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房东眯缝着眼睛看了眼温度计,“让你摸摸我强壮的体魄,感受一下为什么药箱这种玩意儿为什么只能放在地下室。”“多少度?”姜恬把碰过房东的手蜷起来背到身后,转移话题。“38.5。”房东说。这个温度是不是有点高啊。姜恬给房东倒了水,吃了退烧药,这个发着高烧的人还非要洗个澡,还故意说自己一身鬼魂味,姜恬咬牙切齿地去楼上给他拿了换洗的衣服,把人扶进了浴室。“不需要我帮忙了吧?”姜恬站在浴室门口随口一问。里面的人穿着黑色衬衫,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单手解着扣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弯着嘴角:“怎么,我需要你就会帮我吗?帮我什么?洗澡吗?”“……”姜恬直接摔上了门,把房东肆意的大笑关在了浴室里。房东大概一夜没睡,再加上生病,能调侃能玩笑但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姜恬本来睡得也不好又折腾了一早晨,天光大亮,两个精神不济的人谁都不想吃早饭,懒在姜恬那张大床上,一个靠着床头,一个趴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可能是房东病腔的哑低音太催眠,姜恬抱着抱枕慢慢颌上眼,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巨响惊醒的。“哐当”,别墅庭院的金属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姜恬猛地坐起来,正对上房东看过来的目光。这人可能也睡着了刚被惊醒,眼睛里还带着点红血丝,两人同时往落地窗外看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走近花园。那个女人很消瘦,看上去40多岁,冷着脸,一看就来者不善。当她看见姜恬时,脸上瞬间燃起怒气。姜恬还懵着,房东动作倒是很快,不知道在哪儿翻出她的无线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拿过她的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播放器。他说:“安心听你的歌,别摘耳机也别出来。”姜恬蹙起眉心,房东指尖是烫的,他还没退烧。可能是看见她皱眉,房东安慰地弯了弯嘴角,轻轻拍着她的头,轻声说:“乖,听话。”说完点开了音乐播放器,魏醇的《天堂失火》在耳机里倾斜而出,“那一刻暖阳黯淡无光,只有你眸间春色三两……”姜恬看着房东迈出她的卧室,步子依然很慢,顺手帮她关好了房门。床头还放着他凌晨回来时穿的那套黑色西装。窗外的女人站在庭院里神情激动,张着嘴,一连串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房东两只手都抄在口袋里,神情冷漠,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第30章 苦橙叶这副降噪耳机当初买的时候是姜恬的掌心宠,戴上听魏醇的歌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完全能用魏醇那副温柔的嗓子把她跟外界的一切隔离。所以姜恬看着窗外越说越激动的女人,像是在看哑剧。跟姜家人的那种默然冰冷不一样,窗外的女人看上去非常刻薄,一张没什么血色的嘴迅速一开一合,肢体语言也很夸张。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女王病,她的手指已经好几次差点就戳上房东的鼻尖。手里的包已经第三次砸在房东身上了。房东还没退烧,也没表现出一点病态,沉默地站在那儿,手还是插在兜里,神态懒散,好像对面的女人说什么他都浑然不在意。姜恬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紧紧皱眉。她不知道窗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房东为什么要这么忍让她。只觉得耳蜗里涓涓流动着的魏醇的歌声都变得有些碍事。这是魏醇的歌声第一次失灵。没有抚平她的烦躁。反而让姜恬烦躁更甚。听不见也猜不到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姜恬刚烦躁地拢了拢一头卷发,突然看见窗外的那个女人抬手打了房东一巴掌。房东没有躲。身手灵活地攀着铁门把她从姜家别墅带出来房东。哪怕发烧了也能躲过她丢过去的抱枕的房东。他没有躲开,就静静地站在那儿,挨下了一巴掌。那个巴掌一看力度就挺狠的,房东被打得头一偏。他舔了舔嘴角,神色淡淡。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被全世界遗弃的表情。孤单又无奈。也就是那个瞬间,姜恬猛然反应过来,他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无所谓,他只是在隐忍,在规避争吵,静静地等着对方发泄完毕。为什么啊?明明他才该是嚣张的那个人啊。为什么他遇到什么都要压着自己的性格默默接受着啊。姜恬鼻子一酸,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光着脚,推开落地窗冲进了院子里。她猛地退开那个女人,看见女人脸上滑过一丝错愕。姜恬没摘耳机,也不知道房东有没有说什么,她其实不该参与别人的私事。但,刚才都在一个床上睡过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就像,就像……情侣?不不不,情侣不行。姐妹!对,就像姐妹一样。这样的关系难道她能看着房东挨打,自己却在屋里听歌吗?不能的。“这位阿姨,我觉得动手是头脑简单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弱者,才会用的发泄情绪的手段。”姜恬戴着耳机,挡在房东前面,皱着眉说。姜恬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苏晚舟那群狐朋狗友很早就放弃了保护她的想法一心一意跟她做兄弟,就是因为她涉世比谁都早。20岁就坐上了全球品牌首席调香师的位置,她有的是与人对峙的气势。唯一的遗憾是,姜恬本着不打听房东私事的原则,哪怕出来挡在房东面前,她也没摘耳机。只能看见对面的女人脸色越发难看,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不行啊戴着耳机没办法吵架。姜恬摘下耳机的一瞬间,听见对面的女人神色轻蔑地说:“……你就是为了这样的女孩连江樾的生日都没去墓地?你到底有没有心?”那个女人打量着姜恬,冷笑着:“不知检点。”江樾是谁姜恬不知道。但通过“墓地”和“生日”这样的字眼,她觉得面前的女人是房东前男友的妈。跟温柔细心的前男友先生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啊。姜恬笑了笑,直视女人的眼睛:“有些人,总是用自己看到的沧海一粟来判断别人,还觉得自己顶顶对、顶顶聪明,这样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些?”房东说过她脾气不好,她脾气确实是不太好,但其实不怎么吵架较真,因为她实在是懒,多数人多数事她都懒得搭理。唯一一次真的动气是去年在公司总部,有人私自调试了她的香水,19岁的姜恬直接冲进会议室把高层领导怼了一顿,脱下高跟鞋砸掉了总公司的logo一角。现在那个logo还是打着补丁的,颇为喜感。姜家人也就算了,她一直觉得是生母亏欠姜家,忍一时风平浪静。这个女人现在跟她说什么不知检点?姜恬挥开那个女人指着她的手,“另外,我不觉得你这种,大清早跑到别人家又吵又闹又打人的人有多知道检点,老实说,四环上那家疯人院的病人都没几个你这样的。”身后的房东动了动,手搭在了她肩上,姜恬猛地回头:“你闭嘴,不许拦我。”说完她重新回过头,看着那个女人:“所以你到底是缺点教养呢?还是缺一支镇定剂,如果是后者,稍安勿躁,我帮你叫个120。”房东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没要拦你,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现在是中午不是大清早。”他说完被姜恬瞪了一眼,立即举着双手,投降状后腿,并做了个请的手势。姜恬真生气的时候语速快到飞起,见那个女人没说话,又迅速开口:“而且你为什么觉得他没去墓地?就因为你去的时候没看见他?一天24个小时你没看见就是他没去?凭什么?你是个太阳吗?都得围着你转?”女人愣了愣,重新看向姜恬,没什么表情地问:“你是他女朋友?”那语气就像在说,物以类聚,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眼神也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你管我是不是……”姜恬正要开始新一轮轰炸,房东又靠过来,动作温柔,轻轻把耳机塞回她的耳朵里,挡住了女人一开一合的嘴和肯定不会好听的话。姜恬只觉得刺眼的阳光被房东高大的身影挡住,他把她挡在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别墅里走。走了两步,可能是突然发现她没穿鞋,房东眉头一紧,看着姜恬。这人什么毛病,刚才挨了一巴掌都没生气,怎么看见她不穿鞋好像佷不高兴似的。姜恬还没反应过来,正给人已经被房东抱了起来,她条件反射地勾住房东的脖子,余光看见那个女人没了来时的气势,拎着包慢慢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好像还抬手擦了擦眼泪?姜恬摘下耳机,看向房东,诧异地问:“你把她说哭了?”房东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她不会因为我掉眼泪。”房东把姜恬放在床上,也不嫌她踩过屋外的脚脏,握着她的脚踝,从床头抽了两张湿纸巾,看样子是要帮她擦掉脚上的泥土。“等一下!”姜恬紧张地喊了一声,“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房东手掌还烫着,烧还没退,姜恬有些担心地问:“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不用。”房东疲惫地按着太阳穴,过了几秒,他突然抬眸看向她,语气很沉,“你……认识江樾吗?”“谁?”姜恬有一瞬的茫然,反应了半秒才疑惑地反问,“……我不认识啊,江樾不是你前男友吗?刚才那位凶神恶煞的阿姨不是他妈妈?”不知道是不是姜恬的错觉,听见她说不认识,房东好像松了一口气。他靠在姜恬的床边,语气平静:“算是吧。”“可就算她是你前男友的妈妈,你也没必要这么忍让吧?”姜恬一点也不平静,她想起房东脸上那种孤单和无奈就浑身不舒服。”窗外的蝉又开始鸣叫,麻雀也开始叽喳,灿烂的正午阳光透过窗子,这本该是一个明媚的天气。魏醇看着窗上丢得有些乱的抱枕,牛油果、青苹果、青柠,都是绿色的,无一例外。明明是冷色调,但这种颜色似乎给了他一点温暖,魏醇慢慢开口:“她觉得我带坏了她的儿子,是我怂恿他开ob这家夜店,他唯一一次逃课,惟一一次打架也都是因为我。”暗红色的鲜血和浸满血液的地板缝又重现在脑海里,魏醇重重地按住太阳穴:“有一年江樾过生日,我送给他一把瑞士军刀,他自杀那天,用的就是那把刀。”“所以她大概还觉得,是我杀死了她的儿子。”魏醇的声音越来越哑,说完这些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记得医院抢救灯灭掉的那个瞬间,医生遗憾地冲着他摇了摇头。-希望我哥像这把刀子一样锋利,割开所有不愉快,只剩开心。-阿醇,我更希望做盾,帮你挡住黑暗。骗子,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盾牌吗?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就是那天,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他的亲哥哥,永远温润的江樾,静静地躺在急救室里。他的母亲撕心裂肺地冲他喊:“是你害死了他!杀人凶手!凶手!”他的父亲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对他说:“你滚。”魏醇陷入噩梦,突然被一个迷迭香味道的怀抱拥住。姜恬的声音像是一束阳光刺破黑暗,她轻声说:“这个拥抱是借你的,以后我需要的时候记得还给我。”-房东病得真的严重,一直到下午体温才隐约有了点褪掉的迹象,他讲完那些让人心疼的话就靠着床头睡着了,姜恬一直守着他,用冰水浸湿毛巾搭在他头上。她怕房东睡得太久错过吃药的时间,特地上了个闹钟。闹钟响起时她正在洗手间换新的冰水洗毛巾,听见魏醇的歌声她一愣,赶紧按掉闹钟。突然想起,房东和那个女人在窗外吵架的时候,她居然在心里嫌魏醇的歌声烦人碍事了?她居然,居然嫌弃了自己的男神!这个认知把姜恬自己吓了一跳,抱着头蹲在洗手间的地板上。难道她对房东的上心已经超过了魏醇?这不可能!姜恬努力回忆着魏醇当年的话,开始给自己洗脑。魏醇醒来时没看见姜恬,只听见有人在洗手间小声嘀嘀咕咕,他慢慢走到洗手间门口,看见姜恬蹲在马桶前面,像是祭祖一样,对着马桶念念有词:“魏醇高,魏醇帅,魏醇是亲亲小可爱!魏醇a,魏醇美,魏醇是绝世大宝贝!”“魏醇是行走的大卫,魏醇是下凡的天使,我爱魏醇一万一千一百零一年!”魏醇:“……”作者有话要说:魏醇:笑笑,有被谢到。第31章 金合欢房东这场发烧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好,亏他还好意思说自己体魄强壮。房东退烧停药的隔天早晨,阳光明媚,姜恬拆了一包新的小肉干,跑去楼上找lune。一上楼就看见房东已经开始运动了,正撑在运动垫上在做平板支撑。这人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在楼上都是光着上半身的,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浅灰色运动裤,lune就趴在他赤.裸的背上悠闲地舔着爪子。姜恬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房东。满屋子晨光里都散发着浓重的荷尔蒙味。房东面前摆着的计时器已经显示到了6分55秒,一滴汗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悬挂片刻,滴落在地上。姜恬扫了眼他身上流畅性感的肌肉线条,顿了顿,悠地把视线从他身上拔下来。正想装成没看见再下楼去,房东开口了:“找我?”这人后脑勺是长眼睛了吗!感冒未愈的哑和鼻音,加上平板支撑的喘。姜恬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莫名冒着火气:“撑你的!运动你就别说话了。”房东撑着动作没动,偏了偏头,目光扫了她一眼,倒是真的没说话。一直到计时器上的时间跳到10分钟,房东才从地上跳起来,叉着腰深呼吸几下,重新问:“找我?”这话问得姜恬有点尴尬,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上楼找lune的。明明抱了lune就能走,作什么死非要站在这儿看房东。戳在这等人家做完运动,她再说上楼只是找猫……是不是有点奇怪?姜恬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口时已经想了个自认为非常完美的话题:“平板支撑难吗?”“不太难,你要试试?”房东走到洗手间,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汗。姜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毛巾的轨迹游走了两圈,然后目光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猛地收回,以一个不太自然的姿势扭头盯着lune:“试试就试试呗。”无辜被盯的lune当时害怕极了,抖了抖柿饼脸甩着尾巴跑了。房东撩起水洗了把脸,随便用毛巾抹掉水珠,套上一件短袖:“35秒能坚持吗?”姜恬瞪起眼睛,诧异地看向房东。他自己撑了10分钟。给她定个35秒,还用了个不确定的“吧”字。这是看不起谁?这话燃起了姜恬的斗志,她一扬下巴:“我来个8分钟吧。”房东扬了扬眉梢,好笑道:“8分钟?行,那就8分钟。”房东先撑了个标准动作,姜恬在他身边也撑起来用小臂拄着地,房东按下计时器,没一会儿姜恬感觉整个手臂都开始哆嗦了,抬头一看,计时器才走了13秒。这破东西是不是坏了!浑身颤抖,计时器上的时间终于到了30秒,姜恬觉得现在就倒下实在是太丢脸了,咬着牙硬撑,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房东。房东表情悠哉,还有闲情吹口哨逗lune。作为一个调香师,姜恬最大的运动量就是走到别墅路口那家便利店喝个冷饮,等等不可能出现的魏醇,然后再无功而返,体力可以说很差了。姜恬撑到50秒,感觉50蹦成51那一秒钟都格外漫长,实在撑不住了,姜恬整个人瘫倒在运动垫上喘着气,扭头看见房东依然撑得很稳,且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她,姜恬气得伸手去挠他的痒痒,耍着赖把撑得悠哉的房东也给闹倒了。被闹倒的房东额头搭臂弯里,姜恬还以为他是磕到什么地方了,仔细一看发现这人正轻微地颤,颤着颤着,臂弯里溢出一丝闷笑,然后是止都止不住的大笑。笑声把阳光都染得温柔。姜恬气得要死,凑过去偷袭他,房东伸手还是灵活,毫不费力地捉住了她的手腕。两只手都被房东攥着的姜恬偷袭不成,恶气难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张开嘴就咬过去了。“嘶。”姜恬回过神,发现自己跟投怀送抱似的整个人扑在人家身上,还咬了房东脖子一口。脖子上的小牙印歪歪扭扭,看着有点搞笑。房东松开她的手,看表情似乎还比之前更开心了些,躺在运动垫上弯着嘴角调侃:“撑不住就捣乱,打不过就咬人,你怎么跟个熊孩子似的。”“哦对了,”他懒洋洋地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牙印,“这个也算借的吗?等我需要也能还吗?”他就是这么随口开了个玩笑,姜恬脑海里蓦地浮现起他穿着那条黑色西装走进院子里的样子。姜恬没吭声,脸皮滚烫。明明是她咬了房东,现在却觉得整个唇都是麻的,牙也是软的。实在是有点窘迫,姜恬爬起来,转了身就走。难得她今天没穿裙子,逃跑十分方便。方便却并不顺利。背带裤的裤带被人在后面揪住。房东凑到耳侧:“中午一起吃饭啊,吸血鬼小姐。”姜恬头都没回,抬腿向后踢了一下,听见房东的闷哼才捂着耳朵跑了。她知道自己这个背影有些仓惶。但不想去细究原因。午饭是房东叫的外卖,帝都市完全进入了酷暑,热得人连点胃口都没有。每次房东叫外卖都是一大兜吃不完的东西,今天也只点了两份凉皮、凉拌瓜丝和祛暑的绿豆甜汤。姜恬从屋子里出来时还穿着白大褂,房东正靠在油烟机旁抽烟,看见她过来用水龙头浇灭烟蒂丢进了垃圾桶。在一栋别墅里共同生活得久了,姜恬总能看见他抽烟,像个老烟枪,但每次看见她过来他都会熄掉,无论这烟是快要抽完了还是才点燃吸了两口。跟那些临上车临进屋还要猛地吸上几口的人不一样,看他随时都能掐掉烟又没有半点留恋的样子,又会觉得这人实际上没什么瘾。姜恬其实有点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压抑的事情太多才抽烟。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没说。太关注他了。这种状态……可能是心神不宁,姜恬这顿午饭吃得没滋没味,连清爽的瓜丝都没吃出香,机械地往嘴里塞,一直到午饭吃了一半,她无意间抬头,看见房东正拖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咳!”姜恬呛了一下,捂着嘴咳了半天才停下来,强装镇定,“看我干什么?”“你不是不太能吃辣吗?”房东问。“是啊……怎么了?”姜恬也吃辣,少放一点辣椒还勉强,但跟常吃麻辣小龙虾香辣蟹的房东比,就显得不太行了。所以房东点餐一般都会点一份不加辣椒的给姜恬。房东扬起眉梢,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又能吃了?”姜恬这才注意到自己吃的是加了辣椒的那份凉皮,味觉像是死了很久突然诈尸,看见辣椒的瞬间突然又能感知到辛辣的味道了。好辣!她抬手去拿绿豆汤,发现已经被她喝空了。什么时候喝的?她这边愣着,房东把他那份绿豆汤递了过来,姜恬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身后的料理台:“不用了,我喝水就行了。”这种状态绝对不对劲。姜恬觉得自己急需一些什么其他的事情做,来分散一下对房东关心过度的注意力。这么一想,姜恬翻到了苏晚舟前些天发来的游戏,《x与制作人》,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好像说自己喜欢三妻四妾的生活?然后苏晚舟才推荐了这个游戏?行吧,什么三妻四妾、十妻八妾都行,别让她再盯着房东就行。整整一个下午姜恬都在玩游戏,里面的四个男人性格不一样身份也不一样,但就没有一款是姜恬觉得有意思的。她戴着耳机,心不在焉。不知道房东在楼上做什么呢?姜恬!你想什么呢!四个男人跟你约会你还有空想房东!耳机里的游戏背景音乐充斥在姜恬耳畔,她其实完全没有玩进去,也没体验到什么三妻四妾的快乐。跟中午那顿饭一样,机械的,无任何体验感的。遇见游戏剧情就猛点屏幕跳过,遇见任务就不走心地应付一下,完全是在消磨时间。姜恬窝在沙发里正点得起劲,耳机突然被拿走了一只,窗外的蝉鸣和空调轻响传进耳畔,同时响起的还有房东声音:“看什么呢,叫你都没反应?”房东趴在沙发背上,倾身,跟靠着沙发背窝着的姜恬距离很近,她一抬眼就能看见房东的薄唇弯着,唇色红润。脖子上的牙印已经消下去了,只剩下性感的喉结凸起。下一秒,一瓶冰镇橘子汁贴在姜恬脸颊上,房东笑着:“给,不是喜欢橘子皮么,看看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橘子皮?”姜恬有点意外。“你那个朋友说的。”房东淡淡地说。他这个神情,让姜恬有种房东十分不乐意提到苏晚舟的错觉。房东视线挪到姜恬手机屏幕上,伸手抽出她的手机,嗤笑了一声:“这什么玩意儿?大男的下巴这么尖?娘们唧唧的。”人家怎么就娘们唧唧了???人在游戏里可是浑身肌肉的警察!姜恬虽然也没看出游戏里的男人们哪帅,但也觉得房东这话说得刻薄了点,反驳道:“还行吧,穿着警服还挺好看的啊。”游戏里的男人已经说完了台词,姜恬只需要再戳一下就能进入后面的剧情。房东举着手机扫了一眼,手机往沙发上一丢,盯着姜恬的眼睛,缓缓开口:“今天子弹从我耳边擦过,我居然想的是,还没有回你的电话。”“啧,”房东说完,撇了撇嘴,“酸掉牙了,这人有病吧,枪战呢想什么电话?这种执行任务不专心的,子弹不打他都没道理。”姜恬:“……”你才是没道理,怎么突然这么毒舌。房东还在继续背游戏里的台词,时不时还要吐槽两句。姜恬有点愣。游戏里的男声说出来时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换了房东说出这些话……那天地下室里的那种心跳失频的感觉又来了。姜恬抱着冰镇的橘子味汽水,感受着合金罐子上传来的湿漉漉的冷气和加速的心跳。我就是看上房东了。姜恬想。作者有话要说:游戏句子出自《恋与制作人》(男女主的态度属于剧情需要,游戏粉勿杠,谢谢)第32章 薰衣草一连4天,魏醇都没在别墅里看见姜恬的身影。偶尔能闻到厨房残留的西红柿火腿面的味道,也能看见lune的猫粮变多,连他不小心掉在餐桌上的烟灰都会消失,就是逮不到人。这姑娘就像突然学会了隐身术,躲他躲得十分明显。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她喝多了又跳舞又摸他的时候,醒酒后姜恬可能觉得尴尬,怂唧唧地选择绕着他走。那这次是为什么?好像就喝了一罐橘子味汽水吧?这也有什么可尴尬的?一躲就躲4天?姜恬躲着他的第5天,魏醇都气笑了。同一栋别墅,上下两层加上地下室也就不到400平,为了制造机会魏醇有意无意地楼上楼下地追着lune转,这姑娘就是装死不出现。夜里9点多,魏醇靠在二楼的窗口抽烟,一口白色烟雾缓缓吐出来,飘散在夜空里。上次他为了引起姜恬注意,故意把烟头从楼上丢了下去,结果人家姜恬根本没像他设想的那样找上来,魏醇顿时就很后悔,丢个烟头干什么,丢个能沟通的东西多好。魏醇指间夹着烟,思索片刻,从兜里掏出银质打火机,抛了几下,看着下面没人,抬起手潇潇洒洒地把打火机丢了下去。傍晚时下了点小雨,楼下花园里的泥土松软湿润,价格不菲的打火机一头栽进泥巴里,连个声儿都没响。魏醇弯着嘴角,一脸“讶异”地看着楼下,非常浮夸:“啊,我的打火机……”戏演完,他靠在窗台上,懒洋洋地盯着楼下看,等着某个隐身的小姑娘露面。1分钟……2分钟……10分钟过去了,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啧。”魏醇用指尖敲着理石窗台,按耐不住,悠地收回手插在兜里,往楼下走去。姜恬的卧室门是关着的,不是平时那种略略掩着还留出道缝隙,那样魏醇还能看见里面隐约的穿白大褂的身影在桌前忙碌。现在他除了一扇木质房门什么都看不见,lune估计也在卧室里。魏醇走到门边,抬起手,蜷起的食指快要碰到门板时他的动作一顿,舔了下嘴角,又把手放回裤兜里。或许她已经睡了?魏醇想要敲敲门从姜恬卧室的落地窗借道去花园的想法落空,顺便跟姜恬聊两句的想法也落空了。少年时轻狂,魏醇还教育过他哥,遇见喜欢追就完了,甭怂。没想到自己遇上个喜欢的姑娘能怂成这样。想跟人搭个话都得找点借口,生怕打扰到人家。他记得上次姜恬躲他那几天,他突然出现在客厅沙发上,当时姜恬不自在极了,恨不得钻进地板缝里。魏醇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可能喜欢就是这样。明明想要推门而入。却在抬起手时犹犹豫豫。魏醇在姜恬的卧室门前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穿过客厅从玄关出去,绕个小圈,自己去花园里把打火机捡回来。傍晚那场雨下得又急又密,花园里的杂草翠色.欲滴,叶片都还带着水珠,魏醇迈进去走了两步牛仔裤被水珠打湿。下来也没带个手机照明,打火机那么小个东西究竟掉在哪儿了他也说不准。姜恬卧室的落地窗没关,下了雨风也凉快,估计这姑娘没开空调只开了窗子,薄薄的窗帘被风吹起一点褶纹,屋子里没有声音,倒是开着灯。看来没睡啊。魏醇借着灯光瞧了半天,终于在一众杂草下看见了他可怜的打火机,大半个机身都陷在花园的泥土里,只剩下四分之一泛着锃亮的银光。他弯腰,刚要把打火机捏起来,突然听见姜恬卧室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魏醇动作顿了顿,偏头,掀起眼皮往卧室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屋子里的灯光透过窗帘映出毛茸茸的圆形光晕。姜恬的声音在卧室里响起,她说:“老师,我知道,影视里小说里的爱情都是好的,很多人说爱情很美好,但我在现实里看见的爱情都是苦的,我的生母为什么要出轨?没有爱情她又为什么要嫁给我名义上的爸爸?我看过他们结婚照,笑得明明很开心,如果结婚是因为爱情,那爱情为什么会变成那种畸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