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叫许美丽,是陈家湾村民陈安/邦的媳妇儿,也是陈贵财家的隔壁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陈贵财和陈安/邦两家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陈贵财脾气暴躁,性格强势,吃不得亏,经常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陈安/邦一家发生龃龉。陈安/邦他们深知陈贵财是条逮着人就咬的疯狗,所以平日里都不太爱搭理他。许美丽笑得十分喜庆,这话乍一听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若不是陈年年知道原主克夫的名头大部分都是由许美丽添油加醋传出去的,恐怕陈年年还会以为这位婶子是在真心实意夸她能干。话音刚落,另一个短发的女人又接嘴道:“可不是厉害,我们这些女人都只能得8个工分,最高不过才10个,你们陈年年能得12个,可真是羡慕死个人哦。”这酸溜溜的语气,陈年年都快怀疑她是不是柠檬吃多了。孙慧芳听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阴阳怪气自己的女儿,心里很不舒服。但她嘴笨,也不太会和别人争论,只得软趴趴地说道:“这有啥羡慕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做得了,你也可以去试试,队长肯定也会给你那么多工分。”“嗨,我可不行,还是你们年年厉害,长得漂亮,还会干活。”李兰花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锄头翻地,一会儿她又直起身子,惋惜似的叹口气:“唉,可惜了……”可惜什么,她没说出来,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懂她的意思。孙慧芳气得脸都红了,陈年年捏了捏她的手,一边安抚她,一边回道:“有些事情是羡慕不来的,有这羡慕我的功夫,李婶还不如好好干活,多挣点工分,挣多了,心里自然就平衡了。”李兰花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中暗暗骂道:一个嫁不出去的克夫女人,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唉呀,你李婶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孩子咋这么较真。”许美丽嗔怪着道。“就是,就是,年年你可真是太往心里去了。”许美丽人缘好,她一开口,周围的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着。陈年年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自然是不适合和这样一群中年妇女吵嘴,她也并不想在嘴上逞能。看着远处的某个人影,陈年年捏了捏孙慧芳的手示意她干活。见陈年年一言不发的弯下身子开始拔草,许美丽和李兰花更是得意。李兰花干脆停下手里的活道:“年年这话说得也对,这事真的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们家闺女以前也说过想去干汉子的活,可我没同意,家里又不缺那两个工分,我可舍不得我女儿干那么重的活。”这话一出好多人都在心里嗤笑,就她那女儿,做事偷奸耍滑,拈轻怕重的,还去干汉子的活,不给汉子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不过也是,虽然陈家湾大部分的人都喜欢男娃,可像陈贵财那样磋磨闺女的人也不多,他们也真没狠心到让自家的闺女去干重活,这般想着,这些人看着陈年年的目光又添了几分同情。陈年年没说话,只似笑非笑的侧头看了一眼李兰花,手上的活儿却半点没有落下。李兰花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她笑什么,陈富国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逮着她就是一顿骂。“好你个李兰花,你说你这是第几次偷懒被我逮住了,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把我这个队长放在眼里是不是,人人都在劳动,就你李兰花跟个大爷似的站在这里,简直是太不像话了。”陈富国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李兰花发怵的解释道:“队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今天我一到地里就开始干活,就刚才歇了一会儿,你要是不信,美丽可以给我作证。”“啥?你叫她给你作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俩一个鼻孔出气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让她给你作证,我敢信嘛我,你个懒婆娘,人人都在干,就你爱偷懒,孙慧芳,你和陈年年去除草,你手上那块地让李兰花来挖,工分还记在你头上。”老实巴交的孙慧芳没想到这等好事居然会落到她头顶上,嘴上说着使不得,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李兰花平时也是个吃不得亏的,可陈富国这个新上任的大队长不像以前那个队长那么好说话,黑脸的时候还挺能唬人的,以至于她都不敢再狡辩。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倒霉,每次偷懒都刚好被陈富国逮到,今天这事她还真是百口莫辩。难怪陈贵财这个亲爹不喜欢陈年年,这女人可真是个扫把星,谁沾上她都要倒霉,要不是她,她又哪里会被陈富国逮到。陈富国走后,李兰花朝着陈年年和孙慧芳重重地哼了一声,她算是知道陈年年刚才在笑什么了,这贱蹄子分明是早就看见陈富国来了,故意没有告诉她。平时闷不做声还以为是个老实的,谁知道这人心眼居然会那么多!陈年年才不管李兰花在心中怎么骂她,吵架算什么本事,借刀杀人才叫厉害呢!偷偷笑了笑,她就继续拔草。陈年年从小在乡下长大,偶尔也会帮爷爷奶奶干干农活,自从上了初中,家里的地被征用后,她就没干过了。拔草倒是简单,可这时候的劳动强度比她前世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弯着身子拔了好一会儿,陈年年就感觉自己腰都要断了。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还必须得咬牙坚持住。“年年,你先休息一会擦擦汗吧。”孙慧芳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毛巾递给她道。陈年年点了点头,扶着自己的腰,慢慢站直了身体,她一边擦汗,一边看了看这些正在辛苦劳作的妇女小孩。有怀着孩子的孕妇,有弯着背的老人,还有半大的孩子,这些人从出生就开始和土地打交道。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行,她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像这些人一样轻轻松松的干这些繁重的农活,她佩服这些纯朴勤劳的劳动人民,但要她这样,她确实做不到。不管在任何时代,要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手上就一定得有钱,不想干一辈子的农活就必须得赚钱,只要手上有票子,还愁生活过不好吗?可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是集体制,东西都是公家的,做生意还会被打成投机倒把,赚钱还真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在陈年年为赚钱大计发愁的时候,远处拔草的人正在悄悄议论她。“巧云,你说这陈年年,平时和那些汉子一起不管干多重的活,都不会抱怨一句,拔草这么轻松的活儿,她居然还会偷懒。还有你看她那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第一次拔草呢,简直就像是城里那些资本家作派的小姐。”说话的人是李兰花的女儿陈夏秋,因为年龄和陈年年相仿,经常被人拿在一起比较,身材脸蛋都不如陈年年的她积怨已久,一直都很讨厌陈年年。那几年陈年年说了亲事的时候可让她好一阵抬不起头,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她马上就嫁给生产队里的记分员,而陈年年竟然沦落到无人敢娶的地步,可真是太解气了。陈巧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陈年年一眼,心中也有些纳闷。这陈年年确实有点奇怪,明明和她们一样是个干惯农活的农村丫头,拔草的动作却僵硬生疏,速度也慢。“你说这扫把星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就她生得白白净净的,连手上的茧子都比别人少。”陈夏秋越说越酸,恨不得把陈年年的脸换到她身上。确实,陈巧云自认长得不差,可那陈年年比她还长得好看不少,那脸跟刚剥壳的鸡蛋一样,白嫩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其实她和陈夏秋一样羡慕陈年年,可她不像陈夏秋把什么都写在脸上。陈夏秋见她不搭腔,撇了撇嘴后又开始干活。隔那么远,陈年年自然是没听到她们说的话,就算是听到了,她也没功夫去搭理她们,因为刚才她眼尖的在地里发现了点好东西。作者:感谢在2020-02-14 14:36:47~2020-02-15 18: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玑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章 折耳根陈年年所谓的好东西,其实就是冬季时节最常见的一种野菜,野菜名叫折耳根,有很多人也喜欢把它叫做鱼腥草。折耳根的叶子是淡红褐色的,还呈心形状,特点如此明显,陈年年一眼就能认出来。陈年年还记得在她小时候,冬天的饭桌上一定会有一道凉拌折耳根。将折耳根从地里挖出后,洗掉上面沾着的泥土,放上盐和葱蒜后再加上一勺奶奶特制的辣椒油,那味道别提有多爽口了。只是随着年龄渐长,陈年年住在学校的日子越来越多,也只有放假回家时才能吃到这一道凉拌折耳根。想起记忆中那股酸辣的味道,陈年年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若不是这地是公家的,她一定立马拿着锄头将这些折耳根全部挖回家去。陈年年这么激动的原因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折耳根能吃,更多的还是这折耳根能卖钱。在她前世的时候,农村野菜弄到城里去卖,价格都非常贵,像这种折耳根,冬天拿去卖,一斤能卖三四十,这价钱,都能买两斤肉了。农村遍地都是宝这话说得可真没错。找到了赚钱方法的陈年年一下子干劲十足,她觉得自己腰也不酸了,气也不喘了,一口气都能除掉这几亩地里的草。周围婶子看着她这麻利的动作,都在心中感叹她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不能娶她当儿媳妇真是可惜了。等到陈富国敲着锣喊收工的时候,陈年年不顾自己酸痛的腰,拉着孙慧芳就往家里走。孙慧芳气喘吁吁的说道:“年年,慢点,你这么急着回去干嘛呢?”本来干活就已经很累了,还被陈年年拉着小跑,孙慧芳说话都开始喘了起来。陈年年也很累,但是一想到能用折耳根赚钱,这点累就不算什么了。直到将地里的那些人甩开后,陈年年才放慢了步子道:“我想去咱们家的自留地看看,弄点野菜什么的回家吃。”七五年的时候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吃大锅饭了,每家每户都可以自己种地,养殖牲畜,只是数量有限制而已。集体土地里哪怕连一根野草都是公家的,那遍地的折耳根让陈年年心痒难耐,可她也只能忍着,但是自家地里的东西那就不一样了。孙慧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咱家地里哪来什么野菜?”陈年年信誓旦旦地说道:“有的,一定有。”孙慧芳种了这么久的地,从来不知道自家地里有什么野菜,可陈年年说得这样肯定,让她也有些不确定了。等到了自留地,看着陈年年像挖宝似的挖着地里的“猪鼻拱”,孙慧芳愣了愣道:“年年,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野菜吧?”陈年年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你也帮我挖一下吧。”“哎哟,你这傻孩子,这猪鼻拱哪里是什么野菜,我们这里是没人吃这个的,拿去喂生产队里的猪,猪都不会吃,我就说我们地里哪来的野草,算了吧,家里还有白菜萝卜,够咱们家吃一阵子了。”孙慧芳这话里有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失落。这年头吃不饱饭的大有人在,每天三顿能有饭吃,已经让人很满足了,但是连续吃了几个月的白菜萝卜,孙慧芳嘴里淡得没有味道,要是真有什么野菜能改善改善家里的生活,她也是非常高兴的。可这折猪鼻拱她确实吃不下,不仅是她吃不下,整个陈家湾的人就没一个爱吃的,不然,她们也不会像除草一样把这猪鼻拱给除掉了。孙慧芳这话让陈年年浑身一僵,对啊,折耳根的味道很多人都不能接受,第一次尝试的人大部分都会觉得它又腥又臭,吃了一口就恶心得想吐。不然,这遍地的折耳根哪里还能轮到她来挖。只不过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和农村人不同,像她前世,知道折耳根的价格那么贵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陈家湾的人不喜欢吃,不代表城里人也不喜欢吃。“你要是实在想吃,咱们就弄点回去。”孙慧芳看陈年年一副舍不得挪脚的样子,也弯下身子帮她挖着土里的折耳根。陈年年笑笑:“好。”除了农具,陈年年和孙慧芳没带其他的东西,所以这次也没挖太多。陈年年想着陈家湾的人不爱吃折耳根的原因除了是因为受不了它的味道以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没有找准正确食用折耳根的方法。等会儿她回去调制一点儿辣椒油放到折耳根里,保证让孙慧芳改变想法。陈年年心情的变化孙慧芳看在了眼里,她一直害怕陈年年会因为和陈麻子的婚事伤心难过,做出什么傻事来,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反抗过陈贵财任何事情,但为了自己的女儿,哪怕是被陈贵财打死,她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心中各有想法的两人,慢慢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就要到家时,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两个人。陈年年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那是陈天弘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姑娘。倒是孙慧芳在看清了姑娘的面貌时,慌慌张张地跑了上去。刚跑到他俩跟前,就听到陈天弘对那姑娘说道:“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说着,陈天弘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家的门,那一瘸一拐的步伐完全不像正常人走路的样子。也是这个时候,陈年年才知道,陈天弘居然是个瘸子。原本她还纳闷,这陈天弘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怎么24岁的年纪了还没说亲事。原来是身体有疾。难怪在家里他这个当大哥的,说话的份量还没陈天禄这个弟弟重。那姑娘看着陈天弘如此决绝的背影,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春梅,是我们家天弘没那个福气,你们俩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忘了他吧。”孙慧芳知道陈春梅是个好姑娘,她也知道陈天弘一直都喜欢她,可陈春梅她爹放了话若是陈天弘想娶她,就必须得给她家五十块的彩礼,五十块这样一笔巨款,他们哪里能拿得出来,就算真有,陈贵财也是舍不得的。不仅舍不得,他还跑上门去臭骂了陈春梅的爹一通,说他不要脸卖女儿,这一骂,两家人的关系是彻底搞臭了。陈春梅抹了抹泪道:“婶子,麻烦你告诉天弘,我陈春梅这辈子非他不嫁,我会一直等他,等他来娶我。”孙慧芳摇了摇头:“春梅,别犯傻了,是咱家天弘配不上你。”陈春梅不听劝阻,只喃喃道:“配得上的,天弘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也不知这话是触及到了陈春梅心中的哪段伤心事,说完后原本泪如雨下的她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转身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跑。“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要让我的孩子遭受这样的罪,天弘那脚要是不受伤,恐怕和春梅的孩子都能跑了……”坐在屋里的陈天弘听到孙慧芳的哀嚎,双目无神的盯着家里的土墙,他绝望的想着,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死在那场事故中算了。眼前这一幕让陈年年变得沉默,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静默良久,她用手顺着孙慧芳的背道:“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让陈年年忘了自己的正事。午饭是她和孙慧芳一起做的,陈年年将油烧热以后,又用勺子把热油舀起来倒进捣鼓好的辣椒面中,孙慧芳在一旁心疼说道:“够了,够了,年年别倒了。”这么点油都够她炒几盘菜了,弄来调制辣椒,可真是太奢侈了。家里的佐料倒是齐全,但孙慧芳每次炒菜都只会放一点儿。这些东西不仅要钱,还得要票,若是不省着点家里就没得吃了。陈年年也明白这个时候的难处,孙慧芳一开口她就停了下来,不过赚钱的想法在她心中更加坚定起来。把折耳根用水淘干净后,陈年年加了各种佐料,最后再淋上一点儿辣椒油,等到搅拌好以后,她挑了一根尝了尝。这时节的折耳根生长得很好,叶子硕大,根部肥嫩,放进嘴里脆性十足,很是爽口。陈年年觉得光是就着这盘折耳根,自己今天中午都能吃两大碗饭。哪怕加了这么多佐料,孙慧芳也是不信这“猪鼻拱”能有多好吃,只不过见陈年年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她也忍不住试了试。“怎么样,好吃吗?”陈年年问。孙慧芳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别说,这东西加点佐料还真是好吃。”“那你说,我把这个弄去卖钱咋样?”“啥?”孙贵芳惊疑的看着她道:“年年你可千万不能犯傻,私自买卖东西会被打成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陈年年知道孙慧芳胆子小,打着哈哈便把这事给糊弄过去:“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东西都没人会吃,哪能卖钱。”孙慧芳心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她还是心有余悸的叮嘱道:“你想要啥就去供销社买,可千万别去做那些不要命的事!”陈年年胡乱的点着头,心中却自有打算。作者:依照现在的猪肉价格,恐怕一斤折耳根买不到两斤肉了,啥都吃不起了~我最近在老家真的顿顿都吃折耳根,虽然喜欢,也觉得好难顶哦╯━╰感谢在2020-02-15 18:01:09~2020-02-17 12:0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焉如火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玑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章 批判大会白白被陈富国收拾了一顿,损失了工分不说,还被民兵盯着不能休息,陈贵财又气又累。下工回来的时候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一道野菜,这气终于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孙慧芳这败家娘们明知道折耳根味道腥臭不能吃,还放那么多的佐料,那不是浪费是什么,也不知道他陈贵财倒了什么霉,居然娶了这么一个不会持家的蠢婆娘。陈贵财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责骂,让孙慧芳委屈极了。她讨好的夹了一筷子折耳根递到陈贵财嘴边:“放上佐料一点儿也不臭,你尝尝!”陈贵财不耐烦的拍开了她的手:“老子才不吃这狗屁玩意,我跟你说,这玩意是你做的,你今天必须把这盘折耳根吃光,不吃光不准吃其他的菜。”陈贵财的力道很重,孙慧芳的手当即就红了。陈年年张了张嘴想说两句,孙慧芳却用眼神制止住了她。一个人挨骂比两个人一起挨骂的好,要是陈年年再说什么,陈贵财还不知道要骂多久。陈年年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却对陈贵财厌烦到了极点。虽说是借了原主的身份在这里活着,但这家里对她来说不过都是一群不熟的陌生人,当这陌生人还在往她身上打坏主意的时候,她完全没必要心慈手软。陈年年琢磨着自己得想个办法治治这陈贵财。可她也没想到这机会竟然会来得这么快。因为还没摸清处情况,这几天的陈年年都在老老实实下地干活。夜晚来临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想着不管这折耳根能不能卖,她都得找个时间去镇上看看,了解一下现在的市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若是不去上工,陈贵财这一关怕是不好过。说来也是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隔壁的陈贵财已经是鼾声如雷了,今晚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莫不是他也没睡?刚这般想着,院子里就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年年竖起耳朵听了听,那脚步声却突然消失了,正当她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又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爬墙声。这下,陈年年是真的敢肯定,自家院子里应该是有人在做坏事了。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边穿袄子,边扒开门缝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到了点儿不得了的东西。有人在爬她们家的墙。对于自己十分厌恶的人,陈年年的印象那是相当深刻,哪怕就是一个背影,她都能一眼分辨出来。听见声音的时候,她就在想,这家里都穷成这样了,除了有几只鸡鸭以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地方。况且像陈贵财这种不省油的泼皮户,偷他家里的东西被他逮到了,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结果,不是家里进了贼,而是陈贵财这人大晚上的不安分。隔壁就是陈安/邦的家,也不知道这陈贵财偷偷摸摸的爬进别人家里是想干什么。陈贵财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见周围静悄悄的没人,他便踩着脚下的石头用力往墙上一跳,双手扒住墙檐就往上爬。爬上墙檐后他长长舒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后脑便狠狠地挨了一棍,闷哼一声后就直挺挺的栽进了陈安/邦家的院子。陈年年丢开手上的木棍,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快来人啊,咱家进贼了,快来人抓贼啊……”很快,陈天弘和陈天禄就从房间里出来,一人拿着锄头,一人拿着扁担,气势还挺足的。陈天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陈年年,贼在哪呢,让小爷我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狗杂碎敢进咱们家偷东西?”姗姗来迟的孙慧芳一边扣着自己衣服上的盘扣,一边问道:“年年,你是不是看错了?”陈年年赶忙摇头,带着颤音道:“没看错,我亲眼看见他从咱家院子爬到隔壁安/邦叔家了。”听闻此话,陈天禄撇着嘴,翻了个白眼道:“爬进他家关我们什么事,真把他家里的东西偷了才好呢!”干了一天活的他已经累得不行了,睡得正香的时候被陈年年喊了起来,还真以为这家里是进了贼,谁知道贼偷的是隔壁陈安/邦家,那关他们家屁事啊。陈天禄打了个哈欠,刚准备回屋的时候,陈天弘开口问道:“妈,爹去哪了?”孙慧芳睡得熟,起来得慢,她以为陈贵财已经早她一步出来了,这会儿才发现事情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我……我也不知道啊……”此话一出,在场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就连陈天禄这个草包也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年年,你刚才说看见小偷是从我们家院子爬过去的?”陈天弘又问道。陈年年点了点头,十分害怕的说道:“刚才我正打算起来上厕所,就听见咱们家院子里动静,出来一看,就看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跳进了安/邦叔家。”说完,她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可真是吓死我了。”话音刚落,隔壁陈安/邦家里就传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这惨叫声,孙慧芳母子三人是再熟悉不过,不是陈贵财还能是谁呢。原本还事不关已的陈天禄这下是急了,扁担都没扔就往陈安/邦家里跑,孙慧芳跟陈年年紧随其后。三人脸上都是一副焦急的模样。陈年年也急,急着去看热闹。陈天弘腿脚不行,只能慢慢跟在后面。陈安/邦一家早就看清了地上的贼人是陈贵财,他家平时可受了陈贵财不少气,这次陈贵财终于被他家给抓住把柄了,不趁机折腾他一番都对不起自己。陈天禄看到自家爹被人按在地上揍,急得眼睛都红了,上前就将陈安/邦一把扯开。“陈安/邦,你这狗娘养的,要是把我爹给打出个好歹,我可绝对饶不了你们。”听到他这话,陈安/邦一家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无辜的说道:“大侄子啥意思,你是说这偷蛋贼是你爹?”“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刚才一直说我是陈贵财,你们一家人谁理我了?陈安/邦你这龟儿子,把老子打成这样,要是不赔我医药费,我就去告你。”陈安/邦气笑了,活了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遇陈贵财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陈贵财跑到他家里来偷鸡蛋,这会儿还敢问他们要赔偿。真是岂有此理!陈安/邦眯着眼道:“医药费的事情先暂时不提,贵财大哥先说说你大晚上不睡觉进我家院子做什么!”“爹啊,原来刚才进安/邦叔家的小偷是你,天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后,陈年年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脸上却依然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原来还真是来我家偷东西呢,我就说怎么最近家里的鸡蛋老是少了,还以为是被谁给偷偷煮了吃了,谁知道竟然是被你陈贵财给惦记上了。”许美丽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她家有五只老母鸡,每天至少能捡三颗蛋,可前段日子家里的鸡窝里的蛋就突然少了,每天只有一两颗。她当时就有点纳闷,还以为是天气太冷导致的,谁知道竟然是被贼给惦记上了。陈贵财瞪了陈年年一眼,这只会扯后腿的贱人,等会儿回家他非得好好收拾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不就是两个破鸡蛋,谁家里没有似的,什么偷不偷的,多难听啊!”陈贵财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许美丽气得脑门心都疼,都人赃俱获了陈贵财还能嘴硬,她是没想到的。估摸着自己儿子快把队长给找来了,许美丽也懒得跟他吵,等会儿自有人收拾他。等到陈富国带着两个民兵来的时候,陈年年心道这许美丽果然是不负她的重望,这下陈贵财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陈富国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陈家湾生产队在他的领导下居然会出现偷盗这种事情,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原本他还看在同乡的份上,想对陈贵财网开一面,这下是完全没必要了。“陈贵财啊陈贵财,你说我陈家湾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颗老鼠屎呢,这事我已经连夜上报了公社,你就等着领导来处理你吧。”“陈富国,你他娘的可别小题大做,这鸡蛋又没写他陈安/邦的名字,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有什么证据吗?”这话便是毫不讲理了。反正他偷的是个人的,又不是集体的,顶多是带他去游个街,他陈贵财脸皮厚才不在乎呢。陈富国懒得和他废话,叫人给他绑起来后,还堵住了他的嘴。见陈天禄想拦着,陈富国眼睛一瞪道:“咋的,你是你爹的共犯,想和他一起受罚是不是?”陈天禄连忙摇头:“队长,你听我说,这事是个误会。”“没什么误会的,事情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况且事情已经上报给公社了,误会不误会的也不重要。隔天,陈家湾里的广播一大早就开始播报,说是公社的革委会主任来了,要召开群众大会批判陈贵财。听闻这条消息的村民们惊讶极了,早饭都没吃就去看热闹。批判大会是在陈家湾的晒谷场上进行的,那晒谷场极大,足以容纳几千人。大会现场用挂着四张巨大的红字,上面写着“批判大会”几个大字。陈贵财被两个民兵压着站在台上,脸上有几道伤口,衣服上也沾着泥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一点儿也不像昨晚那般神气。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陈富国拿着喇叭喊道:“各位社员同志们,由于我社社员陈贵财同志不听从党的安排,不服从党的管教,所以公社革委会主任潘和春同志特意来到我们陈家湾为陈贵财同志召开批判大会,下面有请潘主任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