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前任出身名门,位高权重,清贵端方且对她情深不渝现任皮相一流,武力值无双,袭爵小狼狗,性子也是属狼的,咬定她不肯放松前任现任都是极品,怎么顶?李衾:回来夫君怀抱吧,养狗不适合你~某持酒:看不出你是这么没爱心的大人萧东淑:我有一份和离书的业务,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一句话简介:前任和现任都是极品!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东淑 ┃ 配角:李衾,李持酒 ┃ 其它:八月薇妮作品简评天之骄女萧东淑,跟文韬武略出身名门的李衾本是天生一对,谁知东淑一醉醒来,竟发现自己重生为病弱女子江雪,江雪是野性难驯的镇远侯李持酒的妻子,李持酒风流成性,冷酷无心,头顶还有个刁难的婆婆,如何逃出生天找回自我成为当务之急。从被百般宠爱的世家女变成小可怜,主角并未自暴自弃反而以积极乐观态度面对,最终找回了失去的所有,活出了真正的自己。本文情节引人入胜,人物性格鲜明生动,文笔极佳。第1章兰陵萧氏,门庭煊赫,缘脉清贵。自古以来,萧家族内出过三十多位宰相,二十几位天子,为天下顶级门阀之首。陇西李氏族中多为武将出身,据说曾出过飞将军李广,名将李信等,是近来崛起的新贵,势力不容小觑。但豪门世家中也是有鄙视链的,比如大多数老派的世家都暗中鄙薄李氏不过是后起之秀,锋芒太盛,而李家的人私下里也时不时地会嫌恶其他世家矫情,自命清高。李家家风尚武,李衾是长房第三子,幼年跟随伯父边关值守,十六岁就能冲阵杀敌,有许多令人咋舌的传闻。据说他英勇彪悍,战场上仿佛修罗在世,所向披靡,胡人望风而逃。听惯了这种传闻,萧东淑在嫁给李衾的时候,事先把李衾想象成膀大腰圆,威猛像是三国张飞似的人物。他们两个人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的盲婚哑嫁,对方的脾气性格以及相貌都皆一无所知。萧东淑甚至听说,李衾曾在战场上给胡人一箭射中了脸,属于半毁容的状态。这个传闻让萧家后宅的女人一致认为,东淑要嫁给“钟馗”了。其实东淑的那些姐姐妹妹们表面同情,内心却是暗爽的。谁不知道萧东淑是萧家最绝色的女孩儿,又是长房嫡出,因为是最出色的嫡女,当初差点就是太子妃之选了。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又加上东淑心思玲珑,目无下尘,所以萧府的姊妹们竟有大半背地里是不喜欢她的,所谓“蛾眉见妒”而已。如今居然要嫁给一个吓死鬼的钟馗,不知多少人幸灾乐祸地称愿。而对萧东淑来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武将。东淑的哥哥萧宪是京都最出色的世家贵公子,文思敏捷,金玉般的人物,十三岁就在京都文坛崭露头角,每天都有无数慕名而来的人登门拜会。萧宪姿容甚佳,举止高贵风流,不仅是男人们追捧,更很得各名门世家的女孩子们芳心。人尽皆知,京城内一多半的名门淑媛们,都争着想当东淑的嫂子。看惯了萧宪以及各位族中兄弟们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样儿,再一想要跟个木讷僵直长的又像钟馗张飞似的人成亲,若不是萧东淑不是那种心眼窄想不开的女孩儿,早赌气自尽了。洞房那晚,那个叫李衾的男人回来的很晚,一身浓烈的酒气,整个人像是从酒缸里捞出来的。他也不喝合卺酒,也不掀盖头,在东淑旁边倒头就睡。东淑捏着鼻子不肯看他一眼,心里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但听到李衾鼾声如雷,睡得如死猪般,并不来烦扰自己,倒也乐得清静。于是不理会那些急得团团转的喜娘丫鬟们,只淡淡地说道:“姑爷累了,我也累了,先歇息吧。”新婚第一夜,两个人背对背睡了一宿。次日早上东淑醒来后,李衾早不见了。梳妆的丫鬟说:“姑爷天不亮就出门去了。”此刻东淑已经有点回味过来:他妈的,敢情自己是给嫌弃了呀?一想到这个,真恨不得抓破李衾的张飞脸,——她堂堂的萧家大小姐,把满腹不愿藏于心底,顾全大局屈尊降贵地下嫁,那臭小子居然敢反过来瞧不起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理何在。那日,东淑跟两个妯娌在长房老太太那边伺候了整天。恰有仆妇进内告诉,说是李衾给柯国公留着喝酒,今夜怕是会在国公府留宿。才成亲,新郎官居然就外宿,这成何体统。听了这消息,一屋子的女人脸色各异,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新娘子,却见东淑依旧的满脸淡定,似乎无事发生。大家心里纷纷佩服三少奶奶涵养极佳,不愧是兰陵萧家的女孩儿。这夜东淑回到三房,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贴身的丫鬟彩胜见屋内无人,偷偷地跟她说道:“姑娘,这姑爷是不是太过了,忒不把我们萧家放在眼里,昨儿晚上喝醉了也罢了,算是情有可原,今儿怎么又这样?”东淑满不在乎地:“你管他呢,一介武夫,自然是嗜酒如命的,最好他仍是喝的不省人事,我乐得自在。”彩胜本满面忧愁,闻言偷笑,又道:“姑娘,怎么说也是两口子了,难道一辈子这样?”“一辈子这样更好,清清静静的有什么不好?”东淑越发嗤之以鼻,“别嚼舌了,赶紧扶我起来。”这李家的门第虽然比萧家要矮一寸,规矩却丝毫不少,非但不少,反而加倍的繁琐,就好像要用更繁琐的规矩把那矮一寸的门第抬高起来似的。东淑在萧家的时候也不曾站这么久,毕竟萧家老太太最是宠爱她,到了跟前儿就要搂着说话,娇宠非常,哪里跟在李家这里似的,得跟大奶奶二奶奶一起站着伺候,累的她的腰腿都酸了。因为吃了定心丸,知道李衾今晚不会回来,东淑觉着非常自在,洗完澡后只披了一件轻薄的素色绢丝单衣,撒花的浅绿绸裤,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彩胜拿了丝帕给她擦拭那一头缎子般的长发。擦的半干,又梳理了几回,便去看燕窝熬好了没有。东淑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烦,垂眸把玩着手上白玉雕花的梳子。好不容易耳听得脚步声响,便眉眼不抬、懒懒地举起梳子道:“我困了,再梳一回就睡吧。”身后并没声响,片刻才有一只手探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那只玉梳。那只手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竟然从东淑的手指上轻轻擦掠过去,似握非握。彩胜从不犯这低级错误的,而且触感也很异样,这人的手滚烫,而且指腹有些粗粝。东淑略一皱眉,突然嗅到浓烈的酒气!她这才吃惊地抬眸,恍惚中看到镜子里有个模糊的影子,高大轩昂,却绝非是彩胜,竟是个男子!东淑蓦然回首。背后的男子玉带皂靴,长身而立。他身着绛红团纹袍,星眸丹唇,唇角微挑,似笑非笑,整个人英伟之中略带一点微妙的倦意,气质散淡自在的,眼神里略带些许看破了世情睥睨风云的轻慢。平心而论这男人的五官不算十分精致,跟萧宪也没法比,但是合在一起却透出一种奇异的魅力,比俊美无俦多一份温和内敛,比温柔绵长又多些肆意决绝,如海的双眸闪烁着几许粲然的星光,冷暖交织,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当看见这男人的刹那,东淑竟觉着有万千风雨扑面而来。后来才知道,今夜外头的确是在下雨。“你是……”那个“谁”冲到嘴边的时候,东淑看见男子的眼中浮出几许玩味。东淑硬生生地把那个“谁”咽了下去。她满心认定了李衾是个面如钟馗又似张飞的粗莽武夫,忽然看见这样一个斯文雅贵的“陌生”人物,简直要大叫“救命”。可李府是什么地方,外男自然不可能轻易擅入,而这个人的脸上又丝毫的惊慌跟轻薄之色都没有,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是李衾?!李衾先看了眼被自己握在掌中的玉梳。这梳子像是用了很久,通体晶莹质地细腻,上头还带有些许她掌中的微温。李衾的鼻端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隐隐地有一点栀子的甜意,也仿佛是幽兰般的淡远,挠的人的心里痒痒的。他重又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她身上只穿着丝薄的单衣,露出了修长如玉的脖颈,再往下便是天青色的抹胸。怪的很,新嫁的女子,不该是通身的大红么?她竟是这样素净淡雅之极的打扮,可偏偏引人注目之极。李衾想起自己刚才进门的时候惊鸿一瞥,是她抬手递梳子的场景,素色丝滑的袖口往下褪落,露出了如玉般洁白无瑕的手腕跟小臂,纤纤的五指微微蜷着,如同半绽的玉兰花,跟那白玉梳子竟不分轩轾,曼妙绝伦,美不胜收。早就听说萧家的萧东淑是当世最绝色的美人,这一点果然并非虚言。“好夫人,连夫君都不认得了?”李衾微微一笑,见东淑将要站起来,便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摁。他自诩没用多大力气,却轻易地让她乖乖坐了回去。李衾看了看镜子里的美人图,垂眸看向身前的女子,缓声道:“再梳一回,就睡下吧。”他果然喝了不少酒,靠的又近,浓烈的酒气几乎把东淑熏晕了过去。“还是不必了,不敢劳烦。”东淑勉强回答。心没来由地突突跳了起来,觉着现在的情形很危险。东淑想不通,明明他不回来的,怎么突然没提防地耍了个回马枪?真是言而无信,不知其可啊。而他的手掌摁在肩头,就如同有一团火跟着降落,压得她非但是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耳畔听到李衾低低笑了声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这般贴身而笑,笑声纷纷地都冲到了东淑心底,搅乱一池春水似的。不知不觉中,已经飞快地红了脸。李衾是武将,习武之人,耳朵跟眼睛都分外的警觉,早就听出了东淑的呼吸已经乱了。给女子梳头,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本来只是随口的玩笑,但手滑到那把青丝之上,握住了,就有些舍不得松开了。晶莹如雪的玉梳缓缓地从柔顺的发间梳落。李衾深吸一口气,她身上那股淡淡香气随之旋入,在五脏六腑之中萦绕徘徊。他看着身前之人白里泛红的脸颊,新沐浴过的玉人,菡萏似的容颜,清新而又娇媚。“云暗青丝玉莹冠,笑生百媚入眉端。”他突然念了这一句。东淑越发震惊,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李衾,才一动,他掌中的青丝也随着摆了摆,像是要趁机逃脱一样。“别动,”李衾忍不住说。东淑咽了口唾沫:“底下呢?”“底下?什么底下。”他的目光有些迷乱,滑到那天青色的抹胸上。头一次觉着天青也可以这样色泽撩人,当然,假若没有这碍眼的东西……似乎更妥。“底下的诗句。”东淑做梦也猜不到,此刻身后的人在想什么。“呵,”依旧是低沉的可以入人心肺的笑声,李衾继续念道:“云暗青丝玉莹冠,笑生百媚入眉端。春深芍药和烟拆,秋晓芙蓉破露看。星眼俊,月眉弯。舞狂花影上栏干……夫人是在考我的学问?”东淑以为他只是哪里听来的一句,所以才故意为难似的问他底下的是什么,想不到李衾居然“对答如流”!“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东淑的心里隐隐有些慌,面上却还难得地保持着镇静。本以为是个鬼面钟馗,粗莽张飞,却想不到贵雅清俊如此。可长得好也不算什么,毕竟她从小就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早见惯了。难能可贵的是,这个人虽名为武夫,居然也知道这些风雅的诗。一件一件,都出乎她的意料,所以竟有些莫名慌张。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李衾道:“底下还要吗?”“嗯?”她还有点心神不属。李衾不疾不徐地笑道:“底下的诗还有两句,夫人可还要吗?”直到现在,东淑才依稀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要了。”她红着脸低低答了这句,察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哑,便不自在地咳嗽了声。李衾道:“既然开了头,自然要完完整整的,岂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不如夫人替我念完。”他的手不疾不徐地替她梳理着头发,时不时地还轻轻抚过。这感觉“糟”透了,像是老虎捉到的鹿兔,一巴掌搭上去压住,嗅一嗅舔一舔,玩耍够了就可以一口吃掉。东淑有些口干舌燥,喉咙也莫名发痒。只得定了定神,念道:“醉来直驾仙鸾去,不到银河到广寒。”“夫人不愧是兰陵萧家的人,这样通今博古,令人钦佩。”李衾赞道。“不敢当,请三爷……”才要正色的让他停手,却见李衾将手中的玉梳轻轻放在桌上。东淑才松了口气,李衾的手却随之下滑,竟将她打横抱起。“你……干什么?!”东淑大惊失色。李衾垂眸盯着她,低笑道:“如娘子吩咐,当然是‘醉来直驾仙鸾去,不到银河到广寒’。”第2章彼时李衾将萧东淑打横抱入怀中,转身往床边而去。身后空留下那一把玉梳,静静地躺在紫檀木桌上,在红烛的光影摇曳中,也逐渐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晕红。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但如今却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把梳子依旧安静地留在桌上。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探过来,将它轻轻地拈起。李衾看着手上的梳子,雪白的梳齿间还缠绕有一根很长的头发。他举在眼前盯着看了会儿,心底出现的却是萧东淑依偎在他怀中,那满头青丝像是一笔浓墨在宣纸上潇洒挥描出来的,他常常将五指浸在那柔滑的触感之中,从无法自拔到无法自拔。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李衾想不通的是,他只是往边关走了一趟,——明明离开京都,去赴生死的人是他,怎么他还好端端的,她却不见了呢。眼前逐渐地模糊起来了。李衾闭上双眼,感觉到眼睫之间有湿润的泪渍渗出。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相信。从在边关的时候得到消息那一刻,他强敛心神,告诉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儿,绝不会是真的。他指挥若定,直到胜负已决。突然间他的心就好像给人用巨锤狠狠地捶了一下,有种魂飞魄丧的感觉,非常的强烈。他一路日夜不休,急急地从边塞赶回,得到的消息却是萧东淑已经入土为安了。内宅里挂着的白色帐幔还没有完全的撤下,那颜色晃得他都要瞎了,李衾有些气急败坏地探手将那些幔帐拽下,狠狠地卷起来扔在地上,似乎没有这些东西,那个事实就不会是真的。李府的大爷李绶正在书房内同几个清客说话,却见二弟李珣从外匆匆进来,道:“三弟回来了!”李绶脸色一变,急忙抛下众人出门往三房而来。还没有到三房,就有小厮飞奔跑来,惊慌失措道:“大爷二爷,事情不好了,三爷不知为什么,竟抓了王管事,带人出门去了。”两兄弟面面相觑,急忙转道往外,却又有内宅的丫头出来问:“老太太跟夫人们那里得了消息,问是不是三爷真的回来了。”李绶顾不上,匆忙地挥挥手道:“让老太太跟太太们不要着急,三爷外头有事,等料理了自会入内拜见。”脚不点地的跟着李珣出门去了。那丫头无法,只得先入内这般回禀。李绶跟李珣出了门,打听李衾去了哪里,门上的人也是脸色不定,其中一个仆人道:“小人隐隐约约听到、听到三爷逼问王管事……三少奶奶的坟在哪儿,听的不太真切。”李绶跟李珣越发震惊,急忙叫拉了马来,两人一起上马,快马加鞭的往城外奔去。等到李家兄弟赶到城外李府家庙之时,远远地看到庙外站着一队人马,正是李衾的人马,见了两位前来,不敢造次。两人急匆匆地冲到家庙后祖坟地,正李衾指挥着说道:“给我挖。”几个看寺庙的僧众跟仆从们面无人色,不知如何是好,李衾咬牙道:“听见了没有,快点动手,给我全部挖开!”“住手!”李绶怔了怔,这才回神叫道:“住手!三弟!”李衾自然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却丝毫不为所动。“你!”李绶奔到跟前,气喘吁吁道:“你在干什么!”面前的人垂着眼皮,面色沉静:“大哥,我未曾见过东淑最后一面,正要见一见。”李绶一口气上不来,几乎给他噎死:“你你……胡闹!”“并非胡闹,请大哥后退。”李衾淡淡地说。李绶是家中长子,李府之中规矩那么多,李家兄弟自小当然也是兄友弟恭,李衾向来极为尊敬自己的兄长,也从来是言听计从的,今日却一反常态。李绶瞠目结舌之时,李珣拧眉,婉转劝道:“三弟,你虽然伤感,但是、还是得节哀顺变,弟妹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何必再……也忒惊世骇俗了。”但就算是两位兄长都开了口,李衾仍是铁了心一般:“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她。”“你住口!”李绶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是不是失心疯了!”“就当我是吧。”李衾说完这句,喝令那些人:“都愣着做什么?是不是也都想像他一样!”李绶跟李珣这才发现,旁边地上倒着一个人,脸色发白,不知生死。原来这人正是家庙里的,先前给李衾逼着开棺,他大胆劝了一句,话没说完就给李衾一掌劈翻在地。众人闻言,战战兢兢,又要动手。李绶上前拦住,深深呼吸,咬牙道:“李子宁!你真的疯了不成?谁敢动,你除非杀了我!”李衾目光转动看向李绶,终于道:“大哥,你不是习武之人,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别逼我动手。”“你……”李绶窒息,“你还真的无法无天了?”但李衾身上有一种纵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听说他在边塞时候受了伤,又急赶回来,脸色憔悴泛白,像是大病未愈,可正因如此,身上更多添了几分凛冽透骨的杀气。李珣看出他仿佛有些不对劲儿,忙拉了李绶一把:“大哥……”李衾则淡漠道:“动手。”他身后还有几个近侍,腰间都带着刀的,众下人哪里敢怠慢,耳畔有咔咔嚓嚓地铁锹铲动泥土的声音。李绶忍无可忍,正要把李珣推开冲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断然道:“李三郎!”两人一起回头,见有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这青年玉冠素衣,长眉入鬓,容貌是一等一的俊美,气质也是出尘的清贵,正是萧东淑的兄长萧宪。李衾对别人可以置若罔闻,听见萧宪的声音才回过身来。当看见萧宪一身素白之时,李衾的喉头明显的动了动。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拱手行礼。然而萧宪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二话不说,竟是猛然一拳挥了出去。这一拳正中李衾脸上。旁边的李绶见状几乎晕厥。李衾本是能躲过的,但面前的人是他的舅哥,而且他也不想躲开,反而渴望着疼痛的感觉。可不知是萧宪的力气不大呢,还是怎么……他竟没觉着脸上十分的疼。萧宪盯着李衾:“你在干什么?”李衾揉了揉脸颊:“大哥,我想见东淑最后一面。”“放屁!”向来雅致风流的贵公子,竟也逼得口不择言,萧宪厉声道:“你早干什么去了?”李衾无言以对。萧宪深深呼吸,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且给我死了这心!我妹子已经去了,是我亲自、亲自看过的。所以你给我消停点儿,别再搅扰她!”李衾的双眼泛红,沉声道:“就算你是她的哥哥,也不能拦着我。”“我不能?”萧宪冷笑,分毫不让:“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皇上亲口赞誉的国之栋梁,也不管你到底立了多了不起的绝世之功,我只知道,我绝世珍宝般的妹子给了你,却年纪轻轻地就死在了你家里。”李衾像是给人刺了一剑似的,疼得浑身微微颤抖。萧宪扫了一眼李衾身后的李绶跟李珣,最后又看向李衾:“不管如何,是你没有护好她!”李衾紧咬牙关,一股莫名的震怒跟发自心底的深重悲哀在他体内交织,他别无选择:“我不信。我要亲自看过才算!”萧宪又是一巴掌甩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李衾脸上,加上之前那一拳,他苍白的脸上很快青一块紫一块,格外明显。李绶毕竟心疼兄弟,便要上前阻拦,却给李珣拉住了。只听萧宪道:“你给我闭嘴!”他的双眼也变得通红,直直地盯着李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当然也想那是假的,我还想挖开坟墓,妹子就能死而复生呢!但那是不可能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可能,她死了!!这两个月,她的尸首也早就坏了!我妹子……妹子那样爱美,绝不会愿意让人看见她那个样……李三郎你给我听清楚!你敢动一动这里的一寸土让她不得安宁,我必杀你!”他在说到“妹子”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泪珠滚滚落了下来。李衾看着萧宪,唯独对他,无话可说。萧宪年少成名,才华横溢,也因为自负才学,又加上系出名门,自然有些眼高于顶。但历来大才大能之人不免都是有些性情独特的,所以那些跟他相交或者仰慕他的人非但不恼,反而越发的亲近喜欢。萧宪向来特立独行,谁也奈何他不得,唯一的软肋就是萧东淑。毫不讳言的说,只要萧东淑撒个娇,萧宪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哪怕是造反。想当初家里给东淑订了亲,萧宪怕东淑不喜欢,先去探问她的意思。东淑是一朵有刺的玫瑰花,对着那些外人,自然是锋利扎手的,可面对兄长,却变成了一只小刺猬,乖乖地把刺儿都收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这门亲事不是凭空而来的,必定是萧家族内商议已久做出的最好决定。东淑很清楚,他们这些世家子女们,婚姻一概是由不得自己的,他们的婚姻会成为巩固世族势力的一大利器,而他们也该为了家族的长盛不衰做出“牺牲”。如果是个男子,还可以在外出将入相,有益于族中,但既然是女孩儿,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件事了。因此面对萧宪的询问,东淑反而一脸不以为意,笑道:“这李家不也算是门当户对吗,至于李家三郎……也还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将才,自古有道是‘英雄配美人’,也是一桩佳话。”她心里知道萧宪宠她,若她说不喜欢,萧宪自然会竭尽全力为她周旋,但若不是她嫁,自然得是府内别的姊妹嫁,如果别的姊妹比她更合适,老太太那么疼她,之前早就换了别人了,又何必等他们兄妹着急呢。何况东淑打心里不愿意萧宪在此事上操心。所以这竟是天定的,也因为这个,东淑才“泰然处之”,顺其自然罢了。此后,萧宪跟一干世家子弟饮宴,微醺之际,曾当着众人的面儿公然说过:“李家三郎配不起我妹子!”这件事李衾自然是知道的。就算是萧东淑嫁了过来,萧宪也是三天两头的往李府走动……在此之前他可是一次也没有登门过,矜贵之极。由此可见他是何等的疼东淑,生怕东淑在李府受了委屈似的。能逼得萧宪说出这么一番话,李衾知道,木已成舟,伊人已去。他直直地看着萧宪,终于仰头向天,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沁出,沿着鬓边滚滚落下。此后,李衾因为靖边有功,皇上下旨,封为右领军大都督,加封清河郡公。次年,又调升为兵部尚书,皇帝顾念他丧妻之痛,有意把燕语公主许配给他,却给李衾拒绝,问他缘故,却是妻子新丧,他无意再娶,必要为萧东淑守三年之孝。李尚书大人为了亡妻非但不愿尚金枝玉叶,且身边连个妾室娈童都没有,情深如许,洁身自好,天下皆知。这一天,跟随李衾的贴身小厮金鱼捧着一盆叶子油亮花开肥美的栀子,要送到李衾书房里去,过中厅的时候,见有两个外头的听差躲在墙根底下窃窃私语。金鱼怕他们又闲着嚼舌,便放轻脚步悄悄地靠近,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其中一个窃窃说道:“是真的!我特意擦了擦眼睛又细细看过的……”另一个道:“你怕是活见鬼了,咱们的三少奶奶这仙逝了都要一年了,怎么会出现在什么岁寒庵?”“我真的见着了,对天发誓!”“若不是活见鬼,就是你看错了……你又哪里认得三少奶奶?”“正是我之前见过少奶奶一面儿才认得的呢!少奶奶在咱们府内的时候不是出门过几次?恰好那么一次我在门上伺候,偷偷大胆抬头看了眼,真真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那样绝色无双的美人儿,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的,试问我又怎么会看错?”金鱼呆呆地听到这里,怀中的那盆栀子不知不觉抱不住了,“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作者有话要说:衾(qin),有那么一句话叫“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是被子的意思,所以我们李大人又可以叫做被子大人哈哈xd第3章那边小厮们听见响动,忙探头看过来,见竟是金鱼,深知道他是李衾贴身的人,吓得忙要逃窜,却给金鱼叫住:“回来,我都看见了!”两人却也清楚金鱼认识他们,逃也逃不脱的,便讪讪地停了脚,回头垂手哈腰地等候发落。金鱼顾不上那盆花,只管走到他们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庵堂,什么……少奶奶的?”这两个小厮彼此推搡,不敢出声。金鱼怕自己耳朵里听错了,只直直地盯着两人等他们回答,见状又道:“快说!不许扯谎!”两人哀求道:“好金鱼儿哥哥,这件事你好歹别告诉三爷去,我们可不想惹事。”金鱼道:“你们说了实话,我自然不会张扬出去,你们若是敢欺瞒我,我就叫张管事打断你们的腿!”这般威吓,小厮才终于道:“原本、原本是先前清明的时候,我去家庙送些祭拜的东西,经过岁寒庵,无意中看到……”“看到什么?”那小厮道:“我看到一个女子,那般长相、气质……竟是咱们三少奶奶!”金鱼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你是不是看错了?”小厮摇头:“真的没错儿,我刚才也说了,除非、除非是这世间有跟少奶奶长的很像的第二个人!”金鱼屏息静气,又问:“你说的是岁寒庵?那你有没有上去问清楚?”小厮吐舌道:“我当时看的呆了,等回过神来,人早就不见了。”金鱼皱皱眉,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挥手道:“你们去吧,只是别再嚼舌这件事,要是还从别人嘴里听见了一星半点儿的,我只找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