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包松子糖来,塞到了谢景衣的手中,然后在谢景泽一言难尽的眼神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谢景衣拍了拍谢景衣的肩膀,追了出去。“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谢景泽闷闷的说道。“啊”,柴祐琛轻轻的应了一声,“你阿爹已经同意了的。”第110章 谢景泽的回忆你阿爹已经同意了的。一想到这一句话,谢景泽就心如刀绞。他起初觉得,徐子宁乃是一等一的上佳妹婿人选,事实证明,他不但眼瞎还心盲,险些坑害了亲妹子。身为谢家的顶梁柱,他痛定思痛,每日三省自身,天天对天发誓,绝对不重蹈覆辙!可不等他练出火眼金睛,又冒出了一个图谋不轨的柴祐琛!当他不知晓,这厮明明学问高深,必定能够高中,却偏生装聋作哑的来同他讨教学问,明明手段高明,将杭州官场斗得地震,写出了名震大陈的青苗十八条,还故意装傻说自己个不通庶务,需要谢保林来教。青山村地处偏僻,若不是老家在那儿的人,压根儿不会往那头去……他一出去求救,便恰好看到这厮带着兵马在附近晃悠!谢景泽是绝对不会说,他甚至还曾经怀疑过,莫不是柴祐琛为了谢景衣故意赶了贼人来,然后来个英雄救美。可惨烈的现场,以及谢景衣的包子脸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柴祐琛没有那么混账,谢景衣也没有那么美!国公府要多少经验老道的掌柜的没有,要多少手艺高超的染布画图的嬷嬷没有,怎么地就偏生非谢景衣不可了?抓住机会就动手动脚,大庭广众之下,恨不得把这个人是我的写在脸上。简直太猖狂了!绝对不可以!这是谢景泽第一次的回答。绝对不可以!虽然你很好,但是请滚蛋!一想到后来的事,谢景泽的心如刀绞,变成了心如刀割。他不过是在书院里寒窗苦读了几日,期望着日后金榜题名,能够练就火眼金睛,认识更好的妹婿,可再一回来,天都变了啊!阿爹一口一个逸天,阿娘一口一个二郎!谢景泽深深地理解了,自己曾经为何会那么蠢,这是来自父母的馈赠!即便这个人眼中只看到谢景衣,对其他的姑娘恶言相向,毫不留情。即便这个人,对待别人像寒冬一般残酷,对待他们家人像是春风一般温暖。即便这个人送礼次次都送到人心坎上,不贵重,却情意满满。还是不可以!这是谢景泽第二次的回答。还是不可以!即便你再好,但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们家虽然门楣低,阿妹也绝对不会给你做小,所以请痛快的滚蛋吧!谢景泽以为,他都这么简单明了了,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直接给他来了第三刀,一击毙命。那大约是冬日的一个清晨,寒风刺骨,天都没有亮,依稀可见星辰。守院子的家丁,都因为太冷,窝进了耳房里眯着打盹儿。杭州城里还算太平,已经许久都没有出现过什么乱子了。柴祐琛同他的父亲国公爷,翻墙……没有听错,就是翻墙进了谢府。谢家同国公府,拢共就是一墙之隔,会功夫的人,垫垫脚尖儿,便过来了。而谢景泽的院子,便是在这一角的,离街边远,离后院远,乃是读书的佳处。谢景泽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日他诗兴大发,提笔写了一首长诗,尤其是最后一句,不是他自吹自擂,简直是点睛的神来之笔,有望成为流传千古的佳句。他正摇着头晃着脑,便瞧见院子里杵着两个人。这一惊,那最后一句,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谢景泽想着,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你能想象得出?国公爷,带着他的儿子,夜里翻墙到女方家来提亲?没有错,是提亲!到现在想起来,他都没有想明白,那日脑袋一片空白的他,以及刚从被窝里被刨出来的阿爹,是如何同柴祐琛父子二人,坐在一个屋子里,然后收了玉佩以及柴祐琛的庚帖,把谢三囡“卖掉”的。他只记得,柴祐琛问:除了我,你们可见过阿衣看过其他男子?谢景泽把谢景衣从尿床那会儿的事,一直翻到了如今,还真别说,他的这个妹子,什么含羞带怯,怦然心动,那是从来都没有从她的脸上出现过。翟家的表兄,哪一回来,不是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供着,还偏心眼子得紧,次次她同其他姐妹都是不同的,可这个人,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一般,全然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他想说,我家阿衣也没有拿正眼瞧过你啊!可他突然想到了,前不久的时候,谢景衣缝制的衣衫。他一套,柴祐琛一套。谢景泽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口。柴祐琛又说:阿衣顾着大姐的名声,顾着二姐的名声,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为何?因为阿衣她压根儿没有打算嫁人。我可能是她最有可能接受的人。谢景泽一惊,谢保林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谢景衣的确是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日后自立门户,招男宠三千……他们都是笑笑就算了。可柴祐琛很认真,认真得让他觉得,谢景衣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柴祐琛还说:阿衣她想做一般的闺阁女子不能做的事情,旁的人不理解,可是我能理解。我祖上便出过女侯。柴祐琛还说:今日我有父亲来做见证,我这辈子只会娶阿衣一人,所以请把阿衣交给我吧。只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等到她心甘情愿的愿意嫁给我了,再告诉她。谢景泽回想着,手指微动,鼻头发酸,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时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觉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一个比这更好的三妹婿了!第三次,谢景泽想说,可以!他太嫩,没有见过多少世面,一下子便被打动了,可谢保林不是。“国公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我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小女不敢高攀……”国公爷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的,听到谢保林的话,站了起身,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来,“这玉佩一共有两块,一块是逸天一直戴着的,这一块,给三囡。”“我相信我的儿子,他不要联姻,也可以挣来想要的。”谢保林一震,有些迟疑的问道,“那公主那边……”齐国公摇了摇头,“我同她早有约定,大郎的亲事归她管,二郎的所有事情,都由我来做决定。”谢保林叹了口气,“逸天人品贵重,若是门第低一些,不用你们登门,我都豁出老脸,求来做女婿。国公爷如此有诚意,两个孩子又十分的投缘,我岂有不应之礼。”齐国公见他接了玉佩,松了一口气,“这趟杭州没有白来,不瞒你说,我以为我这儿子,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给官家做契兄弟啦!你家三囡养得好,啊哈哈!”一旁的柴祐琛脸一黑,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齐国公,爹啊,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骇人话!不会说话不要说话!第111章 脸皮厚谢景泽有很多话想说,可这是永平侯府,并非是说话之地。主院很快就到了,隔得远远的,便有下仆恭恭敬敬的来迎。谢景泽用余光瞟了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便是路,都清理得干净了些。雪整整齐齐的堆在两侧,提着火笼子的女婢低着头,像是头上戴了什么枷锁。明明以前,一个个的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他想着看了看身边走着的柴祐琛,他不怒不笑,毫无表情,好似引路的美人都是泥塑的一般,甚至连着永平侯府,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谢景泽想着,手紧了紧。若是他也能有这番底气与本事,又有谁还会小瞧妹妹们呢!他想着,看着主屋门口晃动着的珠帘,来年春闱,一定要高中啊!“柴二公子好久不来,你阿爹阿娘可还好,兄长的身体好些了吗?侯爷今日出门会友了,尚未回来。”一进屋,永平侯夫人便站了起身,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半句也不提柴祐琛进了永平侯府,不先来向主家问好,却直接去了谢保林院里。柴祐琛拱了拱手,“我这是头一回来。”永平侯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柴祐琛不喜欢参加宴会,说起来,她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到他。早听人说,他一张嘴毒的要命,曾经一日气晕过三个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至于人空着手,不下拜帖就直接登门,永平侯夫人觉得,还是莫要细想的好,越想越觉得刺人。柴祐琛闻着屋子里的香气,皱了皱眉头,“夫人,春闱在即,小子尚有许多不明的功课,需要景泽兄释疑,若是不通,担忧明年会落榜。是以想请景泽兄过府小住,一块儿温书。”永平侯的嘴巴张了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柴祐琛这个天杀的,一来就给她扣上一口大锅啊!什么叫谢景泽不去给他解惑释疑,他明年就可能会落榜?你自己学艺不精,考不上,居然想把责任都扔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话都说到这地步,她还敢拦吗?不敢啊!虽然京城之中,都言柴祐琛学问好,又抱上了官家粗壮的大腿,乃是来年春闱三甲的热门人物,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浪得虚名,或者是官家怕人说他徇私舞弊,故意将人卡上一卡,名落孙山了,还要怪到无辜的她的头上来不成?“景泽前几日也提过,我是担忧他去了打扰你做学问,便给拦住了。科举乃是男儿最重要的事,景泽且随柴二公子去,要同他好好讨教一二,柴二公子的学问,在京城乃是一等一的好。”谢景泽撇了撇嘴,行了个礼,“诺。”“如此,小子就先行告辞了,时间紧迫。啊,另外,夫人还是换一种香味的好,这种香,太后身边养的那只雀儿,很喜欢用。”柴祐琛说着,对着永平侯夫人行了个礼,拽着谢景泽就出了门。待他们走远了,永平侯夫人方才拽起桌上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竖子无礼!”一旁站在的陈嬷嬷,忙拍了拍她的胸脯,“夫人,您别动怒,小心犯了心疾。这柴二郎在京城,乃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说话噎人,你何必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说到底,人家的父亲深得宫中宠爱,母亲又是公主,谁又敢不让着他三分呢!”永平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可惜了玉娇。”陈嬷嬷没有接话。别说谢玉娇了,就是今日来府上探望她的元婴,都不一定能入得了柴祐琛的眼呐。“你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出了主院门,谢景泽终于笑了出声,一直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无关紧要的人,不用在意。”柴祐琛说着,瞥了瞥一边的花丛,“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了。”“柴二哥哥,柴二哥哥。”谢景泽循声一瞧,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是知晓的,今日庆宁长公主府的元婴来探谢玉娇。这小娘子面生,又唤柴祐琛唤得亲热,应该就是元婴了。“柴二哥哥,柴二哥哥。”柴祐琛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加快了脚步。谢景泽在一旁跟着,打趣道,“有美人唤你,你不回应?”“没听到。”元婴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柴祐琛回头,跺了跺脚,到底没有追上来。两人七弯八拐的,终于回到了春堂院的门口。谢景泽到底没有忍住,拽了拽柴祐琛的衣袖,“你何时同我阿妹说,她这个人,怕是不喜欢别人骗她。”柴祐琛一听,却是笑了。谢景泽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柴祐琛如此发自真心的笑,虽然他是男子,但也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春暖花开,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像谢景衣一样。“我觉得快了。你不觉得,阿衣最近待我越发不同了么?”柴祐琛说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而且,我没有骗她。我可是聘礼都已经给她了。”柴祐琛说着,笑得越发的灿烂起来。谢景泽打了个寒颤,怎么办,感觉我的未来妹婿,有点不正常!方一进院子门,便瞧见两口巨大的箱子,谢景衣同谢景音一人坐了一个,甩着脚丫子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一听到门口的响动,谢景衣立马回过头来笑道,“大兄,行礼已经给你收拾好了,阿娘让你快些走呢!”谢景泽对着她的头就是一下,“你就知道,我走得成?”谢景衣吐了吐舌头,“有柴二在,哪里有不成的道理!”谢景泽深深的看了柴祐琛一眼,见他眉眼弯弯的,可算是明白,这厮为何越发的猖獗,因为他越来越有底气了啊!“谢三,我约了杨五明日去樊楼,你要不要去偷看?”谢景衣一听,立马从箱子上跳了下来,“你可真行啊!哈哈,想什么来什么啊!我正想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人物,好提前给我大姐姐防备防备,你便安排好了!去啊,怎么不去,我特定去啊!”“你怎么还认识杨五郎呀?”谢景衣高兴完,又觉得疑惑起来,上辈子她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更加不知道,柴祐琛同他是认识的。柴祐琛摇了摇头,“不认识。”“哦,行吧,明日且让我试他一试。”谢景泽同谢景音对视了一眼,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如此自说自话,人家都不认识你,你就约人?不认识你还去试,也不怕试错了人!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理直气壮,怎么脸皮这么厚!第112章 哈哈北地的雪,远比杭州来得多,连绵不断的,好似故意白了,以承托出年节的红。谢景衣同谢景音趴在窗边,探着头往外看去,她们来得太早,那杨皓尚且未来。“二姐姐,你能不磕豌豆了么?听得我牙疼。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不应该就爱吃那种一口酥之类的秀气点心么?”谢景音嘎嘣一声,又咬开了一颗,笑道:“真正长得好看的姑娘,就是磕豌豆,那也是好看的。若是丑了,只能说明她不够好看。”“再说了,你的牙齿还长了耳朵不成?听到牙疼。”谢景衣从谢景音手中拿了几颗豌豆,也跟着嘎嘣了起来,“你赢了。”谢景音得意朝着隔壁雅室那头挥了挥手。谢景衣循着她的视线瞧去,只见柴祐琛靠着窗坐着,长长的蓝色发带,在空中狂野的飘舞着。见谢景衣看过来,他端起了手中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对着风口喝茶,也不怕肚子鼓起来!”谢景衣鄙视的看了柴祐琛一眼,这年头,文人雅客越来越喜欢装高雅了,你咋不拿出一把扇子摇一摇呢?说话间,一低头,就瞧见一个拿着折扇,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小郎君,一摇一摇穿过月亮门,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还颠颠的跟着一个穿着青衫的小书童。“三娘子,这个就是杨皓。”谢景衣一听,眼睛亮了,“大姐姐,快来快来。忍冬,上!”谢景娴脸红得不像话,坐在那里不动,被谢景衣一把拽到了窗边,“大姐姐,生得还挺高。”这杨皓生得又高又瘦,脸上轮廓分明,生得并不像杨夫人,应该是像了他的父亲。鼻梁很高,眉眼倒也算端正,至于下半张脸,被挡住了,有些看不清。比起以前的徐子宁,杨皓明显要成熟稳重不少,如果忽略他大冬天拿着一把折扇的话。谢景衣偷偷的看了一眼谢景娴,见她红着脸,并未露出不满意的神色,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那人生得恰好在自己的痛点上,要勉强过上一辈子,当真是一件难事。说话间,只见下了楼的忍冬,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月亮门奔去,一个不慎,便同杨皓撞了个正着。那重重的啪的一声,便是在楼上,谢景衣都能够感觉到疼。“大官人,对不住,奴有急事,一时跑快了些。这这这胭脂全都洒在你的衣衫上了,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忍冬说着,抬起头来,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心里牢记着谢景衣教的,哽咽着说着话。杨皓今日的袍子白,此刻被洒了一盒胭脂,胸前不均匀的红彤彤一片,显得十分的狰狞。杨皓皱了皱眉头,看了身后的小书童一眼,说道,“先把这位小娘子扶起来在说吧,雪天路滑,撞到人了也是常有之事,不过这位娘子实在是走得太快了一些。”小书童反应过来,担忧的问了一句,“公子,你可有哪里受伤了?”杨皓手中的扇子摇了摇,“我无碍,你快扶人起来。”杨皓说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了一些。忍冬一瞧,试探的问道,“大官人,不若寻个地方,奴替你把这个袍子清理一下吧,耽误了大官人的事,奴实在是……”杨皓看了她一眼,“不必如此。”他说着,走到了一角,拍了拍身上的胭脂,见有一些拍不到,用手指沾了雪水,在胸前胡乱的捣鼓了几下,再一转过身来,那胭脂竟然变成了一副红梅图。谢景衣眯了眯眼睛。忍冬一愣,又想起了谢景衣同她说好的,抽泣得更伤心了一些,“大官人不怪,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胭脂名贵,奴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同我家娘子交代。”杨皓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小绊,胭脂多少钱一盒,我也不知道,刚才我也走得急,没有瞧见这位娘子,你替我赔钱给她吧,我且先上楼去,怕柴二公子已经到了,让人久等便失礼了。”身后的小书童笑眯眯的应了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银锭子,低声对忍冬说道,“这位姐姐,快莫要哭了,我家公子心善,不同你计较,日后走路可得小心着点,撞着了别人,可没有这个好。”忍冬摇了摇头,行了个礼,拍了拍身上的胭脂粉,“我家娘子也是良善人,同她解释,定是不会怪罪于我,是以这银子便不用了。我不过是懊恼自己个,不会当差罢了。”书童小绊一听,将银子收了,也行了个礼,“理应如此才对。如此,我便不勉强了,娘子走好。”见人都走了,谢景衣同谢景音对视了一眼,方才拽着谢景娴在桌子边坐下。门口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小二哥吆喝着领了杨皓去了隔壁柴祐琛所在的雅室。谢景衣竖起了耳朵,想听动响,但却发现,樊楼的雅室隔音实在是太好,半点动静也无,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了谢景娴,“阿姐觉得何如?”谢景娴俏脸一红,“性子还算和气。”谢景音一听,将手中的豌豆一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了谢景娴的碗中,“和气是和气,就是手也太松了些,我担心阿姐日后连肉都吃不起。”“噗……”谢景衣笑出了声。谢景音一听,瞪了她一眼,也给她夹了一块肉,“你笑什么,民以食为天,我这是担心阿姐的生存大计。你瞅瞅,明明他就没有错,还给人赔胭脂,好人也不是这样做的。”谢景衣笑了起来,“且等大兄同柴二见了他,考校完了再说吧。快尝尝樊楼的菜,同我们南地,大为不同。”她来过许多次了,但谢景娴同谢景音,都是头一次来。这边三姐妹边吃边说,那边的雅室的气氛,却是颇为诡异。杨皓站在门口,杵了好半日,方才下定决心,走了进去。天杀的京城谁不知道,柴二郎心狠手辣嘴毒,在京城搅风搅雨也就算了,才去杭州不到一年,就把那弄了个翻天覆地的。偏生这人还独,整个京城,就没有几个人,称得上柴祐琛的朋友。杨皓虽然出身于伯府,但那是祖父的功勋,他都是孙辈了,还行五,同柴二郎这样的天之骄子,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便是都在国子学念过书,他也只是远远的看过柴祐琛,不敢上前。可前两日,竟然突然接到了柴祐琛的帖子,诚邀挚友上樊楼……挚友?吓得他一日无眠,嘴边起了一圈泡儿,这不只能拿扇子遮面,原本这天气应该拿鹅毛扇,但他听闻,上一次拿鹅毛扇在柴祐琛跟前晃悠的人,被讽刺为东施效颦,脑袋没有长全还以为自己个是诸葛孔明……至此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看不得带毛的东西。是以杨皓一咬牙,拿了把折扇出门。第113章 老岳父的审问杨皓整理好了心情,摇着扇子进了屋。只见桌前坐着两人,其中一人穿着蓝色的长衫,上头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银色暗纹的,乃是柴祐琛。说起来,这还是杨皓头一次瞧见他穿如此鲜艳的颜色,这人通常都是黑得宛若墨水。而另外一人,唇红齿白的,看上去颇为英气,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柴祐琛瞥了杨皓一眼,对着一旁候着的柴贵说道,“京城果然很大,一步之遥,我们在冬,杨五郎在夏,叫人给杨公子上冰碗,别中了暑气。”杨皓的摇着扇子的手一僵,认命的放了下来,露出了起了几个小泡的嘴,“上火了,面容丑陋,是以遮挡一番,失礼了失礼了。”柴祐琛无语的摆了摆手,“给杨五郎上碗凉茶吧。这是杭州谢家的谢景泽,明年也考春闱,指不定是同科。”杭州谢家?杨皓一惊,顿时明白了今日柴祐琛请他上樊楼是何意,他母亲前几日才去给他提亲,说的就是杭州谢家。说起来,原本是杭州谢家的时候,他算是低娶,如今人成了永平侯府谢家,那可谓是门当户对了,朋友都打趣他,走了狗屎运了。那眼前的谢景泽不是大舅哥?等等,那柴祐琛是什么?他为何威武霸气的坐在那里,仿佛是自己的未来老岳父!杨皓赶走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同谢景泽见了礼,“叫舅兄见笑了。”谢景泽眯着眼睛笑了笑,“逸天说话就是这样,你莫要往心里去,今日是想认识一番,才托了逸天相邀。”杨皓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终于安分了下来,人就是怕未知的事,得知柴祐琛没有什么恶意,他便不慌了。“哪里有的事,柴兄相邀,杨皓惶恐得几日未眠,这不嘴上都起了燎泡,这才以扇遮面,实在是惭愧惭愧。”柴祐琛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个没完,无聊的往窗外看了看,雪越下越大,先前忍冬洒在地上的胭脂,已经被覆盖得只剩零星半点了。从他那里看过去,隔壁雅室的窗户那儿,已经看不到谢景衣伸出来的小手,真的是无趣至极。“你有几个妾室通房?”柴祐琛突然问道。杨皓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有一个,叫翠屏,乃是打小儿便跟在身边的女婢。”“那你可有私产?”柴祐琛又问道。“有三间铺子,一个农庄,家中没有分家,这些都是我中举之后,阿娘给我置办的。”“你有兄弟姐妹几人?可都成亲了?”杨皓有些发懵,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伯府我们这一代,一共有七个兄弟,我排行第五,乃是我这一房的长子,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叫杨珏,一个妹妹叫杨梅,弟弟乃是庶出的,妹妹乃是同母所出,都尚未说亲。”一旁的谢景泽暗暗的低下了头,来了来了,同他小妹一个样子,什么都敢问,什么都问得理直气壮。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是,杨皓竟然什么都回答!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的杨皓更是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紧张得要想出恭怎么办?他分辨不清,这是老岳父的考校,还是书院夫子的试探,要不就是来自开封府府尹的审问!“国子学的夫子可说你能考中?”“夫子言,六成。”“你从小到大,最珍惜的一件物品是什么?”这个问题很轻松,杨皓高兴的回答道,“是一方砚台,我开蒙的时候,祖父送给我的。”柴祐琛点了点头,“现在,如果你母亲要把这砚台送人,你该如何?”杨皓一惊,“恕难从命。”“喝口凉茶吧。”柴祐琛说着,给杨皓斟了一杯新上凉茶。杨皓受宠若惊的端起了被子,一饮而尽方才觉察出不对的地方来。他为何要回答,柴祐琛并不是他的老岳父啊!“科举不光要看文才,更是要看品行。准备之功,需要面面俱到,以防万一。同样的问题,在你来之前,我同谢兄已经互相问过了。”柴祐琛端起茶喝了一口,认真的说道。一旁的谢景泽眼皮子跳了跳,认命的点了点头,“夫子常说我口才不好,没有急智,若是被人突然问话,容易磕磕绊绊的,是以逸天便经常突然问我,以免初试中了,殿试却表现不佳,岂不是可惜?”“我家中一共兄妹五人,我乃长子,下有幼弟不足周岁。家中产业,都是母亲在打理,我也没有通房。于我而言,最珍贵的是我的三个阿妹,母亲若是把她们胡乱嫁人,那我定是要阻拦。”杨皓恍然大悟,感激的拱了拱手,“原来如此。这我倒是没有想过,回家之后,得练起来才是!”谢景泽刚喝下去的茶水,险些喷出来,再一看柴祐琛,人淡定的坐在了那里,宛若一尊大佛,心安理得的受了杨皓的感谢,遂越发的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起来,这大约就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气度吧!谢景泽想着,他还有很多要学的。这样一想,谢景泽又觉得古怪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是不是?之后因为柴祐琛几乎不说话,杨皓同谢景泽你来我往,聊得酣畅,这一顿饭,吃起来竟然高高兴兴的。待谢景泽送了杨皓下楼,柴祐琛方才走了出来,站在雅室的门口等谢景衣。“如何?”谢景衣问道。柴祐琛点了点头,“傻,中。”谢景衣轻轻的嗯了一声,同她想得差不离,傻了吧唧,居中之人,不是什么光芒万丈之辈,但是也有那个本钱,平安喜乐一生。大多数的人,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回家了。这个给你。”谢景衣好奇的接过了一个大纸包儿,“这是什么?”“给青厥的零嘴,都是我家那匹傻马爱吃的。”一旁闻到香气想吃的谢景音,默默的收回了伸出了一半的小手。天怒人怨!为什么一头驴子,还有零嘴!简直不可饶恕,让人想把它的毛扒光了去!谢景衣见过貂毛帽子了,对于这零嘴儿也不觉得稀罕,随手递给了忍冬,“知道了,青厥都被你惯坏了。”第114章 母亲柴祐琛一听,微微面红,青厥被他惯坏了,这话听起来,就像青厥是他同谢景衣生的孩子一般!孩子啊!柴祐琛想着,微红的脸又变得铁青的,他并不是很喜欢孩子,烦人粘人,长大了出息了,那叫天赋异禀,长大了祸害了,那叫子不教父之过……“你喜欢孩子吗?”柴祐琛脱口而出。谢景衣一愣,四下的看了看,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钱。”柴祐琛顿时满意了,他同谢景衣绝对就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