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当年未婚先生子,靠着手段方才嫁给了永平侯之事,都是她心中永远都不愿意提及的痛楚。明明是门当户对,她却费尽心机。“夫人的确是好手段,自己偷偷的生下了孩子不说,还将自己的孩子,同我阿姐生下的孩子做了交换。按照晏夫人同钱稳婆说的话,那孩子的屁股上,有黑色的状似脚印的黑色胎记。生下来十五日的时候,重九斤有余,白白胖胖,头发很长。这些全都与当日我瞧见的我阿姐所谓的新生儿一模一样。”“若是那孩子好好长大了,便是如今的永平侯府长子谢清运,谢大郎今日不在这里,但是谢大娘子在,大房娘子可敢指天发誓,说谢清运的身上,没有那块胎记呢?”晏氏一听,这才明白了谢景衣为何要安排这么一出,永平侯夫人竟然做下了那等狸猫换太子之事。当年她只是说,孩子送人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孩子竟然是被送回了永平侯府。她曾经还在永平侯夫人跟前感慨,当年那孩子也不知道如何,收养他的人,待他可好?那是她抱过的第一个孩子,她甚至还同永平侯夫人一道儿,为他在庙中点了长明灯!现在想来,她在永平侯夫人眼中,就是一个可笑的傻子吧!她想着,看向了张姚平,见张姚平一脸茫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随即又自嘲的笑了起来,闺女为何这么蠢,怪不得闺女,只怪是她生的!“姚平!”永平侯夫人警告的唤了她一声。张姚平被她一声惊醒,看了看永平侯夫人,又看了看晏氏,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做何回答的好。她的夫君身上,千真万确是有这么一块胎记的。游云见她不说,笑了笑,“你若是不说,没有关系,青天大老爷,老妪斗胆说上一句,那谢大郎身上有无胎记,咱们去他常去的花楼,寻个花娘问问就知道了。”堂上的好事者,都挤眉弄眼的吹起口哨起来。黄府尹不悦的拍了一下惊堂木,“谢张氏……谢家长房娘子,你且回答。”张姚平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有!”永平侯夫人身形一晃,这个蠢材!黄府尹也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竟然是真的!游云立马跪地行了个大礼,“青天大老爷,您看,永平侯夫人拿自己的儿子谢清运,换了我阿姐的儿子谢保林,这事儿是千真万确属实的。当天夜里,我抱着那孩子逃出了永平侯府。”“永平侯府遣人到处搜查,要抓我回去,我万般无奈,将谢保林交给了一个跑船的船夫,让他把孩子先带离京城。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便被永平侯府的人追上了。当时领着人来追我的,便是这位陈嬷嬷。”“陈嬷嬷是永平侯夫人张氏的陪房嬷嬷,但是那时候张氏都还没有嫁进府里来做续弦,竟然就可以指挥永平侯府的人了,不觉得荒唐么?我被他们抓住了之后,身上被绑了大石头,然后沉了河。”“这事儿,永平侯府当时有许多家丁都瞧得一清二楚的,倘若我是家奴,那轮不到我来开封府告这个状。可是我不是,我是平民百姓,我的户籍册上可以证明,我是良籍,并非贱籍。”“不光是永平侯府的家丁,就连当时住在浮萍镇上游的小溏河周边的老人,都能够回忆起这件事情来。当时说的是逃奴拐走了府上的小公子,当地不少百姓,可是往我的脸上砸了菜叶子。”“捆在我身上的那块石头,是靠近河边的一户农户家用来压咸菜的大青石。我是飘到浮萍镇的,被捞起来之后,身上还有捆着沉塘的痕迹,镇子上的老人,还有给我瞧病的郎中,都能够作证。青天大老爷,我说的话句句都属实,并不难以查证。可怜我阿姐当时尚且在月子中,身边的人都是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牛鬼蛇神,抱着的是别人同自己夫君生的儿子。”“她的亲妹妹被人沉了塘,而她几个月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死了。青天大老爷,这么多事情放在一起,您还觉得,我阿姐的死,是正常的病死吗?我以春华夫人亲妹妹的身份,再一次请求青天大老爷,一定要开棺验尸,查明我阿姐的死亡真相!”不等黄府尹回话,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发出一言的永平侯,突然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呀?你是说保林才是春华给我生的儿子?那杜氏生的孩子呢?夫人,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春华她,春华她……”第168章 人生如戏“夫人夫人,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时不在京城,竟不知晓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好生糊涂啊!”永平侯说着,以袖掩面,那带着哽咽的话语,当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然而永平侯夫人并没有看他,只是转过身去,走到了谢景衣跟前。翟氏虽然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下意识的像老母鸡一般,将谢景衣护在了身后。今日开封府传唤永平侯同永平侯夫人,二房只有翟氏同谢景衣来了。谢景娴出嫁之际,翟氏不愿意她来了府衙沾染晦气,便留了谢景音在家中陪她。“是我阴沟里翻了船了,你有备而来,突然袭击。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可真是好啊。”永平侯夫人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谢景衣一脸茫然的看了回去,“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父说的是真的吗?我的亲祖母她……”永平侯夫人一瞧她这戏精模样,再一扭头,看到一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老戏精永平侯,怔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仰天自嘲的笑了起来。“母亲……”永平侯夫人身子一僵,回过头去,只见谢清运神色的复杂站在人群中看着她……想来他是听说了这边的案子,匆匆的从国子学赶过来的。“母亲,我只问你一句话,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是您的亲儿子?”永平侯夫人抿着嘴不言语,她看了谢清运一眼,瞳孔猛的一缩,快速的点了点头。谢景衣一个激灵,朝着人群中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她踮了踮脚,望着门口看去,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去的,穿着皂色衣衫的老嬷嬷的背影,一眨眼便不见了。因为永平侯夫人的点头,围观的百姓都激动了起来。虽然游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当事人亲口承认,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永平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都怪老身当年年纪太小,不懂事,所以才犯下了这样的大过错。我的确是给侯爷先生下一子,便是清运你。但事实真相,并不全如游云所言。”“当年我同侯爷乃是情投意合,原本我们两家也有意联姻……”谢景衣一听,看了游云一眼,游云心领神会,立马说道,“放屁!你同侯爷年岁又不相当,要说两家有意联姻,那也是同你姐姐。这个人,怎么说,也该是做你姐夫的人……”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永平侯夫人擦了擦眼泪,“事到如今,我也无力辩驳,总之是我年少失德。但是什么意图谋杀春华夫人的孩子,亦或者是毒杀春华夫人,都是子虚乌有之事。”“当时侯爷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地,知晓了我产下一子之事。那时春华夫人尚未生产,虽然太医说是个男丁,但孩子没有生下来,谁都不能保证,并且春华夫人家族世世代代都有恶疾……”“老夫人忧心她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康健,于是在春华夫人生产那日,将我的孩子抱了进去,做两手准备。倘若那孩子好,便寻个日子,说把我那孩子当妾生子养着,倘若那孩子不好,便把两个孩子交换了,这样侯爷也能够有个出身高贵又健康的嫡长子。”“我年少无知不懂事,想着孩子能够回到亲爹身边去,总归是好事,便叫陈阳,也就是陈嬷嬷帮我把孩子送了过去。”一旁的陈嬷嬷听到永平侯夫人叫到了她的名字,脸色大变,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永平侯夫人说着,眼眶又红了,“我当时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又犯了错,如何能够指使得动公主身边的人,替我换孩子,做下这等瞒天过海的大事情?再说了,富贵人家讲究多子多福,多一个孩子,是更开心的事情,作何要把公主生的孩子装进食盒里扔掉?老夫人想要健康的嫡子,那孩子出生时身子弱,但也可以先养着。”“游云,我知道你恨我在你阿姐走后,嫁给了侯爷,但你也不能够因为恨,而随便的编造事实。”永平侯夫人说着,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谢清运的手,“儿啊,阿娘心里苦啊,阿娘看着你长大,咱们却不能够母子相认,因为当初我对着你祖母发过誓的,既然把你给了春华夫人当儿子,你便永远都只是春华夫人的儿子,做人要信守承诺!”永平侯夫人擦了擦眼泪,又走到了游云跟前,“我不知道你当天晚上看到了什么,所以产生了误会。但是你把孩子从府中偷走,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倘若永平侯府想要那个孩子死,做什么还要满城的去追捕你?任由你抱着孩子走掉不好吗?”“左右你抱出了那个门,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是不是叫谢保林。可既然着急上火的去追了,那就是想要孩子回来啊!你们也可以去查证,这些年,我们府上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找回孩子。”“沉塘是不对,但是你把人家的孩子弄丢了,在孩子家人眼中,就是拍花子。你问问大家伙儿,谁见了拍花子,不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人沉塘?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辩驳什么。”“是我们永平侯府做下的孽,那我们认。倘若不是,我们也不能任由人污蔑。”永平侯夫人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有理有据,铿锵有力。就是谢景衣,也不由得在心中佩服她老狐狸成精了。一下子就抓住了漏洞,将推脱不掉的事情,满口承认,失德便失德,总比杀人来得好。至于有回还余地的,立马寻找借口推脱得一干二净的。永平侯的母亲已经死了多年,早就转世投胎了,又如何能够从坟墓里跳出来,驳斥她的谎言?陈嬷嬷听到这里,猛的跪在了地上,膝盖打在那青石板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可见她有多用力。“青天大老爷,都是老奴的过错,当年便是老奴抱了小公子去的永平侯府。后来出了岔子,老奴担心游云要抖露我们夫人的秘密,这才怂恿着侯府家丁,将游云沉了塘,老奴甘愿认罪!”第169章 自有应对永平侯夫人看了一眼谢景衣,见她并无惊讶之色,心中又惊疑不定起来。堂上此刻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黄青天坐在上头,看着这纷扰如市集,狗血如话本子一样的场景,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喂!你们这些人怕不是忘记了,是老子在审案啊!你们怎么像在自己家里扯皮一样,完全无视我了啊!他正准备将这一群脱缰的野马给拉回来,就瞧见永平侯眉头一挑,眼眶一红,便又哭了起来。许多人没有注意的是,永平侯身边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小娘子,用着只有二人听得到的话,轻声的说了一句,又悄然的退开了。永平侯对着黄青天拱了拱手,“张氏这话,太过诛心。我母亲仁慈,又十分的疼爱春华,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换孩子的事情来。”“有一件事,外人并不知晓,春华那会儿身子早就好了,当时官家请了一位姓李的郎中,把她的病治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寿元不比常人,但生子与常人无异,尤其是她那病症,传女不传男。她怀的是男胎,太医院八个太医确诊过的,断然不会有误。”“孩子也是十分的康健,您瞧瞧如今的巡察使谢保林便知道。是以不存在什么孩子有疾,身子虚弱,就要换一个更加健康的孩子,来做嫡子。就算头一个孩子不康健,那春华也还能够生第二个,第三个……”“张氏,我母亲当年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败坏她老人家的声誉?我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简直太让我心寒了!”“春华是公主,有太医固定前来诊脉,太医院中都有详细的记载,黄府尹若是需要,可从宫中请阅……而且”,永平侯顿了顿,眯了迷眼睛,“当年我已经同春华提过,要纳张氏进门为妾,春华同我母亲都知晓,只不过尚未正式同张家提,是以,什么为了让孩子进门换子之类的事情,简直是无稽之谈。”“张氏,你我夫妻多年,你欺骗我,害得我同我儿分离多年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能够在公堂之上,撒谎欺骗世人呢?”永平侯夫人看着永平侯,这下子才是彻底的愣住了,她红着眼睛,看向了谢景衣。若是可以,她当真想知道,谢景衣对永平侯说了什么。可说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不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各自飞也就罢了,事到临头还踩上一脚,恨不得置她于死地。永平侯夫人想着,垂下眸来,索性不言语了。游云得了谢景衣的眼色,立马趁机抢话道,“青天大老爷,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一清二楚的,青天大老爷,我在此以春华夫人娘家人的身份要求,要求给我阿姐开棺验尸,查明其死因!”黄府尹看向了永平侯,见永平侯悲恸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拍惊堂木,“准,此案复杂,有许多证人证词需要本府派人细细证实,待仵作验过。择日再审!”“永平侯夫人张氏以及仆妇陈氏在此案中有重大嫌疑,收监再审。退堂!”黄府尹说着,站起了身来,看了永平侯一眼,“侯爷近日还请不要离开京城,若是案情有变化,还需要侯爷到堂听审。”永平侯点了点头,看了永平侯夫人一眼,又看了谢景衣一眼,以袖掩面,飘然而去。而永平侯府的其他各房之人,全都低着头分开人群匆匆而去。谢景衣扶了翟氏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开动了,翟氏方才言语。“你一早就知道了,你阿爹是公主嫡子。公主真的是被张氏害死的?这么多次,要来杀死你阿爹的人,也是张氏?”谢景衣顿了顿,终究是点了头,“我找到了游云,但是因为怕耽误大兄春闱,一直不敢提这事儿。公主的确是被张氏害死的,她的病早就好了。但是来杀我阿爹的人,不一定只有张氏。”翟氏一惊,“还有?”谢景衣笑了笑,“阿娘莫要太过忧心,我们不过是小心行事罢了。”在今日之前,她不确定有没有,可是今日之后,她确定一定有。今日在公堂之上,匆匆走掉的那个穿皂色衣衫的嬷嬷,是来给张氏警告的。张家虽然也算是世家,但哪里有那种太医都检验不出的毒药,张家害了数条人命,时间往前推,最早的那个,便是春华夫人。若是张家有这药,为何张氏不趁着春华夫人身子虚弱的时候,就直接把她毒害了。毕竟她可是在永平侯府住了好些时日。可是她没有,她在春华夫人生完孩子出了月子之后,方才用了这药。还有一句话,张氏自己没有说错,她一个外人,公主身边的嬷嬷,永平侯府的人,为什么要听她的指挥,帮她做下这等换子大事?还有那些伺候春华夫人的人,都到哪来去了?她这些日子到处搜集认证物证,却并未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其中,一定还有她没有搞懂的缘由。春华夫人,一定得罪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了不得的大人物。翟氏忧心的拉住了谢景衣的手,“适才阿娘的心砰砰跳,那张氏好生厉害,险些就让她搪塞过去了。你同你祖父到底说了什么,让他……”谢景衣一听,十分鄙夷的摆了摆手,“我能说什么?我不过是说出了渣男的心里话罢了,老娘只有一个,名声污了就洗不清了,娘子可以有许多个,这个名声坏了,休了还能娶下一个……”翟氏一梗,“当真说的这个?”谢景衣点了点头,“千真万确!”翟氏叹了口气,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态,“都说侯府千好万好,这才来了京城几个月,我就恨不得咱们一家子回杭州去,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总好过,坐在那破烂船上,补东补西,一个不小心,便沉船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那祖父也不是个善茬儿。今日事情一出,咱们同大房三房在府中就调了个个儿,张氏若真被定了罪,咱们同这两房人,也没有办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那,咱们就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等这案子了解了,咱们就分府出去。”翟氏抿了抿嘴,压低声音道,“张氏害人,永平侯府又怎么可能是清白的,尤其……尤其是你祖父……阿衣你,为何不……”第170章 不能死啊谢景衣一听,眼睛都笑成了一道月牙儿。翟氏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清了清嗓子,“阿娘没有什么见识,脑瓜子也不聪明,想不出什么手段。但一双眼睛却也没有瞎,阿娘什么都不要,不要你阿爹封侯拜相,不求你们姐妹大富大贵,只希望你们啊,都平安顺遂。”“我命好,前些年的确都安安稳稳的。可自打从永平侯府扯上了瓜葛,那些人简直是拿着刀尖尖往我心窝子上戳!说白了,若非你阿爹的缘故,永平侯府在我心中,根本就什么都不是。”“若说以前,我还要顾及你阿爹的心情。可自打出了你阿姐那事,别说你阿爹如今不在,就算他在,我也断然不想再给永平侯府一点好脸色。”翟氏说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可算说出来了,憋死老娘了。咳咳咳……憋死我了。”谢景衣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若不是因为涉及父兄前程,她也不想踩这一家子狗屎,把鞋都给踩脏了。“阿娘且听我与你分析,咱们出手,要时刻的权衡利弊。一开始我如阿娘所想,一锤子全打死。但中途却发现是行不通的。”“首先,当年目击换孩子的人,除了春华夫人身边的那些嬷嬷,就只有当年年纪还小的陈嬷嬷,以及恰巧路过的杜氏。嬷嬷们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都不见了;杜氏死了!”“至于陈嬷嬷,今日你也瞧见了,她愿意出来给春华夫人定罪,便是死忠,这样人,很难撬开她的嘴。黄府尹看着只会拍惊堂木,堂上情况看着也与我们有利,但实际不然。”“开封府断案,那是要讲究证据确凿的。你看,永平侯夫人也不是善茬儿,一下子就找补回来了,倘若那时候我们还捶祖父,把他们夫妻推到一边儿去,这事的结果是什么?打蛇不死反被咬啊!”“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以及证人,是以只能够使用窝里反这一招,作为权宜之计。”“其次,祖父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当初春华夫人生我阿爹的时候,侯府的人去追游云的时候,他的确是不在京城的。虽然他在杭州的时候,说得好似在场一般,但我已经查验过了,那段时日,先皇派他出了京城。”“他完全可以用毫不知情来脱身。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了,并且自顾自的甩开了永平侯夫人。阿娘,你当真以为他随便混混,就能够成为先皇身边的红人么?他早就心中有数了,这次有好几家已经同意开棺验尸,张家必定脱不了身。”“春华夫人是怎么死的,开棺之后是否有毒,他心中会不清楚?你看他反咬得多快啊!永平侯夫人拉扯他母亲的时候,他不言语,就是尚且在权衡利弊,毕竟与被妻子欺骗的老实人相比,亲手送枕边人下大狱这个头衔,他可不想太要。”“我那一句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啊,不是我要说的,是我孙女儿逼我说的啊!其他两房的人,不能怪我啊!”翟氏一听,顿时怒了,“这也太无耻了!岂不是让人都恨到你头上了!”谢景衣无所谓的拍了拍翟氏的手,“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都能够害命了,还怕这点仇恨?”“第三,阿娘,若是祖父下了大狱,或者是死了,阿爹同大兄会如何?”翟氏恍然大悟,“丁忧。那永平侯夫人?”谢景衣嘲讽的笑了笑,“你且等着,待证明春华夫人确实是中毒而亡,我祖父转眼就能休妻。”谢保林正在上升期,这可能是他这辈子难得的一次机遇,等丁忧归来,局势早已大变,谁还记得杭州来的一个小官啊!谢景泽正在科举,若是运气好金榜题名,结果刚刚授官就丁忧,那岂不是前途尽毁?不管从哪里想,谢保林还是好好活着的好。这第四,谢景衣没有说。春华夫人背后肯定还有秘密,这个秘密,永平侯是否知晓,又知晓多少,她不清楚。但是有他在,便是一个继续追查下的途径。别说什么父子绝义这种事,上辈子她可以做,因为她是小娘子,不走仕途;可谢保林同谢景泽不是,官场本就艰难,有了明晃晃的污点,随时都要被人拿出来以不孝之名鞭尸!除非,你能够证明,谢保林亲手毒死了春华夫人,亦或者是亲手将谢保林扔了。但无奈的是,年代久远已不可考,至少,目前不行。谢景衣并没有觉得遗憾,且不说她觉得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便是不正确,找补即可,不必回头看。“阿娘莫要担心,这次回府之后,咱们就不要从大厨房里取吃食了,自己开一个小厨房,亦或者日日去樊楼端都行。且等几日,咱们就分府出门去。平日里也待在自己院子里,听到其他两房人阴阳怪气的,也不要怕,咱们才是受害者。”翟氏皱了皱眉头,“如今这事儿正在风头上,咱们是受害者,不是闹分家的最好时候吗?为何要等?”翟氏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毕竟他们早就在国子监附近买好了宅院了。有地方落脚,就不怵。谢景衣眨了眨眼睛,“阿娘,我阿爹是春华夫人的亲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那么春华夫人的嫁妆呢?身为侯府嫡长子应该分得的东西呢?我知道咱们如今手头宽裕,不在乎这个。”“可咱们不在乎,不代表可以让别人悄无声息的昧了去。说到底,这些东西,也不是属于咱们的,是属于我阿爹的。阿爹现在不在京城,我们也没有办法,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替他做决定。”按道理,就算是分家,也应该是他们这一房住在侯府的主院里,其他房的人搬出去才对。翟氏叹了口气,“是我太过诧异,想得不周全。分家之事,咱们的确是不能够越过你阿爹自作主张。”她说着,心疼的摸了摸谢景衣的脑袋,“我的儿,你这是遭了多少罪,才要谋划这些。”谢景衣一头栽进了翟氏的怀中,“阿娘,我好着呢,我这是天生聪慧!”第171章 恍如隔世谢景泽抬起手来,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子,“感觉进去的时候尚是寒风凌冽,出来一下子便是春日正暖了。日日窝在里头奋笔疾书,感觉凉飕飕的,竟不知道穿袄子已经不合时宜了。”他说着,转过头去,看了看一旁的柴祐琛,见他依旧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衣服上连片褶子都没有,惊讶的啧啧称奇。“逸天,你瞅我这衣衫,跟咸菜沫儿似的,你倒好……莫不是站着考的?”考完了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截,谢景泽觉得自己胆子肥了不少,连柴祐琛的玩笑,都敢开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有些怕妹夫的怂包大舅哥。柴祐琛用手抚了抚衣衫上的灰,“阿衣做的,舍不得弄皱了。”谢景泽看了一旁焉了吧唧的杨皓,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牙,齁死了齁死了!明明长着一张冷面阎王的脸,说起话来怎么跟春天的小百合似的,甜得发腻!不等他说话,柴祐琛又开口道,“柴贵,怎么回事,那么多人朝我们这边看,你好似有很多话要说!”柴贵精神一凛,摸了摸袖袋,糟了,此事说来话长,他应该带快板的!啪!客官且听我言……当然他也就敢在心中如此,若照实来,柴祐琛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嫌弃他丢脸!“公子,永平侯府出大事了!”谢景泽一惊,忙走了过来,便是杨皓,也忍不住精神了起来。柴祐琛面色不改,“上一边说,有阿衣在,你阿娘妹妹们不会有事的。”谢景泽看着柴祐琛的背影,忙跟了上去,“怎么回事?”柴贵吞了吞口水,“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永平侯把永平侯夫人休了!”啥玩意!谢景泽有点懵,他祖父都多大年纪了,虽然有点宠妾灭妻,爱好寻花问柳,但也不至于老来如此不体面啊!莫不是有比柳艳娘段位更高的狐狸精进府了吖?“开封府查出来了,永平侯夫人为了嫁给永平侯,将她偷偷生下的私生子,同永平侯刚出生的嫡子换了,如此还不打紧,竟然还下毒毒死了永平侯的原配夫人!”“好家伙,老张家的人可狠心了,拿着这种阴损的毒药,害了数条人命,这案子轰动了整个京城。那棺材整整齐齐的摆在开封府中,连官家都惊动了!”啥玩意?谢景泽更加懵了!这人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他以为不过是风花雪月,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血雨腥风!柴祐琛勾了勾嘴角,“阿衣真是顽皮,趁着我不在,竟然办了件大事。”柴贵缩了缩脖子,公子……我随身带着药,要不您磕上一粒?您看看您,把旁边的两位,吓成啥样子了!“公子,同谢三娘子没有关系!此事说来话长,是春华夫人的亲妹妹出来告状的!”柴贵小心的提醒道。柴祐琛并不理会,只是转头看向了谢景泽,“所以你阿爹才是永平侯同春华夫人唯一的嫡子。”谢景泽摸了一把脸,他怕是春闱考太久,考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咋觉得几日光景,天都塌了呢?“那我阿爹回来了没有?我阿娘呢?妹妹们呢?没有事吧?”柴贵摇了摇头,“谢大郎且放心,都好着呢!公子吩咐了,叫小的一直盯着,若是有什么事,就带人去把夫人还有三位小娘子都抢出来!没事的,没事的……”谢景泽一头黑线,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应该觉得周围的人,除了我是正常的,其他的人都是奇葩。你咋把抢人说得跟喝茶吃饭一样云淡风轻呢!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柴祐琛看了谢景泽一眼,“走吧,阿衣都等得不耐烦了。”谢景泽顺着他的话朝前看去,只见谢景衣像个猴子一样,站在马车跟前上蹿下跳,对着他拼命的招手。就那股子劲头,一拳能打飞几个脚步虚浮的书生!看来柴贵说得没有错,他家中的确无事,谢景衣好得飞起!谢景泽放了心,往前一瞅,只见柴祐琛早就大步流星走过去了。杨皓挠了挠头,“我阿娘也来接我了,我便先告辞了。”谢景泽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柴祐琛追去。“你倒是长进了,胡作非为的,倘若出了什么事,难不成还要我从考场里冲出来救你不成?到时候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可真行!”柴祐琛说着,戳了谢景衣的脑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