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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TXT全集下载_7(1 / 1)

“我就是瞧不上她,才出言怼她的。你放心,徐子新若是敢报复你,我替你出头!”谢景衣点了点头,“光熙姐姐,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既然亲事不成,我们也不想再提,省得我阿姐不好说亲。唉,我们真是无妄之灾。”宋光熙见谢景衣低落起来,忙给关慧知使了个眼色,踢了踢她的脚脖子,又努了努嘴。关慧知坐起身来,“徐子宁丑得要命,还是莫要一朵鲜花插在猪粪上了。”“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么?”关慧知摸了摸下巴,“我这个人还是实事求是的,他生得有些干煸,头小,实在比不得牛粪,勉强是个猪粪吧!”谢景衣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宋光熙同关慧知对视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说话间一个嬷嬷又来催请了,关慧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宋光熙的肩膀,“你也莫要幸灾乐祸了,谢玉娇自视甚高,永平侯府是花了大气力教养她的,又怎么会浪费在一个穷举人身上?不信你等着瞧就好了。”宋光熙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慧知姐姐家中显贵,你说是如此,那定是如此了。罢了罢了,管她嫁给谁。咱们快些去吃好吃的,我家厨子做的八宝鸭十分的美味,你们一定要多尝尝。”……宋夫人的生辰宴十分的平和,简直风平浪静到无趣。这让每次饮宴都是血雨腥风的谢景衣,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众人用过膳食之后,又饮了会儿茶,便各自归家了,等回到家中的时候,那场大雪恰好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满地都是刺目的白色了。谢景衣推开了窗子,冷风迎面扑来,她看了看天,手紧了紧,离下一次永平侯府登门,怕是不远了罢。第27章 登门致歉谢景衣心中思量着事儿,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寅时方才睡着,天不亮便又醒了。“小娘,徐夫人领着徐小娘子来了,还有那徐三郎呢,夫人正在花厅见客,咱家大娘子也在。”谢景衣揉了揉眼睛,“现在什么时辰,就来?”“卯时三刻而已。”青萍端了热水上来,有些鄙夷的回复道。从未见过,主家未起便无故登门的客人,简直是太上不得台面了。谢景衣也颇为无语,这徐家来道歉,还要来蹭她们家一顿朝食不成?快速洗漱完毕,谢景衣揣上了暖手炉,便朝着翟氏的住所走去,往日晨起,她们姐妹都是先去给母亲请安,然后一道儿用饭的。走在门口,便瞧见一排五大三粗的婆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四处张望着,谢景衣瞧着面生,想来都是徐夫人带来壮胆的。“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把一院子好雪都挡住了。这都是哪里来的婆子,怎地如此不懂礼数?曹嬷嬷,你也是我阿娘身边的老人了,这事儿办得可不妥当。”曹嬷嬷听得谢景衣的声音,松了口气,“三娘子说得是,都是老奴的错。诸位老姐姐,还请去侧边喝杯茶暖暖。”那徐家领头的婆子,高昂着头,正欲反驳,就看到了谢景衣凶横的眼神,明明徐家的地位高,可她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怂,不自觉的便抬了脚。其他的人见她一动,也跟着走了出去。谢景衣甩了甩袍子,唉,这曹嬷嬷忠心是忠心,就是从商户人家出来的,见了大官就发憷,谢徐两家本就不对付了,何必还这么卑躬屈膝的,让他们脸大。等她有钱了,一定要寻一些悍仆护主,那才有一手遮天的霸气!屋子里的气氛令人窒息,徐夫人板着脸坐在那里,像是被人强迫着上了花轿的寡妇;徐子新一脸便秘之色,宛若三次大婚三次被绿,想跳崖自尽有腿软想着要不要赌一赌第四次的软汉;徐三郎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翟氏则是一头雾水的坐在上座,时不时的打量过去,完全搞不懂这母女二人唱的是哪一出,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谢家两姐妹。“谢三囡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昨儿个从知州府上回来得晚,我还想着一会儿给你带朝食过去呢。”谢景音见到谢景衣进来,忙站了起身。谢景衣微微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听闻家中来了客人,过来瞧瞧,原来是徐夫人,来得这么早,可是有急事?”谢景音松了口气,徐夫人一大早来这里,一言不发的就往堂上坐,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她阿娘说话,徐夫人也不言语,这屋子里简直比外头还冷,尴尬死人了。徐夫人身子一僵,抬头看了谢景衣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拉不下脸来道歉。谢景衣眼眸动了动,看向了徐子宁,“徐三哥今日怎么没有去学堂,我阿哥还说给你带芸豆糕呢。”徐夫人一听芸豆糕三个字,立马警惕起来,猛的一下站起了身,“我今日是来登门道歉的。”翟氏的脸色顿时好看了几分,心下不由得有些犹疑。徐通判到底是谢保林的上峰,徐家一家子登门道歉,她若是不理会,未免太不近人情。可谢景娴受的屈辱,一旦想到,就让她意难平。“道歉?不知道所谓何事?”谢景衣拽了拽翟氏的衣袖,淡淡的问道。翟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轻轻的拍了拍谢景衣的手臂,说道,“正是,徐夫人好好的,为何道歉?”徐子新一下子炸了锅,跳了起来,指着谢景衣骂道,“你这个坏心眼的臭丫头,不要太过分!”“所以,徐夫人是特意带了徐小娘,登门来指着我的鼻子骂的?”谢景衣惊讶的看向了徐夫人,不给徐子新一个眼神徐子新一瞧她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更是恼怒起来,“你这个贱……”“子新闭嘴!”徐夫人瞪了徐子新一眼,咬了咬牙,说道,“子新年纪小不懂事,自己个丢了戒指,却误会是娴娘拿了,让娴娘受了委屈了。我今日来,便是带她来道歉的,真的是被惯坏了。子新,快给你景娴姐姐道歉。”徐子新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徐夫人又吼了她一声,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谢景娴面前行了礼,“景娴姐姐,我错了,请原谅。”谢景娴瞥了一眼徐子宁,见他还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眼眶一红,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没……没事。”谢景衣在心中叹了口气。翟氏皱了皱眉头,紧了紧手,“这里既然没有外人,有些话,我便直言了。我们家虽然比不得通判府上财大势大,但是我女儿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在我心中,那就是最珍贵的。”“夫人若是瞧不上我们,尽管直言,我们绝对不会死皮赖脸的高攀。可徐夫人一边同我谈亲事,一边又想要毁掉我女儿的名声,这事儿实在是做得太不厚道了。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话,我不想说,也不敢说。”“只是做人,要将心比心。夫人的儿子是人,旁人的女儿也是人。它日夫人上了京城,若是有那比徐家更权贵的人,欺辱子新……夫人是不是光一想,就心如刀绞?这便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们无意结亲,也无意结仇。这些话,作为下属女眷,我原本不该说,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不得不说。”徐夫人微微动容,却抿着嘴不言语。谢景衣小白眼儿一翻,你们是陀螺么?不抽不转的?她就知道,对于这种没脸没皮,自私自利的人,感化是半点作用也没有的,必须狠狠抽打。“徐三哥~~~”谢景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徐夫人一个激灵,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翟氏的手,“是我想岔了,景娴是个好姑娘,这事儿……唉……是我对不住了。”谢景娴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被谢景衣一瞪,又缩了回去。徐夫人说完,看了谢景衣一眼,谢景衣勾了勾嘴角,拱了拱手,“徐三哥,祝你来年金榜题名,早日娶到一个像你阿娘,像你阿妹一样好的妻子。”徐子宁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谢景娴动了动嘴,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快步的跑出去了。徐夫人一瞧,连告辞都没有说,忙不得的追了出去。待他们走得没有影子了,谢景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这才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翟氏叹了口气,“曹嬷嬷,去把门关好了,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事儿,到这里就算是了了,日后谁也别提,叫门上都打起了精神,咱们关门谢客,专心准备过年,莫要再生事端了。”第28章 第一桶金翟氏这一关门谢客,便是十来日。一晃便到了年关了,等今日谢景泽从书院回来,谢保林官府封印归家,他们去外祖父家送了年礼,便要一家子人赶了马车,回富阳县老家过年祭祖了。自打那日徐夫人来登门致歉之后,徐子宁便再也没有来过,听闻前两日他们家已经启程往京城里去了。杭州城里开始热闹了起来,有不少城外的人,都过来置办年货。到了年底,大家伙儿手头都宽裕了些,那些玩杂耍的,唱大戏的,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走在街头,四处可以看到围成一团又一团的人。“红娘,回去了。”一个汉子挑着担,满满当当的装着精心置办的年货,拽了拽身边的女子,用方言说道。“啊!你干什么,你谁啊你!”被拽的女子一惊,忙往后退了开来。那汉子黑黝黝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薄韵,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认错人了,我瞧着这蓝花布衫儿,还以为你是我婆娘。她刚才就站在这里的。”他说话的声音大,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兰花白插着银簪子的妇人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我瞧着那边有糖,便过去瞅了瞅。大妹子不好意思,他这个人毛毛躁躁的,搞错了,正是对不住了。”被拽的女子见她客气,摆了摆手,“无妨无妨。这蓝花布小袄好看,穿的人多,认错了也是常事。先前我还认错了娘呐!”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谢景音坐在马车上,好奇的撩起了马车帘子,瞧着外面的动静。徐通判府离开了杭州之后,她阿娘才允了她们出门,谢景娴这些日子一直低落得很,谢景衣便打着来接长兄归家的名头,非拽了她们出来散心。“阿姐阿姐,你来瞅瞅,先前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是十来日没有出门,怎么觉得这杭州城都眼生了,现在我可算是弄明白了,怎么一下子这么些人穿花布袄子了。还别说,怪好看的。怎么以前从未见过?”谢景娴闷闷的伸过脑袋一瞧,这一瞧倒还真是,但凡生得好看一点的姑娘,都换上了花布袄子,虽然花纹不同,款式不一,但都是清一色的粗布印花,在一顿灰布麻衣里格外的突出。“的确是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布行请了厉害师父来,这下可赚了个盆满钵满。”坐在一旁玩着手串的谢景衣咳了咳,吸引了两位姐姐的注意力。“前些日子,我同阿娘禀过了,要用她的染布坊,阿娘准备年节的事,也就没有多问。她一不问,我便忘记了说,这蓝花布,便是我们家铺子里染出来的。”谢景音一下子蹿了过来,摸了摸谢景衣的额头,“谢三囡,你在说什么昏话?这是你弄出来的?”谢景衣笑了笑,害羞的搓了搓手,“胡乱捣鼓的,不过是赚了一点点小钱钱而已。目前也就是在咱们杭州城附近,卖得红火。离赚大钱的日子,还远着呢。”她说着,看向了谢景泽,“阿哥可还记得,待春闱金榜题名,小妹要在樊楼,给阿哥摆下流水席。当然现在流水席还没有,大概只能够摆个流水面,但日后,流水的鸡鸭鱼肉,流水的正店美酒,统统都会有的!”不过是十来日光景,谢景泽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他伸出手来,想摸谢景衣的头,却又缩了回去,背在了自己的身后,“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妹的期望。”谢景衣认真的笑了笑,还未说话,就被一旁的谢景音扑倒在马车里,“好你个谢三囡,竟然一个人闷声发大财,我不管,今日的糖炒栗子,你给姐姐我包圆了。”她说着,还捏了捏谢景衣的脸,揉搓得她的小脸红彤彤的,口齿都不伶俐起来,“包!”谢景音又揉了揉,“阿姐的绣架都旧了……”“买!”“大兄想要一本王公的新文集……”“买!”谢景音这才满意的松了手。谢景衣无语的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小脸,撩开帘子,刚想吹吹风,就眼皮子一跳,瞅见了久违的傻马头……那马儿像是遇见了心上人一般,对着谢景衣喷了喷鼻子,欢快的叫了起来。大马之上,坐着一章臭脸的柴祐琛。不知道是不是谢景衣的错觉,她总觉得,半月不见,柴祐琛好似黑了不少,跟下地归来一般……下地归来?谢景衣心中略略不安起来,这种金贵公子哥儿,怎么会下地,哈哈!柴祐琛瞥了一眼谢景衣,“看来胭脂便宜了,要不你能整盒都糊在脸上?”谢景衣啪的一声,把帘子关上了。老娘脸上明晃晃的手指印你瞅不见?你才把整盒胭脂都糊在了脸上。“谢伯父,您瞅瞅这可是你家的马车?”谢伯父?谢景衣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又一步撩起了帘子,果不其然,瞧见在那高头大马的另外一边,赫然就是她阿爹谢保林的马车。谢保林从马车里伸出头来,乐呵呵的说道,“可不是,正是我家囡囡,几日不见,好似长胖了些,这脸都红润了好几分。”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谢景衣挥了挥手。谢景衣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四下里看了看,这里离他们家不远,已经不是闹市,人烟稀少了,便半拉了帘子,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认识我爹?”柴祐琛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谢三娘子果然大才,我去富阳体验了一番,收获良多。”所以柴祐琛这半个月,是去了富阳县,按照她说的体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弄懂经济民俗去了?她想着,又听到谢保林说道,“逸天你骑马风大,莫要说话掺了风,那肚子是要不舒服的。”柴祐琛乖巧的点了点头,“伯父提醒得是。”……谢景衣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掉下来了。她听到了什么?逸天是柴祐琛的字,所以他阿爹现在都不叫他柴衙内,柴二公子,直接叫上字了!是有多熟!还有柴祐琛,你卖什么乖!你刚才还辱骂我胭脂糊一脸!谢保林听了柴祐琛的回复,把头缩了回去,马车很快便进了巷子,在谢家门口停了下来。柴祐琛也下了马,等谢保林下了马车,同他告辞了,这才转身朝着自己家走去。经过谢景衣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刚下马车的谢景衣被他一盯,险些没有站稳。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方才说道,“我出城,你花布都卖遍杭州了……嗯,很好!很好!”第29章 外祖登门谢景衣咳了咳,“多谢柴二公子夸奖,不过是就是一阵子风头,小本买卖小本买卖,勉强糊口罢了。”她说着,略略有些心虚的看了柴祐琛一眼,这一抬头,却发现柴祐琛正看着她,满眼都是笑意,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几分,她竟然第一次感觉到,柴祐琛的确是有做探花郎的美貌。等回过神来,柴祐琛已经走到转角处,只看得到一个背影了。“谢三囡,你还杵在那干什么?冷得要死,快进去了。”“来了来了!”谢景衣拔腿就朝着站在门口等她的谢景音跑去。谢景音朝着巷子深处望了望,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头上,“看了你二姐我这张脸十几年,你竟然还能中旁人的美人计!简直辱我!”谢景衣一个踉跄险些滑倒,晃悠着站稳了,仔细的瞅了瞅谢景音,那张脸三庭五眼,甚至是鬓角发尖都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样一洗眼,顿时觉得,同谢景音相比,柴祐琛那点子美貌,宛若莹莹之火对比皎皎明月。“二姐真好看。”谢景音抬了抬下巴,“走了。你要牢记二姐我的话,高嫁高嫁,那得是嫁。有的人看狗都是一往情深的,你若是放在心上,你就输了。”谢景衣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挽住了谢景音的胳膊,“二姐,我怎么觉得你骂我是狗?”谢景音转过头来,捏了捏谢景衣的脸,“那你还是比小狗子值得疼爱点!以后每看姐姐的脸洗一次眼,就给我买一包糖炒栗子吧,便宜你了。”“你怕是想多了,你不知道那姓柴的有多讨嫌,他在我那铺子对面,也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样样学我,断我财路,若非他是金贵的衙内,我早一板砖拍上去了。今儿个还骂我赚了钱就抖,把一整盒胭脂都糊在脸上,丑得令人窒息。”谢景音惊讶的张圆了嘴,随即又同谢景衣同仇敌忾起来,“竟然有这等不要脸之人!简直太过分了!我谢景音的阿妹,最对只是略丑,怎么会丑得令人窒息?”她说着,咯咯笑着,朝前一步跑去,谢景衣一听,忙追着她打了起来。两人一路追跑,冲进了花厅,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坐的是人了。谢景衣眼前一亮,望着坐在上位的那个胖得像是一座小山一般的老者,激动的唤道,“外祖父。”随即又看了一眼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同样圆咕隆咚的中年男子,又唤了一声,“大舅!”翟老爷站起身来,肚子上的肉抖了抖,他看向了一旁的翟氏,“你这几个孩子,都生得好。瞅瞅三囡这小牛犊子的劲劲儿,走路虎虎生风;二囡看着娇弱,但是中气十足,若是去吆喝,那怕是一条街的人都要被吸引过来。”“都是好孩子,外祖父啊,瞅着就高兴。”谢景衣同谢景音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翟老爷这走心得从来不换的夸奖,全然不为所动。“外祖同大舅今日怎么来了?我们还等着阿爹同哥哥回来了,明日过去送年礼呢!”谢景衣心中有数,但还是装作不知的问道。翟老爷也是个爽快人,看了谢景衣一眼,“是为你而来的。你这孩子,当真是出息了,整出了那蓝花布来。我一开始知晓是你们铺子里出来,还想着那我们便不做这一块了,也好让你阿娘多给你们姐三赚点嫁妆钱。”“可这几日形势不同了,天天都有来问花布的人,还有要货要得多的。外祖瞅了,你们那是小本买卖,远远拿不出那些货来。咱们杭州城里,做得大的布行一共有四家。”“咱们翟家算是一家,另外还有锦绣坊李家,一根丝张家同天绣坊裴家。李家已经有人出发,要去洛阳去寻打花板的人了。洛阳往返时间不短,外祖父是个生意人,不能看着到嘴边的钱不吃。”“所以现在有两个提议,第一,你把花板还有染布的法子直接都卖给我们天布坊,外祖父不会亏待于你,你们兴南街的铺子,也还可以自己染,若是不想染,我给你们拿货;第二,你拿分成,只不过因为布,染料,还有来拿货的客源,后头的运送全都是我做的,你拿的比例会比较低。”“而且,你需要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们新的花板;分成,只从卖花布的利润里分,旁的不行。倘若日后花板师父多了起来,从他那出的花板,你的分成比例要降低。”“这花布虽然是好,但也只是一阵风潮,是以外祖父也无法判断,到底哪一个更好一些。你看看你中意哪一个?”翟氏一听,忙插话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还能要阿爹的钱,我出嫁的时候,阿爹给了我好些陪嫁……景衣……”翟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翟老爷打断了,“不不不,我今日不是以景衣外祖父的身份来的,是以正阳街大布坊的东家身份,来同兴南街大布坊的东家谈生意的。”翟老爷说着,笑眯眯的朝着谢景衣走了过来,“我都打听过了,那铺子你已经给了景衣了,那你说的不算,景衣说的才算。”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我选第二种。而且,有两件事,外祖父说错了,首先这花布不是一锤子买卖,它会同银首饰一样,成为女子出嫁必备的嫁妆;其次,便是有了其他的花板师父,做出来的花样子,也远不及我。”翟老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就听景衣的。那分成……”谢景衣笑着挽住了翟老爷的手臂,“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儿,哪里劳烦祖父亲自出马,让掌柜的去谈便是了。”翟家阿舅一听,终于找到了自己插嘴的地方,“我瞅着三囡压根儿不知道行情,派手底下厉害的来呢!”谢景衣羞红了脸,“舅父不要戳穿我,我可是兴南街大布坊的东家!”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不是她不知道应该拿多少分成,而是翟家情况复杂,不如公事公办来得好。谈钱伤感情,这句话说起来虽然冷血,但并非是没有道理的。第30章 有喜翟老爷得了准信,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原本许久未见,该多同你们亲香亲香的,但这赚钱之事不能等,我有几个北地来的老朋友,都等着我的信儿呢。我们便先走一步了,别让人偷了桃儿。”谢景衣点了点头,“花板同染布的法子什么的,姚掌柜比我门清。这两日我再出几个新的花板,给外祖送过去。”翟老爷闻言心中一声感叹,看了翟大舅一眼,“妥。不用太过繁杂,先把眼前的钱赚了,抢占先机为上。”“知了。这波怕是赶不上年节了,我刻百花板,春日花朝节用起来恰好适宜。”翟老爷表情更是复杂起来,“真该让亦宴来瞧瞧,省得他承蒙祖荫,赚了些钱财,便不知天高地厚了。”翟大舅圆滚滚的脸一红,他本就生得白,这样看起来像是熟透了的西瓜。翟亦宴是翟大舅的嫡长子,整个翟家的家业,都是他的。他不走仕途,打小儿就跟着祖父父亲走南闯北的做买卖,在杭州城里也算是小有财名了。少年得志,难免有些发飘,而且翟亦宴做买卖,人送外号“赌徒”,倒不是好赌,而是他喜欢做那等冒险买卖。同翟老爷一步一个脚印的建起大布坊,翟亦宴打一开始,就看着海的那一头。尤其是今年,领船出海,给翟家赚了不少银钱,此时正是气焰高的时候。翟老爷年纪大了,难免肝颤,生怕他迈大了步子扯着了蛋,但凡遇见一个稍微长进一点的,都要来这么一出,一方面暗戳戳的炫耀一番翟亦宴,另一方面,又想着拉踩打压他一番,好让他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真是煞费苦心。谢景衣听得多了,浑然不把这夸奖当真,下意识的接道,“我这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恰好撞上了。大表哥都敢出海了,谁不夸翟家后继有人,厉害了!”翟老爷肉眼可见的高兴,哈哈笑了几声,说罢摆了摆手,“我们先走了,再不走,怕是要留下来用饭了。”翟老爷虽然生得胖,但是做人做事,都是来去如风,一说罢,便当真大步流星的走了。谢保林老实巴交一直插不上话,到了这关口,忙跟着送出门去。待他们一走,翟氏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干呕起来。谢景娴忙上前一步,递上了帕子,给她拍起背来,“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夜里着凉了?”翟氏干呕了好几声,拿茶水漱了口,又擦了擦嘴,“你阿爹是不是从富阳带鱼回来了,我怎么闻着,一股子腥味,先前便想吐了,想着你外祖同大舅说着正事,便忍住了。”“他这一走,脚步带风,腥气就更胜了。”谢景衣吸了吸鼻子,压根儿没有闻到什么鱼味儿,杭州本就多水,他们过几日又是要回富阳过年节的,谢保林没有理由舟车劳顿的带鱼过来。“怕不是我今日喝了鱼腥草水?”谢景音一拍脑门,往后退了几步,“我惯不喜欢喝茶,今日三囡拉我去接大兄,我寻了个茶棚,喝了杯鱼腥草煮的凉茶。”翟氏一听鱼腥草三个字,又拿着帕子捂住嘴,干呕起来。谢景衣瞧着她这般模样,顿时脑子一嗡,想起了上辈子的旧事来。当时他们信了那婆子的鬼话,快马加鞭的上了路,途中遇到劫匪,阿爹同大兄以命相搏,她们三姐妹护着阿娘虎口脱险,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周身都是血,也不知道那血是劫匪的,还是她们自己的。翟氏在那之后,一直都延绵病榻,脸色蜡黄如纸。那时候她们都陷入惶恐与悲恸之中,并未关注过多的事,只当翟氏受了惊,承受不住丧夫丧子之痛,是以才如此。现在想来,那会儿翟氏虽然身上有小擦伤,但是并没有大的伤口,罗裙上头却全都是血……再看如今这般呕吐模样……“阿娘,你莫不是有喜了?”谢景衣心情复杂的问道。若是真的,那上辈子,翟氏心里该有多苦。翟氏呕得撕心裂肺的,有气无力的擦了擦嘴,“你这孩子,浑说什么?也不瞧瞧,你都多大个人了。阿娘当年怀你的时候,过于贪嘴,好家伙,你一出生,就有九斤重!又白又胖的,那小胳膊,比湖里的藕还粗。那小手,跟白面馒头抠出五个窝似的。对了,小时候大家伙儿都叫你谢九斤!”谢景衣一囧,什么鬼?什么谢九斤!听起来感觉她和外祖父还有大舅站一块儿,就是三个铁球一起滚来滚去!“哈哈,谢九斤……阿娘,你怎么不早说,日后她怼我,我便叫她谢九斤!”翟氏瞧谢景音摇头晃脑的要扑上来,一时忍不住又捂住了嘴。谢景音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悄悄的躲到柱子后头,捂住自己的嘴闻了起来,鱼腥草当真有那么腥么?“阿娘生你生了三日方才生了下来……总之,没有的事。准是着凉了。”谢景音就觉得奇怪,翟氏嫁给谢保林之后,一口气生了一子三女,他们兄妹四人的年纪都极其相近。怎么到了她之后,便一此都没有怀孕过了,想来是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被大夫说过,再也不能有喜了。“阿娘,叫人探探脉吧。明日要去外祖家送年礼,你若是带了病气去,怕是又要被外祖母叽叽歪歪了。再说了,年节就要到了,还有好些事需要阿娘操持呢!”翟氏母亲过得早,谢景衣说的外祖母,乃是翟老爷的续弦。翟氏心中犯嘀咕,也没有勉强。谢景泽赶忙坐了马车,出去请郎中去了。离他们家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家医馆,那儿的黄郎中,同他们是老熟人了。不多时,那老郎中便背了药箱子过来,一顿寒暄之后,便开始搭脉。谢景衣又紧张起来,她一方面,觉得翟氏若是有喜,那是添丁进口的好事,可另一方面,又希望压根儿没有这个孩子,那么至少,上辈子,翟氏的痛苦能少上一分。黄老郎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惊奇的看了翟氏一眼,道,“夫人这是有喜了!”翟氏老脸一红,手帕掉在了地上。第31章 阴魂不散翟氏慌忙低头要捡帕子,被谢景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阿娘,现在可不好随便弯腰了,我给你捡。”翟氏闻言,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她都多大年纪了。谢景泽若非想着先立业后成家,待春闱之后再说亲,她怕是都要当祖母了,现如今竟然……当真是又羞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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