小到大,都只有你骗阿爹的份,何时阿爹骗过你!”谢景衣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裙子角,“其实我也觉得我长高了。裙子边都放下来了。不过阿娘忙着大姐姐的亲事,大兄忙着科举,二姐姐忙着照镜子,都没有人发现……还是阿爹疼我!”谢保林听得心花怒放的,“阿爹疼你,等我三囡出嫁的时候……唉,不能想,一想到三囡要出嫁,阿爹都要哭了。”“那我就不嫁。”“那你还是嫁吧。”“爹,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吃饭吃得多?”“是不少,但还是没有你二姐吃得多。”谢景衣同谢保林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说是搬家,但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并不多。他们全家挤在这个院子里,从杭州带来的箱笼,因为摆不开,有不少翟氏压根儿就没有打开,全寻了一间屋子堆起来,锁得好好的。如今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只需要将那些平日里惯用的东西收起来就好了。谢景衣父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便被急吼吼的翟氏叫进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照她的说法,这是全家的大事儿,怎地可以有两个蹲在门口吃闲饭的?谢景衣没有回自己屋,跟着谢保林去了书房。“阿爹,这个你收着吧。”谢景衣说着,将怀中藏着的锦囊拿了出来。谢保林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交子。自打益州商人整出了这种银票,整个大陈都开始广而用之了。虽然他兜里最多揣着铜子和碎银,但也还是认得的。“你上哪里弄这么些钱?”谢景衣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阿爹,您是一家之主,今日分家,三叔父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我本不该去的,是越俎代庖。阿爹虽然没有问,但心中肯定有疑惑,祖父不喜欢我,为何却让我进去?三叔句句争对我,祖父却总在关键的时候,呵斥他?您是我阿爹,之前瞒了那婆子去杭州寻过您的事,我心中便有不安。”“那一次,我就想好了,日后有事,不瞒着您,虽然是先斩后奏,但我还是说清楚明了的好。”她说着,悄悄的看了看谢保林的脸色。说实在,这钱她也可以不拿出来。这事儿并不算太光彩,她也可以不同父亲说。她决定说出来,也不光是口中说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需要让谢保林对永平侯有一个清醒的认知。毕竟,分家虽然是分了,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人能休妻,总不能休父吧?到时候老狐狸再整出个什么幺蛾子,谢保林被哄骗上当了,可如何是好?“祖父早就想把我们扫地出门了。祖母的事情,可能另有隐情,他担心我们这一房太过尖锐,不好控制。留着大伯,送走三叔,祖父也是早有打算……是以叫我劝您放弃永平侯府,这个钱,便是刚刚祖父给我的。”谢保林拿着钱的手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三囡,如此我便心安了。”谢保林说着,把钱又塞了回去,递给了谢景衣,“这钱三囡你拿着吧,阿爹有俸禄,还有你祖母的嫁妆,足够用了。”谢景衣眨了眨眼睛,高兴的又把钱拿了回来,“哈哈,阿爹,我就知道你会还给我,要不然,我才不拿出来呢!”谢保林也畅快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财迷!”谢景衣将钱揣好了,“阿爹,你放心,这钱我拿着去生钱,等年底了,给您分红。咱们先说好了,这可是咱们的私房钱,你可别心软告诉阿娘了,那咱们一个大子儿都留不住了。”她说着,盯着谢保林看,见他确实是如释重负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这个选择,没有错。第183章 回门等谢景娴回门的时候,整个春堂院已经只有待客的屋子还维持着原样。若是新姑爷探着脑袋瞅瞅其他房间,那八成是要以为老岳丈犯了什么大事,要跑路了,要不然这屋子怎么都跟雪洞似的呢?再要不就是话本子里那小白蛇哄骗穷书生,使了障眼法术,这屋子原本是个废宅鬼屋,被伪装成了她娘家的样子。当然,人家杨皓是个正经腼腆的小郎君,不会像谢景衣这般,想法突破天际,直上云霄。她想着,朝上头看去,谢保林盯着谢景娴仔细的瞧着,好似要根据她笑容的弧度,来判断杨家待她好不好。翟氏一改送嫁那日的悲恸,那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欢喜,直把杨皓看得像是被春风吹散了头发,阵阵发麻!谢景衣觉得,那杨皓如今在她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糖人。再瞅谢景泽,得,那神情同谢保林,简直是如出一辙。唯独谢景音,拿着谢景娴带回来的点心,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像只快乐的小鼠。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谢保林同谢景泽便领着杨皓去了书房。待她们一走,翟氏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挪到了谢景娴身边坐得更近了些,“我的儿,杨家待你何如?”谢景娴脸上一红,“挺好的。”翟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那婆母,待你可还亲和?还有那通房,如何处置了?你莫要怪阿娘问这些,回门不过一会儿功夫的事,下次再见也不知道要何时。咱们母女几个,像今日这般,待在一块儿说话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算得清。”谢景娴鼻头一酸,“阿娘,我没有说谎,真待我挺好的。夫君性子温和,便是喝了酒,也没有大声说话。敬茶的时候,婆母也没有为难我,那个通房……”谢景娴脸微微一红,“婆母说了,在我有孕之前,不会抬她做妾。”翟氏一听,眉头微皱,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不过你也要长点心眼儿,如今你才刚刚嫁过去,他们可都观望着呢,看你是什么性情,看你好不好欺负。你可千万要立住了。”“你婆母的话,也不能全信,要嬷嬷把人盯好了,别闹出什么庶长子之类的破事来,到时候一辈子都掰扯不清。”翟氏说着,欲言又止,到底没有把话全说出来。谢景娴性子软,把通房找个机会打发出去这种事情,她怕是做不来。不是翟氏霸道,实在是这种陪在身边一道儿长大的通房,到底是与后来的那些妖精们不同的。谢景娴点了点头,“阿娘,我知道的。旁的都好,就是杨家人未免有些多,去敬茶的时候,乌泱泱的一片,光是记住是哪一房的哪个亲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阿娘放心吧,我好着呢,不要担心。”“再说了,过几日,玉娇出嫁,我还是要回来的。”翟氏一听,又高兴起来,“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玉娇过几日也要出嫁了,再往后出了榜,若是你兄长高中,你也还能回来,再往后,还要娶光熙进门……这么一想,我就有盼头了。”翟氏一高兴,屋子里的三姐妹也都高兴了起来。翟氏又说了些要搬家的话,便到了用饭的时候,因为已经分了家,谢景娴回门倒是顺顺利利的,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用过饭之后,翟氏便又早早的催着她回去了。谢景娴一走,谢保林便急吼吼的出了京。春堂院中又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搬家景象。“谢三!”谢景衣抱着谢景洺站在院子中,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名字,扭头一看,只见柴祐琛站在角门处,一脸风尘。“你何时回来的?”柴祐琛看上去有些疲惫,一双靴子上沾满了灰,“刚把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没有赶上你大姐姐出嫁。”谢景衣摇了摇头,“无妨无妨,你正事要紧。”她没有问柴祐琛忙什么事情去了,毕竟他经常帮官家做一些不好言说的事。“我大兄病重了,母亲叫我连夜出城去取一味罕见的药……”谢景衣没有想到,柴祐琛自己个交代了。“啊!你大兄可安好?”柴祐琛点了点头,咳嗽了好几声,“嗯,八百里加急,可算是取回来了,他刚服了药躺下了,已经没有危险了,我这才过来。”谢景衣一只手抱住了谢景洺,另一只手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来,递给了柴祐琛,“给,你咳嗽吃这个,我自己个熬的,你出京了,便一直没有送出去。”柴祐琛笑了起来,“谢三是拿醋熬的么?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酸味?”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爱吃不吃啊!不要蹬鼻子上脸。”柴祐琛笑了起来,“一回来听闻你们要搬出去,特意叫柴贵带了人来帮忙。”他说着,进了院子,侧着身子让出了道来,柴贵对着谢景衣行了个礼儿,领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你大兄呢?怎么不见人。”谢景衣望了一眼主院的方向,“他去清点我祖母的嫁妆了,点好了便直接从正门拉出去。”因为同永平侯早有约定,这嫁妆的事情,倒也没有扯出什么乱子来。过了这么许多年,有些东西都不见了,能添补的,都让管着中馈的三房曹氏给添补了。若是敢不补,谢景衣叮嘱过谢景泽了,若是不补,开封府说话去,好好算算,这几十年春华夫人的产业有多少收益,他们该赔多少钱?把曹氏吓了个够呛。柴祐琛点了点头,看了柴贵一眼,柴贵心领神会,领着一群家丁,去给谢景泽撑腰去了。“你大兄的病,李杏能治吗?”柴祐琛嘲讽的笑了笑,“我同我母亲提过,母亲不允许,她这个人,十分的固执,怎么劝都没有……呃,你把这肉团子给我做什么?”柴祐琛如临大敌,这是个什么肉团子?一脸的白肉抖抖的,脖子嫩得不像话,好似他一用力,这肉团子就要被他捏瘪了一样。身上一股子奶腥味,手脚胡乱动着,像一只乌龟。“快拿走!”柴祐琛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僵了,他端着这个肉团子,一动都不敢动。“哈哈,柴祐琛,你像是在上供!”第184章 重新来过柴祐琛此刻的脸色实在是太精彩,让谢景衣有一股子跑回书房里拿笔作画的冲动。那是三分嫌弃里带着四分的小心翼翼,外加三分崩溃。谢景衣觉得,自己不愧在画画一道上天赋异禀,竟然能够从一张脸上,看出如此复杂的情绪来。当然,也有可能,她在读懂柴祐琛这一道上,天赋异禀。“谢三!”见柴祐琛实在是抗不住了,谢景衣才伸出一只手,将谢景洺捞了回来。那孩子懵懵懂懂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瞧见谢景衣的耳坠,兴奋得咿咿呀呀的乱叫,一个猛虎扑食,拽了过去。谢景衣嗷的一声怒吼,“谢景洺,看老子不揍你!松开!”柴祐琛才松了一口气,见谢景衣耳朵遭了殃,手忙脚乱的上前帮忙。可那肉团子实在是高手,不好对付。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拽着,大人却不敢掰那嫩若小葱的手指。屋子里的翟氏听到了谢景衣的怒吼,立马冲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鼓,“儿啊,到阿娘这里来。”谢景洺不知道是认得翟氏,还是认得那鼓,松开了谢景衣的耳坠,咿咿呀呀的乱叫起来。谢景衣慌忙把这肉团子塞给了翟氏,一巴掌拍在了谢景洺的屁股上,“臭小子,老子的耳朵都快没有了。”翟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柴祐琛,瞪了谢景衣一眼,“逸天来了,你怎么让他在院子里站着?哪里有你这样待客的,一个小娘子,别一天天的老子老子的,跟山上的女大王似的,逸天听了该笑话你了。”柴祐琛点了点头,对着翟氏行了礼,“我才刚刚来,带人来帮忙搬家了,一会儿同阿衣一道儿去新宅。之前有急事出京了,没有赶上大姐出嫁,还望伯母不要见怪。”谢景衣略有些委屈,她这不是遭受了暴击之后,口吐真言么?不唤老子唤什么,唤老娘么?这个霸气又舒爽的称呼,她打算留到自己三十之后再用,当然,不能在亲娘的面前,不然得挨揍。翟氏高兴的笑了笑,“好孩子,你有事忙自己的事去。瞧你这一身土的,刚刚才回来就来帮忙了。三囡还嫩着做甚?快请逸天进来喝茶歇一会儿。”谢景衣无语的瞥了柴祐琛一眼,这人拿着她赚的钱,给谢景娴送了重礼,彻底的俘获了翟氏的一颗慈母之心。“我还打算,去伯母新家里喝上第一杯新茶呢!”柴祐琛不理会谢景衣,笑眯眯的对着翟氏说道。翟氏一听,越发的高兴了,“好好好!那我快些收拾,咱们一会儿就走。那你同三囡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稍等片刻,三囡,给逸天搬个凳。”谢景衣不耐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阿娘,你快把这小混蛋抱走吧,我瞅着他我耳朵疼我!”翟氏懒得理会她,抱着谢景洺便进了屋。谢景衣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就搁这坐一会儿吧,懒得搬凳子了,我经常在这里坐着晒太阳。”柴祐琛并不嫌恶,直接坐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对方的意思,都松了一口气。孩子什么的,还是没有的好,太可怕了!……谢景衣进谢家新宅院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夕阳的余晖,将院墙染得红彤彤的,像是镀上一层铜。同柴祐琛家简简单单的布置不同,谢家的新宅院,宛若江南小调,让人恍惚觉得,好似回到了在杭州的时候一般。隔壁依旧住着柴祐琛。“对了,你还记得,上元节的时候,关慧知追的那位姓霍的小郎君么?我听我二姐说,她对那霍小郎上心得很,颇为反常。你可听说过那霍家之事?”柴祐琛皱了皱眉头,“你且管好自己个。关慧知一鞭子能够抽死五个霍清修,吃不了亏!”“我知道的,也只有上次同你们说的,韩家五代单传,是断然不会让霍清修入赘关家的。霍家是书香门第,霍清修娶那种病弱小兔的几率,都远胜于牵回关慧知那头猛虎。不用问,没结果。”谢景衣无语的看了看四周,果然,翟氏不在,柴祐琛的嘴又恢复了平常的水准。“你不懂,女子若是一头栽了进去,你便是扯着她的双腿,用吃奶的力气拔萝卜,那也拔不出来的。”关慧知也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便是不为了谢景音,她也得多问几句。柴祐琛深深的看了一眼谢景衣,“那你可有一头栽进去?”谢景衣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我脚步稳健,断然不会栽进粪坑里的,你且放心。”柴祐琛一脸嫌弃的挪开了几分,“我是粪坑,谢嬷嬷是什么?粪桶么?”谢景衣被他恶心得受不了,双手合十,“停停!重新来,咱们得做个约定,日后不能用这种恶心的方式互相伤害!”柴祐琛也恶心得不行,“重新来!”“我脚步稳健,断然不会栽进泥坑里的,你且放心。”“我是泥坑,谢嬷嬷是什么?泥桶么?”“哪里有泥桶?根本就没有泥桶这种东西!柴二你还想考状元呢,看看,村头的黄口小儿都不会说出这种词来!”谢景衣一听个,激动起来。柴祐琛神色依旧淡淡,“怎么没有泥桶?装水的桶叫水桶,装油的桶叫油桶,那装泥的桶怎么就不能叫泥桶?”“谁用桶装泥?照你这么说,用来装你的桶,该叫人桶,可人家不叫人桶,叫浴桶!”……跟在两人身后的柴贵同忍冬,对视了一眼,无语低下了头。这两个人今年才三岁吗?被他们二人念叨着,听着桶这个词,知道是桶,但桶是什么,都恍恍惚惚的搞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