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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绝色妖娆》TXT全集下载_11(1 / 1)

谢樱时没接腔,故意装作正自抽泣的样子耸着肩背, 酝酿好情绪之后,缓缓仰起头,脸上已是俏目泛红, 泪光星闪。一见她楚楚可怜的样,阿骨粗悍的脸上也立时软和下来。“胡闹,你去赌坊里凑什么热闹?”“不是我要去,表兄只说带我上个好玩的去处,谁知……”谢樱时咬着唇委屈,抬袖装作抹泪。“谁知去了那种地方。”阿骨替她接了后半句,摇头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幸好大公子还不知道,别只顾着哭了,快快随我出去吧。”说着,刚要伸手去扶,转念想想这是少主看中的女子,连老夫人也首肯了,不论早晚,日后必然是少夫人,尊卑有别,失仪不妥。谢樱时原也没打算叫人扶,自己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外走。刚一出门,立时便有人上来撑伞伺候。雨不算大,夜风徐徐拂在脸上,鼻息间倒也清新起来了。她心胸一畅,暗地里庆幸狄烻此刻还不知道,但心中还是不踏实。“不知大公子现下……”阿骨一听便知道她的意思,低声道:“大公子不在府中,这会子正在路上,估摸着也快到了,你那表兄在正门外备了车,事不宜迟,快快随他回府去吧,免得稍时撞上。”别看是个面目粗疏的胡儿,心思倒通透,难怪能得狄烻的信任。看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谢樱时甚是满意,装作破涕为笑,“感激”地冲他连声道谢。阿骨却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怠慢了她,要亲自送出去,她却执意不肯。女人家遇到这种事的确太过尴尬,加上脸皮子薄,不想再叫跟着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也不勉强,只把她送出草料场,指明道路,又送了把伞。谢樱时走过一进院子,才终于松下那口气。刚转进旁边的长廊,就听前院人声陡然喧闹起来,脚步声也是一阵杂乱。该不是狄烻来了吧?怎会那么不巧。谢樱时鼠儿嗅到猫似的悬起心来,思量着前路走不得,四下里也没个躲藏的去处。情急之下只想着绝不能叫他看见自己,一边挪着步子,一边拿余光朝上瞟,瞅个没人在意的当儿,便丢下伞,纵身跃上廊檐,借着雨势混沌,隐没在夜色中。她一路小心翼翼,循着有遮有拦的地方折回头,心想先离开这里,然后再从另一条小路绕过去找秦烺。不多时,便寻到个合适的地方,外面是条僻静的巷子,也没兵士提灯巡夜。谢樱时没敢犹豫,当即跳了下去。万没想到,人还在半空里,背后就传来不急不缓地马蹄踏响,还有人高声喝问:“站住!什么人?”谢樱时背心一凉,差点没站稳,几乎脚一沾地就下意识地扭头望过去。几名矫健的骠骑从转角处奔出来,中间那个没穿甲胄,一袭窄袖宽摆的黑袍,身下骑跨的是匹与袍色全无二致的黑马。霎时间她整个人便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嗡响的耳畔什么也听不到,只看见他勒马停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摒退旁边的骑兵,垂眸望过来。他沉峻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怔诧,雨水滑过眉眼唇鼻间略显冷硬的线条,目光更显得炯炯,夜色中如星光般莹亮,又说不出的扑朔迷离,原本熟悉的审视间分明透出别样的深意。谢樱时针刺似的一颤,恍然觉得无地自容,扭头奔进雨地里。“站住!”“慢,不必追了。”狄烻抬手喝止,凝望着那背影纤柔的人越奔越远。一滴雨水漫过睫毛流入眼中,视线里一片恍惚的迷离…….雨少见的接连下了几日。谢樱时也连着几日没出门,把自己关在小阁楼里,连秦烺也不见。面前的桌案上摊着书本,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脑中翻来覆去,全是那晚狄烻瞧见自己的情景。湿衣半透的样子,鬼鬼祟祟从墙头上跳下来,话也没解释一句,就做贼心虚地逃走了。回府之后还发现,那片假须也不在唇上,一直贴在脸边,鸡毛似的招摇。活到现下,这辈子还有比那时更丑的模样么?这事让她背地里不知抱头懊恼了多少回。小心翼翼刻意躲着他,反而弄巧成拙,最后还是被撞个正着,仿佛老天注定了就要让他瞧见自己那又丑又不堪的样子。更要命的是,被他这么撞见,阿骨那里想瞒也瞒不住了,自己怎么从赌坊里被抓回经略府的,想必这会子他也问得一清二楚了。想起当日还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根本不常去那种地方,也不通赌术,如今在他眼里俨然成了个满嘴胡话的骗子,说不定连五月节的约定也就此作罢了。一念及此,她登时捶胸顿足地心慌起来,怎么也坐不住了。第38章 怦然心动丁香碎金的齐胸长裙, 水红轻透的大袖纱衫, 再搭上条藕荷色的披帛。一套穿戴好, 到长镜前照一照,左右转几个圈, 恍然像紫气氤氲,烟霞裹身,立时把谢樱时的冰肌雪肤,明眸善睐映衬出花朵般别样清新的美。这套衣裙本来是预备五月节和狄烻相约的时候才穿的。可近来莫名其妙三番两次总是在他面前狼狈出丑,心里不是滋味,更觉得自己不像样子。现在既然打算去见那个人,等不及便要着意装扮一番,说什么也得把这个脸面挣回来, 免得被他看轻了。谢樱时就是这样想的。衣裙上身果然好看得紧,她笑意盈盈的俏脸染上了两片胭红,更增娇艳, 连自己瞧着都不禁怦然心动。想来狄烻见了定然也会喜欢。她心绪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出声唤了两名婢女来, 吩咐梳个平时极少用的双鬟飞仙髻。“娘子这般打扮敢是要出门么?”婢女不明就里, 一边替她梳着头问,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谢樱时随口“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在奁匣里翻找东西。“娘子怕是忘了, 少主人昨日特意给咱们递了话,叫你今天务必过去寻他来着。”谢樱时顿手停了下,蓦然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只是满心想着狄烻,没留心早就忘到脑后去了。自从姑丈到了洛城之后,秦烺就像上了枷的猴子,再没半点脾气,除了吃饭睡觉,这几天边只能乖乖的闭门读书,再没能迈出府门一步。于他而言,这样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恐怕早就憋不住了,所以才急不可耐的等她去“解救”。谢樱时憋不住好笑,却不以为意,把拣好的花钿放在一旁,轻翘着唇吩咐:“再回个话过去,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得办,叫他且等一等,听姑丈的话,多用心读读书也没什么不好。”两个婢女也跟着忍俊不禁。在秦家呆得久了,自然知道这位小主子比少主人还受宠,听出她在打趣,只是附和着笑笑,谁也不会当真。梳好头,把她垂瀑般的长发从下面一点点卷盘上去,分作双环竖好,再插上金钗簪花,各处整一整,髻子便料理妥当了。谢樱时自己动手,把选中的花钿仔细贴在前额上,又对镜检视了一遍妆容,自己也甚是满意,这才提了一盒自制的糕点下楼去。出门坐上备好的车,一路催促着,不多时就到了城中的经略府。狄烻是见天里没个准去处的人,她摸不准这时候究竟在不在,于是先吩咐随行的仆厮打着秦家的旗号过去问询,特意吩咐叫只提阿骨的名字。……阿骨从里面迎出来,看到谢樱时的时候心情复杂。那晚这小娘子翻墙出去被少主撞见的事,他已有了耳闻,背地里没少后悔自己当初处置不周,以至于让两人如此尴尬。万幸的是,这几日少主人半句都没提起过,这小娘子也跟往常一样找上门来,别管是不曾放在心上,还是主动来示好,两个总算没出什么大事。他不敢再提前话,叫几个瞧着谢樱时恍神发愣的卫士都退下,领她走进仪门,循着军廨房外的庑廊绕到后面的二堂。“娘子稍待,等我进去通报一声。”阿骨说着走进里间,没一霎又转了出来,面带歉色笑了笑,压着声音道:“不巧,我这一时半刻没在跟前,大公子竟睡了。”“睡了?”这才什么时候,难道昨晚没睡?谢樱时斜眸看了看外面明媚光鲜的日头,不由生疑。“可不是累的,大公子前日才去了关外屯粮的秣城,来回马不停蹄,连着两天没合眼了,今晚城中例行要操练夜战,恐怕也睡不成,明日一早还要送老夫人回中州。”阿骨一边解说,一边忍不住摇头慨叹。谢樱时听得怔怔发愣,怎么没想到他每日里过的竟是这种没黑没白的日子。若是从十几岁从军算起,不说上阵搏命,单只是这般辛劳单调的活着,就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戍守边关的武将是否都如此甘于淡泊,她不清楚,但至少京里那些安享太平的名门望族,达官显贵中绝没一个情愿过这种日子。倘若换成是她,恐怕连十天半月也撑不下去,想起方才还在胡乱怀疑,不禁一阵惭愧。“这在军中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时候不便进去,要不然……先送娘子回府,东西就由末将转交?”阿骨见她低眸不语,眼神脉脉,像关切心疼却又不能说出口,叹了一声,赶忙接口安慰。“不,我就在这里等他。”谢樱时摇了摇头,恳切中又带着不容否定的坚持。“这……”“我有几句要紧的话想当面同大公子说,还请将军行个方便。”像她这样的女子开口求人,恐怕谁也抵挡不住,再加上身份特殊,就更没有法子拒绝。阿骨只好点了头,嘱咐她不要四处走动,便转身去了。谢樱时却没老老实实坐着的意思,隔窗看他走远之后,便轻手轻脚地走向里面的窄廊。对面几步远转过拐角便是里间。抬手去撩帘子,垂坠的珠串立时落钱似的“哗”响起来。她吓了一跳,生怕惊醒了狄烻,慌忙拿手去捋,直到那一根根珠串子都完全静止下来,又做贼似的立着耳朵细听。房内没什么动静,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一步一挪地转过屏风,探着脑袋往里面瞧。屋内并不算宽敞,长案上摆满了文书,却井然有序,加上几扇连作屏风样的时局图,剩下就没有几分空地了。狄烻果然阖着双眸,仰面靠在书案后的椅中。他身上没穿那平素那件黑袍,只披了件中衣,半敞着襟怀,胸腹间一览无余。谢樱时目光在那肌理分明,起伏健硕的身子上打了个旋,才陡然醒觉不妥,掩面缩回屏风后,双颊簇起的火一下子就把脸燎得红透。怨不得那个阿骨说现下不宜进来,还以为是什么军机要地的规矩,没曾想原来是这个缘故。她只觉那颗心重锤似的在胸腔里冲撞着,女儿家必须谨言慎行,矜持守礼,照说这时候该马上退回外厅才对。可她却莫名其妙地挪不开步子,脑中更有个叫人羞煞,没法子说出口的念头——想再过去瞧一瞧。这匪夷所思的念头让她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心里想着不成,可真就管不住自己的腿,拖着步子往前挪,目光也一点点越过屏风,终于又瞥向里面。他仰靠的姿势没有半点改变,对她的闯入也一无所觉,鼻息均匀,胸口微微上下起伏着,显然是睡熟了。谢樱时稍稍定了定神,抚慰着那颗在腔子里砰乱的心,这次没有再挪开目光。许是常年在外征战的缘故,他的肤色和面庞一样略显深沉,坚实的胸膛说不出的雄浑有力,又像是用心雕琢过的玉器,每一寸都说不出的精致,连那几道长短不一,或深或浅的伤痕都跟起伏的轮廓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半点不觉突兀刺眼。这样好看的身子,谢樱时自然没见过,普天下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吧?她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在肚里这样思度,双眸像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着,怎么也挪移不开,只是盯着愣愣发呆。就在这时,他两片薄淡的唇轻抿了下,紧跟着,喉间也水波轻潺似的动了动。谢樱时吓得气息一滞,以为被知觉了,正想扭头逃走,蓦然发现他只是把头稍向一旁侧了下,鼻息依旧,脸胸间的起伏也丝毫没变。原来癔动而已,并没有醒。她不由长出了口气,胆子忽然也大了起来,索性转过屏风,把手里的提盒轻轻放下,轻缓着步子走上去。离得近了,他的眉眼唇鼻都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能数的清颌下胡须新冒出的青茬,更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渗入鼻间。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桌案上打开的小漆盒,里面的药膏又用去了小半。随身带着她送的东西,身上也有着味道一样馨香。一霎间,谢樱时恍然有种和他全无隔阂的感觉,微微倾身,隔着书案凝望着那张已经深深刻在脑中的面庞。他阖起的双眸舒然沉静,不再让人难以捉摸,窗外斜透过来的阳光柔润了刚毅的线条,看不出半点平常那种冷硬的味道。依照她的想象,狄烻这类行伍出身的人,即便是再疲乏,睡着了也该是刻板严肃的规矩模样。可现下这睡姿却有点出乎意料,尤其是那舒扬的眉,微翘的唇,竟有种孩童纯净般的可爱,实在想象不出他是个统率千军,常胜无败的沙场名将。然而目光再往下移,搭在小腹上的那只手却截然相反的模样了。骨节分明,甚至已有些形变的五指证明他是一个武学深湛的人,而虎口间那层清晰可见的老茧,更彰显出主人刻苦不懈,持之以恒的坚忍。这样的手自然难有文人不惜笔墨来描摹,但却有种属于男人家雄浑的美,别样迷人。谢樱时陡然想起两次被他握着手,那刺刺的粗粝感直到此刻还依稀残留在手背上。她偏着脑袋打量,像在端详一件珍美的物件,蓦地里冒出个近乎荒唐的念头,竟让也想试试他的手是什么感觉,这样才不算吃亏。她抱着“只要一下就好”的心思,暗地里给自己壮胆,颤颤地把那只玉白的小手伸过去。纤如葱管的手指触到他的手背,随即又像怕他会醒来,针刺似的向后一缩。狄烻还是没有醒。谢樱时胆子大了些,试探着又伸过去,掌心慢慢覆上他的手背,轻柔地摩挲,指腹在他虎口的硬茧上一下一下地捏着。手背上的温度和硬茧微微的刺痛感让她怦然心动,双颊刚褪去的红晕又火一般烧起来。可这种从未有过的触觉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么做终究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好像是在用这种故意玩闹的法子引他醒来似的。谢樱时到底没这个胆量继续胡闹,握了片刻,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让他瞧见自己今天精心打扮的模样,但好像又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急什么呢,以后有的是工夫,还怕见不到人不成?她嫣然一笑,细若无声的道了句“别忘了五月节我等你”,红着脸悄悄转过身去。丁香碎金的裙角还没完全隐没在屏风后,狄烻的双眼已然睁开了。轻快的脚步远去……良久,他抬手拧着微微泛红的眉心,目光却是静的,止水无澜又混沌不清。偏移的日影斜刺在面前。他那双眸终于动了动,移向桌案,伸过手去,将盖子罩回那只敞开的小漆盒上。第39章 雨约云期傍晚, 风莫名其妙的停了。山脊上那抹深沉的金色弧光眼见着消残下去, 越来越淡。营中的灯火次第亮起来, 重重帐幕影影幢幢,几个皮裘风帽的人被送出辕门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狄烻默然伫立片刻, 倏尔听到身后瓷盏相碰的轻声。“苟利社稷安危,无论离间、策反还是封赏、招抚,都无不可,但沙戎狼种毕竟没有仁义可言,狄经略真就信得过他们?”“秦相有所不知,沙戎八部表面上声势浩大,内里却不是铁板一块。”狄烻转身,走回厅中:“自从朱邪天心掌领了单于之位后, 便骄狂自大,恣意欺压其他各部,尤以拔骨野部受害最深。”秦宗业“哦”声眼眸微亮, 朝身边的交椅比手:“愿闻其详。”“拔骨野部原有部众过万, 前代曾受封日逐王, 只因和朱邪部争夺单于之位, 狼主遇袭身死,头颅竟被割下做成酒碗,至今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这么说来, 他们跟朱邪天心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怨。”“不错。”狄烻在邻座上坐下,目光炯炯,“与其处处提防, 不如以戎制戎,事在人为,扫灭朱邪部,永绝沙戎之患,狄某以为这是最好的法子。”“的确是上策。”秦宗业捋着颌下的长须,双眸微亮,望他又问:“可即便剿灭了朱邪部,后面必然还有继起之人,所谓‘永绝沙戎之患’,莫非将军已有万全之策?”看得出,这是故意考教的意思。狄烻不紧不慢的重又起身,转向背后硕大的时局图上,在一条蜿蜒漫长的水道上指了指。“万全不敢说,但朱邪部一灭,沙戎诸部势必瓦解,朝廷可以封赏招抚,让他们流散迁至潢水一线,对岸数千里设堡分割监视,南面还有崇山峻岭可作屏障,如此一来……”“如此一来,别说南下骚扰,就是想到边墙走一趟,也没那么容易了。咱们还可以潢水一带设几处榷场,互市贸易,让他们朝夕离不得,又互生隔阂猜疑,便难以再抱团壮大。”秦宗业仰面笑罢,满面赞许的望向狄烻:“狄经略不愧当世人杰,不但能驰骋疆场,难得还有这般透彻精明的见解,中州狄氏果然名不虚传。”“秦相谬赞,狄某惭愧。”“不必客气,老夫还要多谢你呢。来洛城之前那些日子,家里两个少不更事的娃娃真是多蒙狄经略照拂了。”他忽然说起私话来,让狄烻微觉诧异,淡然抱拳一拱:“些许小事,不敢当秦相一个‘谢’字。”秦宗业微笑招手,示意他坐着说话:“正事就到这里,闲话几句,犬子自幼性子顽劣,在家读书不勤,出外便惹是生非,这不必说,谢家的樱娘却是本性纯良的孩子,只是从前受了些苦,又年少识浅,未免有些任性,偶尔还会恣意胡来,狄经略宽宏雅量,自然不会同小儿辈认真。”表面上是代人致歉,暗地里却别有所指似的,更明显着意在谢樱时身上。“秦相言重了。”狄烻微唇角微微一挑,这次只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狄经略是知情识理的人,原不需老夫饶舌,但既然话到了这里,索性便多说两句。”秦宗业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眼下国家正是多事之秋,能堪大任者却少之又少,狄经略是社稷依赖之身,无论公事私事,都须谨言慎行,千万莫要留下由头,授人以柄,老夫肺腑之言,还望狄经略体察。”如果说刚才是旁敲侧击,现下就算半明半隐的提点了。狄烻也全然正色起来:“秦相放心,狄某虽是一介武夫,却也不至糊涂,况且自幼得皇甫老令公恩养教导,就算只瞧在他老人家面上,也知道该有个分寸。”见他话里已然深悉其意,秦宗业点点头,面色和缓下来:“这便最好了,北御沙戎,不可一日无狄经略,军需粮草用度的事,老夫虽不常在朝中,也必会鼎力相助,尽可能让我边关将士无后顾之忧。”他说着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狄烻依礼一直送出营外。夜幕沉沉笼下,风势又起,卷撩着旗幡扑棱有声。“大公子,该回营歇息了。”阿骨走近,将一件外氅披上他肩头。狄烻回神,发现不知不觉又愣了半晌。“明日,是五月节吧?”阿骨不由一怔,暗忖自家少主人除了父母寿诞外,从不关注什么年节时令,连自己的生辰也绝少想到,今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他心下奇怪,还应道:“正是,明日五月节,大公子可有安排?我去办。”“没什么……今年好歹有糯米了,吩咐下去,多包些粽子,让将士们好好过个节。”言罢,拂身而去,径直走回营中主帐。到架子前看了看,有意无意抽出一本《朱子家训》,又拿了本空册子,坐到长案后,研墨提笔,在册子上写起来。貌似抄录,但只是任由书摊在那里,根本没去看一眼。但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显然那家训中的内容早已烂熟于胸。像是许久没这么静心做过一件事,他双眸澄澈,俨然已经沉浸其中,可拿笔的手却越来越用力,仿佛捏攥的不是笔,而是篆刀,一笔一画都像在制版刻印。这种写法,字难免便有些走样。他没有停手,一直就这么写着,到后来反反复复就那几句——守我之分者,礼也;听我之命者,天也。人能如是,天必相之。蓦然间,那支笔终于吃不住劲,“喀”的一声断成两截。他怔了下,微蹙的眉和眼中那一丝戾色霎时间都归于平静,鼻中轻叹,搁手起身,走过去负手站在窗边。月还未尽,不知是什么时辰。风却清新,仿佛能平息心中的浮躁。狄烻索性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直到东方渐渐泛起浅白。然而那丝躁动并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五月节,军中难得休憩,没有军号兆晨。他索性也不出声叫,整一整衣袍,自己出去牵了马,悄悄出营。一路向东,远远望见洛城,再折转向南。天早已大亮,红日高升,万里无云,还真是个好天气。一盏茶的工夫,他策马奔上山崖。垂眸俯望,坡下的谷地间是绿海般的草场,数不清的马儿散布其间。而在近处,一个纤柔婀娜的人影正坐在略显粗陋的草棚里,身上的衣裙是丁香茉莉般的淡紫色。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仙女们一路的支持,不知不觉已经写近十万字了,下一章入v(星期天开始倒v),v后日更走起拿小红花。虽然手速很慢,但会真诚对待每一个章节,也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鼓励和动力,比心~第40章 向道相思日头渐高, 不知不觉已爬过了山巅, 阳光从半空里没遮没拦地倾泻到草亭内。谢樱时被晒得有些目眩, 白皙光致的额头上也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挪着身子又往亭檐下坐了坐,一边拿团扇扇凉, 一边抬手搭在眼前,朝对面大路上张望。远远瞧见的还是那几株歪脖子胡杨,赤红的树叶映日生辉,却仍不见狄烻的影子。这会子辰时该已过了吧?她偏了偏唇,在肚里估摸着,眼中微露焦色。兴许是还有要紧的军务交代,又或者人在城外的营寨里,骑马赶来差不多也得一个时辰。不过, 现下时候尚早,她倒也并不如何着急。转眸瞥向一旁,花梨木的小冰鉴和三层六格的描金螺钿提盒安静的呆在那里, 连同里面精心预备好的菜肴、糕点、冰酪也像在陪着她发呆似的, 反倒衬得那张小稍弓有些格格不入。其实也难怪, 今天约他在这里相见, 本就存着别的心思,说想学射术不过是个为免各自尴尬的由头而已。他心里定然也清楚得很。谢樱时心里揣着几分忐忑,又忍不住暗怀期待, 那抹笑不自禁地就在唇角漾开。不经意间,一声轻响划过耳畔,有什么东西隔裙掉在腿上, 又顺势滑落在地。谢樱时诧异地垂眸去看,见那竟是一串月珠流苏。她不由一愣,赶忙伸手去摸头鬓,插在边上的那只步摇下果然空空荡荡,没有了坠饰!好端端的,又无人刻意摆弄,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掉了呢?她蹙眉俯身拾起那串月珠流苏检看,勾缝上果然是断口。少了坠子,步摇也就废了,现下又没有地方修去,可怎么好?她啧声叹着气,索性也不带了,忿忿地伸手去拔。或许是郁闷之际力气用得太大,簪头刚一抽离,旁边的鬓发就倏然散开了,连本来立在头顶,稳如泰山的飞仙双鬟也歪了半边。谢樱时全然没料到会因小失大,殃及池鱼.更糟糕的是,身边此刻没有镜子,白费了好半天工夫,怎么理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她有点慌了手脚,忽然庆幸狄烻此刻还没有来,赶忙起身奔出草亭到不远处的小溪旁去照。流水湍然澄澈,清楚地映出她美玉无瑕,动人心魄,却正郁闷焦躁的小脸,头上已经乱得不成模样的发髻简直说不出的滑稽。眼下这幅尊容可怎么见人?尤其是狄烻,一想到他瞧见自己时的表情,谢樱时就恨不得马上寻个地缝藏进去。怔愣了片刻,知道两个人才梳好的髻子,自己现下无论如何也没本事复原。一咬牙,索性全都拆散了,让满头长发都垂披下来,只用一根红丝带简单束在脑后。默然走回草亭,坐在那里双手托着脑袋发呆,原先满腔的好心情忽然淡了许多。第一次约他出来就诸多不顺,这兆头似乎不大好。……过午未久,日头忽然变得光热不济,少了几分晒人的感觉,似乎还有些风,一阵连着一阵,忽起忽停的。已经等了整整三个时辰。冰鉴里的冰都快要化尽了,提盒里的吃食也早已凉透。狄烻却始终没有出现。偌大的山谷间,就只有她遥遥望着几名秦府的仆厮饮马放牧。他为什么不来,难道是忘了?不会,当时说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记不得?更何况后来专门去经略府找他的时候,特地送的糕饼里还留了提点,他不可能没看见。又或者,是故意视而不见……不会的,定然是临时被什么要紧的事绊住了。他是个言出必践的人。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一定不会失约。谢樱时不住安慰自己,更在心里笃定。一股风卷入亭中,吹在身上,不觉有种挡不住的凉意,蓦然像又回到了那个乍暖还寒,春不似春的季节。她扯了扯外裳的前襟,把披帛也拢在肩头,搓揉着有些发僵的手,臂肘却无意间碰到了藏在腰间的东西。闲极无聊,谢樱时索性探手将那把小巧的西域弯刀抽出来,拿在手上端详。说起刀的来历,少不得让她脸红。照狄烻的说法,这叫彩物,实则却像他故意射下来送给自己的。至少她是这么觉得,所以虽然不常拿出来看,却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从不曾撇下。其实,叫人脸红的何止那一次。仔细想想,打从在中京大街上扮鬼吓人,阴差阳错撞上开始,和他一起的经历,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大多都离不开“尴尬”两个字,只有屈指可数的一点算是能让人怦然心动,如沐春风。然而就是那么一点回忆,便足够暖亮心扉。就像这把弯刀深藏在粗陋羊皮下的锋芒,澄净光亮,熠熠生辉。所以,这番情意不该只埋在心里,也该叫他知道。大约这便是喜欢一个人,即便等得再久,也不会太难过。谢樱时只觉胸中暖意盈盈,双颊不自禁地熨烫起来,忽而也不觉得身上凉了,抬眸又望向前面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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