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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绝色妖娆》TXT全集下载_20(1 / 1)

谢樱时一怔,捏着半块糕,抬眸望上去,丰艳的唇间还沾着淡淡的粉印,似乎对他开口道谢颇感意外。狄焕早已经满面红透,赶忙转过身掩饰,也不敢再听她说什么,一个纵身掠过对面的院墙。“我叫做阿焕,你记着了!”.谢樱时稀里糊涂记住了这个名字,那少年此后却没再出现。就像两人的相见相识,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除了觉得那小子有趣,跟当初的秦烺有些相似外,她对这人也并没特别在意,很快也就淡了。日子依旧匆匆,转眼就过了半月,别看洛城入春迟迟,夏日却来得飞快,还没进五月,日头便有了暑天晒人的味道。这一日忽然传来消息,沙戎人趁夜突袭关外方城,守军猝不及防,只能任其掳掠而去。此后接连数日,沙戎骑兵四处袭扰,边墙几百里烽火不息,疲于应付。洛城守将终于耐不住性子,引军出关迎击,却指挥失当,被沙戎人中途劫击,虽然勉强退回了附近的堡垒,兵士却死伤甚重。如此一来,营中医士严重不足,不得不传信回来,征集民间郎中,火速从军支援。秦家医馆在洛城首屈一指,自然责无旁贷。方先生不敢让谢樱时以身犯险,一意让她留下,却苦说无效,最后只能勉强答应。略略商议之后,医馆中只留几个在柜上抓药的伙计,其余人等连同药品一并十余辆大车,由经略府遣人护送,傍晚便启程上路,星夜赶往关外。谢樱时起初没在意,半路上才发现护送的军士中竟然还有那个叫“阿焕”的少年。只不过现下是非常时期,情势紧急,既然对方不主动来问候,她也懒得打招呼,索性就当做没瞧见。车队一路出关,刚踏上茫茫戈壁便狂风大作,鬼哭狼嚎,隔着厚重的帐帷都觉得刺耳。明明已经是初夏,这里却好像还是冬天,寒意随着大风卷窜进来,让人无处躲藏。谢樱时拿条毯子把自己裹紧,仍旧觉得有些耐受不住,上下牙关不停地磕打着,本想闭眼小憩一会,可这样子哪能睡得着。如此恶劣的天气,人马也走得极慢。不知捱了多久,风声渐渐小了,谢樱时迷迷糊糊刚要入睡,就听外面忽然吵吵嚷嚷地乱起来。她暗觉奇怪,撩开帘子往外瞧,就发现前面的车马都停了下来,经略府护送的军士正聚在方先生的车旁,不知在说什么。“为什么停车,出事了?”谢樱时招手叫过一名随行的医馆伙计问。那伙计也一脸懵然朝那边张望:“回娘子话,刚才有哨骑来传信,军爷们就叫立刻停车,小的也不知说的什么。”半路间突然停下,要么是走错了路,要么便是前方有险。谢樱时隐觉不会是前者,当即下车快步走过去,还没等到跟前,就听有人粗声叫着:“还在这里浑扯什么,事不宜迟,趁着风沙还没停,现在便想对策,应该还来得及!”“来得及?小郎君,你莫不是疯了,咱们只有二十来人,那些沙戎人来去无影,转眼即到,你指望能想出什么对策来?”先前说话的分明是狄焕的声音,这时兀自不服气:“怎么没有对策,那边不是有座石山么,矮是矮了些,咱们身上都带了弓.弩,山下再设几道防马栅,不就能据险而守了么?”“我的小爷啊!那里是个险要处,可是没有退路,沙戎人也不用来攻,只要将咱们团团围住,能撑上几时?”“可不是么,咱们还带着这些郎中辎重,缺粮少水,就算让人回去求援,可城里已无兵可派了,到时候难不成就靠咱们几十个人硬拼?”“那又如何!”狄焕眼珠子一瞪,犹带稚气的目光寒然扫过众人:“正因为带着这些郎中和药材,若是一旦丧在沙戎人手里,还等在方城里的那些兄弟们怎么办?”他这一说,众人立时都沉默下来,若不能安然抵达,方城中不知会有多少将士伤损,军中士气低落,被攻破只是迟早的问题,届时沙戎人长驱直入,突入边墙,攻陷洛城也不是没可能。只听狄焕继续道:“咱们只有几十人又怎样?那帮沙戎狗贼也是两个肩膀扛着一颗脑袋,奋力一搏,权当在阎王殿里走一遭了,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将咱们全都杀尽了!”谢樱时着实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这等骨气,边走边听,倒也生出几分佩服。这时到了近处,见其他军士面面相觑,都在踌躇,没一个人接腔,显然不是惜命就是全无信心,谁也不敢干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凭这些人想全身而退,那是强人所难,这些郎中先生和军中急需的药材也务必要保全,我看这样吧,分几个人护送他们立即返回,其他的在此抵挡,能拖一刻便是一刻。”谢樱时朗声走入人群,冲狄焕微微一笑:“我多少会些功夫,也一道留下。”话音刚落,坐在车帐里的方先生就脸色大变:“不成,娘……你若有个闪失,老夫如何跟相爷和夫人交代,万万不成!”说着回眼冲领头的校尉拱手:“我等草民生死无碍,这位小郎君身份却是非同小可,烦请军爷立时护送她先走,务必要安全返回。”那校尉愣了下,对谢樱时打量了两眼,脸色颇为为难,随即一挥手:“他娘的,别吵吵了,老子拍板,车队在前先走,大家一起撤,能活几个看老天爷的脸色吧!”谢樱时知道这是最笨的法子,刚想开口,却见狄焕正偷偷拿眼斜觑。“沙戎人!”不知是谁惊叫起来,众人闻声一起转头望过去。浪潮般的马蹄声踏破寂静,西边夜色迷茫中涌起一阵尘头,影影幢幢数不清的黑影狂奔而来。几乎是转瞬间,那片黑影就近了许多,一个个坦胸髡发的人也渐渐清晰起来,挥舞着手中残月般的弯刀,发出比风声还刺耳的狼啸。这时候已无须什么命令,有些腿软的已经开始逃命。狄焕并没慌乱,张弓搭箭,闪身一挡,将谢樱时护在身后。谢樱时有意无意瞧了下,发觉他上箭开弓的架势似曾相识。微诧之际,背后忽然有人叫道:“那是什么!”“好像是……好像是咱们的纛旗!”“是狄帅,狄帅!”谢樱时浑身一震,猛地回过身,就看远处刚泛白的天地间不知何时也涌起一片尘头,中间旗帜张扬,上面的“狄”字如刀锋般鲜明刺目。作者有话要说:(づ ̄ 3 ̄)づ谢谢小仙女1314的地雷~谢谢小仙女 流浪小妖 灌溉营养液*2第66章 明月徘徊谢樱时耳畔一边空明, 周遭的马踏和嘶喊全都听不到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搜寻, 即使天光黯淡, 相隔遥远,但她仍然很快就在重重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轩昂挺拔的身影。甚至还能依稀看到他线条冷毅的脸庞。怎么可能会是他呢?谢樱时心中砰乱如鼓, 人却是僵直的。眼前的一切像是幻觉,完全没有一丝真实感。现在他应该早和皇甫宓成了婚,即便不在南疆,也应该回了中州,为什么却来了洛城,还偏偏赶在这时候出现?“啧,他怎么来的?”狄焕在旁边小声嘟囔着,撇了撇唇, 瞧出她的异样:“你怎么了?”见她没应声,以为女人家终究见不得这场面,被吓到了, 回身面向正冲来的沙戎骑兵, 仍将她挡在身后, 继续张弓预备:“别怕, 有我在……哎,哎,你……”还没等那句壮胆的话说完, 身旁的人早已发足飞奔而去。谢樱时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回自己那辆帐车,撩帘钻进去, 兀自还在不停喘息。单这几步路,怎么也不至于累的,可她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但眼前却不断闪现着刚才隔着老远看到的那个身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像风寒一样侵袭着她的身体,缩身拥着膝头,再把那条毯子也裹上,仍旧不住地发抖。马蹄声喝喊杀声已近在咫尺,潮水般震耳欲聋,刀兵相交的磔响一霎间便响彻天地……谢樱时静静躲在车帐内,仿佛这里是天然的屏障,能让她暂时拥有一丝安全感,不至被那个人立时发现。她对外间天崩地裂是的声浪全无所觉,只是怔怔望着漆黑低矮的帐顶发愣,思绪悠然飘飞,翻来覆去还是逃不开之前想不明白的那回事。狄烻究竟为什么突然来的洛城?大半年的时光虽然不算短,但他和皇甫宓还算是新婚燕尔,正该如胶似漆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抛下娇妻,转战到这北境来。莫非是因为这里战事吃紧,因此让他重任就职?可边关情势危急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哪怕是有调令,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快。照此推测,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要来了。可又是为什么呢?一个念头朦朦胧胧的冒出来,她怔了下,感觉全身的血都要冲进脑中,狠命摇了摇头,咬唇平复了心绪,却怎么也不敢再往深处想。……不知什么时候,厮杀声停歇了。可也谈不上安静,到处仍能听到战马啾啾的哀鸣和死伤者的呻.吟。但真正刺耳的却是响彻云霄的得胜欢呼。风撩着侧帘扑棱有声,一缕阳光蓦然从缝隙间射进来,有些出其不意地照在脸上。谢樱时恍然回神,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一场生死危机也就此化解。可她仍旧不敢出去,情愿躲在这里,生怕被那个人撞见。老实说,这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他早晚都会知道,可她却抱着能拖一刻是一刻的念头,反正他不会总在这里,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寻个机会溜了。总之,说什么也不能和他当面相见。谢樱时吁了口气,轻轻扯着侧帘,透过缝隙张望。外面天光大亮,晨风中,兵士们有的骑马来回巡视,有的正在掩埋尸首,身上都是赤盔赤甲,之前在天德军中从来没有见过。她正觉好奇,忽然有人隔窗在车下叫道:“还躲着做什么,那群沙戎人已被料理了。”谢樱时扯帘的手促然揪紧,听到是狄焕的声音,才松了口气,随口“嗯”声应了。“怎么,真被吓到了?”狄焕语声带着两分调侃,随即又得意道,“方才你是没看见,我箭无虚发,射倒了六七个,还领头冲上去,一枪就挑翻了他们的先锋骑,杀得那叫一个爽利!”谢樱时听而不闻似的继续“嗯”声,插口好奇问:“那些穿红甲的是哪里来的官军?”“亏你有些功夫,连这个都没听说过,果然孤陋寡闻。”狄焕难得在口舌上占了次上风,又嗤弄了一句才道:“那是中州的赤嵬铁骑,在神策军中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自大夏开国之时便已成军,两百年来纵横天下,从无败绩!”“哦,有这么厉害……”谢樱时没听出对方略带夸耀的得意,随口敷衍着,脑中翻来覆去却只念叨着“中州”两个字。居然还带了中州的兵,那必然就是从家里来的,也即是说,他和皇甫宓真的已经成婚了……“哎,你可别误会,就算他们不来,我凭着手里这杆枪也照样能杀他个七进七出,喂,你到底在听么?”恍神之际,狄焕似乎也觉出她心不在焉,有些不满意起来,跟着又叹了一声:“算了,说了你们女人家也不懂,那边饭食差不多了,我去拿些来给你。”谢樱时正觉心头一阵阵揪痛,哪有胃口用什么饮食,刚想说不用,狄焕早已跑远了。不多时又转了回来,端了一碗粥,几只馒头,还有一大块焦香四溢的烤肉。“没什么好东西,这肉是我刚割的后腿,尝尝吧。”狄焕顺窗把碗碟递进去,自己却没走,斜倚在窗下,拿馒头就着烤肉吃得“嗒嗒”有声。谢樱时只想一个人清静,可这时也不好开口赶他,端着碗吃了两口粥全当润喉,想了想,故意套问道:“什么时候动身启程?”“应该是用了饭即刻启程,可也说不准还有什么分派。”狄焕嘴里嚼着馒头,语声嗡哝,“照我估摸,八成是分派些人手跟咱们一道去方城,大队人马即刻回援边关要地。”照这么说,只要在此分开便不会被狄烻撞见了。谢樱时松口气,略略放了心:“这倒好,兴许还能快些。”“嘿嘿,你也不想跟他们一道走,对吧?”狄焕半转过身,顺着半扇窗口望她,笑得别有深意,还带着几分神秘:“你是不知道,那帮人瞧着厉害,其实可闷呢,最无趣的就是……”“在这里做什么?”冷峻的声音蓦然惊破笑语戳入耳中。狄焕悚然噤了声,握着半块吃剩的馒头回过身去。谢樱时也针刺似的打了个寒颤,赶忙把帘子一拉,缩身往里挪,心在腔子里轰然砰跳起来。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狄烻!他怎么突然来了,难道已经知道她在这里?“回主帅,知会两句话,嗯,顺便送些吃食……”狄焕振振有辞,语声却在发颤。“军规第三条是什么?”“扬声笑语,蔑视禁令,视为轻军。”“第十一条呢?”“与民私议,泄露机密,视为探军。”“犯了哪一条?”“……”外面略静了下,随即便听狄焕朗声道:“回主帅,两条皆犯!”“该如何处置?”“依军规,犯一条,责打十棍,两条同犯,罪行加倍,该打四十棍!”“念你初犯,只打二十。”狄烻缓淡的语声陡然加重,沉着嗓子喝道,“去找监刑官,自己领罚!”狄焕略显稚气的声音响亮地应了个“是”,随即便听脚步匆匆,像是跑远了。车里的谢樱时却仍然悬着心,动也不敢动,一边紧盯着那扇小帘子,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沉稳的脚步声徐徐走近,她那颗心几乎提到了喉咙口,生怕下一刻帘子就被促然撩开,那张深印在心中的脸出现在面前。其实哪怕看不到,只要他此刻开口说一句什么,没准就足以让她不知所措。然而,脚步声经过窗前时却没有停住,甚至没有分毫的滞顿,一瞬便拂掠而过,径自走去。谢樱时强抑着砰乱的心跳,慢慢挪过身去,想撩起帘子偷觑他是不是真的走了,却忘了还拿着碗,手上一滑,粥水立时打翻了一身。.不知什么缘由,这一天从早到晚都没有启程前往方城,反而向东南退了五里,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间安营扎寨。赤嵬军骁骑四出,前往各处哨探。日落仿佛只是一瞬,天眨眼便黑了下来,风停了,繁星缀满夜空,竟是前所未有的宁谧。狄焕袒着上身坐在篝火旁,露出后背横七竖八的棒伤。“怎么把人打成这样?”谢樱时轻蹙着眉头上药,有点替他不平。“谁叫我撞上了呢,才说了两句话,就拿军规来压人。”狄焕更是不屑,撇唇鼻孔朝天:“一副假正经的样子,谁看了都讨厌,叫我说,这辈子也不会有女人喜欢他!”最后那句话像蓦然挑动了谢樱时的心弦,拿镊子的手一颤,正戳在他脱皮开裂的伤处。狄焕“嗷”的一声痛呼,针刺似的跳起身,咬牙切齿地背心一阵扭动,回头冲她怒目而视:“你算什么郎中!有这么敷药的么?”“叫什么叫,这点疼都忍不住,还敢自称男儿大丈夫,坐下!”谢樱时也没好气地回瞪他,目光却望见背后有军士快步走近。“主帅传见,有话说,小郎君请随属下来。”第67章 柳暖花春“啧, 这时候叫人去做什么?”狄焕撇唇嘀嘀咕咕, 一脸被搅扰了好事的不满, 但又没法子不听号令,回头却见谢樱时已在收拾东西起身。“哎, 你去哪?我药还没上完呢。”“上完了!”谢樱时垂着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因为这小子受罚挨打跟自己有关,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才帮他敷药,可这时候她却不愿再留下来了。狄焕着急拉住她:“那你等等啊,过会子我就回来,还有话说呢。”“我倦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谢樱时眼梢斜瞥之际, 发现阿骨正站在中军主帐前朝这边张望,粗豪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讶异,顿时一阵心慌, 浑身不自在, 甩脱他手, 挽着药箱急急忙忙走了。狄焕叫了两声, 见她不应,顿时一阵失望,不情不愿地穿好衣裳, 随那兵士去了。谢樱时快步走回自己的车驾,躲进帐中,几乎又像是落荒而逃。但这次她没有掩上侧帘, 怔怔凝着外面出神。篝火熊熊,眼前烘得一片迷离惝恍,让人不由自主地神思游远,过往和那个人的种种纠葛,一霎间全都充塞在脑海中。既然已经决意不再想他了,便该随性洒脱才对,为什么还这般没出息?其实从瞧见狄烻的第一眼,她就发觉自己不对劲,似乎根本不用瞧见他,哪怕只是听人提起,都足以叫她心绪难平。夜色渐渐浓沉,火光中,远处竖着纛旗的中军帐也被烘软了轮廓,恍然显得暖润起来。谢樱时瞧着瞧着,忽然在想,难道时至今日自己仍旧不能对他忘情么?.狄焕一步三晃地来到帐前,阿骨已迎上来,拱手倾身,叫了声“二公子”。他也没精打采地抱了下拳,随即抬手搭上去,勾肩揽住对方壮硕的身躯:“到底什么事,这会子还不让人消停?”“这个……我也不知道。”阿骨咧嘴一笑,压低声音:“不过,二公子回头进去还是仔细些,千万莫任性说话,大公子一路奔波,心情像也不大好,这一整天都没见张过几次嘴。”可不废话么,心情不好早就看得出来。没张几次嘴,击毙十余名沙戎狗贼的军功也半句不提,开口便叫人打了二十军棍,身为主帅,居然如此赏罚不明,想起来就有气。狄焕颇有些不以为然地嗤了下唇,知道从他是兄长的亲随,若是缄口不说,根本就套不出什么要紧话来,索性也不问了。正要进帐,忽然被阿骨扯住衣袖,回头见阿骨盯着自己。“二公子先前跟谁说话呢?”“没谁啊,嗯……不就是叫人帮手敷点药而已。”“哦,二公子莫非识得那人?”阿骨粗浓的眉梢跳了跳,眼神意味深长。狄焕不明就里,只道他瞎起疑心,撇唇道:“当然识得,不就是秦家医馆的么,又不是什么细作,和我相熟得紧。哎,你可不准唠唠叨叨再去吓唬人家。”说着,着意叮嘱似的在对方胸口上拍了拍,转身迈着方步往里走。阿骨目送他进帐,粗豪的脸上抽跳了两下,回头望向山脚下那一排骡马大车,口中喃喃自语:“相熟得紧……这……”……狄焕刚往里走了几步,嗅到那股铁铠上特有的味道,心头便立时惴惴起来。他停住脚,小心翼翼地把衣裳上下都拾掇利索,又吁了两口气,才继续往里走。这主帐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却陈设齐全,井井有条,一看便是他兄长的做派。无论在哪里,也无论有多匆忙,但凡能办到,能看到见的他永远都是一副一丝不苟,整齐有序的模样。就像他这个人,严肃谨饬,一板一眼,简直跟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瞧多了,不免就有些迂腐得叫人生厌。不过,狄焕自小便对这位兄长十分崇拜,甚至可以说是骨子里油然而生的敬畏。绕过屏风,立时便看到人坐在桌案后,手上捧着一部不知什么书,剑眉轻蹙地低眸翻看。这气氛略有点沉闷,真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缘故。狄焕愈发忐忑,放轻步子走过去,试出案头的那盏茶水还带着微温,于是双手捧过去放到他跟前。“哥,用茶。”他脸上硬挤出笑,多少带着些不自然,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目光中全是怯怯的探询。“你喝吧,受了伤得多补些水。”狄烻没抬头,翻过拈在指间的那页书继续看。狄焕眸色一亮,稚气欢脱的笑立时在脸上绽开,腰背也舒展了。这是中州家里的规矩,但凡触怒了长上,只看敬茶这一节,若是不喝,就是这口气还没消,难受的还在后面。但要是喝了或是赏回去,那便是已不放在心上,了不得再数落两句罢了。有了这颗“定心丸”,狄焕长出了口气,揭开茶盖,仰脖喝了个精光,搁盏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拿手在颈边扇凉。“哥,你今日来得还真巧,可我就是不懂,前些日子家里还来信说你回了中州,怎么才半月的工夫就到这里来了?”“我若不来,你今日还有命在这里说话么?”狄烻语声淡淡,说得轻描淡写,话却有些扎心。“那也未必……”狄焕脸上一红,不服气地嘟囔着。“未必什么,今日若我不来,你也能斩首十三级,然后吵着闹着要报功?”狄烻忽然下颌微抬,冷沉的双眸挑望过来。不是已经不气了么,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有点恼?狄焕脸上泛着寒噤,赶忙从椅上站了起来,垂首不敢吭声。“从小时起,兵书也读了不少了,应该知道‘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光凭着一股子血腥喊打喊杀,以为便能克敌制胜么?”“那会子我们就二三十人,还带着一帮瞧病的郎中,沙戎狗贼的骑兵转眼就到,还能有什么好法子?”“敌众我寡,你就打算硬拼了?”狄烻眼中的责备更深:“亏你原来还常常缠着我说那些以少胜多的疑兵之术,临阵之时居然一样也想不起来,沙戎人向来贪利,正可加以利用,那些车马药材都可以做文章,再以骑兵伺机袭扰,拖上些时候不成问题,只要保住那些郎中的性命便是咱们胜了。”一番话像是振聋发聩,狄焕窘着脸默然片刻,点头躬身抱拳:“哥责得是,我记住了。”听他认错,狄烻面色稍和,把书搁下:“虽说没有退敌之术,但以寻常兵士来看,你倒是胆气过人,也罢,明面上不报功,私下里姑且赏你件东西吧。”说着,目光转向落兵台。狄焕顺势望过去,只见那里横架着一杆通体紫金鎏错的长.枪,双眼陡然亮起来。“这个送我?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他双手拍了几下,欢天喜地地奔过去,抱在手上,瞪着一双眼珠子抚摸着枪身。“这才叫兵器,我原先手上拿的那叫什么呀!木头杆子套只铁头,跟锄头耙子没什么两样,嘿嘿,从前我要了那么多次,你总是不给,现下到了我手里,别想再反悔了!”狄烻瞥着他那副爱不释手的兴奋劲,挑了挑唇没言语,拿起书继续翻看。狄焕在旁自顾自地耍弄了一会,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偷眼看自家兄长眼中已没了冷意,唇角似乎还带着微笑,想了想,大起胆子抱着那杆枪坐到书案对面。“哥,嗯,那个……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说。”狄烻伸手拈了支笔,蘸墨在书册上圈点,等了半晌却没听对面开口,抬眸望过去,却见狄焕神色忸怩,满脸憋胀得通红。“究竟什么事?”“……”狄焕被他问得更加窘迫,干咳了几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期艾道:“我……我瞧中了一个小娘子。”狄烻闻言一怔,手里那支笔也随之顿住,墨迹浸染开来,将临近的字迹都染黑了。狄焕浑然不觉,他会吃惊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只是脸上更红,几乎像要渗出血来,闷着头像做了件天大的错事。“我也知道是早了点,可我就是喜欢她,只要一见着就浑身都是劲。”“你也知道自己年岁小?”狄烻促然头疼似的轻蹙起眉,将那支开叉的笔重新蘸墨,在砚沿上撇弄。“小怎么了!”狄焕不服气地仰起头,说话也变得顺溜起来:“过了年,我就十五了,你跟皇甫家三娘子订婚的时候不也才那年纪,再说那么好看的人,我现在不定下来,说不准哪天就叫人抢走了!”“所以呢?”狄烻低眸瞧着自己的手,那笔尖似乎总也抹不齐。“我都打听清楚了,她今年刚满十七,还没订过亲,女大三,抱金砖,最要紧的是,对我也好得很,嘿嘿……”狄焕抚着后脑有些不好意思,又一脸恳切地凑近:“这话我可不敢跟耶耶和娘提,要不……你替我先探探口风?”“男儿大丈夫,功业未成,何以家为?况且现下是什么时候,待你真拼出功名再来计议这些事。”狄烻似是已经有些不耐烦,丢下笔,挥手向后一靠:“行了,你去歇息吧。”“等到那时候,说不定她早嫁人生娃娃了!”听他全是搪塞不肯帮忙的意思,狄焕不由急起来,扭着身子不依:“哥,这忙你说什么也要帮,不然哪天害了病连药医都没有,哥,我不能辜负亲手给我抹药的女人!”狄烻:“……”作者有话要说:谢樱时掏出一块金砖砸了过来→_→第68章 漫漫晴波谢樱时又是彻夜难眠, 怎么都理不清心里那团乱麻。她几乎是睁眼看着天光泛白的, 头脑也昏沉沉地发懵, 索性继续躺着没起来。外面渐渐有了人声,很快便嘈杂起来, 一股烟火气顺着侧帘的缝隙飘入,应该是晨起的兵士正在埋锅煮朝食。不用看也知道是没滋没味的稀粥,了不起配点腌肉什么的。她愈发不想起身,又躺了片刻,渐渐越来越响的嘈杂声中忽然有脚步走近。不会是他吧?谢樱时疑神疑鬼地心头一紧,倏地弹起身。“……之前那些探马都回来了,没说有什么紧急军情,怎么还没一丁点开拔的信儿?”“你这厮莫非是贱骨头?安生歇着不好么, 何时开拔自有狄帅定夺,你操的哪门子心?”原来只是路过而已。谢樱时对何时动身前往方城毫无兴趣,泄气似的往后一靠, 继续闭目养神。外头打诨似的笑语声却依旧不断传来, 已经在车旁不远。“哎, 你说狄帅究竟为何回洛城?”“除了兵部的急调, 还能为什么?”“嘁,你之前可曾听到过半点风声没有?”“那倒真没有,说起来是怪。”谢樱时本来不愿听, 可一旦牵涉到狄烻,那些话便仿佛不经阻隔,直接顺风戳进耳中。只听先前那人轻笑了下, 高深莫测似的说道:“照我估摸着,合情合理的只有一条,狄帅八成是手握着朝廷诏命来的,那便不用兵部的调令了。”另外那人却不以为然:“听你这意思,狄帅是自己请旨来的?那又是什么缘由,总不成少了咱们军中的醩鱼腌菜,嘴里滋味淡了,非要赶着来吃这口吧?”“去你娘的,瞎扯什么!”对方笑骂了一句,语声略低,“你没听说从前有个常来经略府寻狄帅的郎中小娘子?”这话让谢樱时拧眉的手顿了下,耳畔一片嗡鸣,跟着便听到悠长的“哦”声,旁边的人像是恍然大悟。“你是说,狄帅这次来便是为了那小娘子?不是后来寻不见人了么?”“你这脑袋真是榆木做的,寻不寻得见,狄帅不比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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