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者有份啊,”薛玮难得被甜味勾引,舔舔嘴唇,“易小姐真是太客气了……”他刚伸出罪恶的小手,就被梁霁辰打了霜似的眼神给冻住。“房子找好了?其他工作都做完了?”薛玮悻悻地缩回手,“小气劲儿,行行,你吃你的,还有这,没还回去,人家要你亲自去送。”他把那包装着耳环的透明袋放在桌上。雪花上的钻石闪耀着冷光,圆润小巧的珍珠浸润在砖红色的晚霞中,和那晚丽缦酒店大门口,易佳夕身上的白色毛衣被圣诞灯光染色的情境交叠在一起。梁霁辰修长的手指捏住透明袋的边缘,收进口袋里。“人呢?”他问。薛玮眨眨眼睛,“走了啊。”“你没送送?”“送什么?”薛玮一脸莫名,“哦对,易小姐说了,这要赶紧吃,她亲手做的。”梁霁辰坐下来,拆开刀叉包装,切开苏芙蕾的表皮,内里松润柔软。他对薛玮说,“把她手机号发给我。”“我那天不是发给你了吗?”梁霁辰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淡淡地说,“删了。”棠芯城城整理:感谢书被催成墨未浓、泺泺泺泺子的营养液~第8章从薛玮那儿拿到易佳夕的电话,梁霁辰并没有立刻打过去。他近来回国举办巡回演奏会,预计要待上一年多的时间,酒店环境再好,不够隔音,终究不能长住。薛玮在滨市给梁霁辰租了一处空间大隔音佳环境好的房子,这两天刚搬进去,另外还忙着准备下一场演奏会。耳环一直放在梁霁辰这里,他不提,易佳夕也不急着要回来。易佳夕聘请的助理孟瑶办事妥帖靠谱,很快就联系好设计师,设计方案和易佳夕敲定下来后,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装修。好在这家店铺的前身也是家甜品店,大方向不用改,还有间很大的后厨和冷库,孟瑶很有信心地对易佳夕打包票,说半个月肯定能开张。厨房内部光洁如新,添置了新的烤箱、冷柜等一干厨房用具,打扫之后,明媚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窗明几净。易佳夕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头戴改良过的厨师帽,一头乌发都收进去,只余一张白净俏生的脸庞。她低着头,细致耐心地在蛋糕边角处嵌上最后一粒草莓,这块草莓芝士蛋糕算是大功告成。“喏,替我尝尝味道。”易佳夕对坐在一旁的宋丛筠点了点下巴。宋丛筠将餐碟拉过去,手里捏着把银质小勺,小心地挖下一小口送入口中。“好吃。”她说。易佳夕送她一个白眼,“你这是试味还是试毒?”“我在减肥,”宋丛筠笑着说,“糖分是脂肪的情人,好身材的死敌,我敬谢不敏。”“你又吃不胖。”宋丛筠开启唐僧模式,追着易佳夕科普,“不光长胖,糖分吃多了皮肤不好,容易长痘,自从戒糖后我皮肤都光滑多了……”易佳夕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是挺光滑,水光针效果不错。”“去!”宋丛筠没好气地扭开脸,“你吃,当心吃得跟初中似的,小……”“谁提我外号我翻脸。”易佳夕声音凉凉的。“好,不提不提,”宋丛筠把蛋糕推过去,“就吃一块不要紧,胖了算我的。”别提这话,一提易佳夕就心梗。她自小就爱吃甜,晚上睡觉都要偷偷吮着糖,偏偏是个易发胖体质,蛋糕吃多了就长肉。当孩子的时候无所谓,长大了知道爱美,就刻意压着食欲,每次只能浅尝辄止。“不吃,忍着。”易佳夕摘下帽子,表情恹恹地盯着那块蛋糕。许是她的样子颇有些可怜兮兮,宋丛筠一边笑,一边给她出主意,“学我啊,嘴馋的时候就看吃播,就当是自己在吃。”易佳夕表示:“没意思。”吃播刚火起来的那段时间她有看过,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追捧。感觉不到是在享受美食,只是在机械的填鸭,看得人食欲全无。易佳夕把孟瑶叫进来。她递给孟瑶一只新餐具,“帮我尝尝。”那是块草莓芝士蛋糕,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易佳夕的手笔,她的烘焙手艺是出自ferrandi,能在摆盘时精确到毫米,制作甜品时不兴弄一些花里胡哨的造型,不过分追求精致的摆盘,更喜欢孜孜不倦地研究配方。她的手艺,孟瑶是相信的,不用尝试也知道好吃。再说,易佳夕到底是她的老板,哪有员工批评老板手艺的道理?孟瑶闭着眼就是一通夸,只盼把易佳夕夸高兴了,回头多给她发点奖金。易佳夕当场就垮了脸,“打住,你尝了吗就知道好吃?”宋丛筠简直笑到不行。在店铺装修期间,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开店一干事宜,头件要紧的事情就是定下甜品单。易佳夕初步拟好一张单子,打算把每一样都找人试验一遍。想从这两人身上听到实话是没指望了。易佳夕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那天给梁霁辰送了块蛋糕,忙得都忘了问他味道怎样。隔了几天的问题,再问就不新鲜了。今天得空,现成的新鲜食材,易佳夕现烤了几块蛋糕,让孟瑶打包好,安排人给梁霁辰送过去。易佳夕没有直接跟梁霁辰联系,而是通过薛玮得到他的最新住址。-沿江大道上有一处别墅区,环境幽谧,闹中取静。房主是滨音大一位老教授,退休后去了美国,二楼有一间隔音效果绝佳的音乐室,正合心意。梁霁辰对这间房子很满意。他习惯了独居,薛玮还是住在酒店里,只有需要和他对接工作细节的时候,才会到别墅来找他。这天傍晚,梁霁辰在楼上练完琴,下楼喝水,有人按门铃。开门后,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外卖员,他从外卖箱里取出一只包装精致的打包盒,请梁霁辰签收。梁霁辰今天在家待了一天,没点外卖,但他没有拒收。外卖单上清楚分明是他的名字。纸盒上印着y.bakery的logo,和几天前易佳夕送甜品的纸盒一模一样。打开后,叠放着两只精致干净的透明食盒,梁霁辰依次在桌面上摆开,里头装的分别是草莓芝士蛋糕、巧克力布朗尼。纸盒里除了一次性餐具,只有一张印着金箔的粉白色小卡片,正面同样印着y.bakery,反面是几句宣传语,还有店铺地址,联系电话和一张二维码。窗外是大片的夕阳江景,正是吃晚餐的时候,在这个时候送来,他是不必再吃别的了。梁霁辰这次回国,除全国巡演外,应滨城音乐大学管弦系主任的邀约,担任特约教授,每周要到滨音大上课。薛玮和学校那边协调完上课时间和内容,就趁着夜色赶过来向梁霁辰报告。进门后,薛玮一眼看见客厅茶几上那块吃了一半的布朗尼。“易小姐送来的吧?”他露出几分“知情人”的暧昧笑意。梁霁辰并不意外,易佳夕能精准地把外卖送到这儿来,没有薛玮暗中配合,是不可能实现的。他坐在沙发上,听薛玮说完工作安排,蛋糕也吃完了,冷不丁来一句,“给钱了吗?”薛玮有些莫名,“给什么钱?”梁霁辰有条不紊地收拾餐具,扔进垃圾桶中,“饭钱。”薛玮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梁霁辰这人是可以拿甜点当饭吃的,这说法也没什么不对。“人家摆明是特意为你做的,会要钱?”他觉得好笑,尊称都用上了,“梁老师,您怎么这么逗呢?”梁霁辰无视他的嘲讽,“为什么特意为我做?”薛玮一脸无语。要是换个骚包点的男人,薛玮只会当他在装,可梁霁辰大脑里大概天生缺根弦,他这么问,就是真的不懂。古典音乐在国内本是冷门,受众不多,梁霁辰能有那么多粉丝,跟他俊美的外形脱不开关系,未必真听得懂他的音乐,那都是锦上添花的因素。点进他的超话里,表白帖比乐评还多,更有甚者给梁霁辰取名叫“高岭之草”、“古典界的贵公子”……薛玮心说:真要让你们跟这贵公子谈恋爱,怕是要吐血。什么高岭之草,这岭是和尚岭,草是狗尾巴草,单身狗的狗,大写的不解风情,能把绕指柔化成百炼钢。他心中感叹,易小姐这一腔情意,只怕不如喂狗。“你就当你是试毒的。”薛玮觉得跟梁霁辰讨论这个话题,等于让梁霁辰对牛弹琴。对人,对琴,对牛,都是一种折磨。梁霁辰根本不接他茬,只是坚持说,“帮我把钱转给她。”他还从没有吃人白食的习惯。薛玮从沙发上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扔给梁霁辰一句,“你有她联系方式,自己给啊!”自那之后的一周,每天易佳夕都给梁霁辰送来外卖,定时定点,总是在晚餐时分,每天都换着花样,没重复过。只送吃的,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梁霁辰是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周五那天,梁霁辰要去滨大上夜课,薛玮开着车到门外接他,定好了六点出发。按照梁霁辰的习惯,他提前五分钟就该上车,这次偏偏在屋子里捱到六点整,薛玮启动车子要出发,梁霁辰动了动嘴唇,“再等会儿。”“等什么?”薛玮看破不说破。到底还是瑞士表本体,到时间就要出发,梁霁辰面上有淡淡的不悦,“算了,走吧。”薛玮懂了什么,偷着直乐。车才启动两步,就看见外卖员骑着电动车从中心花园处绕过来,停在梁霁辰的车旁。外卖交接仪式就此完成。薛玮将外卖餐盒整个的放在后座上,对梁霁辰说,“易小姐说今天有点事耽搁了,送得比平时晚一些。”梁霁辰看着手里的乐谱,不在意地“唔”了一声。车开在沿江大道上,梁霁辰忽然转头问,“她,跟你说的?”薛玮不乐意了,“跟我说怎么了?我热情善良还秒回,人见人爱。”哪像您。正说着,支架上挂着的手机亮起,推送一条私信消息,发件人是y.bakery。路面交通状况良好,薛玮左手掌方向盘,右手去摸手机,眼随手动,正脸没能对上屏幕,解锁失败。“破人脸解锁。”他嘟囔一句,就要输密码。梁霁辰手指在乐谱上敲了两下,“开车不要玩手机。”“我不是玩手机,”薛玮熟练地解锁手机,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官博与官博之间的交流。”棠芯城城整理:薛助理是无形中掌握了真相的男人,简称真男,又名真难。感谢泺泺泺泺子的营养液~第9章梁霁辰的微博,自薛玮接任他的助理以来,就归他在管,梁霁辰日常不关心这些琐事,连微博密码都不知道。那天在酒店咖啡厅和易佳夕碰面,临走的时候,易佳夕当着他的面,关注了梁霁辰的微博,留下一句话,“以后私信联系。”薛玮心里有些忐忑,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梁霁辰。可这段时间以来,易佳夕发来的消息统共就几条:吃的送到了没有,有没有磕碰坏,味道如何。来来回回就这几句,压根没提过梁霁辰。薛玮一时摸不清易佳夕的路数,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思路,他也就没拿这事去打扰梁霁辰。好歹吃人嘴短,吃完免费食物,给个用户评价天经地义,虽说是仗着官方交流的借口,老板在旁边,到底不能太随性。薛玮老老实实地开车,等到了滨音大临时准备的独立办公室,才能坐下来慢悠悠地回消息。梁霁辰没管他,拿着课件和资料去隔壁的阶梯教室上课。他离开的时候,薛玮很没形象的趴在办公桌上打字,课间回来的时候,薛玮还是那个姿势,捧着手机傻笑。冬季时节,甜点放在外面也不容易坏,梁霁辰上完一节课,课间休息才不慌不忙地开始享用。薛玮就坐在斜对面,盯着手机上那行消息,忽然举起手机对住正在吃东西的梁霁辰。他动作坦荡,并没打算偷拍。梁霁辰注意到,抬起头,“干什么?”“易小姐说——”薛玮先把自己摘出来,“想看看你吃东西的样子。”说完,他的目光心虚地闪了一下。易佳夕根本没说要看梁霁辰吃东西的样子。她只是循例问薛玮,梁霁辰觉得今天的蛋糕怎么样。薛玮说,梁霁辰很满意,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俏皮地添上一句“梁老师吃得停不下来”。都怪他多嘴,易佳夕那头立刻就回复了:不相信,有证据吗?尽管看不见她的样子,但薛玮自动脑补了易佳夕冷淡倨傲的表情。求仁得仁,要证据,就给她拍证据。薛玮做不来偷拍这么不入流的事,到底梁霁辰才是他正经老板,没得到他的允许,这视频他是不敢发出去的。作为被拍的当事人,梁霁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围的气息有些冷。薛玮都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梁霁辰却忽然说,“随便吧。”随便……吧?还不等薛玮提问,梁霁辰站起来收拾桌面上的食盒,顺手扔进垃圾桶里,目不斜视地离开办公室。行云流水,甚至还有那么点置身事外的感觉。薛玮震惊之余,手一抖,就把那段视频给发了出去。-滨江丽屿旁边一间大型商业体进驻了一家米其林三星,支行小公子今晚请易佳夕和宋从筠在这儿吃饭,说是为上次的事赔礼道歉。钱之航坐在对面,苦口婆心地解释他那晚是如何迫不得已,易嘉泽又是如何凶神恶煞。“他有那么厉害?我怎么不觉得。”易佳夕说。钱之航小声咕哝着,“你当然不怕了,简直雌雄双煞……”宋从筠掩嘴轻笑。面前的奶油蘑菇龙虾意面都凉了,易佳夕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挑来挑去,食欲不佳。手机就放在手边,忽然亮起来。易佳夕打开一看,竟然是段视频。镜头斜对着梁霁辰,有些抖,他端正地坐在一张桌前,正在慢条斯理地吃一块蛋糕。她今晚送过去的蛋糕,蓝莓轻乳拿破仑,菜单上的最后一位。梁霁辰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不像现在许多人,手里总要拿着手机盯着屏幕,他分明神态淡淡,没有夸张的表情,却让人感觉他很享受。这可比易佳夕看过的那些吃播有意思多了。这个人,做什么事情好像都很认真,拉琴、吃东西,还有……相亲。和易佳夕一样,梁霁辰未必愿意出席这样的场合,但他还是会认真的对待这件事。视频很短,就十多秒,易佳夕看得入神,梁霁辰突然朝这边看过来,镜头一抖,画面到此为止。正好定格在梁霁辰的侧脸上,他目光专注沉着,缺乏感性的温度,却很干净。易佳夕的心里忽然跳了一下。明明置身画面之外,却像是自己做坏事被他捉个正着。另一个想法是:y.bakery的甜品单可以定下来了。宋从筠凑过来,“这哪个明星,没见过啊。”易佳夕正要解释,眼中所见,是梁霁辰清晰深刻的轮廓,他衣冠楚楚,高鼻深目,视频没精修过,却完美地经住了手机自带摄像头的残酷考验。她话锋一转,“好看吗?”“好看的,”宋从筠脸上是不加掩饰地惊艳,“清爽不油腻,禁欲系男神。”易佳夕笑了一声。钱之航也跟着凑热闹,“谁啊?你又看上哪个明星了?”“我谁也没看上!你少自作主张。”想起上回接风派对,易佳夕有些肝疼。“别呀,客气什么,甭管你看上了谁,我都能给你弄来。”易佳夕气笑了,瞪他一眼,“我弄死你。”多年闺蜜,宋从筠看出易佳夕隐隐有些维护的意思,她真有些好奇,“到底是谁?”易佳夕顿了顿,说,“梁霁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宋从筠碰了碰她的肩膀,“那个啊?”在钱之航伸着脖子凑过来的时候,易佳夕快准狠地锁上手机,点头说,“对,就是那个。”“哪个啊?”钱之航一脸迷茫。易佳夕和宋从筠相视一笑,谁也没回答他。菜刚上到甜品,宋从筠来了通电话,她看了眼,没接,只说自己临时有事要走,易佳夕懒得跟支行大眼瞪小眼,饭局就此告终。易佳夕和他们在饭店门口分开,打算走路回去。她顺着直达电梯下至一层,走出商场,夜里有风,气温只有几度,她穿了件偏薄的大衣,没戴围巾,风直往里灌。路口往左,就是回家的路,往右……指示路牌上写着滨江音乐大学。刚才私信里寥寥几句,薛玮无意提到过,梁霁辰今晚在滨音大上课。她看了眼时间,八点左右,离下课时间不远。倏忽间,易佳夕改了主意。滨音大西门是学校的偏门,道路两旁栽种着不知名的高大树木,许多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过。易佳夕站在门口,抬头望一眼蓝黑色的天空,呼出的气都是白的。她掏出手机,拨通梁霁辰的电话。那天为了给他送外卖,易佳夕找薛玮要了梁霁辰的手机号,就存在手机里了。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到第六声的时候,易佳夕失去耐心,主动掐了。走上过街天桥,另一边是一条小吃街,许多学生围在那边,空气里满是辛辣刺鼻的味道,刺激味蕾,却显得有些油腻。有个老奶奶在卖鸡蛋仔,顾客不多。易佳夕看了一眼,老奶奶正把调好的蛋液混好芝麻,熟练地倒入铁制的容器中,合上盖。过一会儿启开,圆鼓鼓的鸡蛋仔连成一片,芝麻嵌在上面,香气四溢。八块钱一份,易佳夕用手机付了款,把装着鸡蛋仔的纸袋捧在手里,捂热双手后,一粒一粒揪着吃。她站在公交站台挡风,半天没拦到空车,打开通讯录,漫不经心地往下划,很久才到底,却找不到一个想要联系的人。也不是不能走回去。只是这份鸡蛋仔有点多,一个人吃不完,如果没人分享,就这么扔了……挺可惜的。梁霁辰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回拨过来的。“硬木头”——这是易佳夕给他取的外号,那又直又硬的脾气,不是木头是什么?他居然会给她回过来,易佳夕心里挺意外的。同样到第六声的时候,她接起电话,反客为主,第一句话就是,“你下课了?”那边停顿一下,“下课了。”他声音很低,却很清澈,温和的透过耳膜。冬夜实在是冷,把他的声音都衬得温柔。易佳夕说,“我在滨音大门口,你要是有空,能不能送我一程?”脚下有细小的石粒,她无意间踢了一脚,那石粒滚到正在看站牌的一个男生脚上,他纳闷地回过头。易佳夕心情好,歉意地对他笑笑。一张小脸白皙干净,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五官明艳,手里拿着吃的,穿得单薄又漂亮。男生脸有些烧,也回她一个笑。梁霁辰给了她今晚第二个意外,他没犹豫就问,“哪个门?”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倒让易佳夕吃惊,她想了想,才说,“西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好,最迟十分钟到。”易佳夕感觉他就要挂电话,忽然有些不舍,冷不丁来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那边居然笑了一下,很轻,倏忽间就抓不住。梁霁辰一字一顿,“易佳夕。”他说话一本正经的,认认真真地叫出她的名字。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公交站台来一拨人走一拨人,只有易佳夕和刚才被她踢到的男生岿然不动,她一直低头玩手机,男生磨蹭着一步步靠近。“同学,你是哪个系的?”易佳夕缓慢抬头,却没看他,眼睛明亮,再细看,是车灯由远及近。她站起来,走到路边,那辆黑色轿车拐进小路停下,开着双闪。梁霁辰开车,旁边无人。棠芯城城整理:今天更得稍早一点,以后还是晚上六点。感谢泺泺泺泺子、书被催成墨未浓的营养液,还有一个小可爱后台显示不出昵称,么么。第10章“你的助理呢?”易佳夕坐进车里,手里的鸡蛋仔已经凉了,没有温度。好在车里是暖和的,热风柔和的吹拂在她身上,手指才得以舒展。“有事先走了,”梁霁辰从后视镜里看易佳夕一样,“你是要找他?”他语气平淡得好像在真心发问,听不出弦外之音。易佳夕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不,我找的就是你。”梁霁辰没说话,手搭在方向盘上,筋骨错落有致,修长又不失力量感。他问:“要去哪里?”易佳夕想了想,“先开到大路上,我再告诉你往哪儿走。”她安稳地坐着,往靠背上一躺,十分放松。车却没动。易佳夕疑惑地看着梁霁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系好安全带。”又来了。她半是好笑半是无语,想起飞机上那事,故意问,“一定要系吗?”原本以为,梁霁辰会给她科普一番道路交通安全法,谁知道他只是说,“不系的话,系统会一直警报。”这还不好说?易佳夕笑了笑,“它不会叫的,我有办法。”“什么办法?”易佳夕揪下一块鸡蛋仔,冷了,味道不如刚才好,她细嚼慢咽地吃完,才说,“你先开车,我给你表演一个。”时间临近九点,马路上比白天宽松许多,梁霁辰把车开得很稳,掉头开到大道上。车子刚启动就开始警报,提示系上安全带。梁霁辰闷声不响地看了她一眼。易佳夕不慌不忙,整个身子放松,滑向座椅前端,膝盖拱起,这样一来,尾椎骨几乎落在座椅的边缘。与此同时,警报声戛然而止。尽管情绪收放自如,梁霁辰脸上还是不可控地闪过一抹惊讶。易佳夕笑得有些得意,神态飞扬,“我没骗你吧。”梁霁辰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她这样坐着,整个人缩得更小,整个后背都空出来,不知道是靠哪里的力量撑住的。他说,“这样坐着舒服吗?”易佳夕本就不是多么柔顺的性格,她故意说,“舒服得很。”像是要佐证她的话,还故作悠闲地吃东西,看窗外风景,像是在春游。既然如此,梁霁辰不再多管闲事,问她去哪里,易佳夕随便说了个地方,便朝那儿开。才过了十多分钟,易佳夕那悠哉悠哉的状态明显有些维持不住了,她腿有些僵麻,又不好意思动,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鸡蛋仔,长睫垂着,颇有些不自在。梁霁辰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路口红灯,他停下车,对易佳夕说,“坐好了。”易佳夕:“坐好了它会叫。”梁霁辰淡定地看她一眼,“它不会叫的,我有办法。”易佳夕一愣,忽然扯出抹笑意,真的乖乖坐正,想看看他这回又打算做什么。没想到的是,梁霁辰忽然倾身过来,伸手拉下安全带给她系上,警报声根本来不及响。他带来一阵清冽的味道,短促得像风,倏忽而过。嘴里的鸡蛋仔碎屑不受控地溜进去,易佳夕噎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瓶纯净水递到她面前。易佳夕看一眼水,再不耐烦地看一眼梁霁辰,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她一手掩嘴,一手捏着鸡蛋仔,用嘴开瓶吗?这人,好像有点笨啊。梁霁辰停顿片刻,被她的眼神一激,竟然懂了。眼见绿灯亮起,他左手握方向盘,车子冲出去,右手单手握瓶,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盖子扭开,递给易佳夕。“你自己拿着。”潜台词好像是:我不可能喂你喝。水是凉沁沁的,易佳夕小口小口的抿着,嘴角带笑。也不算太笨,就是有点木。易佳夕指挥着梁霁辰从城东开到城西,跨了一座桥,钻了过江隧道,还是没个目的。梁霁辰终于看出点什么,停在路边,问她到底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梁霁辰开车太稳,她都有些犯困,慵懒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去处吗?”梁霁辰想了想,竟然说,“有。”他调个头,好像真有目的地。“去哪儿?”他镇定地答:“我家。”车窗外夜景变换,远处高楼大厦,灯火璀璨,易佳夕歪歪地靠着,眼里的光亮慢慢熄灭,她的脸色苍白冷漠。易佳夕不置可否,但心中有些失望。现代人讲究高效,连恋爱约会都不再投入太多,对回报率斤斤计较,恨不得速战速决,第一次约会就想登门入室者比比皆是。她只是以为,梁霁辰多少会有些不同。道貌岸然,她想。等他停下车,易佳夕正在考虑该如何同他周旋,虚与委蛇或是挖苦讽刺一番都是她擅长的,却不知为何,对着梁霁辰偏偏使不出来。十多分钟后,梁霁辰把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她还没说话,梁霁辰先一步松开安全带,说,“你在这儿等一下。”“等什么?”易佳夕看着他。梁霁辰:“我进去给你拿耳环。”她愣了一下,“然后呢?”他奇怪地看了易佳夕一眼,“然后我送你回家。”说完,大约是易佳夕的眼神有些迷茫,梁霁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明天要早起。”潜台词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游车河。易佳夕听明白了,一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低头笑了。她原本想开玩笑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却突然觉得多此一举,她能猜到梁霁辰会怎么回答。本就是自己误会了,再一问,更显得小人之心。梁霁辰拉开车门,就要出去,易佳夕“哎”了一声,轻轻拉住他的衣服。他停住,回头看她,目光停在易佳夕的手上。她没用力,手指松松地挂在那儿,梁霁辰稍稍用力就可以摆脱,他却没动,直到易佳夕自己松开。“不用了,放你那里吧,”易佳夕强调,“暂时。”冷风吹进来,梁霁辰迟疑着关上车门,“你不要吗?”易佳夕说,“要是要的,但另一只又弄丢了,等找回来你再给我吧。”没想到,梁霁辰竟然问,“你很容易丢东西?”“是啊,”易佳夕点头,极认真地答,“我经常丢东西。”时间越晚,路上车子越少,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易佳夕楼下。梁霁辰发觉不对,“你家离滨音大挺近的。”易佳夕对他微笑,“是很近,出门走五分钟就是。”他顿了顿,“那还要我来接。”易佳夕坦白,“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你真会来。”说完,她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这么直白。梁霁辰却好像并不在意,他更直接,“我是想顺便把耳环给你,还有这段时间的甜品钱。”一言不合,又开始针锋相对。火花在看不见的黑暗中迸裂。易佳夕心情出奇的好,笑着说,“不用给我钱,你喜欢吃就好,不过——”她话锋一转,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小店下周开业,以后想吃欢迎来店里,不打折,不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