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猫和老鼠》里杰瑞的那个洞看上去大一些。“小区里的流浪猫偶尔会来光顾。”房东用手来回戳着那块活动玻璃,垂着眼睑说,“之前忘了跟你说了。”姜恬看着宠物门,愣了一会儿:“所以,吃掉我三明治的不是鬼,而是流浪猫?”男人指尖刚从宠物门上离开,听见姜恬的话偏过头,笑道:“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鬼?”“嗯。”姜恬没做解释,只是轻轻点头。“ok,真有鬼的话……”房东打量着姜恬,“放着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不吃,非要吃牛油果金枪鱼三明治?这鬼挺养生啊,这么养生的鬼我都想见见了。”他这么说完,靠在料理台上低低笑起来。姜恬懒得理他,她怕她忍不住从刀架里抽出把菜刀把这人剁成饺子馅。说了要请人吃饭,三明治没有了也得做点别的吃,总不能把人赶回楼上去吧。姜恬套上小围裙,手背到身后把围裙带子系紧,她查看着冰箱,头也不回地跟身后的房东说:“西红柿火腿面行吗?”“嗯。”房东应了一声。姜恬经常自己煮饭,动作娴熟得很,阳光透过那扇彩绘玻璃把半个料理台都染上缤纷的色彩,她像是站在彩虹里。魏醇靠在一旁,看着这个姑娘手里拿着菜刀哒哒地把火腿切成片,又捞出被烫掉皮的西红柿切块,还捏了一角丢进自己嘴里,叹了一声:“好甜。”江樾走后,这个厨房很久没有人做饭了。其实不止厨房,这栋别墅也好久没这么有烟火气过了,之前只有魏醇自己时,明明连流浪猫都不来。窗子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魏醇和姜恬同时扭过头,正好看见一只三花小猫鬼鬼祟祟地顶开窗子上的宠物门,探进半个小脑袋。可能是惊觉自己被人发现了,三花猫咪警惕地瞪大眼睛,僵了2秒,嗖地一下从宠物门钻回去跑了。魏醇扬眉,听见姜恬呼了一声“好可爱”,脑海里那些关于这扇窗的记忆又纷至沓来。“阿醇,昨天晚上来了一只好胖的大橘猫,好可爱,我有点后悔,应该做个大号的宠物门。”“啧,那你干脆不安玻璃多好,不光宠物,流浪汉都能随时进来吃一顿,还能给小偷们创造一个安全便捷的偷盗环境,多棒。”“呲啦”——魏醇回神,抬头看见姜恬正熟练地把西红柿倒进烧了油的锅子里,加了调料,不过一分钟锅里飘出一股西红柿独有的酸甜香,这姑娘一边用勺子翻炒,一遍轻声哼起歌。“那一刻暖阳黯淡无光,只有你眸间春色三两~”居然是他自己的歌,魏醇摇头笑了笑。“对了,”姜恬突然举着勺子回过头,“这个窗子上的宠物门也不是你设计的吧?”魏醇点头:“不是。”这姑娘看了看窗子的方向,有些不甘心地问:“你真的不知道魏醇么?我总觉得你这个前任,搞不好跟我一样是魏醇的粉丝啊。”“嗯?”魏醇微愣,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窗子上的图案很像《圣经》里那个蛇引诱亚当吃下智慧果的故事,我记得当时魏醇发这首曲子的时候也是用了类似的一个手绘图片。”姜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是强行安利你喜欢魏醇哈,也许你前任也不是喜欢魏醇,她可能只是喜欢《圣经》里的故事。”这姑娘说着说着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无趣,又转回去看着锅,轻叹一声:“算了,当我没说。”魏醇垂下眼睑,轻轻勾起嘴角。江樾你可能遇见知音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文艺青年思维这个意外闯进来的租客倒是看得挺懂。番茄火腿汤汁出锅,姜恬关了火,把面条盛进两个瓷盘,淋上鲜红诱人的汤汁。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对面的姜恬已经吃了两口面,魏醇才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也许吧,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问完,魏醇才注意到,姜恬嘴角沾了一抹番茄酱汁,看上去有点妩媚,她愣了几秒才张开嘴。不过她的回答还没出口,放在手边的手机先响了。姜恬放下筷子接起电话,听见电话那边的姜忬严肃地问:“听晚舟说你谈恋爱了?”“我什么时候……”姜恬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半个小时前刚跟房东吹过牛逼,立了一波情场浪子的渣女人设,只好把没出口的话咽到胃里,硬着头皮道,“……是啊。”姜忬是姜恬名义上的哥哥,是个姜家惟一一个会给她打电话或者联系她的人,偶尔也僵硬地扮演一下亲哥的角色,问一些七大姑八大姨才会问的问题。比如现在,姜忬冷冷淡淡又生硬地开口:“听说是你房东?多大了?在哪工作?”苏晚舟这个大嘴巴!昨天苏晚舟打电话来的时候姜恬正在工作,她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自己跟房东在约会。她连这位哥叫什么都没搞明白,鬼知道他多大了在哪工作!姜恬心虚地看了眼坐在她对面安安静静吃着面条的男人,把手机音量调小,起身往卧室走去,含糊其辞地说:“还没确定关系呢,现在是、是互相有好感的暧昧期。”这个牛吹得不是很有底气,姜恬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等姜恬接受完拷问回来,房东已经吃光了面条甚至还把锅和盘子刷完了,正靠在料理台旁开着吸油烟机抽烟。看见姜恬从卧室出来,房东把烟靠近油烟机,客气地问了一句:“介意吗?”老实讲,姜恬挺介意的,他这么抽烟把她的烟瘾都勾起来了,搞得她也想来一根。“不介意。”姜恬盯着被油烟机卷走的白烟,口是心非道。问题是,这位哥为什么要在楼下抽烟,不回他的二楼天地去吗?哦,对了,刚才接电话之前他们好像还有话没说完,是什么话题来着?姜恬想了想:“你是不是问我对你前任什么印象?”房东微仰头,对着油烟机呼出一口烟,笑了笑:“嗯。”哎,真是个深情的男人,一提到前女友抽烟的姿势都变得沧桑惆怅起来,又成了初见那天站在窗口孤单又遥远的形象。姜恬坐在餐桌上,搅拌着已经有点凉了的面,用手背托着脸,随口说:“她大概很温柔吧,从装修的风格上能看出来,我也不知道,喜欢花草喜欢小动物?感觉她应该是个温柔细致浪漫善良,又很爱笑的女人。”温柔细致浪漫善良,又很爱笑。魏醇把烟用自来水浇灭,烟蒂丢进垃圾桶。感觉得还挺对,江樾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也确实喜欢花花草草和小动物,见到流浪猫流浪狗就迈不动步子。但,除了一点。魏醇路过餐桌边,食指扣了一下桌面,关节和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脚步却没停:“猜得挺准,不过他不是我前女友,他是男人。谢谢你的早餐姜小姐。”“?”姜恬眼睁睁地看着魏醇往楼上走,脑子后知后觉地反应着他的话。他说谁是男人?他的前女友,是、是男人?男人?!作者有话要说:魏醇:行,我不光是驱鬼大仙,我还是个gay,真棒。-喏,你们要的江樾的性别~第7章 丁香对于楼上那位浑身秘密的房东是个基佬的这件事,姜恬只短暂地诧异了一瞬,等她吃完饭洗掉盘子的时候,那点诧异已经消失殆尽。是房东兼室友而已,又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性取向是男是女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抽出两张纸巾细细擦掉手上的水珠时,姜恬心里稍稍泛起点可惜。多帅的男人,可惜了。这份可惜也并没有比她的诧异持续得更久,回到卧室她套上白大褂,翻出一双一次性树胶手套戴上,又变成了莫得感情的调香机器,坐在了满是瓶瓶罐罐的桌子前。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儿,但姜恬自己知道,她从接了姜忬的电话之后心里就变成了一团乱麻,不然也不会傻到真的去分析人家房东的前任是个什么样的人。跟不熟的人掏什么心窝子,这不傻么。还对人家的前任评头论足,人家自己的前任是什么样人心里能没数么。姜恬叹了口气,浅琥珀色的眸子扫向桌角的相框。姜忬说老太太要过80大寿,在国内办,姜恬既然姓姜就必须要到场。可能人会本能地忘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姜恬脑子里能精确记住上千种常用的调香原料,也能记住几百种基调的搭配方案。但老太太生日年年过,她每次都需要姜忬提醒才堪堪想起来。帝都市的夏天阳光总是这么好,隔着窗子烤得她发凉的手指都暖洋洋的。听说手凉没人疼?姜恬想到拉着她手腕的房东,他的手长得是真的好看,干净修长,不弹钢琴白瞎了。不过他的指尖也是凉的。行吧,至少不只是她一个人没人疼,姜恬自娱自乐地想。桌角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姜恬名义上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把姜恬围在中间,看上去她就像是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公主。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姜恬第无数次冒出这样的想法。姜恬这个名义上的爸爸长得很一般,肤色偏暗,只有眼睛算得上有神。她名义上的妈妈也跟漂亮挨不上边,穿了件黑白横条的羊毛衫,看着有点像胖斑马。至于哥哥姜忬么,算是随了爸妈的优点长得,个子高健康肤色,眉眼也挺精神的,但也就是普通人的长相。四个人的全家福里只有姜恬一个人五官立体,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皮肤白得透亮,天生的棕色大波浪长发。漂亮得像是跟姜忬他们一家三口合影留念的女明星,处处透露着格格不入。本来也格格不入,姜恬想。手机响了一声,姜忬发来的短信:【记得穿正经点。】21世纪了,还有人觉得穿个裙子就是不正经,姜家人真厉害啊,封建社会裹三寸金莲的老太太思想可能都比姜忬他们要开放点。算了,工作解千愁。姜恬抛开那点烦闷投身进工作里,她这边工作得起劲,楼上那位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直到夕阳西下,姜恬又一次揉着酸痛的脖颈从桌边站起来,敲了敲已经僵了的小腿,饥肠辘辘。工作起来就不吃午饭这件事是姜恬从她老师那儿学来的坏习惯。她的老师是法国很有名的调香师,姜恬6岁时跟着她学调香,同龄人对于学校的厌恶她从来就没有,有的只有每天被带着分析原料的恐惧。有那么一段时间,姜恬甚至不想再闻到任何味道。很多人都说姜恬是天才,在任何一个行业不到20岁做到首席的位置都会被说是天才,只不过这一声声“天才”里,不知道有多少是真心。不排除有人真的觉得她厉害,但跟她竞争的某些知名大学科班出身的女人叫出来的“天才”就多了点讽刺她没学历的味道。对于成为一名调香师,姜恬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因为嘴欠引来的孽缘。谁让她当年遇见老师的时候非叭叭那么一句“您身上有鸢尾丛里的苹果树味道”,然后就被老师用三块酒渍车厘子巧克力骗去学了调香。去年老师因为胃癌切除了半个胃,姜恬为了保住自己的胃还是决定去找点东西吃的,顺便用食物的香气唤醒一下她已经麻木了的嗅觉。暮色四合,这栋别墅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热闹,姜恬踮着脚尖往厨房走,她早上吃过饭后在餐桌上留了一盘切好的火腿肠,不知道能不能勾引回来几只毛绒绒的小可爱。哪个女孩能抵挡住猫这种萌萌的生物的诱惑?姜恬走到厨房门口时,幸运地看见两个小黑影鬼鬼祟祟地徘徊在盘子旁边,她蹲在料理台后,听见餐桌传来的“吧唧吧唧”声。但等她蹲得腿麻了想要悄悄靠近,两个小影子嗖地一下消失了。姜恬叹了口气,打开厨房灯,在贫瘠的冰箱里翻出一盒牛奶和两颗鸡蛋准备凑合个晚饭,正考虑是吃煎蛋还是吃水煮蛋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微小的悉索声。姜恬扭头,看见一只长着柿饼脸的小橘猫正茫然地蹲在餐桌上跟她四目相对。魏醇接到外卖电话从楼上下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姜恬抱着一只奶嘟嘟的小猫,手心里放了切成丁的火腿,小橘猫舔火腿时她像是被小家伙的舌尖舔得痒了,靠着料理台笑出声来。“‘绿啦’吃慢点,还有很多,想喝牛奶么‘绿啦’?”哦,她还给这只流浪猫起了个名字,叫“绿啦”?这什么破名?对猫咪也太不尊重了,虽然猫猫们没有一夫一妻制,整天对着一只小猫叫人家“绿啦绿啦”也不怎么吉利吧?就这么喜欢绿色?魏醇靠在楼梯扶手上看了一会儿楼下的一人一猫,脑子里少有地冒出一堆调侃,然后笑了一声,拿着电话出去取外卖了。姜恬是听见房东的笑声才注意到他的,还没等看清,这人就拎着手机迈着大长腿出去了。咱们早晨还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呢,再见面打个招呼就不行?姜恬觉得这位基佬房东有点喜怒无常。她没想到自己这次真是误会人家了,没两分钟,姜恬看见房东拎着一个巨大的袋子从外面回来,一只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嘴里应了一句“晚点去”,把电话挂断的同时手里的巨无霸型袋子“吧唧”一声落在餐桌上。猫和姜恬同时警惕地看着他。房东收了手机,回过头,被盯得有点莫名其妙,无辜地开口:“一起吃晚饭吧,我随便点的,订得有点多。”姜恬看着房东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地往出打包盒,一股烧烤摊特有的油香油香的辣椒孜然味从袋子里飘出来。这位哥真不愧是一天都没出过声音的宅男,连烧烤都懒得去大排档吃,要点了外卖在家里吃。而且这个袋子,它也太大了,“点得有点多”这句话还是谦虚了,可太多了好么。姜恬顺手扯了袋子上长长的订单看了一眼:20串羊肉串,20串牛肉串,20串板金,20串肉筋,20串鸡翅,20串鱿鱼须,20串鱼豆腐……您是打数字时候手机出bug了吗,这20、20又20的谁吃得完?别的也就算了,20串大腰子是给谁点的啊。姜恬想到这儿,听见房东发出一声疑问:“嗯?”“腰子我也点了20串?我记得我填的是2来着,”他手里拎着一个大盒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把盒子往桌上一撂,开了个玩笑,“算了,正好补补。”姜恬常年在法国,一时间没想起来国内民间流传的烤腰子是补什么的,懵懂地问了一句:“补什么?”问完脑子里才延时地浮现出自己那帮狐朋狗友某次在大排档撸串时,不知道是谁大着嗓门喊,“来10串大腰子补补肾”。这么一想,她问的问题好像有点尴尬。房东轻轻扬了下眉:“以形补形,吃哪补哪。”姜恬看了房东一眼,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痞,至少人家顾着她是个姑娘没直说补肾,跟她那群发小比起来简直是绅士。怀里的小橘猫闻到大批量的肉味已经放弃了姜恬手心里那点火腿,跳上餐桌踮着脚在各种餐盒间来回巡视,大约是有点急,细着嗓子叫了一声:“喵。”这猫完全不怕人,叫得有点像撒娇,姜恬心都要被这个小家伙萌化了。“来吧小绿,开饭了。”房东拿出一串,手顿了顿,“动物是不是不能吃太咸?用热水泡一下?”姜恬拿了个碗把肉撕下来泡进热水里后才反应过来,蓦地抬头:“你给它取名字叫小绿?”房东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在叫你。”“叫我?”姜恬惊了,“我为什么是小绿,这多不吉利?”“我看你挺喜欢绿色的,裙子什么的都是绿色,就随便叫了一下。”房东顿了顿,“有什么不吉利,你给猫起名不是也用了绿么,叫绿啦?”姜恬觉得房东大概是听错了,于是纠正他:“猫咪不是绿啦,是lune。”“啧。”房东说,“洋气啊,法文名字?”姜恬意外地看了眼房东:“你学过法语?”两人边说话边拆开一个又一个的外卖盒子和锡纸,lune急得在姜恬脚底下直打转转,房东用筷子从温水里夹出泡掉调料的肉,蹲在地上喂给lune,才淡笑着说:“我不会,蒙的,他学过。”姜恬没搭话,看着房东修长的手指,心想,他说的是他的前男友吧?lune像个情场老手,撒娇卖萌无所不能,吃了房东两块肉就开始躺在地上翻出肚皮,嘴里发出讨喜的呼噜声,小萌猫可能还有点加菲猫的血统,脸扁圆扁圆的,招人喜欢。姜恬问:“我能在这儿养宠物吗?”“养谁?它吗?”房东的指尖点在lune额头上,边逗猫边说,“养不熟的,整天到晚都会出去疯,还会去别人家蹭饭,遇见个喂得更好的没准就不回来了。”房东这话不像是空穴来风,好像他经历过一样,姜恬的疑问脱口而出:“是你前男友养过吗?”房东喂猫的手一顿,缓缓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恬,似笑非笑道:“我谁?”姜恬把早晨他说的那番话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并没记错,她理直气壮道:“你前男友啊。”作者有话要说:魏醇:我他妈。第8章 胡椒夜色正浓,窗外树上的蝉又开始叫起来,偶尔有那么两声鸟鸣,餐厅里的空调柔柔地吹着清爽的风,灯光也亮得刚好,不过分刺眼也不昏暗。房东的前男友真是个细心的人。这么好的人确实会很难忘吧?姜恬想着。不过房东就有点奇怪了,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不是前女友是男人,这会儿听见她说“前男友”这三个字,不知道又刺痛了这人哪根纤细敏感的神经,笑得有点令人发毛,嘴上应她:“啊,行吧,那就前男友吧。”怎么他还挺不乐意承认?早晨不是他亲口告诉她的么?姜恬看了眼对面垂着眸子用消毒湿巾擦手的男人,突然觉得认认真真谈一场恋爱再失恋也许真的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其实她第一次见到房东就觉得他看起来非常有故事,都说相由心生,他这种人大概是嚣张惯了,帅得特别不低调,举手投足指间都带着一股少年感。如果没失恋应该会比现在话多一些吧,感觉会是个带着痞里痞气调调的刀子嘴。现在,这位房东连前男友都不愿意承认,多么沉痛的爱情,居然能让人压抑天性变成另一种样子?或者应该用广藿香搭配玫瑰草试试,也许能调出令人沉溺其中的那种层次感。姜恬在新灵感里思考怎么搭配香料,同时也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拿起一串羊肉咬了一口,食物的香味唤醒了味蕾,她感叹道:“味道很正啊,哪家店订的?”房东看来真是随便点的,店名都没记住,扯了那条长长的订单过去看了两眼,才慢悠悠开口:“木屋烧烤,学院北路那家。”这大概是姜恬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烧烤了,烧烤的灵魂不就在于冰镇的扎啤和夜里的喧嚣吗?房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伸手从袋子里拿出几罐百威和一罐可乐。姜恬在他打开可乐的同时问了一句:“能给我一罐啤酒吗?”刚把可乐叩开的房东抬眼扫了她一眼,踩开垃圾桶的盖子,整罐可乐“duang”的一声被丢进垃圾桶里。他拎起一罐百威,单手叩开,放到姜恬面前,又打开一罐自己灌了两口。这人的手长得是真的好看,单手拎着百威时红色的瓶罐衬着冷白的手指,看着有种禁欲的气质。就是扔可乐的行为有点败家子的嫌疑。败吧,败的又不是她的家,随便败。姜恬收回目光,安安静静地喝了两口啤酒,冰凉爽口的口感让她舒适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种安静的撸串模式会一直进行到底,没想到房东喝空了一罐啤酒后突然说话了:“你西红柿面做得不错。”“啊?”姜恬有点不明所以。这个话题也太生硬了吧?这时候她应该说点什么?是不是应该出于礼貌商业互吹一下?于是姜恬也开口了,客客气气地说:“哪里哪里,你的烧烤订得也不错。”“咳。”房东被酒呛得咳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点不可思议,然后他就这么盯着姜恬的脸,突然笑了,笑得停都停不下来那种。趴在桌边的lune扬起柿饼脸,眼里是跟姜恬一样的疑惑,这个傻子他在笑什么?房东笑完摆了摆他那只长得赏心悦目的爪子,说出的话里还带着点没收掉的笑腔:“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的西红柿面做得好吃,我们以前总做这个吃,但都没做出过这个味道,可以说是次次尝试次次失败。”可能是怕姜恬不信,他又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真的不错,特别好吃。”姜恬从小就没被这么夸奖过,哪怕她手里最出名的那只堕天使香水也是褒贬不一,甚至有人吐槽说她的香水闻起来比中药都苦。突如其来的一波夸奖搞得姜恬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撩了把头发,老老实实交了秘方:“其实炒西红柿的时候是要两勺番茄酱的,最好再放半勺白糖,炒出来就会比较好吃了,有点像意大利面的酱料做法。”魏醇静静听姜恬说,听完笑了笑:“你来得晚了,不然还能跟他切磋一下厨艺,他就喜欢研究这些小姑娘的玩意儿,做不好还非要做。”他哥江樾就是这样一个人,跟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妈生的,温柔得不行完全没有脾气,他那时候不知道珍惜,有时候江樾做了饭他还会挑剔:“不好吃啊,走吧咱们出去吃。”江樾当时就是在这个厨房里,围着个白色的围裙,穿着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浅卡其色的休闲裤,有些疑惑地拿着本教做菜的书,看了几眼又尝了口他自己做的面,疑惑道:“书里是这样写的,怎么做出来就不好吃了?”魏醇从小就是有个性的淘孩子,要不是仗着长得好看可能早就被老师和爸妈打死了,毕竟上学那阵老师找家长只会因为两种事,要么是江樾得了奖,要么是魏醇又打架了。这种叛逆少年哪会安安静静地等他哥研究完菜谱,不耐烦地站在客厅晃了两圈,拎着江樾的白色羽绒服丢过去,再拿起自己的牛仔色外套:“倒掉算了,走啊哥,这大冷天吃火锅不香吗?吃什么西红柿面啊跟个小姑娘似的。”“西红柿很有营养,维生素含量很高的,”江樾被魏醇拉着,两个少年穿过别墅的大厅,江樾还在喋喋不休,试图说服魏醇,“冬天本来就是容易生病的季节,多吃……”魏醇先一步跑进院子,三下两下团了个雪球,恶作剧地砸过去:“火锅里也可以煮西红柿啊,一会儿给你点三份,服务员姐姐要是漂亮我就帮你点十份,让她记住你!”江樾躲过雪球,笑骂:“你就不能正经些!”“我为什么要正经?爸妈有你这么一个正经的儿子就够了呗,”魏醇无所谓地耸耸肩道,随意甩了两下手上的雪水,一副看破人间的样子,老气横秋地说,“人可不能太贪心。”那些尘封的记忆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被想起,甚至连他们在雪地上踩出来的脚印错落在哪个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魏醇无奈地弯了弯嘴角。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都说喝酒抽烟记忆力会衰退,难道他那些都是假烟假酒?不但没衰下去,反而越来越清晰。“西红柿很有营养,维生素也高……”魏醇正想着,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他错愕地抬起头,看清了对面坐着的是穿着绿色吊带裙的姜恬,而不是那个温润的身影。姜恬话说到一半,被他突然的凝视看得一愣,顿了顿才重新开口,问他:“我经常自己煮面吃,你要是喜欢,我煮的时候也给你带一份?多吃点维生素还是挺不错的。”怎么都是这套说辞,这种感觉很久违,魏醇习惯性地就怼了回去:“怎么?夏天也是个容易生病的季节吗?”“那倒不是,多吃维生素不是美白么。”姜恬笑着说。行吧,人家到底是个小姑娘,又不是被江樾魂穿了,不可能事事都一样。魏醇抬眸,认认真真地去看对面坐着的人,想要记清楚些免得自己总是去想那些往事。从这姑娘搬来之后他脑子里冒出往事的频率太高了,魏醇有点超负荷的无力感。这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发松松散散地系了起来,一张明艳漂亮的脸,笑起来唇红齿白,又是浅色虹膜,有点像混血?估计是美瞳什么的吧,魏醇挑着眉想。她拎着一罐百威,另一只手上拿着咬了几口的烤腰子,有种不拘小节的大气妩媚。漂亮是真漂亮,性格还行,但什么交过十几个走心的男朋友绝对是假的,真谈的那么多就不会总想着八卦别人了,看她那副对他“前男友”的好奇劲儿就知道那句话是胡扯。姜恬仰起头喝了口啤酒,还不知道自己渣女的人设已经摇摇欲坠,用手摸着lune滑溜溜的皮毛,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我能不能养lune呢。”“名都起了难道不让你养么,养吧,到时候跑了别哭鼻子。”魏醇随口道。他这句话语气很熟稔,让姜恬有种错觉,自己和这位不知道姓名的房东先生仿佛认识了很多很多年。烧烤到底还是买得太多了,两人吃了半天也才吃掉那么一点点,啤酒倒是下得快,姜恬只喝了一罐,剩下的几罐都进了房东肚子里。屋子里空调开得温柔,姜恬被撒了辣椒的鸡翅辣得起了点薄汗,用手当扇子轻轻扇了两下才起身帮房东一起收拾餐盒,lune蜷了个小团缩在桌上睡着了,像个长毛的蒲团。收拾好餐桌,房东又一声不坑地消失了,姜恬已经习惯了这人的神出鬼没,抱着lune回自己卧室去了,刷了会儿手机姜恬觉得自己还是该出去走走,吃得真的太多了,需要散个步消消食。她站在门口提鞋子,房东就跟个幽灵似的出现在她身后,问了一句:“去哪?要我送你一程吗?”这句堪称贴心的话姜恬不但没感动,反而被他突然出声吓得重心失调,她这个金鸡独立的提鞋姿势本来就有点摇摇欲坠,这么一惊差点扑出去跟杂草丛生的花园亲密相拥。房东伸手拉住了姜恬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谢谢,不用送我,我就去路口转转。”姜恬堪堪站稳,夏天穿得少,房东托着她手臂的时候姜恬能清晰地感受到房东手上的温度,温热的,有点烫。咦,他手又不凉了?是因为喝了酒吗?姜恬突然反应过来,看着他手里的车钥匙,有点无语:“你都喝酒了,还开车去哪啊?”月色温柔,房东偏过头,抛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痞痞一笑,轻声说:“去天堂。”姜恬被这句话震惊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句话,这句话她曾经听过的……“天堂街。”房东笑了,还特别有节奏地扭晃了两下,一看就是蹦迪的老手,他说,“不开车,叫了代驾,真不用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