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将那样纯粹而深刻的温柔留给了他。可他怎么才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如果时间回溯,到达郑启十五岁那一年,他刚刚得知秦嫣死讯的时候,正在连续几天发着四十多度的高烧。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傍晚,他听着消息,看着窗外如血的夕阳,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他光着脚从楼上冲下来。客厅里静悄悄的,没有郑越,没有郑钧,更没有她。只有一个女人,一个长相和自己足有七八分相似的,美丽的女人。她满面泪水地看着他,颤巍巍地过来攥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动情地诉说着这十五年来有多想念他。郑启木着一张脸,许久才开口:“我妈妈是秦嫣。”吴芳菲住了嘴,呆呆地看着他。他觉得胸腔里的疼痛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破,于是看着吴芳菲,面无表情却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是秦嫣。”吴芳菲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疯了一般拿起沙发旁的高尔夫球棒,失控地一下下砸在他身上。在让人狂躁的愤怒叫喊声里,郑启全然没有抵抗,满目鲜红的视线里,只有那个女人狰狞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破门而入,两道身影冲了进来。待看清了屋里的情形,郑钧愣在了原地,郑越扑过来趴在郑启的身上,替他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在一片混乱里,郑越猛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将发疯的吴芳菲抵在墙上,一刀扎在她颈边,削下几缕长发。他抬手擦了把嘴角的血迹,红着双眼看向郑钧。郑启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他那平静到了极点,却又充满了疯狂意味的声音。他说:“郑钧,管好你的女人。如果她再敢动我弟弟一下,我会要了她的命。”长廊里仍旧一片安静。郑启闭上了眼,双拳仍旧死死地握着,过了会,他重新睁开眼,回身看着郑越。“她只是你的妈妈。”他看着郑越,眼眶缓缓地红了起来,轻轻笑着,“哥,我不配。”……庄园的另一端,楠之随着白倾进了布置得美轮美奂的新房里。“其实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和你说。”白倾的神色有一丝抱歉,“我只是想让他们兄弟俩能有机会好好谈谈。”楠之笑了:“大嫂果然是七窍玲珑心。”“别叫我大嫂了,听着怪不习惯的。”白倾露出一个微笑,“你叫我倾倾好了。”白倾比楠之还要小两岁,今年不过二十三岁,纵是她向来独立要强,却还是有些不习惯楠之这样叫她。楠之倒是无所谓,拉着她到床上坐下,笑眯眯道:“把鞋子脱了吧,站久了会累。”楠之平日里只要到了家里,总是会第一时间脱下高跟鞋,而她出门时也从不穿平底鞋,在她看来,高跟鞋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又最可恨的东西,她爱它的好看,却又恨它带来的疲累。白倾看着她巧笑倩兮的面容,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她倾倒,难怪她那么受人欢迎。她微微笑着,眼睛弯弯:“楠之,你真的是个有意思的人,可惜今天淼淼没能来,不然我真想介绍你们认识。”楠之知道她口中的淼淼是她最好的朋友,现在因为在国外接受治疗所以不能赶回来参加她的婚礼,白倾一直觉得很遗憾。她看着白倾眉眼间的疲色,走到她身前,干脆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笑吟吟道:“我帮你按按腿吧。”白倾一愣,拒绝道:“不用。”楠之却已经轻轻抚上她的小腿,动作轻柔地按揉。白倾有些不好意思:“楠之?”“我妈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最是辛苦。”楠之抬头温温地笑着,“以前我还不懂,后来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妈怀了个小女儿,我才知道是怎样的辛苦,那时我就天天跟我爸一起帮她按腿,到了□□个月的时候,她的脚几乎每天都会浮肿起来,你现在月份还小,但是一定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呀。”白倾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楠之低下头,微垂着眼帘,低低似自言自语的呢喃:“母亲是最伟大的呀,每一个孩子都要记住自己妈妈的恩。”她的神情那样柔软,声音透着丝小心翼翼的虔诚,仿佛这句话早已经在她心里转圜了千百遍。不知为何,白倾心里弥漫出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她伸手轻轻握住楠之柔若无骨的手,看着她那双仿佛沁着一汪清水的眼,轻声道:“楠之,和郑启在一起,你开心么?”她的声音有些忐忑,她们其实并不熟悉,如果不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氛,她绝对不会问出这句话。楠之微怔,然后笑:“难道郑越没告诉过你,当初是我算计着想要嫁给郑启的么?”“他和我说过,只是,你们那时候毕竟还不熟,现在你们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你如今的想法如何?你喜欢他么?”楠之屈膝,双手环抱住膝盖,侧头想着要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想到连退路都不想留的人。”忽而她歪着头轻轻地笑,神色里再无一丝妩媚勾人,全是娇憨:“白倾,我对他,或许……已经不止是喜欢那么简单。”第24章 第二十四个他白倾静静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微光:“那就好。”楠之似乎也因为自己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而觉得羞赧,气氛真是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她抿抿唇:“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白倾伸手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坐到自己的身边:“之前,我和郑越一直有些担心。”“担心什么?”楠之好奇,“担心他不喜欢我,对我不好?”白倾笑了:“恰好相反,我们有些担心……你会不喜欢他。”楠之也忍不住笑了,调侃道:“看来我看上去魅力比他大。”“你自然是很有魅力的。”白倾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温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什么?”“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他为了你,第一次动用他在郑氏的权力。”白倾说,“楠之,他在维护你。”楠之有些惘然。郑启今天对她的维护,她自然是看在眼里,可她心里除了甜蜜,更多的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妻子,而他为她撑腰,去教训针对她的人,似乎十分正常。白倾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你在想,他身居高位,为你说句话,是很平常的事情,对么?”楠之有些赧然地笑笑,没有否认。“当初郑越有没有告诉你,想要代替他和你联姻的事情,是郑启主动提出来的?”楠之回忆了一下,隐约有些印象:“似乎说过。”只是郑启后来对她不冷不热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主动求娶她。白倾把视线投向窗外,隐约可见两个身材颀长的人正站在远处的长廊里。她轻声道:“如果你知道,郑启有多厌恶郑氏,多厌恶郑钧,你就会知道他为你做的事情有多难。”“郑启提出娶你,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向郑家人低头——你知道,我说的郑家人,包括郑越。而他今天为了维护你,第一次承认自己拥有郑氏的一部分。”“你不知道他有多倔强。郑越曾经告诉我,大学时郑启第一次创业被朋友骗过,好不容易攒下的些许资本被卷走了不说,还欠下巨额的债款,那时他才十几岁,被催债的人打进了医院,他也没有向郑家打过一个电话,如果不是郑越收到消息去的及时,他的一只小拇指现在已经不在了。”“后来他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笔钱还给了郑越。”楠之抬起头。白倾看着她的神情,声音微软:“听到这里,你是不是以为,郑家人在排斥他,所以他因为自尊心才不肯向郑家低头?”楠之被说中心思,勉强笑了笑,心里思绪混杂,听着白倾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就是误解了郑启和郑家的关系了。”“郑家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不爱着郑启,他们的父亲郑钧虽然在男女感情上荒唐,可是对家庭看得很重,不然他也不会再秦嫣死后娶了吴芳菲,你知道,那女人身无长处,又有些年纪,性格也不十分讨人喜欢,她之所以能够进郑家的门,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郑启。”“吴芳菲对自己这个儿子更不必说,肯定是想念爱护的,但是她这么多年见不到他,被压抑得太狠,已经有点疯疯癫癫,恐怕带给郑启的伤害更多,不提也罢。”“郑越的妈妈秦嫣是个很温柔的人,甚至温柔到有些软弱,她的一生从来都在爱和包容着别人,而没有机会去考虑自己是不是被爱着,遇上郑钧,她也算是所托非人,所幸……她还有两个爱她的儿子。”“至于郑越。”白倾顿了顿,“我有时候在想,或许他爱郑启比爱我更多。”楠之的心头微微震了震,她十分清楚白倾在郑越心里的位置,可现在白倾说,他爱郑启甚至多过爱白倾。楠之的眼神很复杂,低着头假装只顾看着自己的指甲。白倾笑了笑。“楠之,你冰雪聪明,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郑启为什么厌恶郑家了。”“他不想面对郑钧和吴芳菲,是因为他厌恶自己的身世,而他不想面对郑越,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在郑越眼里,郑启从来不是什么吴芳菲的儿子,而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们一起长大,有着共同的母亲。你可以想象郑越有多厌恶吴芳菲,但是这和郑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白倾拉过楠之的手,在一片安静的呼吸声中,轻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楠之,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告诉郑启。”“郑越一直在等他回家。”……郑启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楠之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注意到他发丝上沾染着雾蒙蒙的细小水珠,外套上有些湿意。她从榻上下来,趿着拖鞋过来替他解外套的扣子。青葱纤细的手指由上而下将他的扣子一一解开,她替他脱下了衣服,又把他的拖鞋摆好。郑启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楠之神情微怔,抬头露出一个笑。她的妆容已经卸下,看上去素净又纯粹,贝齿轻轻咬了下下唇,又很快放开,满面娇憨的神色。郑启的眸色深了些。楠之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发,急急转身:“我去拿毛巾。”却被猛地扯进一个怀抱里。他低着头,把脸埋进她的肩窝,她被他死死搂在怀里,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楠楠,让我抱一会儿。”他的声音很低,沙哑得可怕,“就一会儿。”她的心一点点融化,又酸又软,微微笑着环住他的背,说道:“郑启,你抱我,永远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呀。”他似乎怔了一瞬。她将他搂得更紧,闭上眼依偎进他怀里,轻声说道:“因为我很喜欢。”他顿了一秒,更加用力地怀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初秋的雨季有些冷,就像他身上的微凉气息,可楠之觉得很暖,因为他的怀抱。他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他的胸膛就在她耳侧,传来剧烈而有力的心跳,他的呼吸萦绕在她耳旁,无言地诉说着他的心事。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需要她,这个简单的念头,让楠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就在这一刻,她听到自己脑海里回荡的声音。我想永远站在这个男人身边,成为他的铠甲。那声音一遍遍地回荡,由最初微不可查的细微声音,逐渐变得振聋发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哑着嗓子出声:“为什么不问?”她笑:“问什么?”他终于松开她些许,低头,那双温然的桃花眼撞进她的眸子。他看着她的脸,思绪万千,心想:问什么吗?很多。比如他为什么会有郑氏的股份却选择自己创业,比如他和郑家人的关系,比如他为什么不置一词地离开又满身风雨地回来,比如……他们十五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轻轻抚上她的脸,哑着嗓子道:“为什么不问我,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现在才回来。”她抬头看着他,弯了眉眼,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他的影子。“我知道你会回家,所以我在这里等你,这就够了。”他的指尖轻轻颤了颤,眸子沉如点漆,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他问:“你想知道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么?”楠之怔住。她当然想知道,她做梦都想知道他们的过往,想知道梦里那个少年的冷漠和温柔,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夕阳下咬着笔头做考卷,想知道他十五岁时的意气风发。可是他的神情那样沉,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尘封多年不敢触碰的心结,让她几乎断定那是一段足以扯痛彼此的往事。一段他根本不愿回想的记忆。她抚上他的脸,轻轻摇头:“过去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现在在我身边。”他红了眼眶。是啊,你现在在我身边,那么过去还算什么呢?他猛地将她抱起,看着她半羞半媚的神情,径直将她压倒在床上。他失控到几乎忘记了温柔,只是不断地索取,在她的婉转低喃中,他全身的血液几近沸腾。情到深处,他死死扣住她的十指,在她脖颈处留下一枚枚痕迹,沙哑地要求:“叫我的名字。”她几乎难以承受,蒙着水雾和热气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头顶一晃一晃的昏黄灯光,神情恍惚,只知道惶然地死死攥住他的十指,哑着嗓子一遍遍地低声重复:“郑启……郑启……”窗帘荡开一角,低沉的声息里,似乎连风雨也变得热切。他在她低低的呜咽里喘息着抬头,身下动作不停,指腹擦过她的眼睑,又轻轻吻上去,嗓子哑得不行:“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她实在经受不住,身子麻痒酥痛,到了极点,哭得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指控:“就是你……你欺负的……我呀……”他再也克制不住,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将她单薄的指控尽数吞下。火热沸腾的身体再无一丝思考能力。唯一确定的是,她此刻的妩媚和哭声,未来的每一天,他全都不想错过。第25章 第二十五个他累。眼睛也睁不开。楠之昏昏欲睡,已经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只能看到外面夜色沉沉,初秋风雨绵绵。轻柔的吻落在她后脖颈处,又麻又痒。楠之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更别说回身去推他。楠之慢慢阖上沉重的眼皮,睡去前的最后一秒仍胡思乱想着,郑启是不是练了什么传说中采阴补阳的妖法,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这么有精力,而自己则是像一条死鱼,向来不爱出汗的她竟然困到浑身湿黏也不想去洗澡。郑启显得很满足,凑到她耳旁低声道:“要洗澡么?”不洗。楠之没力气说话,艰难地摆了下手以示自己的态度,除了睡觉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郑启仍然没放过她光洁的肩颈,一边轻吻一边问:“我帮你洗,嗯?”楠之陡然惊醒,垂死病中惊坐起,拨开他缠在她身上的手,摇摇晃晃地冲进浴室:“我自己来!”进了浴室还没忘记干脆利落地反锁上门。经过了不少个日夜的教训,她已经很清楚,让郑启帮自己洗,等于让他继续折腾。楠之疲惫地打开花洒,热水浇在身上,触感一片温暖,只是身上某些地方的痕迹却是十分难受,一遇到热水便混杂着微痛和麻痒。她恨恨咬牙:采阴补阳的千年狐狸精,刚刚怎么没趁机咬上几口?热水澡让人舒服了许多,也清醒了些许。楠之走出卧室的时候,郑启正倚在床上就着有些昏黄的灯光看书。“在看什么?”楠之伸手摸索着去开灯,“怎么不开灯?”郑启抬头,放下手里的书:“随便翻翻。”楠之哦了一声,坐在床尾擦头发。郑启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过来。”楠之眨眨眼,乖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轻易伸手环住她,呼吸恰好凑在她耳旁,轻轻吻了下她晶莹的耳垂。楠之身子微微一颤,察觉到男人的呼吸逐渐粗重,想到先前的情形,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下解气,奈何各方面战斗力都和他相差悬殊,于是侧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还痛……”郑启果然松开了她些。楠之微微舒气,有些开心地想着,自己这么多天来总归是看出来了点,这家伙吃软不吃硬。她哪里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比张牙舞爪更惹人的火,不过是郑启瞧她实在困倦疲累强忍了下去。他将她抱上床,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毛巾,替她揉搓着头发,动作轻柔却笨拙。楠之心里满足,笑眯眯地环抱着自己的双腿,一言不发地任他擦着。不知过了多久,郑启终于放下了毛巾。楠之早已经困得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这会见他擦完,如蒙大赦,匆匆掀开被子就要钻进被窝。匆忙间右手被他握住,她只感觉指上一凉,也没精神去看,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晚安,沉沉睡去。意识模糊间,似乎感觉到他凑过来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低声道了句晚安。这一夜直睡到天昏地暗,楠之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身后是男人的胸膛,一只手正闲闲地搭在她腰上,颈下正枕着一只胳膊,可恼的是那只手还不老实地伸进她的睡袍里。楠之莫名一阵羞恼,将腰上和颈下的手通通拨下去,准备不声不响地起床去洗漱。只是郑启的睡眠比她想的要浅得多。“醒了?”他微哑着嗓子,睡眼惺忪地将她搂回怀里。楠之小心翼翼地不贴近他的身子,有些不满地嘟囔:“再不醒连午饭都赶不上了。”男人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流连,嗓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慵懒:“赶不上就不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楠之哪里敢接话,懒懒地抚上他的手,扯开话题:“郑启,这还是第一次你早上和我一起醒。”以往她醒来时,他总是已经离开,除了身上的酸痛,她甚至没有办法确信昨夜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郑启一怔,探身舔了下她的耳垂:“你说得我像个睡完不认人的浪子。”楠之转过身来,咯咯笑着去呵他的痒,然后被自己的右手闪得眼花。一枚足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粉钻正在她右手中指上熠熠生辉。楠之愣了足足好几秒,抬头看郑启:“你戴的?”郑启牵起她的右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眉眼带笑:“不然呢?”楠之眨眨眼:“这算求婚?”郑启放下她的手,轻垂眼眸,低低嗯了一声。楠之看着眼前这个竟意外露出羞赧神色的男人,莫名也红了脸,心跳有些快,却还是强行想着,都已经订完婚的老夫老妻,还要做这些小情侣的做派,又忍不住想起昨天婚礼上郑越给白倾戴上戒指的那一幕,虔诚而庄重,而自己居然是在一场欢爱后累得睡着的时候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戴上的戒指。她说不上什么心情,心里高兴和不悦参半,又不想露出傻乎乎的感动神情,于是低声不满地郁郁:“哪有你这样求婚的?”郑启的神色一僵,过了会才开口:“那该怎样?”“当然是要有鲜花和蛋糕,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单膝下跪问我:楠之,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愿意嫁给我么?”她之前明明有一瞬间是惊喜的神色,现在回过神来却满面不悦地要求细节,偏偏她鼓着脸的样子如此可爱,让人只想探身去亲吻。她哪里知道,郑启曾想过精心为她安排一场求婚,却因为她的突然离去而夭折,而那天还是他的生日。郑启自然不存在什么幼稚的记仇心理,只是他每次拿起那枚戒指模拟求婚时的景象,总是紧张不已。之所以在她睡着时替她戴上,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因为放下心中的芥蒂,一时情动,但是替她戴上以后,他多少有些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不必面对那设想中紧张无措的场景。楠之自然不清楚他的心绪九转,只是眯着慵懒的眼小小地吐槽。待她终于抬头去瞧,才发现郑启的脸有些黑,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看上去竟有一丝委屈的意味。看着他的神情,楠之心里那些许不悦转眼便被抛到脑后,忍不住笑出来,双手捧过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亲,满眼的烟视媚行:“我同意嫁你啦!”郑启的脸色好了些。楠之又说道:“谁叫我就喜欢狐狸精呢?”郑启抬眸淡淡看她一眼,轻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将她推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借着郑越婚礼的时机,两个人在庄园里休息了好几天,这段短暂的假期显然让郑启很是惬意满足,身心放松。而对楠之来说则是相反。她十分怀疑郑启是在自己身上才刚刚开荤,成天一副吃不饱的样子,折腾得她每天又困又累,就连吃饭的时候也耷拉着眼皮抖着手,惹得白倾差点去为她请了医生。好歹熬到休息结束回到m市,眼看着郑启就要重新回到工作岗位,被满满当当的工作填满,楠之不由得感激涕零,这假再休长点,她人怕是就要废了。《in blue》的封面拍摄在这次婚礼前已经完成了,那个joy分明就是个有点神经质的完美主义者,几次因为一个角度、光影或眼神不对,便要把拍好的片子全部废掉重来,又因为是第一次合作,为了找到最适合楠之的风格而做了无数尝试,幸好有十分了解她的方清欢一起帮忙拍摄,否则楠之恐怕难堪重任。回来后的第三天,joy兴致勃勃地给楠之打了个电话,约她来启阳看成片。楠之坐在joy的办公室里,看着他神采飞扬地塞给她一本样刊,嘴里叼了一根烟,却又顾忌着楠之在场不好点着,看上去心痒手也痒,下意识地搓着手,满脸得意:“怎么样?是不是棒呆了?”楠之拿起样刊,瞧着封面上的自己,心里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上面的人确实是自己,身段样貌全无二致,只是在摄影师鬼斧神工的操作之下,却是变得比平时看上去更加惹眼,以她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自然是很好的。她放下手里的杂志,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真的觉得不错?”“岂止是不错!”joy皱着眉纠正她,“这就是我幻想中的《in blue》!”“可是以前似乎有位……摄影师说过,我不太适合当模特?”“那倒不至于。”joy上下瞄她一眼,“当平面模特还是很合适的,不过想做顶流确实不太现实。”“……喂。”要不要这么直白。joy笑了笑:“放心好了,我们《in blue》的封面原本就不应该是超模,我们要的是缪斯啊缪斯!”楠之舒了一口气,又把目光投向手里的样刊,看着自己的照片和启阳的标志印在一起,心里泛上一丝小得意。这事儿她还没和郑启说过,不知道他看到时会不会惊掉下巴,楠之想着,心里愈发喜滋滋的。“谁能想到我们居然会启用素人拍摄?从今往后,《in blue》的每一期封面都将是个迷,直到刊发的那天才会被揭晓谜底。”joy终于还是忍不住点着了烟,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满面陶醉地叹息,“这就是艺术啊……艺术。”楠之闻到烟味皱皱眉,站起身来,把样刊塞进包里:“那我先走了。”joy急了,站起身来:“别着急啊,等等。”“怎么?”joy正要说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他连忙赶过去接了电话,和电话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挂断,然后双眼发光地看着楠之,嘿嘿笑了两声:“我先前把样刊交上去了,不出我所料,现在我们老板想见你。”楠之僵住了。joy挺直腰板站起来,还没忘了敲打两句:“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引荐机会,你可要好好表现,努力在大老板面前留下印象。”楠之:……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吼。第26章 第二十六个他郑启的办公桌上正放着那本杂志样刊。封面上的女人穿着祖母绿的丝绸长裙,裹住曼妙的腰线和臀线,右手端着一杯香槟,在夕阳下的古堡窗口处微微俯身,肌肤赛雪,一头乌发慵懒地垂在肩膀上,一双盈盈的眼似笑似嗔,欲语还休。这本样刊在不久前递到了他的手里,王淮安站在他对面,神情有些忐忑。虽然不直接插手《in blue》的具体事项,是王淮安确实是杂志的最高负责人,这么晚才得知封面的人选,实际上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他向来对joy极其信任,他知道joy对时尚和潮流的敏感度极高,而且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十分热爱,到了有些神经质的地步。论起专业性王淮安比不上joy这位主编,《in blue》也一直是放养模式,谁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偷眼去瞧杂志封面上的女人,实在是美得人心晃神摇,浮想万千。王淮安目光稍稍上移,落在郑启的脸上。他脸色很差,已经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长达几分钟了,整个人冷得像块冰。王淮安以拳掩口,轻轻咳了一声。一片寂静里,这声响格外明显,气氛更加尴尬。郑启抬眸看了他一眼。王淮安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拿脸皮硬抗郑启的视线。门被敲响了两下。郑启眯了眼,冷声道:“进来。”joy满面郑重地推门进来,十分恭谨地朝两人介绍他身后的楠之:“郑总,王总,这就是拍摄这一期封面的模特,沈楠之。”他说完便站在一旁,看见耷拉着脑袋的楠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冲她使眼色,可惜楠之根本没看见。王淮安瞥了眼joy,低声吩咐:“joy你先出去吧。”joy的表情纠结了一下,他又看了眼楠之,实在是不忍放弃,于是继续做出自己的努力:“王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下沈楠之的情况,在我看来,她的表现力非常强!简直是《in blue》命运中的缪斯,是我们启阳不可错过的明珠,我希望启阳能够与她签约!”他说完有点着急地看了眼楠之:“楠之,自我介绍一下吧。”楠之抬起了头,视线却仍旧低垂着看向自己的脚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想稍微缓解此刻尴尬的气氛。王淮安满心不屑,这招我早用了,你觉得会有用么?正想着,就见郑启的神色软化了几分,身子微微向前倾,淡淡地道:“说吧。”王淮安有些无语,心想头儿你是实打实的双标。楠之低声道:“郑总,王总,我叫沈楠之。”没了声息。joy在一旁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去替她多说几句。郑启的视线落在楠之脸上,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joy心里一凉,心想大老板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这才说了几句就被赶出来了,他轻轻叹息一声,伸手拉住楠之的手臂,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