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臂压低声音飘来一句话:“暗堂的人来了。”这句话落在晴也的耳中,让她的心提了起来,这个名字很久以前她在邢武口中听过,那时候他们去保杜奇燕和大曹起了冲突,邢武告诉过她暗堂的人不好惹,大曹生在靶厂,有暗堂的人罩着,虽然晴也当时并不知道暗堂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但看眼前的架势,再迟钝也能感觉出来这股势力的暗潮涌动。黄毛也少有的严肃,看着那边的人,接了一句:“鞍职今天也来了不少人,曹平这是把能叫的人都叫来了。”大黑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这一切,半晌,说了句:“对面,沈四那几个老大哥都到场了,一个破县运会开出了这么空前的场面。”晴也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局势,这个县城里的刺头在今天都齐聚一堂了,无论是那些提不上场面的地痞流氓,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老大哥们。能喊这么多人到场,不用猜也知道大曹的目的有多么用心险恶,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邢武抬不起头,一下子把他的气焰压灭,让他永远在这个县城都夹着尾巴做人,成为他曹平的手下败将。可为什么邢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晴也从一坐下开始眼神就不停在场内来回扫射,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总也想不起来,从踏入这里她的心脏就一直跳动不安,又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十来分钟,她忍不住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大黑随即跟着站了起来,踢了脚花臂:“一起去。”晴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大黑和花臂就站在门口不远处抽着烟,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晴也能感觉出来他们寸步不离的行为有些不寻常。在走回看台的路上,正好迎面而来一群人,晴也走在最后,看见大黑和花臂冷着脸,眼神一直盯着对方,那边大概四五个人,为首的男人三十来岁,留着胡茬有种粗旷不羁的样子,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然而他的眼神却落在晴也的脸上。几个人中突然有人把手中的矿泉水瓶子朝晴也砸了过来,大黑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拳直接将矿泉水瓶锤出好远,落在地上又弹了两下。花臂当即就骂了句:“操尼玛不长眼睛?”砸瓶子的小平头上来就扯住花臂的衣领,大黑直接堵在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前,冷笑着说:“没想到这种事方哥也来参与,墙倒众人推?”这个被称作方哥的人抬了下手,直接拽住小平头把他往后一拎,似笑非笑地说:“热闹嘛,该凑还是要凑的,大家都是来看比赛的,比赛没开始我们还是得尊重下运动员,都别闹了。”大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花臂啐了一口,方哥很快又把视线落在晴也身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番,问了句:“你就是晴也吧?”晴也微微皱起眉,防备地看着他没有吱声,大黑身子一侧挡住了方哥的视线,对花臂说:“走吧。”大黑与方哥擦肩而过,花臂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小平头,晴也垂下眸跟在大黑后面,却在路过这个方哥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低头对晴也说了句:“待会你最好早点离开。”晴也猛然怔了下,再回头去看这个方哥的时候,他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带着人往场馆的另一头走去。第88章晴也他们走回看台, 她坐在大黑旁边问了句:“刚才那个方哥是谁?也是来帮大曹的吗?”大黑侧眼望向对面告诉她:“方杰,暗堂里说得上话的人物, 也在外面做生意,算是靶厂的固定供应商之一。”晴也顺着大黑的视线看见方哥那群人走到了对面的看台,坐在大黑口中的那几个老大哥身边,她不禁又想到刚才这个方哥跟她说的话, 要她早点离开?为什么要早点离开?他们准备干吗?他是暗堂的人按道理说应该站在大曹那边, 可为什么又要提点她?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维在此刻全部涌进晴也的脑中,一团乱麻,让她越来越理不清, 心脏从刚才进场起就跳动不安。忽然, 她反应过来什么,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问道:“犬牙呢?”花臂回头对他说:“早上打给他没人接。”晴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犬牙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不接电话?邢武家里出事,他二话不说拿钱最多, 以往无论邢武到哪,碰见谁,犬牙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挺邢武的, 然而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 他居然没有到场?一切都似乎透着某种不寻常的味道!偏偏在这时,县运会正式开始了,看台内立马一阵骚动,所有参赛人员都陆续从等待区进场,晴也坐直身子双眸不停颤抖, 黄毛突然指着某处喊了声:“在那。”晴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人群中找到了老董,老董一身蓝色运动装拿着个记录板在不停说着什么。晴也的眼神继续在那个角落寻找,终于在几个男生的后面找到了邢武,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衫,下身灰色运动裤,肩膀上搭着一条宽大的毛巾,他的面前不停有人来回走动,晴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依稀看见他手上拿着一瓶水,低着头捏着塑料瓶子。报幕员串词过后,比赛项目便正式开始了,邢武参加的还是田径五项,分别是跳远、200米、推铅球、跳高和1500米,大曹报的也是这五项,所以两人决胜负的规则便是五局三胜。第一场赛道比的是100米短跑,两人都没有报名,赛道里面同步在比跳高,邢武终于扯掉肩上的毛巾,他一站起来,那颀长健硕的身型便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可不同上次冬令营的是,今天场内没有女生为他尖叫,有的只是虎视眈眈的目光。而同时,随着看台那头的一阵吼声,晴也注意到了另一边的大曹,这是晴也第一次看见大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他个子和邢武差不多高,不过身型偏瘦,今天还扎了个小辫子,一脸邪向。他跟邢武不在一组,不过两人依然透过人群对视了一眼。晴也不自觉将两手攥在一起,邢武在场边做了简单的热身运动,然后随着小组参加第一场跳高,他腿长身子高,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有一定的优势,小组赛轻松取得了第一,而大曹那边的跳远成绩也很优秀。两人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什么交集,但都在默默关注着对方的成绩,最后跳高项目邢武拿了第一,而跳远他输给了大曹。200米两人被分到了一个小组,不过中间隔了两个赛道,枪响一开始,5道的外圈起点比邢武前一步,却在邢武刚往前冲时,5道的人突然向他歪了那么一下,偏偏就是这一下被大曹抢了一秒率先冲了出去,晴也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花臂他们就全部站了起来大喊:“犯规!”她慌乱地跟着站起身到处问:“怎么了?”大黑沉着脸说:“算不了犯规,5道脚没越线。”晴也紧紧握着拳头,手心全是汗,邢武在落后两秒后便加快速度往前冲刺,而彼时大曹已经遥遥领先,那速度像离弦的箭,晴也的瞳孔骤然放大,心脏跳动的声音直击耳膜,大曹的实力有目共睹,即使搁置了两年多的训练,他的速度依然快得惊人。邢武和5道的人贴得很近,胳膊肘不时碰到一起,那人块头和胖虎差不多,人高马大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邢武侧头瞪了他一眼,便在这时那人的手肘狠狠就给了邢武一下,直击他的肋骨,所有人都怔住了。晴也再也没有想到这是县里举办的比赛,这些人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在比赛中做小动作。邢武生生受了5道那一下,只是微蹙了下眉,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就在那人作势又往邢武靠时,邢武胳膊一抬,而那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他撞了5道一下,黄毛气得破口大骂,晴也急得不禁默默念着:“快点,甩掉他…”最后50米的时候,邢武突然发了狠,拼命往前冲刺,不过两秒的功夫就把5道的人甩在了身后,那速度同样像一头凶猛的猎豹,快得惊人,然而终点线就在眼前,最后他还是没能赶上大曹,落后他两个身位,取得了第二的成绩。黄毛他们集体狂吼5道犯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邢武的汗水顺着额滴落,他抬起t恤擦了擦汗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晴也的目光猝不及防和他撞上,她就站在大黑旁边,眼神紧紧跟随着他,邢武怔了下,渐渐蹙起眉盯着她。晴也知道他在怪她跟过来,他早晨故意说中午就结束回去陪她吃饭,就是怕她跟过来,可她还是来了,她必须得来,她不能看着他一个战斗。就在这时,裁判跑到报幕处进行交涉,很快报幕员便宣布刚才的200米比赛中5道和4道存在肢体冲突,被双双取消成绩。黄毛他们全都懵了,再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花臂骂了声:“操他妈的。”大黑沉着声对黄毛他们说:“都别喊了,武子有没有撞他现在说不清楚,肢体碰撞一旦裁决,两人成绩肯定都要取消,他们想比脏赛,这恐怕才开始。”晴也能看见邢武脸上的表情沉了一下,他走到场边拿过毛巾转头去看大曹,大曹竖起两根手指放在额边对他轻蔑地挥了一下。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晴也忽然想起之前在黄毛家他们说的话,大曹想用当年他退赛的方式还邢武一击。邢武此时一定也看懂了大曹的神色,他对大曹阴冷地笑了下,转过身将毛巾甩在一边。时间一点点推移,太阳在悄无声息中移到当空,却因为厚厚的云层无法透出半点光来,整个比赛场都像笼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压抑、沉闷。第四项推铅球大曹失利了,他推铅球的姿势很奇怪,每次要掷出去的时候总感觉像突然没劲一样,大黑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说道:“大曹前年胳膊打架受过伤,这个项目对他来说是废的。”正如黑子所说,大曹推出去的成绩还不如前面几位小个子的,邢武的身影夹在一群人中间,晴也在大曹推完铅球后,眼神就未曾离开过邢武,却在这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邢武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左边膝盖,五官在瞬间揪在一起。顿时,看台一片哗然,花臂他们全部站起身紧紧盯着邢武,裁判过去问他情况,但很快邢武便拍了拍裤脚站起身冷漠地摇了摇头,大家见他没事比赛也继续开始。邢武双手放在身前站在原地等待,可晴也的一颗心早已跳到嗓子眼,不对,肯定不对,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一般小疼小痛邢武根本不可能皱一下眉,可他刚才那个反应分明像是遭受到很大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晴也再也按耐不住,双手贴在身边紧紧握着拳头,可邢武面色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包括他后来走到起推点,再到完成整个比赛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甚至比赛的结果让大黑他们连声叫好,黄毛侧头问道:“大黑哥,是不是最后一项1500米武哥赢了大曹,这比赛就拿下了?”大黑点点头:“就看最后一项了。”200米中大曹的实力已经一目了然,跑步是他的强项,1500米长跑,拼得就是耐力,没人能猜到最后的结果,场内突然出奇得安静。就连对面几个原本在吹牛的老大哥们都不禁开始把目光投向跑道。老董把邢武拉到场边正在不停对他说着什么,晴也看见老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来了,扛着一箱矿泉水正在给鞍中比赛的学生一瓶瓶地发。发到邢武的时候,老朱还拍了拍邢武的肩,邢武只是拧开矿泉水一言不发。然而晴也却发现邢武在走到场边落座的时候,左腿甚至都没有弯曲就直接坐了下去,便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让晴也的心跟着颤了起来,她声音发紧地说:“邢武受伤了。”“受伤了?”黄毛立马朝邢武看去,大黑他们面色暗了下来。胖虎疑惑地说:“不,不会吧,那武哥为,为什么不说啊?”不知道,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跟裁判说,她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她可以肯定邢武刚才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她现在很担心接下来的1500米他到底能不能撑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这是他和大曹的五项比赛中最后一项,厚厚的云层中间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炙热的阳光就这么透过龟裂的缝隙照在赛场中央,那诡异的画面仿若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堂,让整个赛场的氛围都变得紧张起来。报幕员宣布1500米比赛准备,鞍中只有邢武报这个项目,老董亲自把他送到场边不停对他说调整呼吸,保持体力。邢武径直从大曹身边擦肩而过走到2道,大曹原地做着热身运动,待邢武站定后,突然对他吹了个嘹亮的口哨,邢武朝他看去,大曹挑衅地扫了眼他的膝盖,邢武冷淡地抹了抹嘴角。比赛便在一声枪响中开始了,大家上来就抢占跑道,混乱中有人踩了邢武一脚,邢武并没有理会,一圈过后,距离已经慢慢拉开了。大曹遥遥领先,场内一片寂静无声,晴也牢牢盯着的邢武,他虽然保持着匀速距大曹一段距离,但始终紧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不停滴落,晴也此时只觉得呼吸困难,空气中那燥热难耐的感觉正如她第一天刚来这个地方一样,压抑到窒息。三圈过后,邢武突然开始加速,而大曹的体力明显也快到了极限,他余光瞥见邢武的身影,面目狰狞地开始奋力,离终点还有半圈的时候,邢武逐渐追了上来,两人的距离只缩短到一个身位。看台里开始发出阵阵骚动,大黑机警地看着暗堂那边的人,有种不好的感觉。两人继续跑着,大曹和邢武同时变到2道准备超过那个落后一圈的参赛者时,却在刚跃过那人时,邢武的衣服猛地被拽了一下,“撕拉”如此刺耳的声音顿时怔醒了所有人。紧接着邢武后背便被人狠捶了下去,晴也捂着嘴不可置信地说:“他们到底在干嘛?这还在比赛啊!”大黑看着暗堂那边蠢蠢欲动的架势,顿时脸色煞白:“他们根本就不是想来比赛的!”邢武没有理会那人,继续往前跑去,然而就在这时,那人死命扯住邢武的膀子,上去就给了他膝盖一脚,晴也一声惊呼,邢武重重摔在跑道上。与此同时,大曹冲过了终点,周围几个参赛的人全都陆续停下脚步,晴也的胸腔剧烈起伏,她看见邢武面色苍白,看见他艰难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看见他对着终点的大曹冷笑着。他什么都没有做,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还手的时候,他没有动,只是用那种傲睨的眼神看着大曹,仿佛在看一个loser。大曹瞬间被他那个眼神激怒了,挥了下手,站在邢武身边的那个男人对着他膝盖又是一脚,邢武依然没有躲,也没有还手。黑子怒吼道:“大曹要废了武子。”狼呆他们瞬间就炸了,全部往台下冲。老董和老杨大喊着往跑道跑去,裁判也吹着哨子,鞍职的人跃过围栏,场面在瞬间陷入混乱,晴也脑中“嗡”得一炸,再去看邢武时,他已经被人围住,无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晴也眼泪瞬间就崩了,撒开腿就往邢武跑,却被大黑一把狠狠拉住,他喘着粗气对她说:“去找犬牙!快!找他叫人!”晴也在看见邢武被围的那一刻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她惊恐地盯着大黑,周围的声音在一秒之间全部消失,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浑身颤抖个不停!大黑还在不停喊她:“晴也!听到没?”一秒的断片过后,晴也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与此同时大黑也已经朝跑道冲了下去,晴也最后一眼看去时,已经再也看不见邢武的身影,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跃过护栏涌向跑道。晴也跑出场馆,那混乱的思绪猛然拧在了一起,脑中闪现那次在医务室时邢武对她说的话。“你不是脑子好吗?那就多动动脑子。”“四班那几个女的也不是无所顾忌,我们班有个女的跟她们有过节,你可以猜猜是谁。”曹凡为什么会怕方蕾?方蕾凭什么能在学校横着走?方蕾,方杰。晴也掏出手机就一个电话打给方蕾:“方杰是你什么人?”方蕾有些错愕地说:“我堂哥。”“让你堂哥保下邢武,无论如何!”……场内,方哥落了电话,瞥了眼身旁的老大哥们,起身说了句:“我去厕所。”他走到角落,趁人不注意,对着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去拖延一下,让子弹再飞会,待会还有好戏。”第89章出了比赛场晴也一路狂奔, 她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形象地在街头奔跑,一口气跑到十字路口横身冲出马路拦在一辆三蹦子面前, 骑三蹦子的小哥被突然冲出的晴也吓得一身冷汗,刚准备破口大骂,晴也直接掏出一百块扔给他:“五分钟内到达电子街,再给你加一百。”小哥跟疯子一样在街巷穿梭, 横冲直撞, 晴也死死扣着门,身体几度被颠了起来,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了位, 她忽然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在这种场合打人?这是晴也活到这么大根本就不敢想象的事情,如今看来大曹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在赛场把邢武打趴下。她突然想起来那天她问过邢武如果不赢会怎样?他告诉她比赛结果并不重要。大曹要的结果不是在比赛中赢了邢武, 而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邢武打倒,让他颜面扫地, 彻底臣服在他脚下。而晴也之前一直认为大曹根本不可能在比赛中对邢武动手,因为这是县里举办的比赛,他怎么可能公然在赛场闹事?直到三蹦子的速度快得直接把她甩在门上, 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她原来待的地方了,山高皇帝远,周围的一切规则根本就不一样。正是因为这场运动是上面举办的,大曹在赛场对邢武动手,上面为了避责很有可能会把事情定性为比赛冲突, 压下来不想闹大,再加上暗堂的势力左右盘旋其中,如果是这样,性质完全就不同了,即使邢武被他们打残了,只要大曹没有亲自动手,依然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晴也突然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脸色煞白。三蹦子的小哥也是把命悬在刀尖上,各种走位把晴也送到电子街,正好五分钟整,晴也掏出另外一百块甩给他,拔腿就穿过那条巷子往犬牙家跑。她凭着记忆一路跑到犬牙家门口,疯狂地敲着院门,没一会犬牙撒着拖鞋把院门打开,看见面前气喘吁吁的人怔了下:“晴也?你来干嘛?”“邢武被人围了。”她一秒也没有耽搁,直接开门见山。然而犬牙的目光只是紧了紧,没有吃惊,没有意外,只是问了句:“大黑他们过去了?”晴也望着他的神情,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说:“你知道?你知道他会被打是不是?”犬牙看着她情绪起伏的样子,手指攥着院门声音发紧:“我劝过他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晴也一把抓住他抬起头就问道:“你什么意思?”犬牙目光复杂地皱起眉,晴也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吼了出来:“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浑身都在发抖,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抓着犬牙的手颤得厉害,犬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对她说:“你冷静点,武子和江老板都谈好了。”晴也浑身发冷,思绪越来越乱,只能抓住零星的关键词死死盯着犬牙:“江老板?关江老板什么事?”“这么多年江老板的生意暗堂的人都要插一脚,每年光打点暗堂就要花不少钱,这几年暗堂的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也想搞酒吧夜场,去年江老板手下有个场子闹事,被砸过一次,后来查到就是暗堂的人干的。他一直想找机会把暗堂整锅端了,武子和江老板谈好了,只要大曹在赛场对他下手,江老板就出手对上面施压,逼上面对暗堂动手。”晴也怔怔地望着犬牙,忽然松了手,身体一下子倒在院门上,所以犬牙早就料到邢武会被打,或者说只有邢武被打,只有事件不断升级,江老板才好出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邢武忍着伤继续参加比赛,为什么对于那些小动作视而不见,为什么看见大曹的挑衅按兵不动。为的就是不断激怒他,让大曹忍受不了公然对他下手,只要大曹敢明着来,那么邢武的目的就达到了,下面他要做的就是打不还手,在最后案件定性的时候可以完美脱身,将所有过错甩到大曹和暗堂身上,之后的事情只需要交给江老板运作即可。所以他根本不看重比赛结果,真正要干的是把大曹弄进去。暗堂的人有把握能把事情压下去,但他们没有料到江老板在所有人的背后等网收割。晴也到这一刻猛然反应过来,犬牙很清楚邢武今天必须要面对什么,因此他压根不忍到场。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运动赛,也根本不是大曹和邢武两个人的对决。暗堂想抢江老板的生意,江老板频繁跟靶厂的贾总走动,暗堂的人坐不住砸了江老板的场子,然后试图打压邢武挺大曹上位,江老板正是想利用这次契机一锅端了暗堂。而这件事最终牺牲的只会是邢武一个人,背后最大的赢家正是江老板。晴也在半分钟之内将所有事情全部理清,她直起身子咄咄地盯着犬牙问道:“舒寒知道这件事吗?”犬牙的眉峰紧紧拧着摇了摇头:“除了我,没人知道。”晴也的脸上突然露出扭曲的冷笑:“你就没想过江老板的另一个目的吗?”犬牙就这样望着晴也,她讽刺地对他说:“江老板根本就不会到场,他巴不得借暗堂的手把邢武往死里打,带我去找你姐。”犬牙猛然愣了一下,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二话不说换上鞋拿着摩托车钥匙直接带着晴也杀到舒寒所在的麻将馆,在一个小资的包间里找到了舒寒。他们冲进去的时候,舒寒正在跟几个人打牌,肩上披着一件镶着手工珍珠的外套,抬了下眼皮没搭理犬牙,然而当看见随后冲进来的晴也时,微微愣了下,晴也直接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你现在方便吗?”舒寒漫不经心摸了张牌,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在忙。晴也抬头看了眼犬牙,犬牙对舒寒说:“武子出事了,你能…”“没看见我在打牌?”舒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旁边几人抬起头看着他们,晴也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她刚准备调头走人,随即硬生生忍了下去,狠狠咬了咬牙,低声下气地说:“舒姐,很急。”舒寒有些烦躁地扔了一张牌,正好放炮给对家。她推开牌站起身对他们说:“等会。”然后便走出了包间,晴也很快紧随着她进了隔壁空的包间内,舒寒低头点燃一根细烟回身看着他们问道:“什么事?”晴也看了看犬牙,犬牙将江老板和邢武协商的内容告诉了舒寒,舒寒阴着脸听完了,深吸一口烟看向晴也:“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晴也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如果可以,这个世上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就是舒寒,但显然邢武那边的情况好坏未知,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尊严和颜面,都比不上邢武的命。她只是这样望着舒寒,一字一句地说:“江老板会答应邢武把大曹弄进去,但他也一定会让邢武吃够苦头,至于为什么?你应该清楚。”舒寒叼着烟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很快回道:“你们都说了,他之前就和老江谈好了,这事我管不了。”晴也哽咽地看着她,笑得极其讽刺:“难道你得不到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你的男人因为你毁了他是吗?”舒寒狠狠将烟掐灭,双手拍在麻将桌上:“跟我没关系。”晴也瞬间抬起头,眼泪悉数顺着眼眶滑落,邢武被围殴的场景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再次冲进她的大脑,让她近乎于发狂。犬牙在旁边跟舒寒吵了起来,晴也机械地转过身往门口走,她的手握着门把手,冷不丁地说了句:“人有时候挺搞笑的,找个理由去堕落,然后把这一切归结于命运,如果邢武今天在赛场再也站不起来,你是不是还挺痛快?这就是你想要的?”舒寒缓缓抬起视线看着晴也的背影,然而晴也头也没回直接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龟裂的云层渐渐合拢,大地再次归于一片阴沉之中,晴也茫然地走在未知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陌生,她没有办法了,舒寒是她最后的指望,如果她不肯去找江老板出面,她想不出整个县城她还能找谁把邢武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她抬手擦掉眼泪,可眼里的泪水却根本止不住地溢了出来,县城,为什么她偏偏在的是一个破县城,她还能去找谁?找谁…晴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街道旁川流不息的陌生面孔,像给人猛然劈了天灵盖一样,眼泪瞬间止住,她站在路边哭有个毛用?邢武还在另一头受着折磨,她必须得想办法!找人,找人是吗?他们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好,那就彻底把事情闹到最大!晴也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流年,让他在群里叫一声,能叫多少就叫多少,赶紧去鞍子县体育场集合。挂了电话她站在路边又打给了方蕾,方蕾刚接通就气喘吁吁地说:“晴也你不要急,我们快到了,你在哪?”就在这时,有人老远喊了一声:“晴同学。”晴也转头之际正好看见一群金中的人从旁边的楼上下来,叫她的正是叶英健,她匆匆对方蕾说:“我马上赶回体育场。”说完她挂了电话,叶英健看见她双眼通红,一个人站在路边上有些奇怪地问:“你在这干嘛?怎么了?”晴也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叶英健和他身边的小伙伴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又问道:“你这是要去哪?”晴也突然死死拽住他,把叶英健给吓得跳了起来,却听见晴也匆匆说道:“送我去县体育场。”叶英健莫名其妙地打开路边停着的奥迪车门:“你,你先松手啊,我送你就是了。”晴也在临上车前回头看了眼魏东,忽然凑上前在他身边悄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帮我个忙,叫你们学校的人赶紧来县体育场,越多越好,我保证这个小秘密你们学校不会有一个人知道。”魏东震惊地盯着晴也,晴也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便赶忙上了车,从这里开过去并不算远,晴也看了下时间,她已经出来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偏偏副驾驶的叶英健一个劲地回头找她说话,就跟个苍蝇一样,晴也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让他闭嘴。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车子很快逼近体育场,然而让晴也没想到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前面堵得水泄不通,车子被卡在路口寸步难行,她实在等不了打开车门就下了车。叶英健探出头对着晴也喊道:“你这就走啦?”晴也刚准备抬腿往体育场跑,听见叶英健的声音,突然回过头盯着他,叶英健被晴也看得打了个寒颤,下一秒晴也已经折返回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一把将叶英健拽下车对他说:“兄弟,既然你这么八卦不如跟我走一趟吧,不瞒你说,我男朋友遇到麻烦了,找他麻烦的是暗堂的人,暗堂你知道吗?不知道问你老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