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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绝色妖娆》TXT全集下载_12(1 / 1)

他一定会来,她确信。肩头蓦地里被拍了一下。谢樱时悚然回头,看到的却是秦烺。“你来这里做什么?”秦烺黑着脸瞄她,语声沉沉,没有一丝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劲头。“你怎么来了?”谢樱时看着他,不由紧张起来。“等谁呢,这般难割难舍的?”“谁跟你说我在这里?”“你等的是狄烻,对不对!”两人连交数语,却没有一句回应对方的话。谢樱时抿了抿唇,终于抵挡不住:“对,我就是在等他,又怎么样?”“终于肯承认了?”秦烺先是一声轻呵,两道眉随即拧蹙起来:“阿沅,你疯了么?我先前只是点拨,没真的说破,就是盼着你自悟,你可倒好,居然还一头栽进去。”被这么一激,谢樱时的脾气也被顶了上来,索性坦然不惧。“什么一头栽进去,我心里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碍着谁了?你不是也对那个教坊里的云裳念念不忘么?”“那怎么一样?”秦烺见她半句听不进,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我又没有官职功名,收个烟花女子入房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你呢,堂堂的谢氏女,他不过是个世袭领兵打仗的人,年纪还比你大出那么多,相配么?”“哪里大出很多……”谢樱时几不可闻地小声嘟囔着,俏脸憋得通红,想回嘴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忿忿地转过身去。“反正我就是要等他。”“……”望着这个油盐不进的表妹,秦烺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的神色,最后叹了口气。“好,我就陪你在这等。”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小仙女们~稍后还有更新呀~~第41章 花明柳暗才须臾没抬头看, 天色已是一片铅沉。风声萧萧中, 那几棵粗壮高大的胡杨也在摇颤。的确是要变天了。可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仿佛也在踌躇,不忍浇洗这夏意初浓的世界。天快黑了, 狄烻还是没有来……谢樱时回神,攥紧袖口抱着膀子搓了搓,发现两条手臂僵得连知觉都淡了。抽开食盒的屉格,拿块莲子糕来吃,入口冰凉,几乎尝不出该有的味道,反而噎得人难受。她抚着胸口勉强咽下去,握着那半块糕怔怔发愣。这究竟是何苦呢?仔细回想起来, 约在这里相见是她自己提出来的,由始至终狄烻都没有说过一句应承的话,甚至连头也不曾点过一下。而她, 却自以为是的将这沉默当成了默许。原来只不过是一厢情愿么?想想也真是傻得可笑, 竟然只因为那一丝心里的感觉, 就把人家也设想成了自己以为的样子。“等够了没有, 该走了吧?”仰靠在柱边的秦烺晃着翘起的脚,眼神别具讽味。谢樱时没去看他,忽然觉得满身疲惫, 可又说不出的不甘心。“你先回去吧,我……再等一会。”“等个屁!”秦烺忿忿地爆起粗口,一骨碌坐起来:“阿沅, 你是发痴么?到现在难道还以为他当真会来?”这话听着更像是谢樱时在拷问自己,明明知道他说得不错,可就是没法子一走了之。她抿着唇,牙齿咬得生疼:“也许,他真有要紧的事……”“要紧的事?”秦烺嗤鼻冷笑,“跟你实话说了吧,我来之前特地叫人打听过了,经略府今日只有几个当值的杵在那里看门,其余的早都各自过节找乐子去了,那姓狄的根本就不在!”谢樱时兀自嘴硬:“说不定在城外营里呢?”“还替那厮狡辩,我耶耶昨天夜里才见了他回来,今日是端午,哪里有什么狗屁要紧事!还不明白?要是他真有心的话,这会子早就该到了!”“……”无言以对了,谢樱时只觉那颗心完全沉了下去,胸口堵噎得难受。风声在耳边呼啸,似是嘲弄。响雷过后,终于到了霖落九霄的时候,没有丝毫渐进的铺垫,那雨一上来就成滂沱之势。草亭的檐下挂起了水帘,顷刻间便倒悬如瀑。原来上天并不是什么踌躇,也不是不忍,只是在积蓄酝酿,为的就是来一场透彻淋漓的涤荡。雨丝卷进檐下,不住飞溅在她脸上,无从遮掩,眼眶下早已是濡湿的。秦烺一口气说完那些话,见她红了眼圈,心也软了下来,凑过去蹲到她面前。“阿沅,听我一句话。凭你的才貌,就算跟谢家没半点关系,满天下的好男儿也由着你挑拣。区区一介武人,当真没什么值得你这般糟践自己的。况且他从前还跟皇甫宓有婚约,算起来还是你的长辈,若真的传扬出去,不说阿舅,就是你外祖,他老人家能容得下么?”顿了顿,叹声道:“叫我说,他今天不来更好,正好叫你看清了人,以后也不必再胡思乱想,走,跟我回去。”言罢,起身拉她。谢樱时神情漠然,钉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怎么,还犟是不是?”见她执迷不悟,秦烺语气不由又尖刻起来,“你是鬼迷心窍,还是真想把你外祖气死?姓狄的究竟有什么好,说不准就跟邢家那头猪一样,这会子口里肚里正笑你一个谢氏女居然这般好骗,几幅好脸色就心甘情愿由他耍着玩!”话音未落,已被谢樱时一把推到在地。“你……”秦烺气不打一处来,刚回瞪过去,就见她缓缓站起身,一双俏目木然无神,浑身都在颤抖。冷得厉害,是该走了。谢樱时僵僵地挪着脚步,刚出亭子就被兜头浇得浑身透湿,雨水坠沉了衣裙,紧紧搅缠在身上,只能拖曳着步子向前走。秦烺铁青着脸追出去,上前扶住她……暴雨如注,天地间却恍然一片宁寂。目送那两人上车远远的看不见了,山坡上黑袍浸透的身影才牵着马缰,转身悄然离去。.谢樱时害了一场病。头昏发热,食不下咽,迁延七八日,直到月中才将将好起来,但还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窗外日头高照,暑气却好像与她隔绝了,拥着薄衾坐在榻上发呆,连近在咫尺的叫唤都恍若未闻。喊到第三遍时,她终于有了反应,抬起眸目光迟迟地望向站在旁边的秦烺。“给你,吃吧。”谢樱时看都没看端到面前的冰糖血燕,又面无表情地别开了头:“吃不下,放着吧。”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厌,更别说心绪低落的时候。秦烺倒也没勉强她,随手把碗搁在一旁,刚要坐下,见谢樱时揭被起身,脸色立刻警惕起来。“你要去哪?”“喝水!”谢樱时轻蹙着眉横了他一眼。这段时日秦烺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她,明里是照看,实则却是监视,为的就是防着她暗地里偷跑出去见狄烻,一来二去,弄得倒像是差兵和贼,两下里看着都是满眼戒备。“我来。”秦烺把她挡回榻上,倒了杯水递过去,自己坐到旁边的椅上,望着她一脸爱答不理的样子,眼珠转了转:“有件事,关于狄烻的,想不想听?”榻上的人果然意料之中地浑身一震,满眼热切地望过来。“瞧你这副德性,心里还想着他吧,你答应我的话全都不作数了是不是?”“爱说不说,谁稀罕听。”谢樱时也醒悟有点太着行迹,故作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去。秦烺抄手跷着脚看她:“告诉你也无妨,那个姓狄的只怕在洛城的日子不长了。”“不长了?”谢樱时不由一惊,一时闹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呵,其实也没什么,我听说边军各地要换驻调防,他在天德军里自然呆不下去了。”“他要调去哪里?什么时候走?”听她这么关切,秦烺佯做生气地双眼一瞪:“朝廷的军令,谁知道仔细,况且又与你何干?今天说出来,就是叫你彻底死了心,以后天各一方,各不相干,别再傻兮兮地想着了。”谢樱时怔怔出神,“天各一方,各不相干”这句话让她一阵阵发慌。秦烺还要继续说教,却被外面忽然响起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耗子见猫似的肃然站了起来。“阿鳞你先退下,我有几句话跟阿沅说。”秦宗业的声音缓淡温然,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秦烺应了声“是”,冲谢樱时做个鬼脸,转身快步溜了。谢樱时一向对这位姑丈十分敬重,赶忙也起身披了衣裳,想过去行礼拜见。“在这里就跟在广陵一样,哪里那么多礼数,我也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吧。这两日身子好些了么?”“多谢姑丈关怀,已没什么大碍了。”“那就好,这趟来洛城除了公务外,还有些私事,之前跟你姑母商量过,以阿鳞的性子,读书只怕是不成了,索性就让他留在军中历练,吃些苦,好歹以后不是个无用的人。”原来早就安排让秦烺从军,这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十之八.九他自己还不知道,否则怕是早就躲出去了。谢樱时吃惊之余,转念又想,让秦烺从军,不知是不是在狄烻麾下,若真是的话,那就不怕找不见他了!正出神想着,就听座屏外的秦宗业又道:“至于你,既然身子无碍了,这次务必要随我回中京去。”第42章 鬓影衣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谢樱时一脸怔懵。纠缠在心头的疙瘩尚未解开, 怎么能甘心轻易就这么走了?何况要回的还是被她厌恶到骨子里的中京。但她也知道姑丈的脾气, 平日里除了公务以外, 极少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话,显然是不留余地的。不用多琢磨, 定然是为了尊着谢东楼的意思。谢樱时没有当面硬顶着,故作乖巧地应下来,等秦宗业走后便开始思虑对策。她不想回中京,至少不能就这么心里不干不净地走了。时日无多,好歹也要再见他一面才行。打定主意之后,谢樱时偷摸着出去了两次,经略府已经换防,不是原来那帮人了。狄烻的消息半点也打听不到, 阿骨也寻不见踪影。她没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原想去找秦烺, 却发现他也莫名其妙的从府里失踪, 不知去了哪里。果然应了那句“天各一方, 各不相干”, 现下真成了无处可寻了。难过么?似乎没这个必要。五月节那天他没有如期赴约,就已经表明了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只是自己那副偏执的性子作怪, 始终不肯承认罢了。如今人已经走了,执拗也成了枉然。她心中空落落的,夜里辗转难眠, 就这样过了两日,心里不再有念想,浑浑噩噩随着秦宗业启程回京。晓行夜宿,恍惚便到了河洛地界,跟洛城已远山隔水。这晚又错过了前面的市镇,只能在驿城歇宿。日落西山,暑热却半点未消。一路颠簸让谢樱时有些头昏脑涨,没用晚膳,只吃了一碗鲜果冰酪,铺张藤椅,百无聊赖地半躺在阁楼上打扇纳凉。左右窗子全都打开着,依旧没什么风,四下里偏偏又浊浪涌动,闷气得厉害。她正烦躁得难受,蓦然听到楼下梯廊间隐隐传来人声。“……好端端的怎会寻不见……”“你到底搁在哪里了,快想想啊……”“……原本收得好好的,这几日东西搬来搬去,谁晓得?”“这可怎么好,少主人明日若是拿不到,咱们两个都得……”谢樱时蓦然听到秦烺的消息,不由眼眸一亮,悄悄挪到梯栏边,朝下张望,两个小婢果然正在那里着急忙慌地翻箱倒柜。“哎,你们两个上来。”楼下那两个热锅蚂蚁似的人同时打了个颤,仰头看向天井上那张美若天仙却似笑非笑的脸。“怎么还愣着,没听清?快些上来啊,我有话说。”谢樱时吊儿郎当的样跟秦烺平日里如出一辙,瞧着却不由让人害怕。两个小婢知道这位谢家娘子的脾气,更没想到会被听到,哪敢逆她的意思,互相扯了一把,提心吊胆地走上楼去。“娘子……有吩咐?”凭刚才那些话,谢樱时已经猜到她们知晓秦烺的下落,不管软的硬的,找到他总能逼问出狄烻的去处。这是难得的机会,说什么也得让她们吐露出来。她拼命克制着心中的欢喜,胸中砰跳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慵懒样,斜靠在藤椅上跷脚斜着对面那两人。“我表兄让你们送什么过去?”谢樱时直截了当,半点不绕圈子。“没……没有……”两个小婢紧张地互递着眼色,都是一脸惧意。她早猜到是偷偷摸摸的事,秦烺也暗地里交代过,没那么痛快说出来,当下一笑:“这些日子赶路赶得颠三倒四,人都疲乏了,更不要说你们时时刻刻还要惦着这个,记着那个,有些东西一时找不到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可要是十分要紧的,真误了事,回头还要责罚在你们身上,到底丢了什么,说来我听听。”这般推心置腹的安抚,让两个小婢意外之余更受宠若惊。其中一人长出了口气,刚露出意动的表情,就被旁边那个暗中扯住,连使眼色让她住嘴,仿佛一说出来,本来不是大错都要闹个死罪。“娘子误会了,哪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其实,这个……是少主之前临走的时候,吩咐我们把他平时爱玩的小玩意放好而已,刚才清点……好像少了什么,该是上次装车前归错了地方,回头仔细找找,定是不会缺了的。”看来不吓一吓是不肯说实话的了。谢樱时“哦”声点点头,唇角依旧抿着淡笑:“眼瞧着太阳就下山了,明日天不亮又要启程上路,不知还有几个时辰让你们仔细翻找?”说着又一叹:“本来么,觉得你们平日里办事勤谨,偶尔有个小错也情有可原,寻思着帮一把,既然不必,那就算了。没别的事,你们去吧。”“娘子救命!”先前那个憋不住要说话的小婢“噗通”跪了下来。“你疯了,说不得!”旁边那个吓得脸色泛青,赶紧去拽她。“你才疯了,现下还不说,明日跟你一起顶罪么?”先前那个甩开她的手,朝谢樱时磕了个头,声泪俱下:“回娘子,少主落了支新打的翠翘在咱们这里,特意传了话来,叫我们务必找到送过去,谁知道……”“他又不跟咱们在一处,你们如何送过去?”“这个,其实不是送去,是叫我们把东西放在这里的递铺保管,少主到时便能取了去。”“怎么?他也在这条路上?”终于说到要紧处了,谢樱时也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那小婢索性和盘托出:“回娘子,听传话的人说,少主就在咱们昨日经过的那个镇子,至于究竟怎么回事,婢子也不知道。”一个要去从军的人,莫名其妙转回去中京的路,还藏藏掩掩刻意来取一支翠翘,这心思还不清楚,可不就是为了去讨好那个教坊里的花魁云裳么。谢樱时没心思去想他的事,撇撇唇不以为然,按捺着心中的兴奋,安抚两人:“一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这么着,你们也不必费工夫找了,我这里有支现成的,是上回在宫里得的东西,就给你们拿去交差,回头再跟表兄说一声,有我的话,他不会为难你们。”两个小婢喜出望外,像碰上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拿着她给的翠翘,千恩万谢地去了。谢樱时连奁匣都懒得收,随手一推,看看外面天已经暗了,赶忙换上一身男装胡服,贴了胡须,把狄烻“送”的西域弯刀挂在腰间的蹀躞带上,趁着夜色从窗口溜出去,溜过房檐跃墙翻出驿城。循着来时的路径直往北,走了里许停下歇口气,猛然想起到昨日经过的那处市镇有好长一段路,光凭两条腿,就算自己轻身功夫再好,等到时秦烺怕也早就走了。她暗骂自己糊涂,一打探到消息就急不可耐地跑出来,也没想着如何弄匹马来做脚力。现下再回去是不成了,只能一边走,一边寻思法子。又走了两三里,就望见前面路旁有间客栈,夜色中依旧灯火通明,还有错过入城时辰的行脚客人三三两两进去投宿。谢樱时心思一动,立时有了主意,看一队客商模样的人在门口下马,便不着痕迹地靠过去。等他们都进了门,便一步窜上前去,从店伙手里抢过缰绳,跃上马背。“借马一用。”她叫了一声,算是知会,催马便走,跑出老远还听到背后有人高声喝骂。谢樱时头一回做这种生抢硬夺的勾当,双颊一阵阵的发烧,但想着能知道他的下落,顿时又说服自己,心安理得下来。默默在心里念着狄烻的名字,一路快马加鞭,说不出的开怀畅快。那马许是累了一天,被她这么催着跑,时候一长未免脱力不济。她再急也只好慢下来,约莫走到后半夜,终于看到了昨日那处市镇。万籁俱寂,屋舍坊墙只剩下重重错落的影子,只有些许几盏灯还亮着。谢樱时骑在马上缓缓走过木桥,正到处张望,想着秦烺会在哪里歇宿,忽然听到后背蹄声大作。“追上了,就在前面!”“那贼休走!”“快围上去,别叫他跑了!”……都到这里了,还会有人追过来?谢樱时蹙了下眉,倒不怕人来找晦气,就怕闹起来坏了自己的正事。回头看了一眼那七八个正朝自己狂奔过来的人,没心思纠缠,索性马也不要了,提气一纵,跳上旁边的高墙。“呦呵,还是个练家子,抄过去堵住他!”那些人见她留下马也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大声吆喝着追了上来。谢樱时烦得不行,一心想把他们甩下,溜着墙头屋檐,专往刁钻僻静的地方走。片刻之间,喊声渐渐小了。她不由得意,正以为已将那些人甩掉,忽然觉得脑后风响,赶忙侧身避开。劲风擦着幞头的展脚飞过,闷声扎进前面的树干。谢樱时惊出一身冷汗,怎么也没想到抢匹马竟然引得那帮人这般痛下杀手,朝背后望了一眼,赶忙跳下墙头。身子在半空里,蓦然觉出异样,有股力道在腰间托了下,紧跟着脚便落到了实处。她稳不住步子,不由自主扑进一副宽厚坚实的胸膛。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渗入鼻间,引得浑身一颤。抬眸的那一霎,当即对上狄烻审视中略带惊讶的目光。第43章 一种相思夜风忽起, 婆娑的树影离乱了倾泻在巷中的月光, 眼前也是似梦非梦般的混沌。谢樱时目不转睛地怔怔望着这个日思夜想, 从没有一刻放下的男人,恍如身处虚幻。不管是积蓄许久的小怨气, 还是凭着一股冲动就独自找来的勇气,顷刻间都烟消云散,只剩怯怯的凝望和悸悸的心动,像个犯了错,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孩童。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但却想不出该从哪里说起。踌躇间,狄烻脸上的诧异悄然隐去,双眸变得如这夏夜般深邃而平静, 视线慢慢移过她讷讷的小脸,转而向前平视。巷口处高亢的叫嚣声陡然变得刺耳起来。一群手持兵刃的人冲进巷子里,凶神恶煞地围上前来。谢樱时原先丝毫不惧, 这时候却耳根发热, 挪着步子躲到他身后。“好个贼娃子, 还有帮手呢!”“凭你有几个人, 也莫要想便宜了事。”“都闭嘴!”为首的汉子注目打量狄烻,看出不是寻常之辈,当即喝令众人住口, 冷眼抱拳:“是这娃娃无故抢夺马匹,我等才一路追来,尊驾若是识得他, 还请主持公道。”狄烻没应声,转头睨向半藏在身后的谢樱时。那肃然中暗含质询的目光让她立刻紧张局促起来。“我没抢,我……我就是借来用一用。”谢樱时一脸信誓旦旦,好像生怕他误会自己明抢暗夺,因此生出嫌恶似的,情急之下咬唇紧紧抓住他的手摇晃。“是真的,是真的!不骗你!”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求恳他做主的模样,却发现狄烻两道剑眉微蹙起来,望过来的目光中是她全然看不透的深沉,似乎又透着些无可奈何的味道。“马在哪?”狄烻语声低沉问。谢樱时怔了一下,带着几分忸怩,老老实实地回答:“刚才在桥那边我已经下马还他们了,可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狄烻像是没心情听太多解释,转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为首的汉子身上。“听口音,你们是中州来的吧?既然马已经还了,也没什么损伤,事情便到此为止如何?”“尊驾耳力不错,可抢就是抢,还害我等追了那么多路程,不管公了还是私了,总得有个说道,莫想凭几句话就揭过去,我们中州人就认这个理!”那汉子哼声一呵,摆出一副毫不通融的架势。狄烻也点点头,摸出钱袋掂了掂,扬手掷过去:“这些就当是租用之费吧。”谢樱时正在奇怪他怎么屈尊跟这些人打起了商量来,就看那汉子接钱袋的手猛地向下一沉,跟着人也像肩头压了千金重担似的,“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咦,什么妖法!”众人骇然惊呼中,纷纷将兵刃护在身前。跪在地上的汉子推开旁边搀扶的手,捧着钱袋颤声惊问:“你这是中州狄家的功夫,尊驾……莫非是国公府的大公子?”狄烻负手和然淡笑:“既是乡党,可否瞧在我的面上,请各位莫再追究?”“果然是大公子!”众人惊喜莫名地互望了一眼,全都丢下兵刃,跪在地上大礼参拜。谢樱时方才见狄烻露了一手功夫,也暗自惊叹。这时见那些先前还桀骜不驯的人一个个脸上全是虔诚衷心的崇敬,仿佛看到神灵降世一般,可见狄氏在中州赖以服众绝不仅仅是爵位和战功,而是数百年来积累下的,足可令人敬仰的威望。她出神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蓦然觉得他远不止平日看时轩昂挺拔这么简单,那高大的身姿中还隐含着一股别样的气势,是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的。“请起,不知诸位乡党要往何处去?”众人十分虔诚地将礼行足了才各自起身。那为首的汉子上恭敬道:“不瞒大公子,我等原在南疆做贩马的营生,可那里如今盗匪横行,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变卖了东西凑些钱,预备还乡投军。”说着上前一步,双手将那钱袋捧过头顶:“我等行事鲁莽,冲撞了大公子,这银钱万万不敢领受,若要用马,我等手上还有十来匹,如不嫌粗劣,情愿全都奉送与大公子骑用。”“我是奉调外放,用不着许多马匹。”狄烻伸手扶起他,将钱袋照旧推过去:“这里离中州路途尚远,多带些盘缠总没有坏处,况且你们要从军的话,也得置备些军器铠甲,一定用得着,收着吧。”那汉子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眼中已含着泪光,也不再推辞,伏地连磕了几个头。“大公子不计前嫌,我等惭愧无地,此恩此情容日后相报。”说着抬袖在脏兮兮的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挥手招呼众人大踏步去了。周遭寂静下来。谢樱时还在出神,忽然发现眼前不再是狄烻的侧膀,而是他衣衫的衽口,略显宽松的前襟微敞着,隐约可见里面肌理分明的胸膛。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转向自己的,耳根子毫无防备地热起来,低着眸不敢抬头。刚才情势紧急,场面也混乱,没留心穿着打扮,这时才看清他身上是件纤薄的月白大襖,秋棠色的下裳掩着衣摆,只用一条素丝大带束腰。这分明就是江南文士隐居乡野,寄情山水时随心所欲的打扮,没曾想他竟也有这个雅好,总觉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的好看。尤其是宽袍大袖下精干挺拔的腰身,配着刻意半散的长发,自然而然让身条显得更加颀长,还多出几分仙骨风流的味道。相较之下,自己这身胡装打扮就莫名有些滑稽可笑。谢樱时自感又丢了丑,踩着皂靴的脚不自禁地往袍摆下缩,抬手将唇上的胡须也扯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狄烻询问的语声中没什么关切之意,甚至听不出情绪。为他而来的话,谢樱时说不出口,可也不想说是来找秦烺,生怕被顺水推舟地带过去,这番相见又白费了。“我……回中京,夜里睡不着,出来转转。”她扯谎扯得面红过耳,赶紧转移话题:“真巧啊,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不是在洛城么?”说到这里,心虚地抬起头,发现狄烻眉间又拧起了微蹙,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深刻难懂。月光下,他的影子将她完全覆住,更让那种尴尬在审度的注视下暴露无疑。“你们今夜在哪里歇宿?”狄烻忽然又问。“……”这分明就是话到这里不必多言,此刻就要将她送回去的意思。谢樱时慌起来,忽然急中生智,不答那话,捂着肚子弯下腰去。“怎么了?”“我……我肚子疼,哎呦……”她纠蹙着眉头装腔作势,咬唇吸气,真像疼得厉害的样子。“先抬头直起身来。”狄烻刚伸手扶住她,就听到“咕噜噜”的一声肠鸣。夜色寂静中,那声音宛如春雷,说不出的响亮,还拐着弯串联出悠长婉转的味道。谢樱时没想到自己的谎话会被这样戳穿,羞得眼圈都红了,若不是他在跟前,真恨不得当即逃掉。“没用晚膳么?”狄烻的语声缓和了些。谢樱时闷头点了点,不敢看他,有意无意地幽怨道:“好些天我都没吃什么东西了……”虽然是实情,但这话足以让她心头暗跳,不自禁地忐忑起来,暗地里不住猜想着他会怎么回答。“先随我来吧。”片刻后,狄烻终于开了口,随即转身往回走。老实说,谢樱时没料到是这种回应,但只要不是送她回去,或者推给秦烺,便暗合心意,当即像条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转过巷尾,窄街对面就是一家客栈。门口还站着个满面冗须的人,竟是阿骨,看到自家少主,当即快步迎上来。“大公子,方才我听外面有动静,不知是什么来头。”说话间自然也早看见了跟在身后的谢樱时,目光更是直直地发愣,像是不明白大公子外出闲走,怎么还会撞上这小娘子。莫非两人说好了的?可不是么,这时辰,这地界,显然不可能是巧遇,再想想五月节少主在外面呆了一整天,回来时衣衫尽湿,足见难分难舍,一别堪堪二十日不见,这小娘子便耐不住了,竟千里遥远地追来,果然是情深意重。“你去说一声,让灶下预备些饭菜来。”狄烻吩咐了一句,径直走进客栈。谢樱时赶忙跟上去,只剩背后嘴上答应,兀自还在探头好奇张望的阿骨。来到二层,狄烻推开通廊最里面的那间房,闪身将她让进去,掌了灯,朝桌旁的座椅示意,便走到窗边,负手望着外面。这种默然无语的安静让谢樱时更加无措,甚至有些坐立不得,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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