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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3(1 / 1)

李贵妃沉吟片刻,说:“局势不明朗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不是和朱缇交恶的时候。这两人明天就叫回来,今后你不得背着我行事。”朱承继还是不以为然,发牢骚似地说:“姨母,你总是这般谨慎,闵皇后死了多少年了,你一直也没登上后位,皇上那么宠爱你,你倒是争一争!若你是皇后,我就是太子,还用得着怕朱缇!”“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李贵妃扶额道,“罢了罢了,明天那姑娘进宫,我好好哄哄。唉,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言两句就把人推了回来,只怕不好对付。”朱承继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见识,明日入宫看花了眼,说不得还求着姨母入宫伺候。”李贵妃呆了半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说,朱缇会不会把她送到皇上身边?”“我就说嘛!”朱承继狠狠一击掌,“没根儿的东西,哪儿来的亲骨肉?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迷惑皇上的,好联起手来彻底把持后宫。”李贵妃急了,“那可怎么办,若是朱缇送人,皇上肯定不会拒绝。”朱承继呵呵一笑,“姨母,着什么急啊,明天她不是要给你请安吗?我自有办法。”第5章夜色渐浓,笃笃的更鼓声从暗夜中传来,烛台上的烛泪堆得老高,煌煌烛影中,秦桑看着面前的东西,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那是一整套镶蓝宝的银首饰,另有玉镯、珠串、禁步等等,从头到脚各种配饰是一应俱全,甚至也准备了胭脂水粉。这些都是朱闵青刚才拿过来的,他一后晌不见人影,原来是给她预备这些东西去了。前儿个送衣裳,今儿个送首饰,朱闵青到底要干什么,是因昨晚儿上说话不大好听,委婉表达歉意?秦桑略思量片刻,暗道不大可能,看他说话的样子,应是如他刚才所言,因打算和自己合作,只是相互帮忙而已。合作、合作,越想越别扭,他是爹爹的养子,她是爹爹的女儿,本就该立场一致的,为何用这种带着功利性的字眼?秦桑长长叹了一声,真想赶紧找爹爹问问朱闵青的事……迷迷糊糊睡去,天刚亮又迷迷糊糊醒来,由豆蔻伺候着梳妆,待穿戴整齐,天已经大亮了。朱闵青站在院子里等她,听见动静回头看来,道:“我送你到宫门口,督主会派人迎你。”秦桑随口说声好,笑问:“你挑的首饰蛮合我心意的。”“不是我挑的,是一个朋友的妹妹帮忙选的。”秦桑一怔,又笑:“眼光和我差不多,真想认识一下。”说完扶着豆蔻登上马车。那两个嬷嬷自知留下无趣,也跟着一同回宫。因宅子偏僻,走了大半个时辰,方到宫门前。一个小黄门在门口等着,见到她几人就笑:“姑姑好,朱大人好,小的小平子给您二位请安了,老祖宗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走不开,吩咐小的在此候着。”秦桑反应了几息才明白,老祖宗是指她爹,姑姑是指她自己。因是熟人,朱闵青把人交给他就自去当差。天空飘着雪花,琉璃瓦盖了一层积雪,绛红色宫墙上几根枯草在风中不停地摆动,因皇宫例不栽树,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看着灰沉沉阴森森,和秦桑想象的金碧辉煌大不一样。走到半路,便见吴有德飞也似地迎过来,一边拭着汗津津的额头,一边喘吁吁地说:“该死该死,传唤处的人竟禀报迟了,怠慢了姑娘,勿怪勿怪。”秦桑含笑道:“无妨,我爹爹已派人来接我,倒是让吴公公白着急一场,我心里才是过意不去。”吴有德连道不敢,对小平子说:“你管着乾清宫洒扫,是个大忙人,且自去忙去,姑娘有我照应着呢。”“吴爷爷,老祖宗吩咐小的随身伺候着,小的不敢走。”小平子哈腰笑嘻嘻说,“您老别轰小的走,就是体谅小的了。”吴有德也是一笑,不再言声。秦桑冷眼瞧着,心下已有了计较。一路向北,先是穿过几道宫门,后迤逦沿着东永巷走了两刻钟左右,才到了永和宫。秦桑被引到后院东配殿暖阁,进门便看到北面一张大炕,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斜靠在大迎枕上,见她进来就笑:“好俊的丫头,过来让本宫瞧瞧。”说着让她过去,旁边侍立的宫女却在地上摆了个绫锦蒲团。论身份,她是无品无阶的民女,见了宫里的贵人要行叩拜大礼。秦桑不会让人在这上头挑出错来,规规矩矩行了礼,“民女秦桑,叩见贵妃娘娘。”李贵妃给旁边的周嬷嬷使了个眼色,周嬷嬷立时搀扶起秦桑,凑趣道:“奴婢瞧这眉眼,倒真有点朱公公当年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能寻回失散多年的女儿来,真是天缘机巧。”李贵妃仔细打量着秦桑,见她脸上略施粉黛,眉黛春山,笑靥带晕,一双美目好似春日下的碧水,波光流闪,让人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打转。不禁暗叹,待他日完全长开,还不定是如何倾城倾国的模样!吩咐道:“搬个绣墩来,丫头,你为何姓秦?”秦桑坐下,听了这话一欠身道:“回娘娘的话,民女随母姓,此前一直随母亲生活在乡下,近几日才和父亲相认,还未曾改姓。”李贵妃哦了一声,点头道:“想来过不了几日,关于你的消息就会在京城流传开,正值年节,少不了各种宴会,但是在京城官眷圈子里,若没有人引荐,一时半会儿很难融进去。”她盯了秦桑一眼,见她似有所思,便接着说:“且你是宦官之女,和勋贵、朝臣的家眷大不相同,只怕她们是不屑和你结交的。”秦桑半垂下头,隐约猜到她召自己进宫的目的,却不知这份情该不该领,便轻声说:“民女能寻到父亲已是承蒙天恩,不敢再奢望别的。”周嬷嬷见秦桑不明白,忙提点道,“你今日得见贵妃,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贵妃送你个天大的面子。说出去,还怕别人不给你脸面?”秦桑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道谢道:“民女愚钝,险些没领会到娘娘的美意,还望娘娘莫怪。”李贵妃不在意地笑笑:“举手之劳而已,朱缇伺候皇上伺候得尽心,这点子情面本宫还是要给他的。你们父女好不容易相认,却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等闲不得见,也是可叹。”周嬷嬷提议道:“奴婢瞧着秦姑娘聪明伶俐的,着实惹人疼爱,不若召进宫里,一来侍奉娘娘长些见识,二来也可圆她父女之情。”李贵妃笑着望向秦桑,那神情分明是赞许的。秦桑心里咯噔一声,完全猜不到李贵妃的意思,但无论怎样,她都不愿意进宫。因道:“多谢娘娘的美意,只是民女自幼在乡野间长大,懒散惯了,规矩上头差得很,若是进宫惊扰了贵人可就是罪过了,万万不敢进宫的。”李贵妃叹道:“可惜,难得有个可心人儿,本宫着实喜欢你,在宫里待几年,说亲都能挑王公贵族了——你当真不愿意?”秦桑使劲摇头,“民女粗手笨脚的,一旦进宫,今儿打碎个碗,明儿跌破个碟子,后儿再弄丢了娘娘的首饰。娘娘满心疼我自然不肯罚我,却难免落下处事不公的名头,一片好心变成坏事,这赔本买卖不能干。”心中一块石头落定,李贵妃也松弛不少,捂着帕子咯咯笑,“你这丫头说话真有趣儿,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本宫也不能强留。”又说了几句闲话,见李贵妃端了茶,秦桑忙起身告退,自然也捧回了一大堆赏赐。她刚走,碧纱橱后就转出个男人来,正是宁德郡王朱承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消失的方向。李贵妃忙道:“那丫头没有进宫的心思,不用理会她,冤家宜解不宜结,你那手段都给我收起来!”朱承继揉揉鼻子,“姨母,我不理会她,您歇着吧,我去园子里逛逛。”李贵妃不放心,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别招惹她!”且说秦桑等人刚走到永和宫门口,从门房出来个小黄门,手里端着铜鎏金火盆,不当心一脚踩在冰上,一个大马趴,手里的火盆就飞了出去。也不知那火盆里装了多少炭火,瞬时,冒着火星的霜炭铺天盖地,迎面向他们袭来。小平子反应最快,生怕烫到身后的秦桑,不退反进,不管不顾护在最前面,那一盆子炭火几乎全砸他身上了,烫得是哇哇大叫,好在冬装厚重,身上没事,只手脸烫了数个大燎泡。秦桑和豆蔻站得远些,人没事,衣服烧了几个洞。“这事怎么闹的!”引路的吴有德闪得急,倒是一点火星没挨着,迭声吩咐宫人,“快快,赶紧扶小平子去抹膏药。”又呵斥小黄门,“惊扰了朱公公的闺女,你有几个脑袋可赔?”那小黄门吓得脸色惨白,不住磕头求饶,筛糠介地抖。秦桑见了心不由一软,又想其中说不得有诈,到底没松口,“饶不饶你,有宫里的规矩管着,我也不是苦主,你拜我没用。”说罢,带了豆蔻径直离去,吴有德见状,忙指派另一个小黄门跟过去引路。三人走到一处永巷,此时已近午牌,许是宫人们都忙着伺候主子,这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儿。秦桑站定,望着阴沉的天空道:“这位小公公,你确定你走的路是对的吗?”“小的打小宫里伺候,这路都是走熟了的。”“可我怎么觉得你走错了?”小黄门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道:“姑娘说笑,这是出宫的路,姑娘头一遭进宫,许是记错了。”秦桑笑笑,心道这是不知死活的人了,真当爹爹是个摆设么?说话间,前面过来一位华服男子,二十多岁,身材略胖,模样倒是周正,只是眼神黏糊糊的,一望就让人生厌。小黄门眼睛一亮,上前行礼道:“拜见宁德郡王。”秦桑低头行了个礼,侧身把路让出来。朱承继眼神闪烁,问:“这是哪个宫里伺候的,怎的从未见过?”“回郡王的话,这是朱公公的闺女,今儿个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哦,我昨天去奉天殿时还听他和皇上念叨这事,说起来也是家奴之女了。”家奴之女,四字入耳,秦桑便知道这位郡王的脾性了,因道:“民女身份卑微,却也要提醒郡王一句,我爹是皇、上的家奴。”朱承继挥退小黄门,见左右无人,也不管犯不犯忌讳,斜着嘴角笑道:“你是宦官的女儿,我也和皇上的儿子差不多,算来算去还不是我的家奴?”秦桑发现此人脑壳不大灵光,和他说话简直是白费口舌,贵妃看着挺精明一人,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养子。“民女告退。”“等等!”朱承继张开胳膊拦住去路,“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无非是抱着主子的大腿往上爬,现成的大腿你不抱,傻不傻?”“我抱着我爹就成了。”“你爹?他蹦跶不了几天了!”秦桑眼中现出一丝讶然,随即掩饰过去,不相信似地说:“郡王怕不是说胡话了吧?若我爹要倒台,贵妃娘娘何必给我做脸面?”“娘娘深居后宫,朝堂上的事她不明白。”朱承继得意洋洋说,“本郡王有确切的消息,等过了正月十五,有二十多个朝臣,包括两位阁老,要御前弹劾朱缇!”秦桑心底波澜不惊,脸上却是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所以才叫你抱我大腿,宫里就住着我一个郡王,这说明什么?我就是储君啊,你成了我的人,谁还敢动你?”秦桑悲悯地看着他,不住摇头叹气。朱承继疑惑问她怎么了。秦桑还是不说话,一声接一声地叹息,叹得朱承继心里发毛,再三追问,终于了说了出来,“我心疼贵妃娘娘。”“你心疼她干什么?”秦桑看着他,眼神诚挚得足以感动天地,“贵妃太难了!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受了多少折磨,经历过多少次绝望,才把你养大,但这只是开始,以后,更难!”朱承继怔怔地听着,猛地反应过来,大喝道:“好个贱人,敢讥讽我!”伸手就去抓秦桑,恨不得立时就把事办了,叫她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裂帛一样嘶嚎的风中,一粒小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疼得他杀猪似地叫。朱闵青不紧不慢踱过来,“宁德郡王,想去诏狱走一遭么?”第6章几只乌鸦被在地上啄食,被惨叫声惊得“唿”地飞起,扑棱着翅膀在天上盘旋几圈,复又落在墙头上,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下面那个不住喊叫的人。朱承继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直哆嗦,显见是疼很了,咬牙切齿地说:“朱闵青!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居然敢打龙子凤孙?好大的狗胆!”朱闵青冷笑道:“我就打你了,怎样?还要把你扔进诏狱里,看有谁敢拦我。”一听“诏狱”,朱承继浑身抖了一下,随即接连后退几步,大喊:“人都死哪儿去了!有人行刺,快来人啊——”“闭嘴!”秦桑喝道,“锦衣卫监察侦伺一切臣民,你是皇室血脉不假,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再尊贵也是‘臣’,锦衣卫监察你天经地义。”“凭你刚才的话,足可以判你个大不敬,储君?”秦桑嗤笑道,“谁立的?这种话也真敢说。”朱承继打了个顿儿,“皇上疼爱我,这种话不会与我计较,就是告到御前我也不怕,你们给我等着!”他恶狠狠盯视了朱闵青一眼,一甩袖子径自去了。秦桑感慨道:“一听到弹劾我爹的风声,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耀武扬威,好歹也是贵妃养出来的,怎能长成这个蠢样子!”朱闵青却好像能理解,“养子而已,没必要太精明,容易招皇上忌讳,也容易反噬她自己。”秦桑若有所思,望着他道:“皇上也许会忌讳他,但‘反噬’从何谈起?”“他不过贵妃手里一张牌而已,贵妃参与立储,要的是权,朱承继想当皇帝,要的也是权,如果今后有利益冲突,必会互相倾轧。所以贵妃既扶持他,也防着他。”秦桑细细琢磨了会儿,压下心中少许的不适,道:“方才贵妃言语间多有试探,但敌意并不大,还有拉拢的意味在,想来是不愿与爹爹为敌的,宁德郡王应是背着她行事。”“她也不干净。”朱闵青冷哼道,“小平子刚受伤,督主那边就收到了消息,早给贵妃备上一份大礼了。”此时天色更加晦暗,成团的暗云互相推挤着,越积越重,一阵阵银白色的雪粒子撒下来,地上未化的积雪又厚了几分。永和宫门前一大滩殷红的血迹,在雪地上尤为刺眼。朱承继看见,只当是姨母处罚下人,便呵斥守门的宦官:“还不快快清扫!一个个木头桩子杵在那儿,都是些吃白饭的玩意儿。”说罢徉徉而去,徒留一群面面相觑的宦官宫女。他一脚踏进东配殿,因心里窝火,也没注意李贵妃的脸色,心不在焉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就喝。刚啜了一口,烫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啪嚓一声将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提脚就要踹人。“好啦!”李贵妃重重一拍桌子,“你闹够了没有!”朱承继这才看到贵妃脸色不对,似乎刚发过火,忙道:“哪个气着姨母了,我去教训他。”李贵妃脸颊微微抽动一下,盯了他良久方道:“我叫你不要招惹秦桑,为什么不听?”“不就个奴才的女儿,招她又怎么样?”“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门口的血迹看到了吗?知道是谁的血吗?”朱承继愣愣地摇摇头。“是吴有德的血,是我宫里掌事太监的血!”李贵妃咬着牙,浑身直颤,“朱缇的人就当着我的面,把他拖到宫门口,一棍接着一棍活生生打死。”“还有你昨天派去的两个嬷嬷,你安排的两个小宦官,有关系没关系的,都死了。”朱承继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疯了不成?”李贵妃目光阴沉地瞥了他一眼,“他没疯,他就是要借此告诉后宫所有人——别碰他女儿。”“可是姨母,他摆明了不把你我放在眼里,这口气可不能忍。”李贵妃嘲讽道:“这些年来他和我一直相安无事,是不是给你种错觉,朱缇不足为惧?”朱承继瞠目结舌,他一直以储君身份自居,是真没把朱缇放在眼里。“朱缇阴险毒辣,保不齐对你下黑手,你好多年没回过家,正好回去过年避避风头,今晚就走。”朱承继大惊失色,“姨母,你不要我了?”“我是为保你的命!你若不听话,以后就不用来了。”李贵妃正在气头上,朱承继尽管满腹狐疑委屈,却不敢强辩,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悻悻而去。打发走他,李贵妃好像失去浑身力气般,往大迎枕上一靠,深深叹了口气。周嬷嬷捧茶过来,低声道:“郡王行事不检点,但朱缇也忒狠,简直是把您的脸面往地上踩,娘娘,不如联络阁老他们……”李贵妃摩挲着茶盏久久不语,好半天才幽幽道:“你还记得闵皇后吗?”周嬷嬷一愣,“先皇后是宫中的禁忌,娘娘好好的提她干什么?”“只因与张昌交恶,她竟被张昌诬陷与寿王私通,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一把火烧了自己保全最后的体面,那可是堂堂一国之母啊!”“闵后当时有儿子傍身,有朝臣支持,还落得这个下场。朱缇如今的权势,较张昌有过之无不及,我须得好好想想……”“娘娘!”周嬷嬷轻呼一声,惊惶四顾,用极低的声音说,“没有皇子,只有从玉碟除名的孽种。”李贵妃颇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喟然长叹:“皇子也罢,孽种也好,早变成一截焦炭了。皇上整日沉迷金石之中,不信亲人,不信朝臣,只信几个阉人,也不知灌了什么迷魂药。”越听越不像,周嬷嬷忙岔开话题,“郡王少不更事,娘娘要不要派几个老成的宫人跟着?”提起他李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都二十了,还小么?不怕蠢笨,就怕不听话,如今他的心太大了——去把宗室子弟名录拿来。”李贵妃一页一页翻着,攒眉拧目反复思量,许久才在“朱怀瑾”三字上点了点。周嬷嬷大惊,“娘娘三思,那位可不容易把控。”“不是把控,是联盟。”李贵妃苦笑道,“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沐浴更衣,我这就找皇上说去,请江安郡王朱怀瑾来京参加大朝会。”“那宁德郡王……”“唉,到底是我亲外甥,多派些人手护送,总不能真叫朱缇杀了他。”不过朱缇现在还真顾不上这事,他特地回了私宅,拿着一大张房样子,乐呵呵跟闺女说:“皇上赏我一座五进的大宅院,说恭喜我找到了闺女,等爹爹收拾好房子,过完年就搬。”秦桑笑道:“咱家统共没几个人,住这宅子都觉得空荡荡的,五进,太大了!”“等进一批丫鬟婆子,就不觉人少了,以后出门要多带点人,省得有不长眼的往你身上撞。”“虽惹了一场闲气,倒也不算全无收获。”秦桑抿嘴一笑,道,“宁德郡王说过了十五,那些大臣们要联手弹劾您。”朱缇点头道:“这事我知道,过了十五才叫过完年,他们是年后算账。我昨天和皇上禀报了弹劾的事,皇上的意思是留中不发。”“他们总嗡嗡地闹也是烦人,我看也别等着过完年,大朝会百官皆在,多好的机会。您不如安排几个人,提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咱们也好安安生生过个年。”朱缇听完哈哈一笑,“挑皇上心情最好的时候,逼他处理最讨厌的政事,有点意思,爹爹索性再加把柴,非把这火烧到那几个阁老身上去!看你哥盯梢回来没有,咱们一起商议商议。”秦桑犹豫了下,问道:“爹爹很相信他吗?”朱缇听她话中有话,笑道:“闺女,跟爹不用打哑谜,你察觉他有异心?”“不是,我才来几天,哪儿就看出来了!”秦桑忙摆手道,“就是奇怪他为何叫您督主,不叫义父,一点也没有父子的亲密。”“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朱缇吃着茶出神道,“他八岁时我收养了他,如今整十个年头,我终年在宫里头伺候,他跟他奶娘住宫外头,见面也不多,就是给些钱粮。”“他十四岁时,我把他扔到锦衣卫当差,接触才慢慢多了,不过谈论的多是公事,他差事办得好,我就赏,办差了,我就罚,从未特意照顾过他。”“在外他跟别人一样喊我督主,喊来喊去就喊惯了,我也听惯了,若是他改口叫我爹,我才要吓一跳!”朱缇端着茶碗,沉吟道:“他办事,我放心,但若说完全信任,也不是,爹平生只信两个人,一个是你娘,一个是你。他那人不好相处,你如果觉得和他相处不愉快,我叫他搬出去住。”秦桑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不必,忽听有人敲响了房门,朱闵青在门外说:“督主,宁德郡王准备出城,是否拦下他?”外头风紧雪骤,秦桑忙开门请他进来,见他满头满肩都是落雪,就顺手掸了掸。手碰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了,秦桑以为他是冻的,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他暖手。朱闵青有点不自然地避开了秦桑的手,只请朱缇示下。朱缇说道:“这是要逃啊,不用管他,翻不起大风浪来。当下咱们要集中精力把这波弹劾风应付过去,旁的都先放一放。那个钱云亮还活着没?”“唔……还能喘气。”“你告诉他,我放他走,想活命,就在大朝会上弹劾我。”朱闵青一愣,道:“百官都在,如果有人带头,剩下的一哄而上参督主,场面恐怕不好控制。”“如果所有朝臣都是一个态度,那皇上就该害怕了。”朱缇冷笑道,“把咱们的人手都安排上,见机行事。”天色已过戌时,朱缇惦记着皇上就寝,把修缮新宅子的事和朱闵青交代了,便匆匆离去。朱闵青也要走,却见秦桑笑嘻嘻地捏着根针过来,“等下,把衣服脱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6 18:14:30~2020-03-17 20: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女王大人 10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章朱闵青呆了一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可知方才那句话的含义?她不是随便之人,可十五岁的姑娘,也不会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话吧。莫非……不可能!他马上否定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想法,两人认识才三四天,怎可能生出那种念头来。秦桑见他愣着不言语,笑道:“快点啊,几针的事。”朱闵青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针,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外袍的肩头上有道寸长的口子,边缘都磨损了,也不知破了多久。猛地灵醒过来,旋即耳根子一阵发烫,他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懒得脱,我穿着你直接缝罢。”此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刚才秦桑替他拂雪时,她的手只是轻轻扫过肩膀,他立时浑身紧绷。若要缝衣,定然靠得很近,二人难免有所碰触,他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还有上次,她抱着自己喊爹,彼时他每个关节都僵硬了,一时竟没推开她。他实在是不习惯和人这般的亲密。啪,烛花爆了一下。“衣服不能穿在身上缝。”秦桑认真道,“我们那里常说,穿着缝,没人疼,身上连,万人嫌。”朱闵青想说他本就是没人疼万人嫌,但对上秦桑的笑脸,又默默咽了回去,脱下外袍递给她。秦桑从针线簸箩里找出几束棉线,一边比对颜色,一边道:“你去暖炕上坐着,把火盆挪近点。”朱闵青依言坐下,又听她说:“今儿个多谢你啦,多亏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尽管我吃不了大亏,也要被恶心一下。”“职责所在,无须道谢,换了别人也是一样。”“该谢还是要谢的。”秦桑瞥他一眼,手指一绕打了个线结,道,“你说说朝堂上的事,特别是内阁。他们的票拟要依赖爹爹送达批红,想要压制六部,执掌大权,一味与爹爹交恶不是明智之举。”朱闵青沉吟着说:“内阁共有六人,苏首辅历经两朝,为人清正,和督主关系一向不冷不热。次辅姓冯,这人处事圆滑,督主曾想拉拢他,但他一直在观望,没有明确的态度。”“其余四人,不是看苏首辅脸色行事,就是明哲保身,两边不站,没什么好说的。”秦桑停下手里的活计,“若这次朝臣弹劾爹爹失败,我们有无可能争取到几个阁老?”“他们都自诩清流,个个爱惜羽毛得紧,不见得会和我们结交。我知道你担心督主,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两次弹劾就能定胜负的。”秦桑也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笑着说:“也对,皇上还春秋鼎盛,有他在,爹爹也不会轻易倒台。”不知想到了什么,朱闵青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轻蔑,冷冷道:“他睡得倒是安稳。”秦桑低头做着针线,没注意他脸上的表情,随口问道:“皇上的梦魇之症是怎么回事啊?”屋里静了片刻,才响起朱闵青略显低沉的声音。“他是吓的,寿王突然谋反,一夜之间杀到他龙床前,就差一步,那刀就砍他脖子上了。从此之后,他夜夜噩梦,根本不敢睡觉,也因此荒废了朝政。”“我更奇怪了,我爹是怎么让皇上睡着的?”“那你要问督主,说实话,不止是你,所有人都好奇,但没人敢问他。”秦桑笑了一声,待看手里的衣服,破口已经缝好了,阵脚细密,却因在肩头处,一眼还是能看到。她就琢磨着绣朵花遮掩一下,渐次便不说话了。烛光摇曳,昏黄的光晕充满了整个屋子,她半低着头,嘴角含笑,手里拿着他的衣服,一针一线细细缝着。屋里显得异常温馨,朱闵青看着看着,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有点高兴,又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搅得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她。暖炕烧得热烘烘的,十分舒服,他靠在大迎枕上,不多时便朦胧睡去。直到翌日天光大亮,他才从睡梦中醒来。朱闵青茫然看看四周,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清明,他竟在秦桑的屋子里睡着了!他从炕上一跃而起,盖着的锦被也滑了下来。炕头整整齐齐叠着缝好的衣服,破口处多了一朵玉兰花,绣得好极了,根本看不出有破损的痕迹。朱闵青怔楞了会儿,才慢慢披上外袍走出去。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已经停了,外面已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穿堂外传来说笑声,秦桑和豆蔻一人捧着一支腊梅,边走边笑。秦桑看见他,眼睛一亮,连跑带滑到他跟前,将花一举,邀功似地说:“好看吗?我和豆蔻特地去邻居家求的,闻闻,香着呢,找个梅瓶插起来,放在屋子最好不过。”朱闵青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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