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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了》TXT全集下载_6(1 / 1)

他看得太久,季尧若有所觉,一偏头,就对上杨贺冷淡探究的目光。季尧愣了下,随性地捏着马鞭子,黑色骑装挺拔利落,俨然矜贵洒脱的小公子,笑道,“公公会骑马么?”杨贺自然也是不会骑马的。季尧驱着马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倾着身,笑嘻嘻道:“公公试试?”杨贺淡淡道:“多谢殿下好意,奴才看着殿下就好。”季尧拿鞭柄蹭了蹭杨贺的脸颊,说:“公公陪我玩玩嘛。”杨贺退了一步,下意识往周遭看看,皇帝一走,兴许是让季尧自己玩儿,只留了两个围场中养马的宫人远远看着。季尧笑道:“公公怕什么。”杨贺不疾不徐地说:“殿下还是好好练练马术吧,明日狩猎,奴才还等着欣赏殿下的风采。”季尧叹了口气,苦恼道:“公公这是等着看我笑话吧。”杨贺施施然道:“奴才不敢。”季尧哼笑了一声,偌大的草场满是碧色,春风徐徐,阳光和暖,衬得杨贺脸颊莹白,耳垂透红又精巧,他忍不住拿鞭柄抵了抵杨贺的耳垂,低声调笑:“还有公公不敢的事?”杨贺抓住他的手腕,眼尾长,一抬露出琉璃似的眼睛,疏淡又有几分傲慢,“比不得殿下口蜜腹剑,欺君罔上。”季尧笑嘻嘻道:“彼此彼此,我与公公本就是同类人,天生一对,”他话风一转,有点儿委屈地说:“再说了,我对公公说的句句发乎于心,不像公公,就是个小骗子。”杨贺:“……”马是白色的,养得极好,四肢健壮,高大又温驯,季尧牵着缰绳,抓得久了,骏马打了几个响鼻。杨贺抬手摸了摸骏马温热的身子,仰起脸,看着季尧,说:“殿下喜欢骑马么?”季尧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睛看着杨贺,目光深沉又执拗,像水中招摇的水草,要将杨贺笼成漂亮的茧,口中轻声笑道:“喜欢。”杨贺倏然展颜一笑,抬手夺过季尧手中的马鞭,想也不想,狠狠一鞭子挥在马屁股上。季尧变了脸色,骏马受了激,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疯狂地蹿了出去。杨贺听见季尧似乎骂了一声,嘴角翘了翘,兀自清晰又缓慢地说:“殿下抓紧了,摔下去可不轻。”他那一鞭子甩得重,马吃了痛,发疯似的蹿腾,季尧不过初学骑术,艰难地在马背上颠簸来去。杨贺冷静地看着,耳边传来那两个宫人的惊叫,骇得肝胆俱裂,大声呼着殿下,跌跌撞撞地朝季尧跑去,还一边指挥着季尧如何安抚马匹。疾风扑面,季尧伏下身,抓紧马脖子,手中缰绳也攥得紧。他到底是个初学者,全无经验,缰绳抓得太紧,反而勒得白马焦躁不已,迟迟不肯停下来。季尧匆匆回头看了眼,只见杨贺抄着袖子远远地看着,一身艳艳的红色内侍衣裳,身姿挺拔,无情又冷漠。他心头沉了沉,眉眼浮现阴霾,左手拔出身上藏着的匕首狠狠捅入了骏马脖颈,马昂颈长嘶,奔蹿得越发厉害。季尧满手都是温热的血,眼也不眨地又捅了几下,直到骏马的脚步渐渐变得笨重迟缓,重重地倒了下去。季尧就势一滚摔在草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前发花,耳边嗡嗡作响,恍惚好像听见杨贺怒声斥责那两个宫人。季尧心中凉凉一笑。等宫人跑去找太医,杨贺才转过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尧,二人目光对视,杨贺关切道:“殿下没事吧?”季尧一眼不眨地看着杨贺,眉毛皱紧,有几分痛意,说:“疼,摔伤了。”杨贺看了他一会儿,蹲下身,问:“哦?殿下哪儿疼?”季尧却突然抓住杨贺的肩膀一拽,翻身压在他身上,血淋淋的手指掐着杨贺的脖子,眼神阴寒,嘴角却带着笑,“公公是真想我死啊。”杨贺闷哼一声,用力攥住他的手腕,血腥气刺鼻,他有些嫌恶地仰起脸,轻轻道:“殿下说的哪儿话,殿下这不是好好的么?”季尧手指收紧,攥着他的喉咙,杨贺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他看着季尧溅了马血的脸,抬手很温柔地擦了擦,声音温和,说:“这马性子温驯,不过一鞭子,顶多带殿下多跑两圈,只要殿下记得奴才的话,抱紧了马脖子,不会让殿下堕马致死的。”“可惜了,”杨贺有些惋惜,一时间,竟不知他是在惋惜什么。季尧死死地盯着杨贺,突然笑了起来,泄恨似的,低下头用力地咬住杨贺的嘴唇,杨贺抗拒地抓紧他的肩膀,二人在草地上滚了几圈,粗鲁又莽撞,角力似的。等季尧终于放开杨贺,杨贺下嘴唇咬破了,水红湿润。季尧拿手指摸了摸,手指修长,还未干涸的血水涂抹在杨贺嘴唇上,染得猩红妖冶,低声说:“论心狠,我何及公公万一。”第31章季尧从马上摔下来,好在暮春马草茂盛,草地柔软,他护住了要害,没真伤着。可因为杨贺,他心里不痛快,思绪杂草似的结成了一团,就有些外露的恹恹的。皇帝起先听说他摔了,还很担忧,见季尧闷着不说话,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发作,叮嘱太医好好检查检查,让季尧好好休息。帐子里安静了下来。季尧躺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帐篷顶,想起杨贺,想起他冷漠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他那时候是真想掐着杨贺的脖子把人扼死在自己手里。可杨贺温温柔柔地一碰他,季尧满腔的戾气就被抚平了。他太想把杨贺叼在嘴里了,最好是一口一口嚼碎了吞下去,和着血肉,可又想永远地含在柔软的舌头里。是杨贺这些时日的柔顺迷惑了季尧,让他太忘乎所以,将床榻之间的皮肉温存,缱绻悱恻当了真。他险些忘了杨贺到底是什么人。今日杨贺这一手,反倒让季尧彻底地冷静了下来。杨贺无时无刻不想杀他。季尧想,对杨贺从来不需要温情。他家督公是一条漂亮瑰丽的毒蛇,他疯狂地迷恋他,连能要命的獠牙都觉得迷人,就只好豢养他,掐着他的七寸,把他和自己死死地钉在一起。第二天,季尧如常参与围猎。猎场广阔,同行的朝中重臣还携了自家的儿子,希望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人不少,季寰很高兴,说必番围猎拔得头筹的,他有重赏。底下又是一片谢恩声,世家子弟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热火朝天的,气氛颇为热烈。季寰那小贵人今日也穿着骑装,杏眼琼鼻,脸颊圆润,肉嘟嘟的娃娃脸,可爱又灵动,她也上了马,和季寰咬耳朵。季寰便也凑过去和她说笑,不知说了什么,被小贵人横了一眼。二人亲昵不似皇家帝妃,反而像是寻常人家新婚燕尔,鹣鲽情深的小夫妻。杨贺骑术不精,身下马也是匹温驯好驾驭的马,慢吞吞地跟着皇帝。季尧早和世家子弟一道,那张脸占尽了便宜,眉眼飞扬,虎牙尖巧,一股子少年意气,很招人喜欢。日头渐高,几轮下来,各自猎得的猎物有多有少,世家子弟好胜心强,哪个肯落人后,慢慢地就散了开去,寻找自己的猎物去了。杨贺不习惯骑马,大腿磨得疼,也有了几分热意,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季寰正拉满长弓,须臾间,箭如流星疾射而出。杨贺看了眼,是只觅食的鹿,中了箭,倒在血泊里。杨贺驱马上前,说:“今日头筹,非陛下莫属了。”季寰勒着缰绳,将弓搭在马背上,笑道:“这话说得为时尚早,朕瞧着,今日有几个少年都很不错,是可塑之才。”杨贺笑了笑,正想说话,季寰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头抵嘴边,“嘘——你看,”他扬了扬下巴,杨贺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蹲着只雪白的兔子,小而圆,胖嘟嘟的,两只耳朵支棱着。季寰低笑了声,说:“你看像不像菀菀?”菀菀是小贵人的闺宁。杨贺莞尔,季寰一眼不眨地看着那只兔子,对杨贺说:“阿尧昨日才坠了马,你去给朕看着阿尧,他要是身子不爽利就让他回去休息,不要硬撑着。”“朕去把那只兔子抓来送给菀菀。”杨贺应了声是,吩咐左右照看好季寰,才带了几个人去找季尧。杨贺没想到会遇刺。他才找着季尧,季尧落了单,身边剩了几个禁军侍卫,懒洋洋地坐在树底下。杨贺坐在马上,皱着眉毛问他,“殿下怎么一人在此?”季尧一见他,眼睛都亮了亮,嘴角噙笑,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那些人都忙着争个高低,我箭法不精,骑术平平,只好自己打发时间了。”杨贺说:“既是如此,殿下随我回去吧。”季尧笑了起来,道:“公公这是特意来找我的啊?”杨贺不咸不淡地说:“陛下担忧殿下身体,着我来寻殿下。”季尧哦了声,又叹气:“公公的坦诚用的真不是地方。”杨贺不置可否。季尧站直了身,笑道:“这儿风景好,不急着回去,公公下马走走?”杨贺犹豫了一下,正想拒绝,听季尧说:“我骑马骑得太久,腿有些疼,公公陪我再休息片刻吧。”杨贺看了季尧一眼,到底是点了点头,说:“那就依殿下。”季尧脸上露出笑容,走上前来,伸手给杨贺说:“下来。”杨贺迟疑着垂下眼睛,看着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没多说什么,抓住了,正想踏鞍下马,突然腰间一紧,季尧半抱着他往下一按,短促地说了声:“小心——”二人仓促地避开,几支箭擦着杨贺的衣袖掠了过去。杨贺变了脸色,“刺客。”箭簇如雨,二人躲在树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杨贺抬手放出一支传讯烟花,周遭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围猎出行的禁军都是精锐,直接和刺客缠斗,季尧紧紧攥着杨贺的手,当机立断道:“对方人多势众,走。”刺客显然潜伏已久,各个身手不凡,禁军拼死抵挡之下,二人也跑得狼狈,慌不择路,直接进了蓊郁的树林中。杨贺脸色难看,他几乎是被季尧拖拽得往前跑,他养尊处优已久,鲜少如此狼狈逃命,跑得几乎喘不过气。季尧却还有心情说笑,攥紧杨贺的手腕,说:“要是被追上了,公公就得和我一起死了。”杨贺冷声道:“闭嘴。”“你说他们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季尧笑了笑,“我猜应该是冲着公公来的,如今公公树的敌,可比我多。”杨贺一言不发,身边仅剩了几个禁军,刺客还紧撵在后面,不时就有暗箭疾射而来。杨贺说:“无论是冲我还是冲你,如今你都和我在一起。”季尧听见“在一起”几个字眼,莫名地被取悦了,说:“公公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杨贺冷笑一声,没有开口。突然身后又是一声惨叫,刺客竟跟了上来,季尧回头扫了眼,几支弩箭直直地钉在他们身后。季尧听见杨贺闷哼了一声,却是一支箭射入了杨贺的肩膀,他吃痛踉跄了一下,险些将季尧都带得摔倒。季尧喘着一低头,就对上杨贺的眼神,杨贺脸颊苍白,几绺头发汗湿了,粘着瘦削的颊边。季尧的脸色沉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杨贺以为季尧会甩开他的手,甚至往后推他一把,拿他去拖延时间搏个生机,没成想,季尧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好像就算捏碎他的骨头也不会放开。两只黏腻的手紧紧挨着,杨贺抬起头看了眼季尧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掌心滚烫,带着火似的。生死一线,杨贺和季尧谁都不能停下,只能闷头往前跑,寻个藏身之处等待禁军赶来。二人跑得太急,没有留意脚下丛生的灌木,竟一齐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第32章山坡长,满是灌木杂草,二人直接摔到了山坡底,跌入老长的山间沟壑。季尧醒来时正值暮色昏黄之际,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杨贺就躺在他身边,脸色煞白,嘴唇也不见血色。季尧心里有点慌,把人抱进怀里探他的鼻息才定了神,低声叫他,“公公,杨贺,快醒醒。”过了好一会儿,杨贺眼睫毛颤了颤,才转了醒,还没睁开眼睛口中先吐出个疼字,季尧吭哧一声笑了出来,又爱又恨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哪儿疼?”季尧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一片儿都是湿的,弩箭撞断了,半截儿插入了肉里,剩了个尾巴尖。疼是疼的,浑身都疼,一路滚下来不知撞了多少石头。杨贺睁着眼,看着灰头土脸的季尧,顶上是暗暗天色,已近黄昏,有些萧瑟晚凉的意味。杨贺清醒过来,收回有些软弱的目光,哑声问他:“殿下怎么样?”“没有大碍,”季尧说。他说完,杨贺沉默下来,拿左手抓着虬壮的老树根才坐直了身,不过这么个动作,却已疼得冒冷汗。季尧一直盯着杨贺看,见他眼睛都红了一圈,当真是怕疼得紧的样子,有点儿心疼,又奇怪地有些想笑,说:“那些刺客不知道去了哪里,禁军还未找来,我们先在这儿等着吧。”杨贺嗯了声,肩膀疼得厉害,他小声地骂了句,“一群废物。”季尧故意问他:“公公疼吧?”杨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季尧不安分地伸脚碰了碰杨贺的,杨贺挪开,季尧又跟着,气得杨贺踹了他一下,顿时笑了起来:“看来公公没什么事。”杨贺不想理他。季尧又说:“公公,你怕不怕?”“万一刺客先找来,你我都不会武功,就真得一起共赴黄泉了。”杨贺不咸不淡道:“殿下很高兴吗?”季尧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轻快地说:“高兴,和公公一起活着高兴,一块儿死了也不错。”杨贺目光落在季尧身上,不知怎的,想起他始终攥紧自己的手,腕骨有些疼,滚烫炽热的掌心温度如影随形。杨贺别过脸,说:“疯子。”季尧不以为忤,反而对杨贺笑。“猎场守卫森严,这些刺客显然是有所准备,”杨贺看着季尧,说:“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巧?”季尧眼里的笑意淡了,看着杨贺,道:“公公怀疑我?”杨贺一言不发。他一贯生性多疑,何况,昨天他才让季尧坠了马。二人目光对视了半晌,季尧舌尖舔了舔虎牙,突然凑过去按着杨贺没中箭的左肩,将人抵在石壁上,说:“公公怀疑的可真没道理。”“我杀你作甚?”季尧抵着他的鼻尖,嗓音透着股子压抑和阴沉,“我还等着公公帮我扫清障碍,共图大事,又岂会在这个节骨眼对公公动手?”“再说,公公未免太低估自己在我这儿的分量——”他靠得太近,杨贺低哼了一声,季尧当真是动了怒,用力地攥着他的肩膀,杨贺疼得皱紧眉,只听他说:“要真有哪一天,我要杀公公只会亲自动手,绝不会假手他人。”杨贺怔了怔,抬头看着季尧,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杨贺没头没脑地说:“季尧,你喜欢我?”季尧愣了下,看着杨贺有些微妙和不可信的神情,突然多了几分不自在,像是凶狠的野兽突然没了獠牙利爪,干巴巴地说:“啊……”“我说过许多回了,”他有点儿不平和委屈。杨贺见了鬼似的瞪着季尧,重复道:“你喜欢我?”季尧干脆利落地说:“喜欢。”“你喜欢我什么?”杨贺挑了挑眉毛,后背靠着石壁,好整以暇地问季尧。季尧想了想,他喜欢杨贺什么呢?这人除了皮囊长得好,贪慕权势,娇气,脾气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他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都是别有用心,甚至想杀他。杨贺还是个太监。喜欢他什么?季尧想得久,杨贺嘴角牵出几分嘲弄。过了好一会儿,季尧反问杨贺:“想知道?”杨贺点了点头。季尧笑盈盈地说:“你亲我一下,再说你喜欢我,我就告诉你。”杨贺看着季尧,天色擦黑,二人满身狼狈,鼻尖都是血腥气和山间草木的味道,少年人支着身体坐在他面前,虎牙尖尖的,瞳仁漆黑又明亮。可能是痛糊涂了,竟当真想知道,季尧喜欢他什么,抑或是他有什么可值得季尧乐此不彼地用上喜欢这两个字,杨贺当真凑过去亲了一下季尧的脸颊,说:“我喜欢殿下。”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季尧不满足,压着杨贺嘴唇小狗似的舔湿了,才慢悠悠道:“就喜欢公公口是心非,虚情假意。”杨贺:“……”季尧笑出了声。杨贺想,季尧的脑子是越摔越坏了。谢谢喜欢他们,喜欢这个故事,啾咪第33章季尧一番胡闹,杨贺莫名地放松了许多,可身上的痛倒是变得越发清晰,难以忍受。他昏昏沉沉地靠着石壁,皱着眉不再说话,季尧也收了笑,低声说:“很难受?”杨贺半闭着眼睛,季尧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涔涔的,都是汗,季尧慢慢擦干净,说:“我带你出去。”天已经黑了,山野间昏暗暗的,叶影婆娑,传来几声细细的虫鸣声。季尧问他:“公公,能起来吗?”杨贺抿了抿嘴唇,右肩中箭,整只右手全然无力,只能用左手紧紧抓着季尧的手臂吃力地站了起来。兴许是滚下来时磕着了腿,一站直就发颤,疼得杨贺险些又坐回去。季尧反手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还是我背公公吧。”杨贺一下子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季尧。季尧低下头,看着杨贺,黑暗中少年面容模糊不清,手中的温度却滚烫有力,季尧没等来他说话,直接在他面前背对着杨贺蹲了下去。杨贺僵着许久没有动,季尧翘了翘嘴角,说:“怎的,公公还害羞?”杨贺声音有些哑,“……季尧,”他不知道说什么,有些笨拙和迟钝。季尧哼笑一声,“公公何时这般扭捏了。”过了一会儿,季尧背上才贴上一具瘦弱僵硬的身躯,季尧双手抄着他的腿窝,把杨贺背了起来。杨贺一直沉默不言,季尧背着杨贺,慢慢爬出了狭长的沟壑,艰难地踩着山路,一步一步往外走。季尧说:“你别睡着,我不背死人。”“公公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丢在这儿喂豺狼。”过了好一会儿,季尧才听杨贺开口,“你早知道我接近你另有所图。”季尧说:“知道。”杨贺又沉默了须臾,说:“为什么?”季尧知道他在问什么,笑了一下,反问杨贺,“公公住过冷宫吗?”杨贺当然没有。季尧想起那些年,老太后尚在,宫人都是她的耳目,季尧扮乖装傻,他鲜少开口说话,说也是要卖乖的,对着宫人卑躬屈膝,做个不谙世事的傻子,每日都活得如履薄冰。季尧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可又觉得死太过索然无味,他一日又一日地浑浑噩噩地活着。有一天,他攀上了墙头,底下站着个清秀漂亮的少年,踮着脚递暖茸茸的袖笼给他,笑容清朗。季尧敏锐地嗅出了那份笑容下藏着的冰冷漠然,可那又怎样?他久居深渊,根本不惮这世间的任何恶意。季尧掐了把杨贺的屁股肉,两只手掌兜着,又狎昵地拍了一记,“公公想玩儿,我怎么也得陪公公玩下去不是?”杨贺低哼了声,有点儿恼怒,“季尧!”季尧舌尖顶了顶虎牙,混不吝地说:“我背公公走了这么远,公公连给点好处都吝啬?”杨贺冷声说:“我没求你背我。”季尧咧嘴笑道:“嘴硬。”“公公分明疼得都要掉眼泪了,明明就是阉人出身,没见过比公公更娇气的,挨不得疼,吃不了苦。”杨贺冷冰冰道:“阉人怎么了?”季尧慢吞吞地说:“不怎么——”话没说完,杨贺拿手指掐他脖颈,威胁道:“闭嘴。”季尧半点不慌,脚下故意晃了晃,杨贺当即拿左手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生怕被丢下去似的。季尧笑着又拍了他的屁股一下,啪地一声脆响,悠悠地说:“公公,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捏在我手里,听话,不然我有的是折腾公公的法子。”杨贺抿着嘴唇,不吭声了。他趴在季尧背上,季尧不知在什么时候长高了,分明他第一次见是瘦瘦小小,如今脊背宽阔,挺拔有力,同他的瘦弱纤细不一样。大抵是因为季尧是个完整的男人,他的成长如同雨后春笋,和打小伤了根的宦官不同。杨贺心里隐约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羡慕。他的胸膛贴着季尧的后背,走了一段长路,季尧后背湿了,杨贺恍惚能察觉季尧心脏的跳动似的,穿过皮肉骨骼,直直地抵达他的心口,一起一伏咄咄逼人,让杨贺有些头晕目眩。过了一会儿,季尧突然听杨贺叫他,声音又低又小,好像难以启齿一般。季尧停下脚步,偏过头,说:“怎么了?”“肩膀疼?”杨贺闷声道:“我要……要小解。”季尧哦了声,轻轻地放下杨贺:“我扶你去。”“不用,”杨贺脸上有几分难堪,说得果断,季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杨贺是太监,和他不一样。季尧呆了呆,懵懂又好奇地盯着杨贺,那样的目光如火,杨贺仿佛被灼伤了,闭紧嘴唇,凶狠地瞪着季尧。季尧啧了声,说:“公公去啊。”他看着杨贺的眼睛,露出个笑,说:“我也要小解。”杨贺怒道:“季尧!”季尧懒洋洋地应了声,一只手勾着杨贺的肩膀,半拖半抱地带着人往树后藏,说:“要我给公公脱裤子么?”杨贺怒急攻心,眼前发黑,身体都晃了晃,季尧捉住他的手臂,说:“别生气,还伤着呢。”杨贺咬牙切齿地说:“你在这儿我怎么——怎么小解!”季尧对他笑得一脸无害,虎牙尖尖的,乖巧又可爱,“公公尽管尿。”杨贺僵着没动,季尧说:“公公又不想尿了?别回头我背着公公,公公尿我一身。”杨贺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恨恨地瞪着季尧,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眼圈都红了,哑着嗓子求他,“殿下,求你,转过身去好不好——”季尧不为所动,亲昵地拿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关乎公公所有的东西,我都想看。”他伸手搂住杨贺的腰,亲了亲他的耳朵,一只手解他的裤带,“听话,我就看看,嗯?”杨贺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呼吸急促又重,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气得身子都发颤。季尧耐心地等着他,过了许久,杨贺才拿开了汗湿的手心,肩膀都落了落,好像恨不得将自己蜷缩起来。季尧心中只觉得快意又怜惜,舌尖舔了舔他的耳朵,摸着黑,解了杨贺的裤子。林子里太黑,看不清晰,季尧退了步,却见杨贺受难似地叉开腿蹲了下去。季尧嗓子发紧,怔怔地看着杨贺的背影,耳朵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清晰可闻。季尧深深吸了口气,别开了脸,往旁边又走开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声,“殿下?”他抬起头,下意识喝了声:“站住!”季尧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对方年轻,一身锦衣卫衣裳,腰间别了把绣春刀,“萧百年。”季尧不会武功,是真不会。第34章萧百年站在十步开外,跪了下去给季尧行礼,垂头说:“卑职来迟,还请殿下恕罪。”他跪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季尧说话,诧异地抬头,不过轻轻一动,就听季尧说:“跪着,别抬头。”季尧心不在焉地看着萧百年,余光往后瞧,杨贺起了身,右手无力,笨拙地提着裤腰带,脸色煞白又有几分难堪,额头都出了汗,始终没有吭声。季尧心头软了软,走过去抓住杨贺的手。萧百年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他是循着季尧留的记号找来的,季尧留下的记号隐秘又乱,天色一黑,他找了许久才摸索过来。突然,他听见一记耳刮声伴随着还有急促的呼吸声,顿时愣了愣,一抬头,就见杨贺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当朝炙手可热的大权宦面颊苍白,受了伤,狼狈得不行,眼底浮了层红色,仿佛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杨贺一见他,怔了怔,“萧百年?”年轻的锦衣卫也有些愣,还有点恼怒和鄙夷。前些日子,锦衣卫彻查一桩贪污受贿案,此案是大案,又关乎世家,稍有不慎就会死在世家手中。原本这桩案子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区区一个百户的,偏偏指挥使让他去办这个要命的案子。萧百年位卑人低,自然只能听命行事,心中却很是困惑,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是杨贺下的令。可他根本不认识杨贺,不知道为什么,杨贺要置他于死地。杨贺还以为萧百年早就死了,乍见他活着,还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也有些错愕。不过须臾,杨贺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回头看向季尧,季尧挨了一巴掌,满脸阴郁地看着他,对萧百年说:“起来吧。”萧百年说:“是,殿下。”年轻的锦衣卫比杨贺上一回见他越发沉稳,面容俊朗,脸颊一道伤疤自眼尾豁开了半张脸,添了几分冷酷。季尧道:“你身上带伤药了么?”“殿下伤到哪儿了?”萧百年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此地离行辕尚有些距离,卑职先给殿下看看。”季尧说:“督公受了箭伤。”杨贺一言不发,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百年从头到尾都是季尧的人。难怪上辈子锦衣卫临阵倒戈,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萧百年转头拥簇了新君登帝位。这颗棋子藏得可真是深。杨贺肩上的弩箭折断了,嵌入了肉里,季尧替他解下衣服,宦官皮肉白,是软生生的白,可怜地沾着血迹,那半截弩箭被血染红了,分外触目惊心。萧百年说:“殿下,得将断箭取出来。”杨贺一听脸色更白了。季尧皱着眉毛,道:“你行么?”“这样的外伤就是宫中御医处理得也未必有卑职好。”萧百年语气里有几分自傲,他打小入锦衣卫,刀口舔血,可以说是半个大夫。他看向杨贺,扯了扯嘴角,道:“不过取箭疼得很,就不知杨督公能不能受得住了。”季尧伸手摸了摸杨贺的脸颊,说:“你忍忍,得先把箭取出来。”杨贺这一路早已忍了许久,他自上辈子挨了一刀后便分外怕疼,疼上一分都像多疼五六分,要豁开皮肉取箭不消多想就知道有多疼。何况,他算计过萧百年,根本信不过他。杨贺低声说:“回去找太医。”萧百年道:“天黑路难走,从这儿回去再快也要半个时辰,督公这箭再不取,只怕手就废了。”季尧不容置喙道:“取箭。”杨贺抿紧嘴唇,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季尧跪坐在杨贺面前,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不让杨贺看萧百年取箭。杨贺的身体不住地发颤,怕极了,疼极了似的。季尧无心再和杨贺说笑,他发现他喜欢撕破杨贺的伪装,看杨贺可怜兮兮地掉眼泪,惊惶崩溃,但这一切都必须是他给予的。别人给杨贺的,只会让季尧焦躁,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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