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笑道:“守着你们,我且说句心里的话。我原与老太太不同,最是懒得管事的;如今你们都好了,还不许我托懒不成?凤丫头我也看了这许多年,是个人尖儿,况如今姐儿也大了,又有奶娘看着,正好你腾出手来管事。况这府里上上下下,日后那一样不是你们的?”他二人见邢夫人意坚,只得罢了。于是邢夫人果然将一应事务交与凤姐儿,又令将大姐儿抱至自己身边养着;此外又命人着意贾琮之婚事,如此含饴弄孙,倒也自在。鸳鸯见邢夫人如此行事,心下暗想道:“老太太当日原不甚喜大太太,只是如今看来,大太太倒是有情有义的,或比二太太犹强;况如今又有人承续香火,这府里也未必就败了。”因素日凤姐儿同他又好,亦常来看他,劝他安心在这里住着;是以也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以待宣召。那日恰平儿往这里来,见了鸳鸯,乃道:“你如今也大了,却不替自己日后想想不成?”鸳鸯道:“老太太还有三年孝呢,待过了再想不迟。况老太太托我之事未完,我也不好往别处去的。”平儿笑道:“你素日明白,怎么如今倒糊涂了。老太太不是教你去寻公主么?待公主召见你,必定问你要些甚么。你只管同公主说便了;若不此时说,待过上几年,却再有甚么由头去见公主呢?”鸳鸯闻言低头半晌,方道:“我却也没想过自己日后如何。只是这些日子,却总想起老太太来;原是一心疼着宝玉,谁知如今竟这样了。若老太太知道了,不晓得又难过得甚么样儿呢。”平儿闻言倒唬了一跳,忙四下里看,见并无别人,方道:“这话那是咱们说得的!况我听二爷说了,陛下还是准他们下场考试的;若中了,可不又好了。况老太太替他们留的东西,也够日后使用;你且操这个心作甚么?还是先想想自己才是正经。”见鸳鸯依旧不言语,也便不提此事,只将闲话同他说了两句,便告辞回去。过得几日,果见内监前来宣旨道:“公主有旨,召金姑娘入宫觐见。”贾琏闻言忙接了出去,又合凤姐儿说,使人替鸳鸯梳洗;鸳鸯闻得来人宣旨,倒也有些忐忑,只得进房换了衣裳,将邢夫人着贾若替他写的单子袖了,一径坐了小轿,往宫中而去。及至宫中,黛玉闻得鸳鸯来了,便道:“请金姑娘进来罢。”宫人闻言,便出去引了鸳鸯进来;行大礼罢,黛玉便命人看座,向鸳鸯道:“我先时闻得舅母说,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有事,不曾教姐姐过来。”鸳鸯忙道:“我是个甚么位份的人,就敢来见公主!只是老太太尚在的时候,心下惦记着当日替公主备下的东西,再三地命了我转交公主;我想公主或不稀罕,只是到底是老太太所托,我也不敢自专,故而只得求告了大太太,好歹教公主使个人来也罢;谁知公主竟亲见我,倒教我不安的。”一面便忙从袖中取了荷包,将那单子取了出来,递与旁边的宫人。那宫人接了单子,往上面拂了一拂,便呈到黛玉手中。黛玉接了,展开看了一回,见上面林林总总,均是上乘之物,倒为叹息,乃递与宫人收了,向鸳鸯道:“既是长者所赐,安和也不敢辞,如此多谢鸳鸯姐姐了。”鸳鸯忙道:“我那里当得起公主谢我,不过是我的本分罢了。这些东西如今皆在大太太那里好生收着,待公主有空了,只管使人去取来便罢。”黛玉闻言点头,又道:“姐姐如今还在府里住着么?”鸳鸯道:“前些日子因等公主宣召,大太太留我在那里住着的。如今差使完了,我也该往外头去了。”黛玉便道:“姐姐莫嫌我唐突,只是你往外去了,亦是不便;况老太太尚有三年孝期,还是在府里住着,况那里又都熟识,到底好些。”鸳鸯闻言,却沉吟不语。黛玉约也知其心下所想,乃道:“姐姐不必忧心。老太太既有这话,可见疼你了;待会子我教人送了你家去罢。”一面便向绿鹦招手;绿鹦会意,果然捧了一个小盘子上来,上面一块莹润玉珮。黛玉便道:“我那日同陛下说了姐姐的事,陛下道是姐姐一片忠孝之心,倒比许多男儿强些;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赐这玉珮与你。日后若当真有甚么,只管同大太太说,教大太太递牌子进来同我说便是。”一面亲从盘里取了玉珮,起身走至鸳鸯面前,道:“姐姐收着罢。”鸳鸯听得黛玉这话,忙起身行礼,接了玉珮连声谢恩。黛玉又道:“瞧着这会子了,姐姐且吃了饭再去罢。过会子教人送了你回去,就说我的意思,先在府里头住着;待过些日子,姐姐自己有了去处,再去不迟。”鸳鸯忙又万福道谢,黛玉乃命白鸥引了鸳鸯去后面用饭,自己便往外去了。不多时饭罢,一个嬷嬷便进来道:“公主教咱们好生送了金姑娘回去呢。姑娘且歇一会子,咱们便往府里去。”鸳鸯忙站起来道:“有劳嬷嬷。”那嬷嬷笑道:“姑娘不必跟咱们客气,这原是公主的意思。”一面便同鸳鸯出了门,依旧坐了轿子,到了府里;那府里闻得消息,忙又出来接。那嬷嬷见鸳鸯下了车,乃向邢夫人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淑人了。公主教老奴问这里好。”邢夫人忙笑道:“多劳公主惦念,是我们不曾往那里请安,那里敢如此。倒是劳嬷嬷走这一趟,又送我们姑娘回来。”一面忙往屋里让。那嬷嬷也不同邢夫人虚让,进了堂屋坐下,笑道:“公主闻得淑人这里的话,便同陛下说了。陛下道金姑娘为人忠孝,赐了些东西下来,合一个小玉坠儿;公主又教老奴传个话儿来:却有些事要劳烦淑人。”邢夫人闻言忙站起来听了,听得这话连道不敢,道:“嬷嬷请说。”嬷嬷笑道:“公主因觉金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若往外去了,到底不便;是以还要请淑人照应些。那些老太太所赠的物事,也还要烦淑人暂为保管,改日着人来取。”邢夫人忙连声答应了。一时邢夫人合凤姐儿等送那嬷嬷去了,方才出了一口气,邢夫人便拉鸳鸯笑道:“如今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罢。我养了迎丫头半世,如今往人家去了,我正没人作伴;你在这里,更好了。况凤丫头方接了这管家之事,多少帮衬他些,也是你们平时好的意思。”鸳鸯也无话,只得在这里住下,暂且按下不表。作者有话要说:鸳鸯怎么想,是鸳鸯自己的事情。何况她本来就是最聪明的一个女孩子,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正文中不再专门写出鸳鸯的结局,以后怎样,由她自己安排自己最好了。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回【第一百五十三回 】破蛮兵玉面郎得胜·仿字迹绛珠子留心却说那日薛蜨往宫中来, 乃同瑧玉议起开恩科之事;一时薛蜨笑道:“我猜宝玉正在家中被他爹娘逼着用功呢。可怜他一个好好的公子哥儿,如今竟被逼成这般模样;我们太太往那里去了几回,他们却觉得是来看他们笑话, 如今却也不去了。”因又笑道:“若是依那续书中所写,或他竟能中得, 也未可知。你觉得却如何?”瑧玉此生最为欢喜一事,便是十三未曾如前世般同他疏远;见他如今依旧你我相称, 并不执君臣之礼,反倒喜欢, 乃笑道:“你敢不敢同我打赌?若他中得,我输与你;若他不中, 你输与我。可好不好?”薛蜨忙摇手道:“我不做这赔本买卖。拿他中得做赌,是要赔掉家底的。”因又笑道:“倒是那贾兰比他强些。只那贾若不知那里来的, 我抽了他卷子看了, 竟不像是这们小的孩子写出来的;更兼眼界高远,却有些意思。”瑧玉笑道:“只许你写出来,就不许旁人写出来?我记得那孩子是元月初一的生日,想来比其他人有些不同之处罢了。”二人说笑一阵,因又说起水溶来。薛蜨便敛了笑道:“此人在原书中便有些神秘莫测。这些年见他,倒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同任一方皆有些联系,只是他也精明, 竟不曾在那一边露了破绽。虽如今瞧着无害,却终究教人心下不舒服。”瑧玉点头道:“若他当日未存二心,倒也罢了。他既已存二心, 却也留之无益;只是当日先皇在时,定然许了他日后平安无事,方才将虎符交与他去;是以倒难处置。”二人正在说时,乃闻外面内侍叩门;瑧玉乃扬声问其何事,便闻内侍隔门道:“回陛下,北静王求见。”瑧玉闻言,同薛蜨对视一眼,薛蜨便起身往内室去了;瑧玉乃自往外来,向内侍道:“教他进来罢。”一面便在外殿坐定;果见水溶一身素服进来,同瑧玉行礼问安。瑧玉乃命他坐了,笑道:“清思今日精神却不错。”水溶亦笑道:“托陛下洪福。臣今日却是特来请罪的。”一面便起身肃容下拜道:“陛下容禀。”瑧玉闻言,却不作声,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水溶定了定心神,乃道:“臣昔时因瞧岳臶不过,又知其为人狠毒,为图自保,乃求告于忠顺亲王;谁知竟见其子有不臣之心,难免惶恐,又恐先皇降罪,故而未敢立时上达天听。然先皇慧眼如炬,早已瞧出端倪,乃命臣戴罪立功;如今岳臶业已伏诛,想必忠顺亲王世子那厢必定蠢蠢欲动。臣知陛下必定早知此事,不过瞧在臣过世先祖面上,不曾降罪。”说罢,乃垂手叩头道:“臣听凭陛下发落。”瑧玉听得水溶这话,虽是请罪之语,却隐有挟制之意;先提及先皇遗命,又说起祖上功劳,再提起忠顺王之子欲反之事,倒有些理直气壮的意思,便道:“清思请起。”一面见水溶往椅上坐了,乃笑道:“你此话却是多虑了。先皇素日亦曾将你视为自家子弟;朕虽不曾同你处过多少日子,却依旧慕你人品,此皆不消提得。况你不过要求自保罢了,此乃人之常情,父皇当日既将兵符与你,想来也是替你谋划了一条后路的。”水溶闻言,面色变了几变,方才勉强笑道:“蒙陛下夸赞,臣实是愧不敢当。”瑧玉笑道:“你别的都好,只是太小心些。好端端的,朕治你罪作甚?且安心回去罢。”一面又寒暄几句,水溶方才告退出去。那厢薛蜨见瑧玉进得内室,乃问他道:“如何?”瑧玉摇头道:“更为奇异。”一面便将水溶所说同他讲了,道:“他如今年幼,向来又受宠爱,养成这般性子,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一个闲散王爷,三皇子缘何要对他不利?此中定有隐情。”薛蜨道:“莫不是因为虎符之事?”瑧玉道:“这却难说。先皇已逝,那虎符在他手中有多少日子,如今已不可知;况此事定然机密至极;他手中只有半扇,纵三皇子取了去,也无甚用处。想来只有将忠顺王府抄上一回,或可得些结果。”薛蜨闻言却也不解,只得暂将此事丢开,一时无话。过不许多日子,边疆传来战报,道是冯岩所率之军一路锐不可当,已将打至南越都城。那南越皇帝忙着修书,意欲割地求和;冯岩乃着人快马进京,将此事禀告瑧玉。瑧玉闻得这话,乃下旨道:“蛮夷之人向来寡信;不若永绝后患,已免百姓日后之苦。”冯岩领旨,乃亲领三百精兵,深入都城,生擒南越皇室一干人等;如此南越灭国,其地土、丁户皆并入大成版图。此时骠国内部业已天翻地覆;前皇帝于日前暴死,其弟即位,闻得南越灭国消息,不免自危,况如今又无人可结盟,更兼国内已是一团乱麻,无力再同大成军抗衡,乃派使者前往,言情愿降于大成,以为藩属。瑧玉闻得,乃道:“如今南越已灭,骠国不足为惧;况那处之人原属他国,合南越不同,若只顾灭了他去,难保日后不生事。况我大成军士征战许久,也应休整,应下他便是。”冯岩领命,便行驻扎,不再往骠国都城进军;一面又休整军队,协当地官员处置一应事宜。却说前番朝中闻得大成军凯旋消息,自然欢欣鼓舞;却有一名唤谢鲸者上奏道:“既是如此,莫如一鼓作气,将骠国拿下,以扬我大成国威。”瑧玉闻言笑道:“谢爱卿此言,倒也有理。莫如就使谢爱卿领兵出征如何?”谢鲸闻言大惊,忙道:“臣只怕不堪此重任。倒是冯小将军,年少英才;又数破蛮兵,臣不敢班门弄斧。”瑧玉冷笑道:“扬我大成国威,却不在此一时。如今边境已平,南越已灭,骠国如今内乱,更不敢再行骚扰边境;这却是我千千万万大成军士以命相搏来的。转眼他们往外去征战已有几年,更有许多人他乡埋骨;若再行征战,只怕寒了军士之心。朕却不敢做这不义之人。”此话一出,谢鲸忙跪地请罪;众臣闻言也深觉有理,乃皆称曰:“陛下圣明。”一面瑧玉果然下旨,盛赞冯岩并其所率之师,并命其率军回京;冯岩同陈瑞文接旨罢,乃令军中收拾行装,同骠国使臣一道往京里回转。及至京中,自然皆有封赏,不过依例行事,不消提起。且说这前朝之事,黛玉却也隐约闻得,只是等闲不肯问瑧玉的,不过自在宫中处理日常事务而已。那日却闻得宫人报说瑧玉来了,忙迎出来行礼问安,又忙教人看茶。瑧玉自在椅上坐了,笑道:“这里可住得惯么?”黛玉亦笑道:“若这里再不惯,天下也无可住之处了。”瑧玉闻言却叹了一声,乃道:“妹妹这几日可看甚么书?”黛玉闻言便知瑧玉有事要同自己说,乃笑起身道:“前些日子陛下使人送来的书,已是看了一半了。教我理的书单子已是得了,还请陛下往书房去过目。”瑧玉闻言便也起身,果然同黛玉一道往书房而去;及至房中,黛玉便将门掩了,笑道:“前日哥哥教我写的东西,已是得了,只恐不很像,这便取出来看看罢。今日又有甚么分付的?”一面果然开了暗格,从中取了一沓纸出来道:“我写坏了好些,都放炉子里烧了去。平日我也烧写坏的字纸,是以倒无人在意的。哥哥且看看,若不成,我再仿两日试试。”瑧玉闻言,便从黛玉手中接了,两厢对照着看了一回,道:“真真一样,再看不出的。”黛玉闻言却恐瑧玉唬自己,又再三地问了,方安下心来,笑道:“这样才好。”瑧玉乃将其中几张挑出来袖了,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与黛玉道:“将这上面的也依着第三本仿出来罢。”黛玉将那纸接来看了一回,低声问瑧玉道:“这个甚么时候要?”瑧玉道:“最迟不过五六天罢。”黛玉沉吟一回,道:“我后日便写出来,先与你看。若有要改的,也好回来再写。”瑧玉道:“莫劳了神,慢慢地写。”黛玉笑道:“陛下不消担忧,臣妹心下有数。”瑧玉明知黛玉说笑,却掌不住也笑了,乃道:“日后事成,你这是大功一件,朕必重重有赏。若你是男儿,必定封一个翰林大学士与你。”黛玉笑道:“陛下金口玉言,这话臣妹却记下了。他日若不赏,我是要同你哭的。”他二人说笑了半晌,方往外去;便见黛玉宫里之人上来回说摆饭。瑧玉乃道:“同那里说一声,朕今日在安和这里用罢。”宫人闻言,忙又下去传话;一时饭摆上来,二人对坐用饭罢了,瑧玉方往自己宫里去。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埋了好多章的小伏笔。黛玉会模仿其他人笔迹,这个在原著中替宝玉练字那一节就提过,前文在绣桌屏那里也带了一下。只要妹妹能把笔迹模仿得够像,四爷就绝对不会再派别人这个活了……毕竟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越亲信的人来干越好;他也相信老十三,但是十三干不了这个……不是所有朝代都男女七岁不同席哒。皇帝想跟自己妹妹吃个饭,挺多时候还是可以的~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回【第一百五十四回 】解内忧须引蛇出洞·除外患应秣马厉兵却说瑧玉自登位之后, 倒为得心应手。盖因此间局势原与胤禛前世并不相同,况三皇子当日所为实在有悖人伦,人人尽皆唾骂, 因此瑧玉一行登位,便见民心所向。如此既无兄弟同他争竞, 先皇亦曾替他谋划许多;早于数年之前,便已依从瑧玉所谏, 整顿吏治,是以朝中风气也算得清正。瑧玉见此情状, 乃暗想道:“果然书中世界又有不同。见这里民风之淳朴,原胜于当日;况此间民众倒为一统, 皆为大成子民,并无满汉之争, 如此也好, 免得多少口舌。”一面又想道:“只是这厢皇室子弟甚少,倒多有世家大族,然如今却也一一败落了;恰应封赏新贵,也好制衡。”如此便借开恩科之机,选任年少才俊。有出身寒薄之读书人,闻得消息,自然欢欣鼓舞, 一时皆称颂新皇仁德不已。这厢瑧玉将科考一事整治毕,因又想道:“前些年先皇将那些贪腐之人处置了几个,如今瞧着到好上许多, 只是先皇依旧太过仁慈,未免教有些人少了惧怕之心;待过些日子,还是渐渐收紧起来才是。与此同时,却也可对为官清正者加以赏赐,这样众人见清廉者亦可名利双收,便可先去了一些人的贪腐之心,反倒要下意地清廉起来,如此便好了。另有一事,这两年年成皆为不错,税收却不可太苛,着百姓休养生息,方为正理。”一面慢慢想了,便欲先拟主意,以待同众臣商议。因又将前日遣去边境之人所报消息细细看了一回,乃暗想道:“如今南疆之事暂歇,况他们伤了元气,料想可安宁些日子。只是西域最近有些蠢蠢欲动;如今国库充盈,军备也足,莫如待大军养歇几日,便行征讨。况上年文舒自海外回来,已是采买了许多火器,更有一架大炮;文起已是着能工巧匠仿了一批出来,如今已操练半年有余,想来业已熟习,他日开战之时,或见奇效。”原来瑧玉薛蜨二人,当日亦曾见后世许多情形,深觉闭关锁国之害,乃一早便使薛蝌出海往他国去,专一搜集火炮等物;又将各国所见新鲜物事皆带了些回来,专一聘请许多工匠,一一拆开仿制。又将所制火器密密散于军中,着冯岩等人日夜操练;如今已整顿起一支精锐之师,不但精通刀枪骑射,亦曾熟习火枪等物;更着人建造大船,装以坚矛利炮,配以谙熟水性之兵士,由陈也俊统领;一则护送各商船,二则防备他国进犯。如此已出海几月,早于前日击退几船红毛海盗;瑧玉闻言大喜,自有嘉奖;那些兵士却多为平常人家出身,一朝受赏,尽皆欢喜无限,一时军中士气高涨。且说瑧玉将西域送回之消息看罢,又自思忖一回,翌日便行召见冯岩,同他说知意欲发兵之事,问他作何想法。冯岩闻言便道:“兵士们虽养歇了这许多日子,操练却不曾懈怠。臣也见那厢有些不自在,想来迟早要有一战;如今军中方熟习火器,正要一试身手,是以战意高昂;若要开战,想来也不至吃亏。”瑧玉闻言颔首道:“依霦琳所见,朕亲征西域可否?”冯岩听得这话,乃想了一回,道:“陛下亲征,定能鼓舞军中士气;只是先帝当日亦曾亲征,恰在那时教奸人钻了空子。如今朝中尚有叛党未除,若陛下御驾亲征,难免不教他们有些意动。”瑧玉因知冯岩所说为何人,乃道:“正是这样。”因又叹道:“忠顺王叔如今也有了年纪,前日朕遣太医去看,却是不甚好的光景,约也就是这几月了。他素日里只知耽于酒色,不知约束儿孙,其子所为竟一无所知;只是他虽教子无方,却是先皇惟一的亲弟,况一直也不曾有甚么不臣之心,纵是可恨,也为可怜。”冯岩会意,乃道:“想来老王爷一旦过世,其子便将有所动作。”瑧玉道:“他心心念念了这许久,自然有些沉不住气。依我所见,与其由着他自己找时机,不如咱们将这时机送到他手上,待他撞上来罢。你却觉得如何?”冯岩闻瑧玉并未自称为朕,料想他一时不察,依旧随口以你我相称;抬头却见瑧玉目光灼灼,依稀仍是少年时光景,不免心下一动,冲口道:“若照我看来,却是可行的。”瑧玉听他这话,便笑道:“果然是霦琳。若换了别人,少不得又要劝我一番;只是不入虎穴,却焉得虎子?若一味坐等,倒是咱们处了下风。”因又道:“只恐咱们商议罢了,舅舅不肯,又要拦阻。”冯岩笑道:“不妨事,若我父亲不肯,陛下只管拿出圣旨来压他,他敢抗旨不成?”瑧玉笑道:“你这话也是大不孝。莫说舅舅一片好心;就他是你我长辈,也不该如此说。”冯岩忙道:“我是背着他说的,他并不知晓。若我爹知道了,就是表哥告的我。”他这一急,竟也将先前称呼用了出来,却还恍若未觉;瑧玉也不以为忤,情知他性情便是如此,乃笑道:“我自然不去告你,你大可放心。只是如何安排,还是要好生商议一回才是。文起如今管这军备之事,还要同他要钱去。”冯岩闻言,早将告状一事忘之脑后,乃道:“西域寒冷,同咱们大成水土大有不同。况那些西域人素日便惯于在苦寒之地行走,若想打胜,必要军备充足才好;另有许多意想不到之物事,也要齐备。”瑧玉闻言,乃点头道:“你且将你所想需筹备之物写一张单子来。”冯岩果然依言从案上取了纸笔写了,奉与瑧玉。瑧玉看了一回,见同自己所想相差无几,更有许多细小之物是自己未曾想到的,情知其必然已是做过许多功课,乃道:“既是如此,改日寻文起来,就教他依此筹备。”冯岩听得瑧玉这话,忙道:“此是我方才随手写的,于数目上并不曾细致推敲。陛下且容我回去细细推算一回,再行禀报。”瑧玉闻言也不强他,乃道:“如此也好。”冯岩见无旁事,便告退出去。那厢黛玉自在书房之中习字,闻得宫人报说瑧玉来了,忙往外来;一时瑧玉来了,二人见罢,黛玉因见瑧玉神色,便知有话要说,乃同瑧玉往书房中去了。见瑧玉坐定,黛玉便问道:“可是有甚么事要说不成?”瑧玉也不多言,便将今日同冯岩所议之事大略讲了,道:“如今尚有叛党未露行藏,因出此计。更有你之事尚且未了,正欲借此机会,一并行事;只是要累你受些惊吓。”黛玉闻言便笑道:“且不说此事是为我而为,就是为了清除叛党,却也值得一行。况哥哥既如此说,想来已是万事齐备,我只需依令行事便是。”瑧玉虽见他说得轻巧,却知其中凶险,乃道:“虽是如此,却难保贼人心狠手辣。这外头之人尽有,若有甚么不妥,便以摔杯为号,自有人进来擒拿;切记不可伤及自己。”黛玉闻言却有些出神,半晌方道:“哥哥如今先是这天下之主,才是我哥哥。我知哥哥已是安排妥当,只是万一当真有甚么,还请哥哥不必顾忌胤然,以大事为重才是。”瑧玉闻言心下一震,乃笑道:“傻孩子,那里会有甚么。你这话教人听着,却是不肯信我的了。”黛玉本为真情之语,然闻得瑧玉这话,倒为后悔,暗想道:“我方才这话,却难免听着有些不妥。一则疑他难为天下之主,二则疑他不曾将我安排妥当,倒教他悬心了。”因此后悔不迭,忙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那里不信哥哥。只恐我行为有失,教哥哥分神罢了。”瑧玉见黛玉如此,便猜他心下定然有些惶恐,不免顿生怜意,暗道:“凭他怎生聪明伶俐,不过是个女孩儿罢了,同那些浊气逼人之物原不可同日而语;况皆因我之故,方教他受此一劫,倒为可怜。况我又要往西域去,他若害怕,又合那一个说去?”因又生出些许不舍,却只恐黛玉见了不妥,乃笑道:“你且宽心。哥哥既敢如此行事,便已有十分把握;只是届时我不在你身边,山高水远,无法亲身照看得你,你自己务要小心。”黛玉闻言点头道:“我省得了。”说罢,自低头想了一回,又道:“我有一事要求哥哥。”说罢,不待瑧玉答话,便轻声道:“这一去定是要好久不见。哥哥近日若得了空儿,还是常来看看我罢。”瑧玉闻言笑道:“我当甚么。你且说说,我那一日得空不来看你?况日后看你的日子尽有,很不必急着这几日。”黛玉闻言飞红了脸,忙道:“人家才说了,你又要打趣,真真地‘仗势欺人’起来。”瑧玉恐他恼了,忙笑道:“皇妹莫怪,朕准奏便是。”一面便取了自己的荷包出来,往里面寻了一个物事,攥在手心里笑道:“你猜猜,这是甚么?”黛玉便伸手去抢,瑧玉忙将手抬过头顶,笑道:“你猜中了,就给你。”黛玉原比他低上许多,正伸手够将不到,闻言忙问:“猜中就给我?”瑧玉笑道:“君无戏言。”黛玉闻得这话,乃笑道:“那你给我罢。我猜这便是哥哥要给我的东西。”瑧玉闻言一怔,乃笑道:“这个不算,再猜。”黛玉嗔道:“方才还说‘君无戏言’,显见的是个‘言而无信’。你又不曾教我猜他究竟是何物事,难道我说得不对不成?快些给我。”瑧玉笑道:“君无戏言,那是君臣之礼。你说的是‘哥哥给我’,不是‘陛下给我’,难道不许我反悔不成?”一面笑说,便将手伸至黛玉面前道:“给你罢。”黛玉看时,见是一个小巧盒子,乃不明所以,看向瑧玉。瑧玉便示意黛玉近前,向他耳边低语几句;黛玉闻言便点头,将盒子往暗格里收了。瑧玉笑道:“我原不该哄你顽。改日另寻好东西与你罢。”一面说着,又道:“你上回提的那书里瞧见的西洋顽意,就是那拧上几转,自己会奏曲子的盒子,前些日子有人寻了来进献;我嫌他沉,不曾拿来,待吃罢饭便送来与你顽。”因又笑道:“我如今恰无事,咱们一道吃饭罢。且多同你待一会子,才是正经。”黛玉方闻得瑧玉寻了八音盒来与他,尚不及道谢,便闻他打趣自己,倒觉不好意思,乃自出了书房,教宫人备膳,一时无话。作者有话要说:四爷的小心机啊……连冯岩都忍心坑……冯岩现在除了打仗很棒棒以外,就是个老实孩子= =还好他爹是真的没有啥反心,他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夺权啥的,四爷对他本人还是非常放心的,顶多担心有人借着他的名头闹事……不过这样的话冯岩自己就会去收拾那些人了。当然后期聪明了挺多的,不过已经被四爷拉上贼船,也没办法了;再说后来他闺女当了皇后,自己成了国丈,就更一门心思被四爷坑了……有没有发现四爷被宝玉带坏了233333妹妹这里有了个非常大的进步:知道跟四爷提要求了。以前总担心自己耽误正事,所以能不说就不说;现在也算是进一步对四爷理解信任,知道四爷心里有数,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那种性格,所以就要求他不忙的时候来陪陪自己……四爷这辈子的良心已经比上辈子好多啦。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回【第一百五十五回 】设阴谋欲瞒天过海·告密计转远走高飞那日夜深之时, 瑧玉正在殿中批阅奏折,忽闻外面内侍报道:“南安王世子求见。”瑧玉闻言,心下暗想道:“霍泽向来自诩光明磊落, 若无急事,向来连宫门也不踏一步的;今这们晚了, 可来作甚么?”便道:“让他进来罢。”一面便将奏折合上,往殿前看去;却见一人裹着披风匆匆进门, 跪地道:“臣欺瞒圣上,罪该万死。”瑧玉听时, 便已闻得声音不对,再见那人褪去披风, 那里是南安王世子,竟是水溶;正在疑惑, 乃听水溶续道:“臣绝非有意欺瞒圣上, 然恐奸人知晓臣今日所为,则臣命休矣。求陛下容臣禀报,再行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