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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宜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2(1 / 1)

孟朵那一下用了真力气,荀或耳朵都在鸣叫。他捂着脸呆呆站了一会儿,回神以后一言不发就往门口走去。儿子的离家对所有母亲都会带来一种本能的不安,孟朵追着他的脚后跟喊“荀或”,破裂的呼喊鼓荡在走廊里,添了一丝空旷寂寥的落寞。荀或驻足回头。母子俩对视片刻,孟朵立即后悔,那一声哀恸呼唤证明着颜面的丢失,恼羞成怒和本来的怒叠加起来,她抄起门上花环,狠狠地砸了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花环的铁丝在拉扯时被钉子扯出来,于荀或额角划出一道血痕。见了血孟朵又慌了,木木地站在原地。荀或俯身捡起花环,沉默地转出电梯大堂。荀或从海边探望餐餐回来时是傍晚时分,夏季白昼冗长,六点天也只是个半暗。季玄魂不守舍地坐在沙发上,没挨着靠背,就这样直愣愣地动也不动地坐了一下午。等荀或推门进来时,他几乎有些转不过脖子。荀或提着个塑料袋,带着口罩,额上黏着条创口贴。季玄一眼便知他为自己受了什么罪,终于收不住眼泪。即便是在与荀或误会最为深重的那一夜,他也只是吸进一整包烟,还未落过泪。但隔着一段距离荀或没有察见,他回身关上门后先是去了趟厕所。荀或爱干净,嫌车上厕所脏一直忍着没去。放了水出来季玄已又恢复表面的平静,若不是睫毛黏湿荀或都不知道他哭过。好像该有千言万语要说,四目相对那一瞬又都说不出来。最后荀或指了指那个塑料袋,季玄就把它拿起取出一看,是花环。那“欢迎回家”的花体字像块镜子,里里外外分明都一样,却又处于两个世界,有着双重的意思。一个是讽刺的,荀或已被父母赶出家门;一个又是明亮的,两人将要建构独属他们的避风港。“以后我给你家啊。”季玄听见荀或说。季玄中午的时候在火上煨了蛋羹,等到现在已经凉了。他将饭菜都重新热过,喂着荀或吃完,检查一遍针卡确认临床学习前打足了破伤风针,才照顾着荀或揉了消肿药膏。戒指在洗澡时放进浴室柜了,荀或坐在床边和季玄接完吻,忽想起这事。季玄让他等一下,回来后在床边单膝跪地,捧起荀或的手郑重地仰头看他,这场缔约仪式虽然简单,但不输任何一场盛大婚礼。荀或说:“恭喜这一对新人。”季玄肃穆地将戒指套进荀或左手无名指,听见荀或笑着继续:“祝他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第39章 8月31日 忌隐瞒那晚两人都没睡,彼此有说不完的话。实则荀或从来都有说不完的话,反常的是季玄,或许一生的话加起来也不如今晚多了。荀或听着他将往事翻捡,说他和他的妈妈,都是些零散的记忆,密封在脑海深处太久,再提起时还带着南方天的潮气。季玄说到小时候在饭店厨房里,有个待他很好的老爷爷,给他吃的炸虾仁全从第一锅油里沥出,回锅油做出的吃食是决不给他的。季玄**岁就能做些小菜,帮着摆冷盘。他说这些的时候眼中流动着光辉,轻轻抚摸荀或的嘴角,说以后我都只做菜给你吃。季玄还说了一个他做过的梦,关于荀或突然的远行。荀或记起那日清晨桃溪的上空昏暗,两人之间只亮着一盏复古式柴油灯。他撇了撇嘴,完美地抓错了重点,问季玄为什么要把手机扔到垃圾桶去啊?季玄说可能是想当做没看见那条信息,那条荀或说要远行且不会回来的信息。“我不会离开你的。”荀或认真地说。“我知道,”季玄让他摸上自己的心跳,感受寄寓在这易朽躯体里的爱情,“我知道。”他又重复一遍。床头灯只有一盏,从一边映照过来,使得季玄的面容半明半暗。荀或凝望进他的眼瞳:“你也不要觉得我是在牺牲,我是很笨,但我有认真想过,出柜是为我自己,是我没办法接受和你有间隙,亲爹亲娘挡在中间也不行,所以你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你怎么会笨呢?季玄想,你都能看穿我在想什么。荀或令他脉管里的血再度变得鲜红,令他直线行进的无趣人生转折出最浪漫的线条。一见钟情并非虚假,它以原始本能指明命中注定。他们已认识两年,季玄只觉每一秒都更爱他。到了天边翻起鱼肚白时,季玄说想告诉荀或一件事。荀或笑问今晚你说的事还少吗,我连曾经有多少个暗恋你的女生都数的过来了。但季玄说这件事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是关于他妈妈的死。荀或在闲聊之中松弛成软绵毛线一样的神经,猛地被两边拽着绷紧。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复又按开了熄灭的台灯,正襟危坐:“我听好了。”“我一直觉得,我妈不是因为单纯的医疗事故出事的。”“阿姨做的是什么手术?”“搭桥。”“这风险本来就高啊。”“变成植物人的风险的确高,致死却需要出很大的错,那是吉隆坡最好的医院,动手术的团队平均资历也很高。”“可阿姨那时还怀着孕,怀孕做手术本来就危险。”“就是因为她怀了孕。”季玄与荀或对望。有凉意窜上荀或的背脊,使他的呼吸陡然萦乱。他并未触及季家核心的争斗,因为季玄不争不抢,作为季玄朋友的他自然更是个局外人,如果内里真是这样……荀或只觉毛骨悚然,突然了悟季玄为何会这样戒备,对谁都无法全心信任。他的成长环境由疏淡的亲情、利益以及阴谋论构成,他不能不学着保护自己。“你想要追究下去吗?”荀或小心翼翼地问。“想,可是做不到,所以不去想,”季玄叹气,“这只是个最恶意的猜测,如果真的有凶手,那也会瞒得很好,事情已经过去快要二十年,这不是电影,真相不是那么容易找的。”陈年旧事无从稽考,除了在季玄心上平添疤痕,再深究并无意义,何况季玄的父亲已到了这种年纪。这是季玄对原生家庭与自己这份职业的最大恶意,深埋在心将近二十年,藏污纳垢似的,一朝终于倾吐而出,交付于荀或这小太阳一燃而尽。杂沓的乌云往事都散作无觅处,一室窗明几净。荀常再联络荀或是十月的事,孟朵和荀或的僵持却像是永无止境。父亲前后挤着上下班的空隙,断断续续地和荀或深谈了很久,问他是否觉得悖逆天性是适当的,他说人活着最重要是不能把自己放进一个很别扭的处境。荀或反问为什么同性相爱就是悖逆天性?是谁设置的规则。实则父亲其人并非食古不化,若这事发生在同事朋友身上,他会开明地予以理解并接受,但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便多少不一样。他与荀或言语相向往来几个回合,自知一开始便理亏,最后的妥协倒也顺其自然,说到底,同性相爱并非十恶不赦。既清楚劝服荀或回心转意的可能性等于零,后来他们谈话的内容就渐渐变成了如何让孟朵接受。心里倒是都清楚,孟朵是不会一辈子不让荀或带着季玄回家的,荀或到底是她唯一的孩子,如何也得接受。这样看来,是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季玄也和荀常通过电话,紧张地话都说不顺畅,结结巴巴从嘴里拼不出个完整。荀或笑得好欢快,抢过手机按开免提,说爸你一把年纪了别整偶像剧,大家都是男人,不时兴说什么情啊爱啊,季玄对我的心可不是这些甜言蜜语,你叫他现在把遗产全都转到我名下他都肯的。这一点却叫季玄开了窍,他说要不然就这样办吧,或许能打动阿姨。这回笑的是手机那头的荀常了,他说这才是偶像剧吧,动辄几千万的钱,说不要就不要了。思索片刻,荀常又道:“季玄啊,我看你要不就先给你们自己买套房子吧。你阿姨其实也是怕荀或被人耍了,你把日子过好给她看,她还是会心软的。”季玄应好,又问:“那今年小荀能回家过年吗?”到这种境地,担心的却还是荀或能不能回家团圆。荀常自先心软了,他想,这人是真爱我儿子的,“今年就暂时把他交给你了,”荀常顿了顿,又改口,“以后都交给你了。”荀或兴奋地就着户型图指点江山,他说要在厨房书房客厅洗手间:“都做一遍!每晚掷骰子决定地点!”季玄自知每次都会要荀或很久,一旦开始便是翻来覆去地精耕细作,是故两人做的次数一般不多,荀或再撒泼打滚求哥哥,季玄也决计不会连着两天,何况是每晚。最后设计师听了真正金主季先生的意思,将厨房书房客厅洗手间都装修成了北欧性冷淡风格,黑白灰极简混搭,像是在做无声提醒。第40章 2月20日 宜和解这是荀或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在给租房贴春联的时候,他想起一年之前也是这段时间,他和季玄一人一边在老家门上贴了两只胖娃娃,季玄手里的写着招财进宝,荀或写着身体健康。生活相当小资品味的孟朵回家看到这土气万丈长的一幕,气得直骂荀或臭小子。时间往而不返,转眼已经一年。虽是年夜饭,但因只有两张嘴,季玄没法把菜铺满桌。几口小碟里花花绿绿地盛着双椒鱼、糖醋里脊、油灼菜心等一色鲜艳的菜肴,荀或照了张相发给爸爸,还带着热气。后来春晚看着看着荀或突然说他想妈妈了,就把照片也给她发了一张。这是他们闹僵以来的第一次接触,荀或不擅长冷暴力,之所以能半年不和母亲说话,实在是缺了点由头,想着现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多少有些感时伤怀,才鼓起勇气首先示好。发出去以后两人不无忐忑地等那边回消息,提示音响起时荀或都原地跳了一跳,但来的不是孟朵,是荀常:儿子,你妈在哭呢,是不是你害的?荀或手都有些颤,他问爸:你说我现在打电话给她合适吗?电话通了以后双方沉默了约有半分钟,最后是荀或先开口,说新年快乐。孟朵很轻地回“哦”,被机械失真处理过后,那一声回应几乎不能被捕捉。荀或苦着脸给季玄比口型,问接下来该说什么呢?季玄哪会知道,三个人在电话里里外外地僵持着,都有度秒如年之感了,终于听见孟朵深呼吸:“让季玄听电话。”她要掩饰方先未散的哭音,便刻意稳着声气,却显得声音低沉,蕴了无限怒意似的。荀或护短成性,第一反应是:“不要!你会骂他!”“……我不骂帅哥!”孟朵还真怒了。“这就是我该被骂的理由?”“你话怎么这么多?我让你给季玄听电话!”季玄战战兢兢地问好:“阿姨,我在。”“你没开免提吧?”荀或摇头。“没、没……”“真没?荀或那小子没在旁偷听?”荀或疯狂摇头。“没在听……”季玄不自在地撒着谎。“算了吧,我儿子我还不知道,荀或你赶紧给我滚开,要不然就真的永远别给我回家!”季玄进卧室和孟朵谈了约有半小时,好奇心生生把荀或煎成了人干,好不容易等到季玄出来,他却含糊其辞,说只和阿姨讲了些以后的安排。实则孟朵也并未说些特别的,无外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惜。她说她只是怕荀或以后过不好,和男人在一起哪有法律的保障,孩子也没有,老了又该让谁照顾呢?她与荀或冷战半年,这才寻到一个口逐渐破冰,在她看来,这些话直接对着荀或说实在肉麻。“我问阿姨,要不要过去上海那边看看,”季玄的开心是写在了脸上,收拾碗筷时也不住地笑,“她说考虑一下。”孟朵没有考虑太久,二月一个周末他们在机场见了面。约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是有谅解的意思,像在无声中做个宣明:大庭广众不要闹开。孟朵近半年来整晚整晚地睡不好,荀或遥遥见她便觉得瘦,待母子间的距离缩至半米短,荀或清晰见到她被脂粉抹过的脸是遮不住的憔悴。孟朵一对眼里早忍不住盈了泪水,掉下一两滴,像在荀或心里下了一场豪雨,此前预想的隔阂与拘谨立时被浇软了。荀或把她进怀里,喊妈,谢谢你。季玄置办的单位在虹口区,十一月购入,现下处于半完成状态,四室一厅。孟朵这类主意很大的女人,如若当初没与儿子闹到不可收拾,是一定得把买房的事接过去管的。因着这房的购买未曾问过她的意见,也因是要试验季玄,言语里颇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刁难,梭巡完毕便问季玄:“做什么买这么多间房?也就你们两个住。”“给叔叔阿姨也准备了房间,以后随时过来。”季玄诚恳地回答。孟朵满意了。晚餐在四川北路一间老字号,点了几道招牌的淮扬菜。孟朵的心态渐渐稳住,倒真有点把季玄当女婿的意思,问他准备买车吗。荀常总觉这话问得不大合适,季玄给他们儿子买了房,房产证写的都是荀或的名字,一次偿清连房贷都不用背,免却当代青年的无房恐慌,这怎么还要求起车来了。但季玄心里是怡悦的,这些询问在他听来都是对未来的计划,代表孟朵确实要将荀或交给自己。“买,”他说,“考完驾照就买。”“小荀想去的那间医院离家不远啊。”孟朵继续争福利。荀常听不进这要季玄上下班都接送的暗示,心说老婆你这心态转得可真彻底,完全把荀或当女儿看了,正要开口劝止,服务员上了道西湖莼菜汤。荀或第一次吃这玩意,跃跃欲试地舀了一勺。莼菜在嘴里滑溜溜的,口感极其奇怪,像会动的果冻凝胶。荀或立刻联想到些蛇啊虫啊,浑身都发毛。因着桌上全是宠他的人,他也就不管了,跟个挑食的小孩一样把汤汁吐回了碗里。季玄嘴里还应着孟朵关于上海堵车的问题,从眼角扫到荀或的动作,知他不喜欢,便就手拿过来喝干净。做完这件事再抬头,孟朵满眼是泪,之后她什么都不再问了。毕业以后他们就搬进了新家,那天他们还办了场简单而正式的婚礼,在场只有荀家夫妇、褚臣、俞斐还有季道。说起季道,季玄本没想着请他,是荀或觉得既然季道知情,让他作为一方家人见证两人修成正果也不错。季玄就想那问问也无妨,横竖他不会特地从北加飞过来。怎知他不仅来了,还来得兴高采烈,提了两只家务机器人做新婚礼物。俞斐感叹这家人的基因也太厉害,怎么个个又高又帅又聪明,荀或装模作样地腼腆,偷声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和季玄下个崽,没办法,季玄不够猛啊。”这话却让后面经过的季玄听见了。晚上等只剩两人时他像开了马达永动机,一刻不停直把荀或顶下了床。荀或半边身子栽在地上,已经滴点不剩,季玄攻势却还是一波比一波热烈,荀或完全受不住,什么好听话都说出来求饶了,季玄才肯浇注进来。然后荀或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夹着粗气的质问:“这样够你下崽了吗?”第41章 宜相爱上海虹口区某花园b座30楼l室。门把上挂了一块木板,是搬进来不久后荀或买的。起先它也只是一块空白的桃木板,没上蜡,沉着的深褐色。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一支调温烙画笔,接了电骤升到四百五十度,在木板上灼开一道道黑色的痕,空气里弥散着烧焦的气味。荀或屏息直盯着季玄勾出“welcome home”的最后一笔,才放下心来长吁一气。季玄又将笔递过来,让他画些什么。他欣赏着季玄工整的英文字,摇头拒绝,怕自己把它毁了,拗不过季玄执意,才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只狗和一只鸡,笔法简单,像是农庄儿童画。他简直悔不当初,季玄好端端的一幅字就这样被毁了,他却还开心地给木板穿了麻绳,挂到了门柄上。后来时日渐过,荀或也就看它顺眼,还从这两幅动物简笔画里品出一点艺术的笔锋。进门在玄关的水晶碗里扔了钥匙,右手边是阳台,晾着衣物,散养地供着四盆多肉,十二卷属,受了日照逐渐红紫。荀或也不是有心思养植物的人,要在家里添点绿意的话,不容易死的多肉最合适。从阳台极目向南远眺,是上海灰拓拓暗沉沉的里弄,这一块暗因为附着了这代人上代人上上无数代人的生命重量,在大城市里尤显沉稳。两人曾循着方向到里面去过,阴暗狭长的过道交织得像张网,罅缝是岁月的割痕,青苔几乎是溢出来的。楼旧了铁罩灯锈了门墙上的玻璃渣子都结了蛛网积了厚灰,一切都是时间最鲜明的表述。上海的弄堂能把时间的芯子掰开给人看,起先荀或还吱吱喳喳,后来两人就都沉默了,并肩踱步时只觉这一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给过去,穿出里弄后是宽阔的道路,温煦的阳光久违再见,荀或朝季玄笑道:“哎呀,一不小心和你过完一生了。”从阳台回到客厅,沙发旁立着三脚架,脚旁是铁质的摄影器材盒。卧房里是昨夜沉湎于情欲的痕迹,衣柜装着四季衣衫,随时节加添再褪下。书房摆放的绝大部分是专业书,从格雷氏解剖学到每一期的柳叶刀。非专业书苟延残喘地挤在其中,有几本小众诗集,硬壳烫金绣花珍珠纸,是从旧书店里淘回来的,也有萨特和加缪的存在主义小说,后头则跟着起点男频某大神的一套实体书,大俗大雅,互相映衬。厨房里按开电饭煲是刚煮好的粥,煨着两人前阵子去香港顺手带回的荣华腊肠,腊肠是浸过酒的,蒸腾起来漫开浓郁的酒肉香,十分开胃。荀或洗漱完打着呵欠从卧房出来,拉开椅子随意把自己摊开,捞过手机回覆昨夜上传香港旅行vlog后的粉丝留言。有人说狗狗已经完全是旅行博主了,每次更新都是旅行相关,什么时候才再拍日常。荀或回说日常就是医院日常,不好看,心想你们这群显微镜眼,拍日常不马上就给发现我和季玄在一起了?这几年来他们的旅行足迹遍及欧亚大陆,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季玄渐渐发掘出摄影的爱好,拍风景也拍人。拍人的时候模特永远只有一个,而他漂亮到似乎永远也不会老,永远可以留在镜头里。餐桌对着电视柜,旁边竖着玻璃橱窗,最上立着一张全家福,金边相框,是某次回广州过中秋时孟朵说要拍的。两只小猫难逃餐餐的命运已经全面猪化,让坐在中间的季荀一人一只胖墩墩地抱在怀里。四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孟朵轻轻挽着季玄的臂膀,笑得温柔亲切,像在挽着自己的儿子。从玻璃橱窗往下第二格,是一副日历。翻至今天的日期,白底红字,写着今日宜忌:宜相爱。全文完第42章 番外 5月21日 忌发烧五月二十一日这天荀或有假,季玄上高速后把车挂上档,拨通艾琳娜·冯的电话吩咐她预约一场电影。艾琳娜·冯作为新任秘书首次处理上司的私事,表现十分合格,语气没有泄露半分惊讶。虽则此前她确实以为这个冷漠无趣的季先生,是不会有闲暇逸致去看电影的。两张票,是一套犯罪刑侦片的续集。她想,应该是和那个传闻中的小男友。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说,从大学开始就在一起了,甜蜜恩爱数年如一日。甜蜜恩爱,这四个字和季先生那张扑克脸完全搭不上边,艾琳娜·冯没让自己继续想象下去。五月十八日晚上七点送进一位阿兹海默病人,女儿喂食时食物误入气管引发吸入性肺炎。荀或值了两场夜班精神正松弛,面对突发状况又紧绷,等一切处理停妥后已是清晨六点半的光景。天还未亮,冬风扑面生寒。荀或又累又困脚不着地,呼啸狂风像抽小陀螺用的鞭子,把他吹得原地打转。他拢实围巾一路步虚作法终于到了地铁站,又悔不当初地发现钱包落在了诊室。于是又去医院折返个来回,终于上了地铁,正值交通高峰期,上班的上学的买菜的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汇聚成一条热烘烘的人流,扰攘推搡之间荀或只觉自己每个毛孔都被堵得水泄不通。每次门开平均人口密度就往上跳一截,空气流通更换的速度比不上众人呼吸的速度,氧气的废物利用率达到百分之百,从你的肺再到我的肺,人类从未如此环保和团结。啊,大上海,荀或晕晕乎乎地想。季玄买的单位在最高层,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往上节节攀升,荀或盯着盯着忽一趔趄,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站着睡着了。他拍拍脸蛋叫自己清醒,一边痛定思痛缺眠四十小时实在不是闹着玩的,对自己对病人都太过危险。幸好只有这次是特殊情况,需要他临时顶替同事工作。回家时季玄已经出门了,在门上留言说今天去厂里。荀或拖着社畜的沉重脚链爬向卧室,准备睡他个沧海桑田,围巾都没脱就直直倒进床。思绪啪地断线,像个子宫里的婴儿,混混沌沌昏昏沉沉。荀或不肯定自己到底在梦些什么,四围都是人,像是有一年联校音乐节,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又像是毕业典礼时会堂里密匝匝的观众。还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他跟着父亲踏入最危险的地方,发现情况比一切报道都糟糕,整条走廊密密麻麻全是发热病人。荀或是被冷汗浸醒的。天色将暗未暗,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季玄,而后才记起季玄今天好像是要去厂里视察,有款新药过了临床要被推上流水线了。荀或觉得很冷,这才发现他处在寒冬腊月,被子都不盖地睡了九个小时。额头好像很烫,其实手烫额头也烫,贴在一起不知道谁更烫。他用了很大劲才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血一时没跟上,两眼灰黑,踉踉跄跄地从电视柜下翻出体温计,好家伙,38.6°c。退烧药越找头越痛越找不到,荀或最终打给了季玄,那边很快接通:“小荀?”“你到哪了?”“家楼下。”荀或听见关车门的声音,他揉了揉太阳穴说抱歉:“但你能不能再开车帮我去买点药,乙酰氨基酚。”“你发烧了?”季玄立即问。“嗯,”荀或无奈地笑了笑,“医生可真是个高危行业,我过劳烧了。”非传染性的发烧是由免疫系统所引起,透过释放细胞激素如il-1和il-6,刺激***素e2分泌并更改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的设定值,将受体传导回来的正确温度讯息判定为错,一意孤行地给身体造成过冷的错觉。透过血管和肌肉收缩保存体内热度,自编自导自演地把温度抬高。而乙酰氨基酚能够抑制pge2的制造,将定值重设正常。季玄给他喂了几口白粥垫肚子吃药,荀或打着哆嗦倒进季玄怀里,断断续续地又睡了两小时。季玄还穿着正装,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动也没动过,只时不时地给荀或探热,但温度并未降下。他的脸部线条愈来愈绷,荀或伸手去抚他眉间一道深痕,迷迷糊糊咬字不清:“季玄你不要皱眉。”季玄捉住他的手指亲了亲,又给他换了一张退热贴。“我是医生嘛,”荀或仰头让冰凉的触觉覆上肌肤,“你不用担心,等等十二点再吃一粒药,明早就退了。”并没有,0.3°c并不叫退,至少还没到正常范围。荀或早餐想喝皮蛋瘦肉粥,季玄出门去买。荀或乘机飞快于浴室一进一出,洗浴后换身干净衣服,浑身清爽。不能洗澡以免受凉,道理都懂可做不到,季玄不嫌臭但他嫌弃,他很爱干净。他洗得很小心,体温没有跳回去,但季玄还是生气了。他听了荀或昨晨的经历本就有愠色,荀或根本不用去挤地铁的,他一个电话季玄就会去接他回家。季玄的事业蒸蒸日上,荀或越开心就越想让步,总把自己放在可有可无的位置。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荀或的体温和弹簧一样反复,吃下第四粒药的两个小时后他还没开始出汗。期间季玄在客厅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在说药监局的事。他再进卧室与荀或四目交接的那一刹那,荀或无端感到久违的尴尬。空气沉静了两三秒,荀或先开口问:“要不你先回公司?”季玄没有声音。“我开始觉得热了,等等闷被子发发汗就好了。”还是沉默。沉默最难回应,荀或只好硬着头皮:“我是医生嘛,再不行我回医院给自己吊瓶点滴。”“怎么回去?”季玄终于沉声问,“坐地铁吗?”荀或松了口气,憨憨地笑着:“当然叫车啊,还挤地铁?我没那么傻。”荀或被吻住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傻在哪,他有一个男朋友、一个爱人、一个专属司机,他却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出汗。季玄没有脱荀或的衣服,虽然他偏好裸着做。荀或的皮肤既白且滑,在手中抚玩,手感像他们定情用的白玉髓戒指。要出汗。荀或还没被烧糊涂先被亲糊涂,季玄吻得很凶,不是平常的感觉,进路也不再迂回,省去事前一切爱抚与挑逗,把荀或吻倒以后就直接去拿套。听到床头抽屉拉动声荀或才回过神,半边身子扭将过来,季玄已经拧开了润滑剂的盖子。“那个……”荀或头一次在床事上毫无还手之力,骚话都不懂说了,“我现在是……是病人……”他们常用的是一款比较稀薄的人体润滑,从成分到外形设计再到使用方式都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学。季玄拉下荀或的裤子,把他的腰捞起,将硅胶尖嘴对准入口,挤进了他的体内。荀或从来不会真的在性的需求上拒绝季玄,他配合着抬臀让上身呈斜线,冰凉的润滑液顺着肠道流进深处。他交叠着手臂把半边脸陷进去,回头看季玄。下午三点,明亮的天色从窗帘缝里溢泻。季玄背光跪在床沿,嘴里叼着安全套的包装,一手撸动着疲软的性器,肌肉已经绷了起来。因着他是季玄,所以荀或看一眼就有了反应。可在陷入情欲的浪潮之先,他忽然有些难过。季玄不是因为冲动来了所以想要做,而是想要做之后再去照管生理冲动。荀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他眉间还有一道深刻的折痕,映衬着双眼里的肃色。明明是在做爱,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荀或想。他有些示好地去摸后面,半根指节陷进去给自己做扩张。他的身体已经很能适应异物,或许发着烧的身子再要不同先,他整个人稀软得像一滩水。季玄跳过了前戏爱抚但不会跳过扩张,布着薄茧的手缓缓地从荀或肠壁刮过,勾住了荀或的手指一起进进出出,逐次把入口打开,以迎接同为雄性的侵占。季玄推进来时荀或整个人都被拱得往前塌,前半根进得顺利,剩余的开始遭受阻力。荀或只有在这时才没那么爱季玄的尺寸,咬着被子疼得呜呜叫。季玄俯身亲他耳朵,下身一点一点攻入,柔软的甬道被撑得满满涨涨。荀或觉得自己的手指被顺了开,他噙着泪光去看,季玄正与他十指相扣,嵌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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