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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醒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1 / 1)

“谁要跟我抢你?告诉我。”他不知道在问谁,也许是心底的惶恐也冲了出来。他反复地问这句话,但到最后,白岁寒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在很压抑地、断断续续地低声哭,身体和精神同时经受着折磨。林闻起又陷入了茫然失措的困境,他想让白岁寒不要哭,但似乎逼他流泪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他的脑袋很热,脑子里好像烧着一个八百度的茶壶,壶中没有水,只有空旷的高温在沸腾。是醉还是别的,他已经分不清楚了。只有快意倒很清晰,他就去问他的心上人是不是和他一样舒服,然后得到了白岁寒错乱的吻。白岁寒似乎听错了,他以为林闻起在索吻。但是没有关系,林闻起的嘴唇乐于为白岁寒提供渡口。万物归于平静之时,白岁寒缩进了林闻起的怀里,他闭着眼睛,按照记忆和常识,找到了深眠的林闻起的唇,很浅但很久地厮磨着。像嘴唇干裂的沙漠旅人忽逢了一泓清泉,那种受到滋润而愈发滋长的渴望,便无论如何都消停不下来。他有风雅病,他在心中催眠自己,想亲近的并非林闻起,而是这抹落在他唇上的床前明月光。但白岁寒停留得实在过久,就真不能自欺欺人了。也许今朝从此错,往后更无一人是良人。床前明月光,是唇上月华,又何尝不是林闻起。白岁寒的意识飘离之前,把自己的手指挤进了林闻起的五指里,又寻求依附似的,把脑袋埋进了他的怀中。他要接触,才能安心。可他忘了,他平素最讨厌与别人有肢体触碰。――――林闻起醒来时,手臂有种沉重的抽筋感,头也很痛,里面像被一根火热的针搅拌过,又乱又烫。他才睁开眼,就被入目的熟悉的屋内陈设惊得呆在原地。他怎么会在白岁寒家里??再一低头,白岁寒阖着眼皮,靠在他怀里安睡。他没穿什么,露出的脖颈和肩膀上赫然有扎眼的红色淤痕,嘴唇上甚至有血迹干涸的细小伤口。林闻起有一瞬间以为今天是世界末日,而这一切都是上帝给他的乌托邦幻境。好在没过一会,他就逐渐把昨晚的事都想了起来。白岁寒问他会不会记得,他脱口说不记得,那时自己心里大约也是在无耻地期待这些事。只是醉酒时闯的祸,清醒后却要承担后果。林闻起在心里开始写检讨,同时小心翼翼地扒开白岁寒的手,下了床,披上衣服,动作很谨慎,没把白岁寒吵醒。他靠在床边用额头探白岁寒的额温,觉得有些热。他顿了顿,看着窗外明媚的天光,起身出去了。――白岁寒是被一阵异样的感觉弄醒的,他浑身都在发疼,这种疼痛让冷静的人也要发狂,于是他非常不悦地皱眉,但没有睁眼,只说:“走开。”过了一会,那种感觉又来了,白岁寒只好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坐在热腾腾的浴桶里,泡着温水。林闻起正在一旁替他擦洗,动作轻得有些过分了。林闻起碰着他的长发,说道:“对不起。”白岁寒不易觉察地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林闻起,林闻起内心正有些受伤,便听到他懒散地说:“多擦几遍,昨晚你/舔/得太……”说到这里,他忽然穷词,找不到合适的话。白岁寒最后笼统地说道:“……不干净。”洗完澡,林闻起帮他换衣裳,换到一半。他又看到那根白岁寒脖子上的黑绳,白日里他看得很清楚,当中串的祖母绿戒指正是他送的那一枚,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脖子上戴这个?”白岁寒很倦怠地垂着眼皮,仿佛半梦半醒,他太累了,转眼就重新陷入了睡眠,林闻起的话只在耳中走了个过场,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林闻起帮他盖上薄被,指尖扫了扫他的脸颊,又拿起他戴在身上的扳指,低头吻了吻。他对睡着的白岁寒说:“白岁寒,答应过我的话,不可以忘记。”他最后亲了白岁寒的手背,就像他曾经看着那些高贵的英国绅士对尊贵的皇室公主行吻手礼时那样,低眉顺眼,神色虔诚。第51章 请尽快把我擒走秋风瑟瑟而起,人来人往的街头,谷蕴真从邮局里出来,手里多了两封信,一封来自陵阳艺术学院办公楼人事处王乔念老师,另一封则没有署名,寄信地址就是陵阳本地。他先把匿名信拆开,里头掉出一张粉红色的云轩信纸,上面用整齐的字体写着:“见报启事,知谷先生多有招学徒之意,奈何本人才疏学浅、天资愚钝,是以实在有心无力。来信特地送予真诚的感谢与鼓励,希望谷先生万万不要灰心丧气,要青春永在,笑口常开。”“…………”谷蕴真把这封信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于街头冷落的秋风落叶之中,感到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温暖。他立在原地等了片刻,肩膀终于被轻轻一碰,转身一看,捧着杯热饮的池逾正笑眯眯地俯下脸来,谷蕴真没来得及躲,已经被他擦着脸颊在唇角一亲。他一时吓得不轻,连忙左顾右盼,池逾掰住他的下巴,笑道:“怕什么啊。”谷蕴真惊魂未定,按了按嘴巴,好在这会儿路上人不多,也没人密切关注他们,于是躲过一劫。但他还是有些生气,说:“要是被看见怎么办?”池逾说:“看见就看见,我杀人了还是怎么。”“你是没有杀人。”谷蕴真看了看他,说,“只是我们到底不入流,还是藏着点好。”池逾正想出言反驳,谷蕴真又小声说:“我怕被打。”池逾就缴械投降了,心想虽然他不懂低调是什么意思,但是未尝不可以从今天开始学。两人并肩往斜阳胡同走,到了家,谷蕴真把两封信都搁在桌上,转身去泡茶。池逾坐在书桌前拆王乔念老师的那封,嘴上随口说:“王乔念?姓王,她该不会是上回你的相亲对象吧?”“记得好清楚啊,大少爷。”谷蕴真笑着调侃一句,然后回答道,“确实是她。不知道有什么事,还特地来信,我以为留给她的地址永远也用不上呢。”谷蕴真把热水慢慢倒进茶壶里,屋内霎时传开了茶叶的清香。倒水的声音有些催眠,池逾就撑着下巴靠着,他一目十行地扫过信纸上的内容,眼神渐渐沉了下去。“怎么了?”谷蕴真以为是什么坏消息,茶也不泡了,放下热水壶走过去。他要看信,池逾任他拿,谷蕴真垂头很迅速地看完了,也不理解池逾在气什么。他在桌上放下信纸,池逾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掐在手里很轻地抚摸,同时出声问:“真要去?”谷蕴真说:“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上回相亲的王小姐的学院里向他递来橄榄枝,艺术学院院长希望招纳人才,请谷蕴真去做戏剧系的讲师。王小姐来信询问他是否愿意去面试任教,随信还附了一张院长的手写信。他和池逾的指尖互相抵着,谷蕴真觉得池逾有些不开心,便说:“我也不能总做你们家小少爷的专属老师吧,再说,见微快要入正经学堂了吧。”“可我想让你做我的专属。”池逾听了,抬头说:“如果可以,锁在我家,哪里都不要去,就最好不过了。”比起吃惊,更多的还是羞恼,谷蕴真下意识觉得池逾又要开始说一些令他舌尖发麻的话了。他想抽回手,池逾没让,反倒把谷蕴真往下一拉,让他坐上了池逾的腿。池逾对这个姿势很满意,嘴唇贴着谷蕴真的耳朵,一边掐他的手腕,一边说道:“就在这儿上镣铐,另一端锁在我床头。”他声音带笑,一听就知道是玩笑话,但谷蕴真还是耳根发红,又被池逾掐了脚腕,听他继续胡说:“脚上也要有,不过要一只脚一道,叉开了,分别上锁。”谷蕴真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红着脸说:“不可以,我怕痛。”“怕痛算什么理由啊宝贝。”池逾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指间是谷蕴真柔软的黑发。他无声地叹气,尽管嘴上没规没矩,但心底还是在担忧谷蕴真即将要接受的职位。大抵分别总是扰人心。池逾不知道怎么才可以缓解这种几乎算是婆婆妈妈的情绪,又忽然发觉谷蕴真在不好意思,他稍微回想了一下,于两秒钟之内确定了谷蕴真在对什么害羞。池逾最喜欢得寸进尺,又叫了一遍:“宝贝。”谷蕴真的脸好像要冒白气了,池逾心里简直好笑又奇妙,然后听他黏黏糊糊地解释道:“又没人这样叫过我。”池逾表示理解,然后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叫出了几十种亲昵的称呼,其中从高雅到低俗,不一而足。谷蕴真要被臊死了,完全不想看他,把脸埋进池逾的肩头。经此一闹,池逾心中的忧虑倒是散了不少,须臾,他又开辟了新的思路,有理有据地说:“不过你也不一定可以通过面试。如果没有顺利通过的话,你还是我家的谷老师。”谷蕴真失笑道:“我都听琴行的刘先生说了,最迟十一月份,见微就得入学念书,任他怎么耍赖,都别想再逃了。还谷老师呢,我教谁去?”“教池同学啊。”池逾一本正经地说,“池同学对礼义廉耻一窍不通,需要谷老师多加教诲。”“比如我就不是很懂,为什么告白之前意中人会接我的宾馆钥匙,在一起之后他就死活不肯要。还有,为什么朦朦胧胧的时候愿意敞开衣襟,现在心意相通了,倒突然变得扭扭捏捏,连摸一下都要全力挣扎拒绝。”池逾的手悄悄地从谷蕴真的衣摆下游进去,他委屈道,“不要欲擒故纵了心肝儿,请尽快把我擒走,真的快等不及了。”谷蕴真可没胆子擒这大少爷,他直到感到腰部摸上来一只手,才想起来要离此人远点,但是已经太晚了,池逾把他锁得很牢,怎么都走不掉了。何况谷蕴真抵抗的意志也并不坚定,没一会儿,池逾忽然觉得谷蕴真靠近了他的脖颈,柔软的唇正贴在他的喉结边上,不熟练但细腻地浅触着。他便笑了笑,觉得谷蕴真太像他以前养过的一只猫。请求亲昵的时候,他百般拒绝,但真的沉沦了,这人就会不自觉地回以更多的柔情蜜意。在书桌旁胡闹了一通,等回过神来,谷蕴真恨不得立即跳出门去,他对着池逾结结巴巴地斥了一顿,然后匆匆忙忙地去清洗。在院子里胡乱洗了一遍,又回到房里换了衣服,用软毛巾擦手的时候,谷蕴真发现自己右手的胎记上印着很深的牙印。也不知道是他和池逾哪一个咬的。外头只是黄昏,到底天还没黑,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谷蕴真把双手贴着脸,深深地认为,不要脸确实可以传染,而脸皮薄不可以。他缩在卧室里,终于等脸不那么热了,才去书房找池逾,这人坐在窗下等得百无聊赖,于是拿着笔在桌上铺开的白纸上乱涂乱画。谷蕴真定睛一看,池逾手里的钢笔外壳朱红,有一只蜘蛛样式的标识镶在笔身上,正是上回池逾从国外和巧克力一起带回来的那支笔。谷蕴真现在看到他就难为情,走过去故意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回家做什么。”池逾没有上当,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笑道,“思故渊轩里可什么都没有,没有谷蕴真,没有冷拒霜,没有angel,没有安安。”他看着谷蕴真的脸色,忽而停笔,歪头说:“过会再走好不好?”谷蕴真说:“好。”又想,其实何必多此一问,他的拒绝的高墙只对别人来说不可逾越。停了片刻,谷蕴真突然捡起书桌上的另一封信,展开给摊在池逾写过的白纸上,一眼看去,两张纸上的字迹顿时融为一体,只是一边齐整,一边狂放。池逾“嗯”了一句,装蒜道:“这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看信纸这么粉红,可能写信的人有点喜欢我吧。”谷蕴真陪他一起装蒜,但他没姓池的脸皮厚,自夸都觉得不对,说了这句就更脸红,只好强撑,想了想,又说,“他的措辞虽然不伦不类,但是好像还很真心。”池逾就笑起来,略带审视地盯着谷蕴真装模作样的表情。谷蕴真搜索枯肠,又想到一点,于是说道:“要是知道是谁写的,我就请他吃个饭,聊表心意。嗯……不行,吃饭似乎太敷衍了,这人一番好意来信。我突然受到鼓舞,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他问池逾:“你说我要怎么答谢这个匿名的爱心人士啊?”池逾对他勾了勾手指,谷蕴真就把耳朵凑过去,要听他的锦囊妙计。池逾却捏他的下巴,侧过脸,覆上来的前一刻,他低声道:“用你自己。”他亲了一下,退开一点距离,又笑道:“别的不要,只要赤/身/裸/体的、所有的你。”于是这一晚,池逾明明不在这里,谷蕴真却整夜失眠,好像被池逾一直占据着感官。他睡不着,几个梦更搅得宁静的黑夜染上暧|昧的妃色,便披衣起身,去院里走了一圈,最终回到书房,打算练字来平复躁动的心。只是他倒了墨水,磨了墨,正待提笔,忽然看到了桌上几张遍布涂鸦的纸,那是池逾下午信笔乱写的。其中大多是些乱七八糟,没有意义的字符,唯有一张,纸面上整整齐齐,于是落在里头,显得十分突兀。谷蕴真搁了毛笔,把这张纸从别的下面铺到最上层,然后发现这张纸是他曾经在池逾的书房,教习苏见微的间隙里,因被池大少爷困扰于心,抒发烦躁时随笔写的那张纸。这张纸曾在书房里遗失了,又在池逾房间内找到了。谷蕴真把它带回来,压在镇纸下很久,抚平了因慌张而揉搓出来的皱纹。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纸上除了他那时信笔写的几句话,有一行字新添了上去,正写在“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一句的下方。窗外无边夜色暗,忽然徐徐柔风起。谷蕴真借着隐约的月光与远处的微弱灯火,看清了那句话。――你是我终日患得患失的一曲游园惊梦。※※※※※※※※※※※※※※※※※※※※祝大家腊八节快乐!!第52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艺术学院发来入职信的时候,秋季已深。谷蕴真一开门,门口的那棵槐树就纷纷扬扬地落下一场枯叶雨,他在日历上勾好上班的日期,久违地动身去了一趟鞋儿胡同。白岁寒照旧对他爱搭不理,仿佛冷漠。谷蕴真见他近况似乎还好,也稍稍放心,说了些对白岁寒来说属于废话的唠叨。他临走时,白岁寒问他:“蕴真,你在与谁恋爱?”谷蕴真差点没被吓到,支吾道:“没……”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池逾趁他不注意,在脸上写了“池逾所有”的文字,反正这人又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他不经审,白岁寒一句多的都没说,谷蕴真就自动交待了,说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都怪他长得太俊美,对我笑一笑,我就晕头转向了……好吧,我招……是池逾。”“池逾?”白岁寒皱了皱眉,许是想到了这人的风评,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被惊到了,慢慢地说:“如若我没有记错,他是个风流成性的大少爷?”“嗯。”谷蕴真有些紧张地看着白岁寒,在他心里,白岁寒是师兄,但也等同于长辈,比起反对,他更希望得到认同。其实他觉得希望很大,因为白岁寒自己似乎也对林闻起有些不同寻常。白岁寒想了一会,用苍白的指节按了按发疼的眉心,说:“罢了。”他稍稍伸出手,谷蕴真便蹲下去,让白岁寒不必起身也可以摸他的脑袋,白岁寒很轻地碰了碰他的短发,说:“未见其人,不知其性。我不知道池逾究竟是什么样,但你现下并不难过,这就够了。”谷蕴真正有些感动,便感觉白岁寒向他靠近了一些,然后压低声音告诫他道:“安安,没有下定决心的话,不要和他做别的,知道吗?”“哦……但是为什么?”谷蕴真问完,忽然记起,白岁寒是和林闻起有过一段情的。他下意识地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一句,而白岁寒也有些语塞。一句问话,被问的和发问的都在尴尬,过了一会儿,白岁寒率先缓过来,他对谷蕴真轻声说:“因为得不偿失。”他顿了顿,又更轻地补了一句:“而且很疼。”“…………”谷蕴真的脑海里不由浮现那天他把白岁寒背回家的场景,那之后白岁寒断断续续地发了一个星期的低烧,脖颈手腕上尽是恐怖的掐痕。他没好意思再看白岁寒,正好也照顾白岁寒的面子,匆匆应了一句,便起身打算离开,但临时想起件事,于是又问:“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恋爱啊?”白岁寒的目光落到他的右手上,谷蕴真抬手一看,只见腕骨上那片胎记红得极为不正常,周围还有错落的牙印,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谷蕴真知道了,今日他家的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发问”。白岁寒还问他:“你是真的没和他做什么吧。”“没有!”谷蕴真气恼地把手缩回衣袖里,又告了别,转身出去了。他的脚步声在院里回响,令本来落寞凄然的地方多了一些鲜活的声音。白岁寒则在原地坐了半晌,把衣袖往上折起,他的身上由林闻起留下的痕迹大多消散,只有腕内侧还有一抹格外顽固的吻痕,到现在都没有褪去。能留这么久,也不知道当时有多动情。白皙的皮肤上,吻痕像印玺沾朱砂盖下的章,在鲜红地宣布着,那属于我。白岁寒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手臂凑近,将那枚被时光暂且遗落放过的印记送到了唇边,很轻地吻了一下。―――――谷蕴真去逐香楼买糕点时,意料之外地遇到了池逾一行人。池逾鹤立鸡群地站在一大堆人里头,面色厌烦,看样子十分想走,但又被许原拉着,于是站没站样地待在那里,斜眼冷看一群妖魔鬼怪拼酒发疯。谷蕴真想了想,没有上前打扰池逾。他提着打包好的糕点走向楼梯,还没下楼,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谷蕴真!”回身,却不是池逾,是酒桌上一个丹凤细眼的白面男子。谷蕴真辨认着他因烂醉而酡红的面孔,认出这是以前谷家班的一个小旦,只是往常他一般管自己叫:“少班主。”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连名带姓地叫。但是别人喊他,他并不好假装没听见,谷蕴真就走上前去,盯着所有人的视线,勉强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他的余光看到池逾掂着一把玳瑁扇子在看着自己笑。那人歪着脑袋,盯了谷蕴真一会,推开身边陪酒的一个姑娘,含糊地向大家介绍道:“来来来,都来看看,这就是十几年前名噪一时的名角儿冷拒霜,看见没有,看他这张脸,不知道多少人送过千金,只为了能摸一下……”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许原还有点良知,虽然也喝得没有多少意识,但下意识丢了个酒杯过去,骂道:“周沉,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然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群人中总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周沉一朝挑起了话头,便有人接话音,继续奚落嘲讽。谷蕴真听了几句,觉得难堪,抿嘴说:“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他不欲多停留,周沉却起身向谷蕴真扑过来,嘴里嚷道:“我倒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绝色迷得那些人给你送那么多值钱东西!你现在都多少岁了?我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他说着,已经抓到了谷蕴真的肩膀。谷蕴真微微一惊,抬眼看着周沉,他便于醉中一笑,手掌不规矩地从肩膀想摸进衣领。然而,还没等他的指尖沾到领口,谷蕴真神色一凛,单手拧住他的爪子,迅速地剪住手腕,再往后使劲一掰,刹那“咔哒”一声,周沉的肩关节处顿时扭出了一股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痛得嘴都歪了,瞬间连酒都醒了不少。他以为这就是终结,谁知道下一秒,一样东西抵在他的脊椎上,跟着猛地一戳,一阵钻心的疼令他惨叫一声,跪跌在地上。周沉抠着地板,觉得背上像是被/插/了一刀。等他被剧痛拍走的意识游回来,他才通过触感知道,那不过是谷蕴真的鞋尖而已。这段暴力行为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一时之间,在喝酒的都忘了继续喝,说话的说到一半也没了下文。鸦雀无声中,唯有池逾鼓了鼓掌,称赞道:“亲爱的,做的很好。”许原手上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到桌上,他疑心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问旁边的人:“池逾刚才说什么来着?”那人迷茫地回答说:“你好,爱情。”池逾自觉失言,于是也不再看谷蕴真,猛地拍了拍他面前一个人的肩膀,道:“今儿我就不结账了,否则往小了要被家里人揍,往大了,连床都没得睡。”谷蕴真好像瞪了他一眼。趴在地上的周沉发现了池逾和谷蕴真的眼神交流,立即奄奄一息地说道:“池少爷马上过生辰了……”有人扒住准备走人的池逾,说:“别啊池大少爷,你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结账嘛!”池逾仔细地看了看说话人的脸,认出他即是方才调侃谷蕴真的其中之一,于是收了笑脸,冷冷地说:“哦?那你是不是得管我叫爸?逢年过节也没见你提东西来孝敬老子啊,再不济,端过洗脚水还是倒过夜壶?都没有?那你说个屁,滚!”骂了一顿,池逾掂着扇子下楼,他在逐香楼门口等了没一会,谷蕴真也下来了,还揉着手腕。池逾极为心疼,说:“该不会是打疼了吧?唉,这群糙汉子平时也不知道多保养保养。你说他欠揍吧,揍他的时候都不能给人一点好的体验,简直废物。”“…………”谷蕴真看到他手里提着新买的糕点,不无怀念地说:“以前林先生在的时候,肯定不准这种人进来喝酒,又惹是生非,又无理取闹的。”池逾想了想,说:“林闻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连我这段时间都一直两头奔波,那边太忙了,我明天还得去一趟。”他把谷蕴真送到斜阳胡同,放下糕点,趴在桌上,怨念很深地发出请求:“我今天可以申请住在这里吗?明天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跨越太平洋。”谷蕴真冲了茶叶,给池逾倒了一杯,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池逾不舍得让他为难,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喝了一口茶,说:“但是过一个礼拜又回来了,也不是很久。”谷蕴真就松了一口气,他手上有些刮伤,刚找了创可贴,就被池逾夺过去,这人坚持要帮他贴,谷蕴真摊着手随他。不知道为什么,池逾非要半跪着给他贴,贴了两个,谷蕴真的指尖微微一动,他小声说:“如果你真的不想走的话……只能睡客房。”他的另一只手在玩池逾的玳瑁扇子,这扇子还是先前谷蕴真给题的字,扇面上写的“清心寡欲”四个大字。尾部的流苏掉在池逾肩膀上,令他有些心旌摇曳的痒。“那亲一下总可以吧?”池逾捉住谷蕴真的手,连同扇骨一起包在掌心。他看到谷蕴真点了头,才放心地去亲他的唇。他的指腹擦着冷硬的扇骨,接着想起这扇面上谷蕴真的题字。清心寡欲。谷蕴真的腰抵在桌沿,其实硌得很痛,他却被别的感觉占据了脑海,在低吟,却也不是因为痛苦。池逾对他附耳说:“你在我的扇子上写清心寡欲,但你就是我的心我的欲。”恍惚间,谷蕴真有种被他的话语正在拿走清白的错觉。扇子终于脱手,掉在了地上,他们十指紧扣,谷蕴真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很难再抵抗下去了。池逾还要磨他根本没有反抗力的心,他道:“你要我清心,我偏不清,你要我寡欲,我便恨不得欲/火泛滥成灾,把你我全都淹没至死、至死方休――”在这样的话音里,谷蕴真不由地被蛊惑了意识,他模糊地想,就算得不偿失、就算疼,好像也没关系了。第53章 一点芳心为君死十一点钟飞机落地,回到陵阳后,池逾大逆不道地忘记了他的亲娘,提着行李往斜阳胡同赶去,他认为亲情可以推迟几天再巩固,爱情则不可以。只是冒着秋末冬初的冷空气,池逾差点没被冻僵,他在槐树下借路灯看表,发现此时已经凌晨一点钟。谷蕴真家中也没有灯,这人又素来爱养生,怕不是已经睡了。池逾花了两秒钟思索,然后慢慢地往前走,他伸指摸到门环,拿起来,又悄无声息地放下去,在心中扣门求爱。他正想转身离去,却听到庭院里有轻微的脚步声,门缝里亮起了暖黄的灯火。池逾正在迟疑地惊讶中,那脚步缓缓地靠近了,门闩处传来一阵悉索声,接着,谷蕴真打开了门。谷蕴真穿着很厚的衣服,戴了帽子,脸都掩在毛茸茸的帽子里,整个人像过着另一个寒冷的季节里一只柔软的猫。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暖煦的火映着轻薄纸面上的一个“谷”字。有一瞬间,池逾以为他是从《红楼梦》里走出来的。于是不等谷蕴真错愕惊喜,池逾已经丢了行李箱揽住他的肩膀,在连衣帽帽沿的绒毛里寻了一会,然后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嘴唇,心里说抱歉冒犯,嘴上却吻得狂乱。“你怎么……”谷蕴真躲他的脸,又怕灯笼被弄坏,左支右绌间,还抽出空隙问话,一时很是吃力。没等他问完,池逾又亲上来,堵住了他的呼吸。“外面这么危险,你还这么晚出来做什么?”池逾轻笑着问,他在谷蕴真的耳边咬了咬,调戏地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小红帽,不知道外面埋伏着要把你吃干抹净的大灰狼啊?”“这儿明明只有你。”谷蕴真的脸慢慢地红起来。池逾放开他,捡起行李箱带上门,他就看着池逾的动作,说:“我睡不着,出门散步。”池逾挑了挑眉:“失眠?该不会是那个什么艺术学院压榨劳动力,让你整日整夜地工作吧?教几个小崽子,别那么上心,回头累着了,把我给心疼死。”他正琢磨着怎么把家里给池夫人的补品弄一点过来,反正他妈吃了,身体也没有好转,与其浪费资源,不如物尽其用。这时,谷蕴真把灯笼换了左手拿,右手要去牵池逾的手。池逾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手好比冰块,指节都不灵便,谷蕴真的手指却很温暖,池逾连忙一缩手,说:“别碰,太冷。”谷蕴真就不依不饶地追他的手,他那样多扑两下,温度也会散得差不多。池逾没有办法,只好任他牵着,又感到谷蕴真在很竭力地试图捂热他,他有些好笑的感动,像被一只流浪猫分了一块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蛋糕。谷蕴真问他:“我要是不出门,你打算怎么办?”“等你明天出来。”他们走进屋里,壁炉在角落里无声地供暖,池逾吸了一口温暖带香的气息,无法理解地说:“屋里这么暖,你出门吃冷风做什么?真是。”谷蕴真也无法理解地说:“池府这么好,你蹲我家的破烂门口做什么?真是。”“啧,不准回嘴。”池逾的话语是斥责,脸上却是化不开的笑容。他看到房内放着那张自己以范余迟身份送过的古琴,便撑着下巴说:“送了张琴,却没好好听你弹过,我有点像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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