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不能中计,不能中计,这绝对是这厮使的美人计。“柴贵之前说的,你从小到大生病,都无人探病,又是为何?”谢景衣轻轻的问道。柴琛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等到谢景衣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方才轻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大兄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开人,母亲一直在那照料他。她同父亲分府而居,约定好了,我是归父亲管的。”“父亲总是外放,年幼的时候,我不能同他一道儿奔波,就总留宿宫中,同官家住在一起。后来大了,便随着阿爹到处跑,探病的肯定也是有的,但那些不认识的,来走场面的,全都被我拦了。”“都病了,作何还要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陌生人?不像谢三你,一来我的病都感觉好了一大半儿了。”柴琛病得迷迷糊糊的,说话也比平日里慢了不少,谢景衣竟然少有的不想反怼回去。窗外的阳光西斜,照了进来,带着春日的气息。屋子里安静极了,柴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睡了过去。谢景衣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眉眼。明明是同一个人,可在她心中,早已经不仅仅是上辈子那个总是同她争锋相对的柴琛了。这种感觉古怪极了。像是前朝天宝女帝之时,名动京城的那位话本子大家惯用的风格,譬如什么,我即将嫁给我的死对头,这辈子只有我能当你的对家,我一手破坏了我对家和皇帝的爱情……啊呸……都是些什么鬼!谢景衣晃了晃脑袋,轻手轻脚的站了起身,替柴琛掩了掩被子,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门去。她当了多年的嬷嬷,早就练就了这么一身身轻如燕,绝对不会惊动熟睡之人的本事。忍冬站在门口,见到谢景衣出来,低声唤了一句三娘子。谢景衣点了点头,门口的柴贵立马跑了过来,“待你家公子醒了,再把汤热了他喝吧,我便先回去了。听柴二说,你好事将近,届时可一定要给我下帖子,给你和阿瞳,一个大红封。”柴贵一听,高兴极了,谢景衣有多少钱,他作为柴琛的贴身小厮,就算不知道全部,那也知道部分。这小娘子看着不起眼,却是日进斗金的主儿。更难得的是,她是少见的出手大方的小娘子。当真是不枉费他尽心尽力,掏心掏肺的在她面前说公子的好话,你看,公子这不就给他回报了么?“多谢谢三娘子!您走慢些,小心脚下。”谢景衣笑了笑,快步的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开了,忍冬忙从小格子里拿出来一包点心,“三娘也没有用饭,且吃些点心垫垫。”谢景衣摇了摇头,“一会儿就该到家了,阿娘肯定给我留着呢。”忍冬拆着点心包的手顿了顿,“三娘,咱们在柴二公子家这么久……会不会……”谢景衣看了她一眼,却是笑了,“兴许会吧,不过没有关系。”她对这些,毫不在乎。她想得简单得很,她人生的预选里,无非只有两条路。一条,嫁柴琛,其他的人爱咋说咋说。二条,谁也不嫁,其他人爱咋说咋说。更何况,忍冬都能想到的事情,她阿娘就想不到吗?翟氏再重视她们姐妹几人的亲事不过,送汤这事,随便指使个小厮送过来便是了,为何要她亲自来?左右柴琛那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吧。只不过,他们不说,她也就看破不说破。忍冬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个多虑了,她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谢景衣主意更正的人了。春风徐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在那大道上,驶向了一片绿色的春光里。……春闱殿试,定在三月里。在这段间隙里,开封府整个都活跃了起来,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各地的士子。天气渐暖,小娘子们也脱下了厚厚的东西,早早的穿上了色泽艳丽的春衫,准备出门踏青赏花。永平侯府自打牵扯进了那大案之中,一直门户紧闭,今日罕见的开了大门,挂红披彩。有那好事的一问,方才知晓,府中的大娘子谢景娴,今日便要出嫁了。嫁的还是伯府的嫡孙子,之前都云她是庶枝嫡女,如今方才知晓,这谢家二房方才是正统嫡系,虽然永平侯夫人闹了丑闻,但这二房才来京城不久,谢景娴也并非是教于永平侯夫人之手,怎么着,也算得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了。谢景衣一大早便忙得不可开交的,永平侯夫人没了,大房张氏称病不出,三房曹氏不敢自专,也低调了许多,早早的将对牌送了过来,翟氏没有接,依旧叫曹氏掌家。好在成亲的东西,早就一应俱全,只等着春闱过后,好日子的到来,再加上有谢景衣同方嬷嬷辅佐,也办得有条不紊的,尚未出现什么岔子。谢景衣坐在窗前,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着,谢保林说今日一早能赶过来,只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到,现在谢景娴身边挤满了人,她坐在这里,也好看看动静。屋子里闹哄哄的,宋光熙领着宋小妹在左,谢景音在右,关慧知搂着她的肩膀,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儿,还有一些,谢景衣也不认识,都是宋光熙同关慧知不知道从哪里领着来充场面的,委实让谢景衣哭笑不得。第177章 大姐出嫁谢景娴端坐在前,她十分的适合穿喜服。那些士子口中的温柔贤淑的妻子模样,大概就是照着谢景娴描绘的。她说话细声细气的,带着吴地的柔……谢景衣想着,又扭过头去看院中,却是一怔,欢快的跑了出去。“县主怎么来了?”裴夫人笑了笑,“你又唤我县主……叫我寿光便是。我就说怎地我一瞧见你就觉得亲切,原来我们竟是血亲。我家中虽然有姐妹,但大多同我年纪相差太多,后你便是我亲阿妹了。可不许拒绝,下个月是我生辰,你可一定要来。”谢景衣欢喜的点了点头,“那人家岂不是,这天上的仙女,怎么有个滚刀的阿妹!”裴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什么仙女,你见过下巴上还有这么多的仙女么?”她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柔和起来,“我啊,恨不得多吃一些,让他快快的长。”谢景衣听得感慨万千,却并不能感同受。裴夫人同上次相见时比,的确是圆润了不少,一低头双下巴便出来了,只不过谢景衣觉得,她如今这般生机勃勃的样子,比之前瞧见的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模样,要好得多了。今的主角是谢景娴,裴夫人也没有在院中多停留,便挽着谢景衣的胳膊,走了进去。她一进门,屋子里的人都怔了一下,随即又恍然大悟起来。寿光县主子差,甚少露面,今竟然来送谢景娴出嫁,再转念一想,她的夫君裴少都同柴琛算得上是朋友,她同谢家人认识,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至于永平侯原配夫人,同寿光县主的亲外祖母是姐妹这种事,并没有人放在心上。毕竟,按照世家的眼光来看,寿光县主的外祖母,乃是王妃的嫡母。“景娴妹妹大喜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们夫妻永结同心。”寿光县主说着,从一旁的女婢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了谢景娴。谢景娴看了谢景衣一眼,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方才接过,笑着谢了。裴夫人有孕在,不好坐在出嫁人的榻上,便同谢景衣一道儿坐在了窗边说话。不一会儿的功夫,谢景泽便领着一群人,急忙走了进来,“杨家来迎亲了,阿爹也回来了,阿妹快些准备好。”屋子里的小娘子们,都纷纷的笑着涌到了门口。谢景娴拿起了榻上的扇子,紧张了起来,先前觉得像是姐妹茶话,到此刻听着门外的爆竹声,方才真正的有了要出嫁的感觉。谢景衣见她边没有了人,悄悄的走了过去,捂住了她的手,窗外锣鼓索拉声震天,几乎听不到人说话。谢景衣凑到了谢景娴的耳边,说道,“阿姐,今一出,便全靠你自己了。我们可以做你的拐杖,却做不了你的主心骨,你要牢记我的话,自己个立起来了,才是真的立起来。”“吉祥话儿,谁都会说,你让我说,我能说上一一夜。可苦口良言,只有你阿妹我会在你大喜之再三叮嘱,每当你想退让,且想想我说的话,公主有皇帝做靠,结果如何?”谢景娴子一震,抿了抿嘴,“我记住了。”谢景衣点了点头,往谢景娴手中塞了一个锦囊。“嫁妆是你的资本,他就算杨家不仁,你有钱财在,依旧能够起腰杆子度。这是我给阿姐的添妆,你拿好了。”谢景娴慌忙推却,“三囡你已经给过我一头面首饰了,你是阿妹,我做姐姐的从来都没有帮到过你,反倒总是给你拉后腿,如何还能够要你的银钱。”谢景衣摇了摇头,“大兄同二姐姐的我都存好了,小弟年纪太小,后再说。我平里胡作非为,指不定他还要仰仗姐姐吃饭穿衣,是以姐姐要振作起来,成为我的依靠啊!”谢景娴握着锦囊的手一顿,直了腰杆子,“三囡的苦心,我明白了。这钱我给三囡存着,不会有用到的一。”谢景衣笑了笑,“嗯,不会有需要用到的那一的。”说话间门已经打开了,谢景音扭过头来,欢快的招着手,“三囡三囡,快些来,大姐夫给咱们发红封啦!”谢景衣吐了吐舌头,“来了来了!我要最大的那个!”谢景娴见着杨皓进门,赶紧将那锦囊揣进了怀中,以扇掩面。杨皓穿着一大红喜袍,因为过五关斩六将,显得略微有丝丝狼狈,他将手中的喜钱全散了去,朝着谢景娴走了过来。一行人起着哄,拥着新人到了前院。翟氏刚看到谢景娴的脚尖尖,就开始红了眼。风尘仆仆的谢保林连衣帽都来不及换。新人上前行礼,翟氏含着泪说道,“后你去了杨家,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不得怠慢。”谢保林却是对着杨皓说道,“我这女儿,是我的心头,你后可要好好待她,如若有半分怠慢,那别怪我亲自登门揍你一顿。”杨皓有些懵,谢保林好歹乃是进士出,他都想好了诗文以对,不料他半句文雅之词都没有用。他憋红了脸,半天方才说了一句,“小婿牢记于心。”谢保林红了眼,摆了摆手,“去罢。出了这个门,景娴便无父母在跟前,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啊。”谢景娴一听,顿时哭了出声。翟氏握了握谢景娴的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好孩子,去吧。”谢景娴哭得越发厉害,那媒人将她拉了拉,“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嫁了。”谢景泽走了过来,背起了谢景娴,送她出门去。谢景衣同谢景音眼巴巴的跟到了门口,见谢景娴再次回头,也忍不住鼻头一酸,落下泪来。谢景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前世的时候,她也送了谢景娴出嫁,只是那时候,尚且在孝中,哪里有这样的排场,只是草草敷衍了事。今虽然盛大,但思前想去,女儿家养了十多年,就这么一出门子,便是别家人了。娘家人再怎么强势,都不好插手夫家之事,怎么想,都让人意难平。第178章 谢保林的决定目送着谢景娴上了马车,谢景衣吸了吸鼻子,正要回府,便瞧见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皂色长衫的男子。他看上去十分削瘦,低垂着头,依靠在墙边,手捏得紧紧的,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徐子宁。自打那年杭州一别,他们便再也未曾见过。曾经的徐通判入了京城,也同谢家一样,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湖中,消失不见,地方小官,在这诺达的京城里,当真算不得什么。尤其,徐通判还没有一个王公做靠。徐子宁见谢景衣注意到了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招了招手。谢景衣毫不犹豫,转身抬脚便往门内走。不好意思,我送阿姐出嫁,正喜忧交加,委实没有心情,听这不相干的人,来讲陈年旧事。“谢三娘子。”徐子宁追了上来,轻声唤道。一旁的谢景音注意到了这边,一把将谢景衣拉到了自己身后,“我们要进去了。同你不熟,莫要过来。”徐子宁脚步一顿,低声说道,“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晓大娘子出嫁,特意来送她一程,这个……给谢大娘子添妆。”谢景音还想要开口,被谢景衣拦住了,她嗓门大,难免引人注意。“还请徐公子,替我们对子新妹妹说上一句,多谢她的好意了。只不过我阿姐已经出门子了,这添妆如今再收也不合适。不若下回宴席上见了,让子新妹妹亲自送上,当做新婚贺礼,岂不美满?”徐子宁一愣,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去,低头不语了。谢景衣对着他行了个礼,“徐公子来晚了些,还请回罢,我们要关门了。”说着拉着谢景音便往大门口走去。谢景音回头瞅了瞅,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天,他竟然哭了。”谢景衣皱了皱眉头,恨不得回去把他一脚踹飞了去,哭哭哭,哭个屁啊!大陈为何不昌,就是有些悲春伤秋的软骨包!看着就让人烦躁。徐子宁若真有心,早非如此结局。今日谢景娴都要出嫁了,他却还蹦跶出来一往情深的,也不怕旁人瞧见了,说一些闲言碎语。真的是够了!她想着,回头横了徐子宁一眼,徐子宁红着眼睛含着泪,被她一吓,缩了缩脖子,快步的走了。谢景衣这下子彻底的舒坦了。“哭了你觉得可怜?”谢景衣问道。谢景音一把挽住了谢景衣的胳膊,凑到她耳边笑道,“不可怜,我觉得膈应。不过,三囡,其实我觉得,当年大姐姐是有点喜欢徐子宁的,咱们也没有争取一下,不知道是对是错。”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我喜欢青厥,你要帮我争取一下吗?”谢景音咯咯的笑了起来,“行,这红绸子都是现成的,一会儿我就给青厥挂上,让他来迎亲,聘礼我出了!”“十万金,拿来,一个大子儿都不少!”谢景衣摊开了手。谢景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手上,“你咋不去抢?你这是要把二姐姐我卖掉啊!”谢景衣无语的啧啧了几声,“喂!想要自吹自擂,简单点!别拐着弯儿说自己价值十万金!”谢景音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你觉得就我这脸,不值?”谢景衣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个大子儿,不能再多了!”……自此一别,喜事同热闹都是杨家的,谢家剩下的,只有空空荡荡与冷冷清清。待亲友散去,府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房又回到了重前犹如冰凌一般的关系。“阿娘,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个您出嫁呢!”谢景衣实在是受不了了,开口打趣道。翟氏肿着眼儿,骂道,“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尽浑说,你阿爹还在呢,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我爹若是不在……唉哟,爹啊,你看我是不是捡来的,你不在家,娘总是揍我!”谢保林站起身来,从翟氏手中救下了谢景衣,“好了,别哭了,孩子们大了,迟早有一日都要出门去的。”翟氏一听,眼眶又红了。谢保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景娴三日回门之后,我又要出京,是以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想要说说分府之事。”他说着,叹了口气。“阿爹自幼长于乡野,走到今日地步,并未靠侯府一分。然血缘亲情这种事,天生便是斩不断的。”谢景衣听得心中一揪,又听谢保林接着说道,“是以,父亲去杭州寻我,我并未过多挣扎,便认祖归宗了。这不光是因为,我的的确确是谢家之人,也是为了子孙后代计,拿近的来说,我儿景泽,学问上佳,便是今年不成,两科之内,必然能够金榜题名。”“仕途要走好,品行便不能有污,不孝的名头,是绝对不能背上身的。阿爹并非迂腐之人,下决定之时,都权衡利弊,以求情理兼顾。”“这次也同样如此。侯爷并未看顾我生母,她的境遇,他是否知晓,我不知道,但事实结果已经明了,此事乃是我心中的第一道坎;长房为了摆脱文家,陷害景娴,此为我心中第二道坎;三则你们在这府中举步维艰,生活远不如在杭州舒心,此为我心中的第三坎。”“每一道坎,我都过不去。侯府虽然很好,但我并未想过要沾他一丝好处,咱们之前是怎么靠自己的,他日,便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自己吧!”谢景衣松了一口气,骄傲的看着谢保林,这才是她阿爹啊,亲爹!侯府再好,也是一滩烂泥,值当个屁!乘早同他们分道扬镳,不要搅和在一起了!她想着,提醒道,“阿爹,嫁妆……”谢保林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原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但我知晓,若是连我母亲的嫁妆都不要,那三囡这个财迷,怕不是要同我闹了!”谢景衣嘚瑟的点了点头,那必须的,难不成要把春华夫人的嫁妆,留给害死她的那人的儿孙们吗?“是以,我的决定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已经同你们祖父说好了,明日便分产分家。咱们是嫡子,大房三房也是嫡子。这永平侯府不是咱们的家,该咱们得的那一份,留给你祖父,算是尽孝道了。至于你们祖母的嫁妆,那势必是要争取的,但也不必过于强求。”“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就同在杭州一样,咱们一家人有商有量的。”第179章 必须割肉谢景音早就按捺不住,率先抢话道,“阿爹,这侯府如此之大,我虽然不贪心,但总觉得也不能便宜了那些恶人!咱们就真的不要了?”谢保林鼓励的笑了笑,又看向了谢景衣,“三囡,你觉得呢?”这是他们谢家的传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一家子围在一起议事了。谢景衣恍惚的想着,上一回,还是她刚刚重生的时候,谢保林问他们,将来想要什么。“二姐姐,可知道什么是阿爷?”“阿爷就是阿爹他爹!”谢景衣点了点头,“那就是了。阿爷之所以是咱们的阿爷,只因为他是我们阿爹的亲爹。是以,阿爹同阿爷之间的事,就按照他想做的来做就好了。”“若非要说,我权衡一二,也觉得咱们搬出去好。当今朝堂,士族昌盛,学子的师门关系不输亲族。勋贵门阀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至少对于科举出仕的人而言,各有利弊。”“拿永平侯府来看,那就只有弊,没有利了。阖府上下,没有一个有大好前程的,全都是拖后腿的废物。新皇登基,除旧迎新势在必行,祖父在先皇时期太过高调,惹了不少是非不说,他还容易冲动,随意给孙子孙女做主结亲……”“再加上张氏带来的坏名声,我觉得咱们还是趁着涉足不深,趁着如今京城之中,同我们二房之际,早些搬出去的好。留在这府中,就是一家之主,不但要给祖父擦股,还得提防着其他几房的人,脑袋抽抽,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若如前朝一般,爵位由嫡子承袭,那就是有人拿八抬大轿抬我,我也觉得不会退让一步。可是咱们大陈朝的爵位,是不能承袭的,只能够推荫。我父兄争气,都能够堂堂正正的考出来,不需要这个。”“这么一想,我觉得阿爹做得没有错。”“只不过有一点,我不同意阿爹的意见。那便是祖母的嫁妆,非得强求,一个大子儿都不能给他们留!不仅如此,咱们分府出去,把这么大一块,虽然是腐,但腐也是不是?”“吃咱们的,不给钱?那是不行的!”谢景衣说着,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谢保林瞧着,哭笑不得,他小时候穷惯了,就算如今富了,平里也不怎么注重钱财,都是翟氏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翟氏给他多少钱,他就紧着那些钱用。是以对于这种外之物,并不勉强。“阿爹,不用你们说,且看我的就行了。保证我要他们割多少,他们就得割多少。大兄,你怎么看?”谢景泽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能说的,都被你那张嘴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附议!”谢景衣一巴掌拍响了,“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的,听我爹的!”谢保林无语的看着上蹿下跳的谢景衣,啥叫听爹的,明明就是听你的!说起来,还真是怪了,为何他们家的事,从来都听三囡的!谢保林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恍然大悟,这孩子每次悄悄的做了主,说服了旁人,还非得加上一句,都听爹的,都听娘的,都听大兄的……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还真以为自己个当家做主了!明明这娃子才是爹!翟氏早就想要搬出去,听到大家都同意,顿时高兴了起来,将谢景娴出嫁的愁绪都冲淡了不少。一家人用了饭,早早的就各自回屋了。谢景衣刚刚躺下,就瞧见谢景音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进来,带着冷气就往她的被子里钻。“冻死了冻死了,我一点气都被你放没了。”谢景音转过来,因为要歇了,她早早的就洗了红妆,披散着头发,一张美丽的脸像是珍珠一样润泽。“酸死了酸死了!你怎么好看得反光,跟镜子一样,照出我的丑陋!明明是一个爹娘生的!”谢景音被谢景衣的话逗得咯咯直笑,她伸出手来,快速的挠起了谢景衣的咯吱窝,“哈哈,咱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今大姐姐不在,我一个人觉得寂寞得很,来找你说说话儿!二姐暖和着呢,一会儿就让你感受天的温暖。”谢景衣被她挠的笑个不停,“你少同关慧知一道儿混……瞅瞅你说的话,跟纨绔公子哥儿一样!”谢景音一听,挠痒痒的手收了回来,“三囡,说起慧知姐姐,今儿个我瞧她,却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谢景衣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整了整头发,“怎么回事?今儿个我也没有近她的,倒是没有注意到。”谢景音也整了整自己的头发,“你还记得上元节的时候么?她不是在那桥上,看中了一个美人儿么?”谢景衣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关慧知这个人,见到美人儿就走不动路,但也没有长。过了一年还能够让她念念不忘的,也就只有谢景音一个人了。其余的,都是月抛。“这次她好像对那人格外的不同。今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只神神叨叨的说着韩美人……还说她要嫁到韩家去,到时候请咱们阿姐给她绣嫁衣。”谢景衣惊讶的坐起了,“这不像她呀!我还一直羡慕她是家中独女,可以娶夫进门。那姓韩的,就有那么好看,关慧知都栽了!”谢景音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晓,白天太忙了,也没有来得及细说。我长这么大,除了你同阿姐,就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是以委实有些担忧。你寻柴二公子问问,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谢景衣胡乱的点了点头,“知了知了。我就知道,你哪里有那么好心肠,来温暖我!”谢景音一听,又伸出手来,对着谢景衣挠过去,“来来来,美人儿,让姐姐温暖你,你看是先温暖你的人,还是先温暖你的心!”“别用你那张脸,说这样的话啊!”谢景衣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翻,反过去挠向谢景音,谢景音最是怕痒,不一会儿,就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方才安静的躺了下来。“三囡,你说大姐姐在杨家会不会被人欺负?她能过得好么?”谢景衣枕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帐,这帐还是谢景娴给她绣的。“一定能过得好的,不能的话,咱们就把姓杨的打爆!”谢景音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打爆!”第180章 分家谢家的祠堂,在永平侯府的一角。这里郁郁葱葱的,从祠堂盖起来的那一年起,便种下了许多树,仿佛同这个家族一道儿,见证着风雨兴衰。阳光打在嫩嫩的新叶上,叶片好似要透明了一般,整棵树都显得亮堂起来。谢景衣毫不犹豫的抬脚迈了进去。祠堂很大,里头空闹闹的摆着五把椅子。永平侯高坐上位,剩下的四把,只剩下谢保林的那一把空着,其他的都已经坐满了。“二哥,这不妥当吧,今日咱们几兄弟谈分家的事,谢苟谢芒都没有来,你倒是带了个小丫头片子来了。女的也能进祠堂?”一见到谢景衣,三房的谢清心毫不犹豫的跳了脚,怒骂出声。他是长在永平侯夫人身边,叫了一辈子的阿娘,感情最是深厚。谢景衣在张家的案子里起了什么作用,他去见过永平侯夫人,又岂能不知一二,说恨她恨得咬牙切齿,那也不为过了。永平侯摆了摆手,“是我叫她来的。咱们讨论分家之事,总要有人记录成册,分家并非什么光彩之事,难不成你要外人来看了笑话?”“写字记录,谢苟同谢芒也行……”听到谢景衣的笑声,谢清心更是恼火,“你笑什么?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也不知道有的人是怎么教的。”“我小小年纪,自然是祖宗血脉给的性情,祖父不都说了么?我肖他呢!我笑三叔父你的名字取得可真有先见之明,侄女做了些清心明目的茶包,一会儿送给三叔父一些,清清火气。”“你!”谢清心气得差点儿没有撅过去。永平侯瞪了谢景衣一眼,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叔侄二人,本是同根而生,何必如此争锋相对。今日以分家大事为重。原本我尚且活着,不应该分这个家,但父母为子孙计深远,为父只希望你们兄弟和睦,不要做出那等兄弟阋墙让人看笑话的事情。上一辈的恩怨,就此了结,人呐,得往后看!”屋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想要接永平侯的茬儿。永平侯也不在意,“且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吧,为父分家,也不会完全不顾及你们的想法。”谢清心看了谢清远一眼,见他低垂着不说话,立马说道,“这家业向来是由长子继承,大兄是长子,又是嫡子,自幼长于父亲膝下,感情深厚。大嫂掌家多年,从未有错,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由大房继承家业。我们几个做弟弟的,愿意搬出去。”谢清远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了谢清心,显然并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三叔此言差矣,大伯是长子不错,但是嫡子有待商榷。在这个屋里,谁才是正经嫡子,大家心里清楚。”谢景衣毫不客气的插话道。谢清心皱了皱眉头,“你个贼丫头,这里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谢景衣摆了摆手,看了谢清远一眼,谢清远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显然,他也觉得自己个担不起嫡子那个嫡字。说起来,他不但不是嫡子,甚至连庶子都不如,不过是个外室子罢了。永平侯没有接话,看向了四子谢清田,谢清田缩了缩脖子,“我是庶子,理应搬出去,哥哥们谁照顾阿爹,我都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