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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TXT全集下载_12(1 / 1)

说话间,那些小郎君们,都一个个的有眼力见的背过身去。齐国公府上那些身强力壮的嬷嬷,一个个的都挤到了前头来,伸出手来,将那小娘子拽了上来。“咳咳咳……”那小娘子咳了咳,吐了好几口水,一把拨开自己的头发,骂道,“刘莹莹,你这个贱婢,竟然推我落水!”那落水的竟然是刘清清。刘家的闹剧,这杭州城中,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有的人不屑的瘪了瘪嘴,有的人则是暗戳戳的看起笑话来。倒是邑夫人松了口气,看着谢景衣看过来,她微微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谢景衣赶紧收回了目光。此时的刘莹莹,已经被众人推到了前头,她红着眼睛,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我没有……我刚刚在那边看鱼,听到动静才过来的。”这里人这么多,大家都各谈各的,谁会注意到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能够判断出,她说的是真是假。刘清清正想还嘴,就水中一响,一个湿漉漉的少年爬了起来。谢景衣仔细一瞧,这王小郎脸上虽然有个青色印记,但是眉清目秀,手指修长,尤其是嘴唇,特别好看,若是黑灯瞎火的时候,倒算得是一个美人。刘清清一愣,骂道,“你是不是同这个贱婢商量好了的,故意,故意……呜呜呜……我告诉你,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王小郎垂了垂眸,淡淡的说道,“还请这位嬷嬷,拿床锦被给刘小娘子盖上一盖,再给我们些御寒的衣物,天气寒凉,若是生病了就不好了。”邑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快带两位下去沐浴更衣,再喝上几碗姜汤祛祛寒气。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刘仓司的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她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刘夫人一眼,对着刘莹莹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阿妹下去。”刘莹莹还想说话,却被齐国公府的人,用锦被裹了,呜呜的说不出话来了。待她们一走,宴会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经常出来行走的人,对于这等事,都见怪不怪了。宋光熙挠了挠头,“嘿,你们说到底是不是刘莹莹推的刘清清,若是真的,那她可是太狠了,不管刘清清再怎么不乐意,她都要嫁王小郎了。”谢景衣摇了摇头,“这咱们哪里知道。”她说着,看向了刘莹莹远去的背影,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悄悄的摸了摸手心的小纸条儿,将它搓成了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衣服缝里。这是之前,刘莹莹站过来的时候,悄悄的塞到她手里的。说话间,宋光瑶走了过来,唤了宋光熙去。谢景衣落了单,寻了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坐了下来。刘莹莹的字写得十分的好,字字都浸透字背,功力可见一斑。上头写着五个大字:贪!李家布坊。她摇了摇头,又将字条塞了回去。“好看么?”谢景衣扭过头去,便瞧见了黑着脸的柴祐琛。她慌忙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人注意,方才松了口气,“快走快走,你一靠近,我就担心自己被撕碎!”柴祐琛的脸又黑了几分,他往前一步,靠着墙角,沉着脸不言语了。第49章 我不会水谢景衣见他眉头微皱,又想打嗝了。“眼珠子都快粘在人家衣服上了,难不成还想帮人家刘小娘子替嫁不成?”柴祐琛说完,瞳孔猛的一缩,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谢景衣顿时就恼了,“柴二公子可不地道,人家落水等着你救呢,你却不去,真不是个东西。如今倒是可怜起人来,你若是放出话去,要娶刘小娘子过门,我想那王小郎是断然不敢与您相争!”“我不会游水,旁人落水,干我何事?”柴祐琛闷闷的说道。谢景衣一愣,惊讶出声,“你不会游水?不可能啊,那回……”她说着,闷不做声了。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高位,可她不是。那会儿她刚刚进宫,因为是托了裴少都的福,硬挤进去的,宫中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瞧她不顺眼,再加上她同永平侯府断亲绝义,彻底的惹恼了永平侯。他不念血缘亲情,卖通了宫中人,要给她教训。寒冬腊月的,她被老嬷嬷罚在一处偏僻的潭水附近浣纱,十根手指头都肿得根胡萝卜似的。这也便罢了,最可恨的是,有一捧纱,顺着水飘到了潭中央。她原本就是被整的,若是少了一捧纱,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过。于是一咬牙,脱了鞋子和外袍,就想下水去捞。可还没有下去,柴祐琛就去帮她捞回来了,然后闷不做声的就走了。事后她几次三番的想要感谢柴祐琛,可那个人,像是完全记不得了一般,完全不加理会。久而久之,她便忘记了,想着这兴许不过是柴祐琛抬手做的一件小事而已。可他说,他不会水。她想着,有些复杂的说道,“不会水,你还下去?我会。”柴祐琛淡淡的说道,“那水不深,也就到了我的膝盖,但是你,可能到了脖子吧。”“你!”谢景衣气了个倒仰,什么人啊这是!“倘若今日下水救人的人是你,你要如何破解?”柴祐琛古怪的看向了谢景衣,脸色缓和了几分,“若是每个这样的我都要娶,那我家的湖,可能早就被填满了吧!”谢景衣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柴祐琛,憋了半天,“真是不要脸!”她还想学个破解之道,以免日后谢景泽中了招,可柴祐琛的招数,要脸的人,是万万学不来的。两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谢景衣将刘莹莹写的纸条翻了出来,递给了柴祐琛,“你看看这个,刘莹莹给我的。不知道为何选中了我,我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黄毛丫头罢了。”柴祐琛看了看,将那纸条细细的搓绒了,又撕碎了,方才揣进自己的袖袋里。“可能看出你没有心,能下狠手吧。”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不怼她会死么?“我可没有柴抄家你狠。”她一说完,偷偷的看了柴祐琛一眼,见他并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来。柴祐琛叹了口气,“上次你们在青山遇袭,被她瞧见了。我警告过她。可能她想接着你,让我去查。我会去查的,你就别操心了,离她远一些。一个连自己家人都整……”柴祐琛说到一半,突然梗住了。一个连自己家人都整的,可不止刘莹莹一个人。上辈子,这是套在谢景衣头上的大帽子,是她的专属。谢景衣自嘲的笑了笑,“咱们扯平了。”活得久了,谁身上没有几个伤疤。她不喜欢刘莹莹,可她看着刘莹莹,像是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如果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谁想拿起屠刀,刺向血缘亲人。若有不同,那可能是她还有别的信仰,可刘莹莹,已经因为仇恨,找不到自己了。她想着,摆了摆手,“我先走了,你过久一点再出来啊。我可不想被人抓了去给你家填湖。”她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若无其事的朝着谢景音走去。柴祐琛靠着墙,余光尚且能够看到谢景衣的背影。他决定,从今日起,开始讨厌王小郎。……“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我寻你好久都没有寻着。之前我瞧见有糖块儿,想着你喜欢吃,给你留了一点,握在我手上,都要化掉了,还生怕被人瞧见了。看你!”谢景衣吐了吐舌头,“你别骗我了,一定是你自己个贪吃,抓多了一时没有吃完,又怕被人笑话,便说给我留的。我若是不来,你怕是塞自己嘴里了。”谢景音呵呵一笑,“死三囡,你怎么跟姐姐肚子里的虫一样。不过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慧知姐姐送了我四朵宫花,等回去了,让你先挑。对了,刚刚邑夫人问小娘子们都会些什么,我抚了琴,宋大娘子可劲儿夸你会画画呢,你快去画上一副,别让人说咱们吹牛。”说话间邑夫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对着谢景衣笑了笑,温柔的说道,“大家伙儿都说谢三娘子会画画,我初到临安并未见过,不知道三娘子可否为我画上一副春江渔歌。”春江渔歌啊……上辈子她师从裴少都。裴少都擅长花鸟工笔,还有美人图,她一开始学得很快,但到了被人称赞为大师的那个地步的时候,却怎么都卡了壳。最后还是柴祐琛点醒了她。他说谢嬷嬷你这个人,就像画一样的,看着是规矩的,其实是最没有规矩的。裴少都的花鸟,细致写实,适合他自己,却不适合她。那天晚上,她画了一副春江渔歌图,裴少都只看了一眼,便说有了。“三囡!”谢景音拽了拽她的衣袖。谢景衣回过神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景衣献丑了。”说起来,她的确是欠了柴祐琛一张春江渔歌图。她想着,铺纸挥墨,认真的画了起来。那是她小时候在富阳看到过的场景,大伯父撑着船,大伯娘坐在船头唱着渔歌。她的嗓音有些粗狂,并不动听,却很透亮,像是能够穿透夕阳,去到遥远的天边。谢小花站在岸边,抠着沙子,时不时的挥挥自己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唤着阿爹阿娘!第50章 老丈有问题她们一家人站在远远的堤岸上,夏日草木茂盛,许多蚊虫在脚边飞来飞去,嗡嗡作响。谢景泽摘了一片树叶,在嘴边轻轻的吹着动听的音乐。这大约是许多年后,谢景衣能够想起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柔和的场景。大多数时候,她虽然不在战场,却一直处在刀光血影之中。她画画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副春江渔歌图,便挥洒完成。刚刚把笔搁下,宋夫人便惊叹出声,“先前我见了你画的那条裙子,还想着收你做徒弟,现在想来,当真是老脸一红,你这个弟子,我可收不起!你这话,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头一回吃糖,那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官宦人家出身的,即便不会画,也是会看的,这时候便是再厌恶谢景衣,那也没有人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胡乱的批判下去。毕竟,这画技一骑绝尘。若不是众人亲眼看她画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之手。柴祐琛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微微的勾了勾了嘴角。有了谢景衣露的这一手,剩下的小娘子,没有一个再拿笔画画了,倒是平时不爱说话的宋光瑶,跳了一支好舞,获得了一番夸赞。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没有再瞧见刘莹莹姐妹,便是那个王小郎一家子,也早早的就不在这里了。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整个杭州城里的桃花,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开了似的,红的粉的白的,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座的胭脂山,清风徐来,花瓣片片掉落,洒在地面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绒毯。谢景衣这些日子,有数不完的宴会,今日踏青,明日游湖,像是一年里的好日子,都挤在一块儿似的,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让她一照镜子,便有些烦闷起来。除了去宴会的日子,谢景衣都是在家中调色。正阳街的天布坊,已经悄无声息的上了新色新花色的丝绸,引来了许多流言蜚语,但一听闻那铺子的东家,乃是齐国公的柴二公子,贼头贼脑眼红的人,便顿时少了许多。杭州城里,最近也没有什么旁的话题,说得最多的,还是刘清清一个貌美如花的贵女,要嫁给王知县的小儿子的事情。说是亲事定在了今年九月里。让谢景衣惊讶的是,刘莹莹这些天,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她面前,好似她塞纸条儿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谢景衣骑在小毛驴上,在富阳县城里四处闲逛着,大堂哥同富阳书院一位夫子的女儿说了亲事,托他们在杭州置办了些新鲜的聘礼,翟氏身子渐渐重了,便着了谢景泽领着她一道儿给送了过来。“老丈,这哨子怎么卖?”谢景衣从小毛驴上跳了下来,飞快的用富阳话说着。那人穿着干干净净的,只是身上打了好些不同颜色的补丁,一张脸又黄又黑,手上长满了老茧,在他的身旁放着一根枯木拐杖。老丈微微的缩了缩自己的腿,“小娃娃,给一文钱便是。是我自己个做的,你看看喜欢哪一个。”谢景衣随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轻轻的吹了一下,立马发出了清脆的嘟嘟声。“我要五个。老丈,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怎地来城里卖哨子了。”老人家高兴的接过了五文钱,指了指自己的腿,“不行咯,我年轻的时候,种田也是一把好手,但后来服兵役做了丘八,伤到了腿。年纪越大,就越不中用了,只能卖点小东西,贴补贴补,不然啊,下一季家中买苗的钱都没有了。”“买苗的钱?不是可以管朝廷借么?”老丈一听,着急的拽了拽谢景衣的衣袖,可他的手上都是茧子,一不小心,就把谢景衣身上的丝绸挂了好几根纱。老丈的眼睛迅速的红了,“这位小娘子,都是我的错,这这这衣衫,我也赔不起啊……我我我,我把这些哨子都给你好不好,我就只有这些了,我做了三日,放才做好的。”谢景衣心头微酸,摆了摆手,“老丈你说的哪里话,我这衣衫原本就烂了,同你没有啥关系。”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怎么朝廷不肯借么?我听说富阳新来的知县,是个能吏。”老丈有些迟疑,但又怕不回答,谢景衣要他赔衣衫,用几乎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肯借,肯借,怎么不肯借?不想借,也要借。”谢景衣一愣,心中一声叹息,虽然她早知道这新法有大问题。可亲眼所见,总比从折子里看来的那些引经据典的论战,要震撼许多。“为何不想借?若是有了好苗,种好了地,日子不就好起来了么?”老丈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借了不也是要还的么?我们种地的,就是看天吃饭的,若是年成不好,拿什么还?这欠的可不是东家老爷的钱,欠的可是官老爷的钱……唉……”“我能借上钱,靠的是我家大舅哥作保。因为这事,他婆娘同他吵得不可开交的,我瘸了腿,又只有一个儿子,老婆子都下了地,恨不得日日守着那些青苗,万一……万一还不上,那我家老婆子,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娘舅哟。”老丈说着,摆了摆手,“嗨,我同小娘子你一个奶娃娃说这些作甚。小娘子,你心地好,官老爷也心地好,还借我们钱。都是老头子没有用,胆子小,怕呀!”谢景衣点了点头,给了老丈一个安慰的眼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瞧着今年,一定会风调雨顺的!”老丈勉强笑了笑,“若是如此,便好了。”谢景衣收了哨子,在嘴中吹了吹,哨音还同之前一样清脆,可是她总觉得,好似并没有一开始那般欢快了。“三娘子,咱们还逛吗?”青萍好奇的问道。谢景衣摇了摇头,“走吧,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青山村吧,免得天黑了,哥哥同大伯娘担心。”青萍应了声,牵起了小毛驴,“三娘子若是相逛,等后日咱们回去,路过这富阳县城,还能再逛的。”第51章 大伯娘的愤怒春日的村庄,可比冬天要有生气多了。一望无际的农田里,都是嫩绿嫩绿的青苗,一到这个时候,村里的小娘小伙儿们,便紧张起来了。农家人娶妻嫁汉,讲究的就是一个手脚麻利活计好,往那田垄上一站,随便一瞅,便知道哪家人好了。那青苗整齐直溜儿的,不说心灵手巧,那也是勤快的;那东倒西歪的,不用看,要不心太野,要不就是笨手笨脚,日后养不了家的;至于那到现在还在紧赶慢赶插秧的,那肯定是能躺着绝对不站着,恨不得娶个佣人回家,农活是你的,娃是你的,连饭都要你煮的懒汉!绝对不能嫁的。谢景衣骑着小毛驴进了村,隔得远远的就瞧见大伯娘许氏在田边走来行去的,手中还提着一罐子汤水。虽然家中已经算得上富裕,也顾了长工,但他们一家子,还是习惯亲自劳作,用谢大伯的话说,不种地的还叫什么农民?“伯娘,天都快黑了,咋还不家去?”大伯娘闻声扭头,见到谢景衣,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努了努嘴,谢景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田地里,有一个穿着青色粗布短打的小郎君,他在田间一个个的瞅着,在补苗。这苗也不是个个都能存活,有些栽种的时候,就伤了根,日头一晒,便死了,是以得及时补上新苗。谢景衣古怪的看了大伯娘一眼,就算我大伯憨了些,这一只红杏出墙来,还喊他亲侄女瞅,是不是不厚道?大伯娘倒是没有注意,对跳下小驴的谢景衣说道,“你在城里,见的人多,帮大伯娘瞧瞧,那后生怎么样?家中虽然不及我家富裕,但据我观察,是个手脚轻快的,也曾读过书,识过字。最关键的是,他家阿娘是个性子软的,好相处。”“小花年纪是不是太小了?”谢小花只比谢景衣大上几日,是以她很少叫她阿姐。大伯娘嘿嘿一笑,“这四里八乡的后生,我都瞅过了,他还挺合适的。你大伯原本想托你阿爹帮小花在城里找一个,可我们到底是乡下人,我怕小花受委屈。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好,受了委屈,抬个脚就回了娘家。”“你不晓得,这好的后生啊,若不先抢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谢景衣闻言笑了笑,大伯娘虽然问她意见,但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定论了。“大伯娘你火眼金睛,一个村知根知底的,自然是最好。”大伯娘更加高兴起来,“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这个,咱们快些回去,该用晚食了。”谢景衣点了点头,同大伯娘并排走着,装作无意的问道,“伯娘啊,最近村里的人可问朝廷借了钱买苗啊!咱家有钱,给了几户作保?”“啊,村里说五户一保……哎呀,老头子咋回事,你咋让柴衙内坐门槛上,把人家的衣裳都弄脏了,给搬个凳子啊!”大伯娘说着,直冲了过去,瞪了谢大伯一眼。谢大伯敲了敲鞋底,“去去去,都是老爷们,怕什么脏。那头不是有椅子么?我们说得正带劲呢!”谢景衣无语的走到了谢景泽身边,询问的看向了柴祐琛,什么叫做阴魂不散,这就是啊!上一次大伯一家子瑟瑟发抖的拘谨模样,还历历在目,今儿个都一起坐门槛上说得唾沫横飞了。然而柴祐琛并未给她一个眼神。只是看着谢大伯问道,“大伯给了几户作保?”谢景衣一听这问题,立马竖起了耳朵。“县老爷叫了村长去,说了五户起保。我原本寻够了五户,但村里有几家找不到保人的,村长没有办法,就给我们分了。”大伯娘一听,着急起来,“怎么没有听你说起,把谁分给我们家了,莫不是老孙家吧?”谢大伯叹了口气,“可不是老孙家!”大伯娘将手中的罐子一放,袖子一撸,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可真是我亲爹,给我分了这么一户泼皮无赖。老孙家欠了一屁股外债,人都寻着他要剁手呢,如今冲着官府借了钱,就是这苗丰收了,他能余下钱来?早就被那些收债的要走了。”“再说了,我刚从地里回来,他们家田里稀稀拉拉的,刚刚我还呸了好几声,糟蹋东西的玩意儿!这一回来,敢情糟蹋的是我家的苗儿,塌的是我家的房子呀!”谢大伯被她说了一通,觉得有些没有面子,咳了咳说道,“左右钱不多,其他几家原都不穷,肯定还得上。这老孙家,实在不行,我们先给他垫了,日后总归要还的。”大伯娘这下子彻底的怒了,“给他还?他是喊你爹,还是喊我娘啦?我给他还,老大要娶城里的姑娘,排面需要吧?老二媳妇怀上了,总不能苦了我大孙子吧?老三要读书,老四要出嫁……我给他还,他喊我祖奶奶我都不给他还!”“明儿个我便拿了牛鞭,去守着那懒蛋,他若是不好好种地还钱,看我不抽花他!”不说谢景衣,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许氏的王八之气给震住了。她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平日里都性子温和,也十分大方,每次他们回来,都杀鸡宰羊,十分热情。两个儿子念书,也都很舍得,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许氏发火。许氏怒了一通,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大伯娘太生气了,可吓着三囡了?这实在是让人恼火,我家本就有钱买苗,莫名其妙的非逼着我们去借钱,白白要出三分利。这也就算了,现在还给那不相干的人作保是怎么回事?”“我们村里,还算富裕。但是那老孙家,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几年前,他就来借过钱,你大伯心地好,借给了他,结果呢?全都败光了,到现在都没有还。他根本就无心种地,左右想着,到了冬日里,村里一家讨一口饭,饿不死的。”“最近两年,村里已经没有人愿意同他往来。现在好了,左右钱有人还,他还不拼命造?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有那钱,买牛犊子不好?不是我说,那烂到根子里的人,只会越来越烂,不会好的!”第52章 迷茫“富阳县令说所有人必须都问官府借钱,要利三分?”柴祐琛皱了皱眉头,问道。谢大伯点了点头,“里正是这样说的。你别听老婆子的,官府也是一片好心。也有很多勤快的穷人,因为家中遭变故,没有钱买青苗。借了这钱,就能够缓过来了。总比去问那些地痞无赖借的好。”大伯娘一听,更加来气了,“你也说了,是勤快的,突遭变故的……这样的人,别说官府借给他了,便是来寻我,我也眉头不皱一下的,可是老孙家的算怎么回事?”眼瞅着两人要杠起来,柴祐琛淡淡的插嘴道,“可据我所知,朝廷并未强制百姓去借钱,利息也是两分,不是三分。”谢大伯一愣,有些结巴了起来,他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垂了下去,只有些沮丧的说道,“要是二弟还在富阳就好了。他肯定不会这样。”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谢景衣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的震惊,比起柴祐琛来,一点儿都不少。官家十分的信任王公,几乎样样遵从,这青苗法原是王公在地方任上先试着推行过的,效果显著,的确是为朝廷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并且也让更多的百姓,种得起地,养得起苗。这是实打实的功绩,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在推行的一开始,朝廷中大多数的人,都是持观望状态。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流民,这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两方对立,撕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能理智探讨,都觉得是对方的人故意使绊子,才让这青苗的事,出了大岔子。她同柴祐琛能够插手进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定局。若是王公在就好了,若是谢保林在就好了,只可惜,哪里有那么多县令如王谢。这个世上,最不可控的便是人性。柴祐琛同谢景衣对视了一眼,语气怪怪的安慰道,“兴许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待我去查查便知晓了,伯父伯娘还是先别对外头说起。”谢大伯同大伯娘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我们省得的。其实之前我们也听过旁的县城过来的人提过,说他们是两分利,但我们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县老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对对,咱们先进去用晚食,天都快黑了。”谢景衣瞧着柴祐琛自然而然往里头走的模样,有些吃惊,她赶忙跟上,悄声问道,“你来了几日了?”柴祐琛淡淡的说道,“三日。”混了三日才问起青苗的事?也太废材了吧?像是看穿了谢景衣的心思,柴祐琛哼了一声,“纸条。”谢景衣恍然大悟,她差点儿忘记,刘莹莹状告她自己亲爹的事情了。农家的粗茶淡饭,一行人很快就用完了。在谢家老宅的后头,有一处老井,谢景衣小时候,来这里避暑,大堂哥会带他们兄妹去摘山葡萄,然后镇在井中,冰但是不甜,酸得倒牙。吃过之后到了晚上,嘴里不自觉的流口水,连豆腐都咬不动了。谢景衣伸出头来,往那井里头探了探,在月光的照耀下,明显能够瞧见她黑漆漆的影子。“我的心在哪里……谁把我的心挖走了……”谢景衣噗呲一下笑了出声,一扭头果然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柴祐琛。她说着,松开了撑在井边的手,对柴祐琛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身子一歪,往那井中倒去。还来不及吓人,就被柴祐琛吓了一大跳。“你把我的手抓断了!”柴祐琛阴沉着一张脸,“你就这么想死么?裴少都都没有死,你舍得死?”谢景衣甩了甩手,却挣脱不开来,“就许你吓我,不许我吓唬你?裴少都死不死,同我有何干系?我可舍不得死。你吓人的本事不如我,输不起还生气,可真逗。”“不说别的,我从井里捞出来的美人,比你家门口石狮子的腿都多!还能怕鬼?”柴祐琛哼了一声,闷闷的说道,“我已经亲眼看见你死过一次了,不想看到第二次。”谢景衣心中一酸,轻轻的说道,“松手。你查得怎么样了?”柴祐琛松开了手,“刘莹莹没有骗人。李家明面上是一个商户,但是已经在杭州城里占据了半壁江山。杭州九个县,有两个县的县令,乃是李家的姑爷。富阳县新上任的这是第三个。”谢景衣有些咋舌,别看县令这个官小,但可都是执掌一方的父母官。“宋知州乃是杭州过客,差不多便得了,很少为难人。徐通判家的大宅院你可还记得?”谢景衣点了点头,“很大,同你们家差不离。”柴祐琛嗯了一声,“那宅院,乃是李家半卖半送的。不然的话,徐家也无根基,如何能够在那等好地方,买到这样的好宅子?徐通判在李家人升迁里头,使了不少力气。”“没有找到刘仓司失职的证据,但是却揪出了徐通判。于是我便想来这富阳县,从李家这个姑爷开始查起。毕竟他初来乍到,尚未控场,是最容易出纰漏的时候。你阿爹在这里耕耘多年,我上次来,都认识他们了。想要找寻证据。”“总之,刘家同李家一定都有大问题。只不过刘仓司远比徐通判,要小心翼翼有经验多了。我还查到,当年刘仓司娶李家三娘子时,李家虽然富裕,但是远远达不到今日这等地步。”谢景衣若有所思起来,“明日我回杭州城,宋光熙在城外的庄子上摆桃花宴。刘家人也会去,到时候我再寻刘莹莹打探一二。她那么恨刘家人,有机会一定会透露线索的。”柴祐琛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谢景衣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以前官家也问过你这个问题,你是如何回答的?”“没有错,是那些人,不够贤明罢了。可是我现在觉得,我们也不够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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