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在崩溃中被迫起床第一步——拉开窗帘!易向涵走向窗边,抓住床帘往两边潇洒地一拋,阳光倾泄,瞬间充盈了满屋子的亮堂。顾郁皱眉,手臂一抬遮住了眼睛。使人在崩溃中被迫起床第二步——掀开被子!易向涵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贴心地给他盖得整整齐齐,然后一把掀开了,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使人在崩溃中被迫起床第三步——制造响声!“顾小宝,都快十点了!起来吃早饭遛狗!”易向涵叫道,“作业做了吗?家务干了吗?”顾郁欲哭无泪,生无可恋地翻了个身,苦苦哀求道:“饶了我吧。”使人在崩溃的同时感到心灵慰藉而主动起床第四步——美食诱惑!易向涵从厨房端来了一碗鸡蛋羹,一份卷饼,香味顿时在整个房间里招魂似的萦绕着。顾郁挣扎着坐了起来,扯了扯衣服,迷迷瞪瞪地下了床,顺着香味找到了书桌前,双手颤颤巍巍地伸向早餐,易向涵一巴掌给他打了回去。“先洗漱去!”易向涵没留情,拿起卷饼咬了一口,端着盘子回到了厨房。顾郁时常会思索自己为何会沦落到今日之惨象,他今日同样思索了一番,从刷牙一直思索到换衣服,再到啃那个被易向涵咬了一口的卷饼,也没有想明白。简桥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放到了顾郁的书桌上,悄无声息地默默回到了画室。顾郁吃完早饭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发现了简桥的作业本,翻开大致地看了看。其实周末的作业他自己都还没做,这一刻才突然发现这些天总是下课不久就找简桥要作业,这种做法有多么扫兴且可恶,万一别人在吃好的、玩游戏、睡觉或者搞他伟大的创作呢?不过仔细一回想,简桥竟然几乎每一次都很快把作业发了过来,而且错误越来越少,字写得工工整整,看得出每一道题都是认真写的。舒牧是个国画专业的学生,在时间协调上总是可以把画画放在第一位。不过简桥就不一样了,学习外语很费时间,尤其是俄语这种入门很难的变态语言,他竟然能够做到两者兼顾,并且达到毫不比舒牧差的地步。顾郁突然很好奇他的每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会不会成天通宵不睡觉,或者一分一秒都不浪费,脑子里永远在想单词和构图。他以后会做什么呢?翻译还是画家?学外语对他的绘画有什么帮助?他为什么学外语?为什么上课常常发呆?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在学油画多年的情况下来学国画?为什么要叫“明月”?为什么每次来画舟堂都翻看那些顾千凡放在休息室的报纸?顾郁关上简桥的作业本,翻开自己的课本开始复习,脑子却全都是刚才的问题。啧,真是个谜一般的男娃娃啊。书还没看一会儿就快到十一点了,顾郁到厨房给大家做饭,蒸米切菜炒肉烧汤,一样不落下。顾郁边做边哼着歌,在心里为自己赞叹无数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模样轻狂,走路带风姿态嚣张,我顾小宝天下无双!简桥画完了画已经有点儿饿了,他就坐在饭桌前等着喂食,没过多久徐水蓝也走了出来,挨着他坐下了。“刚刚师父说,今天下午去画展欣赏明月、学习舒牧,”徐水蓝说,“我昨天去看了一眼,你画得真好。”“……啊,”简桥有点儿尴尬,被当着面夸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谢谢。”去画展?不过他自己昨天看了一整天,都看烦了,再过去也太浪费时间了。“这次不用去爬山,顾郁肯定很高兴,”徐水蓝笑了起来,“上次我听大师姐说他特别怕高,以前跟他们出去,爬到一半就不行了。后来大家到山上写生的时候,怕他找,就都在低点儿的地方画。”“他……”简桥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以置信,“……怕高?”“是啊,师姐还讲了好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他以前小时候,爬树上玩结果下不来了,师父又忙没注意,他就在树上坐了一下午,给每只鸟都取名字。”徐水蓝说。简桥笑了笑,这个傻蛋,也太无聊了吧。聊了几句之后,他起身走到了厨房门口,轻悄悄打开门,看见顾郁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一边忙还一边唱,唱的都是些没脑子的傻歌……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应该叫童真,毕竟他还唱到了他的童年神曲《数鸭子》。“咕嘎咕嘎,真呀真多呀~数不清到底……”顾郁唱到一半突然没了声儿,端起汤勺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好喝吗?”顾郁两手一抖,差点儿没拿稳汤勺。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舀了一勺汤,看向简桥:“来一口?”简桥迟疑了一瞬,走过去,低头尝了一口,很好喝,还透着鲜而不腻的香油味。他挨着顾郁的手握住汤勺柄,倾斜了些,把汤喝完了,沉声问道:“你放香菜了?”“没,”顾郁拿了一个大汤碗,一勺一勺地往里盛,“易向涵和赵觅山都不喜欢吃香菜。”“今天下午大家要去看画展,我就不去了,看够了。”简桥说。“哦,”顾郁应了一声,“那你跟冷清留在画室,我带其他人去。”冷清?他也不去?哦对,他也去过了。画室里就留下他们两个不说话还莫名其妙冷战的人,不尴尬吗?“那个……你非得去吗?”简桥说,“你不是也去过画展了?”“我得管着大家啊,”顾郁回答道,“而且我昨天才看二十分钟,囫囵吞枣没太明白,当然再看一会儿了。”简桥正想着该怎么办,门被推开,冷清走了进来,可能是来拿什么东西或者帮忙端饭的。他刚踏进门槛,就看见简桥在里面,愣了一下,什么也没拿就转身走了出去。简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把门掩上了。“那我还是去吧。”简桥说。顾郁拿出几只碗开始盛饭,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简桥,然后低头盛饭。又抬头看了一眼门,看了一眼简桥。简桥被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你跟冷清好奇怪,”顾郁说,“你躲他,他也躲你。”简桥叹了口气。顾郁拿着饭勺,凑近了些,小心翼翼支支吾吾地低声问:“你……你该不会……喜欢……他吧?”“我喜欢你。”简桥转头看向顾郁,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近得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顾郁被吓得往后一退:“嗯?”“你成天少操心这些行么?”简桥问。顾郁有点不好意思,仔细想想,好像确实老操心一些根本不关自己事儿的有的没的东西。他不得已只好转移话题:“其实你还可以去学学舒牧嘛,毕竟那么厉害。”“我跟他风格太像,学不得。”简桥说。“你……”顾郁想了想,“你画国画比他晚,风格又跟他像,别人会不会觉得你抄袭他?”“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而且水平高低还说不定呢。”简桥说。顾郁笑起来,点了点头,胳膊一挥:“端饭!”紧接着他拉开门,趴着门框朝外喊道:“端——”“饭。”简桥说,捧着大碗汤往饭桌走了过去。本来他已经打算跟大家一起去画展,不过顾千凡要留他说些事情,就不得不留了下来,果然谁都逃不过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和冷清单独待一下午,想想就脑袋疼。下午顾郁带着大家出门了,简桥和冷清在画室里最后一排位置上,一个靠门,一个靠窗,互相不搭理。顾千凡走进来,对他们招了招手:“来!都坐前边儿来!我跟你们说点儿事情。”两人立即起身,走到桌前都不情不愿地坐下了。顾千凡没多想,脑子里只顾着他的宏图大计:“刚好你们俩留下来了,我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一个国画文创比赛的事情,两两成组,用国画做一些创意设计。考虑到易向涵在上一次比赛中已经脱颖而出,这一次我想让你们俩来合作参赛,你们觉得怎么样?”“好。”简桥没有一丝犹豫,答应了下来。冷清倒是有些意外,平时他们俩关系本来就不好,要是合作准备一个比赛,总不能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两家人不说话吧?他没想到简桥会答应得这么快,就像他们俩从来没有过隔阂似的。“那你们就可以着手准备了,我会把旁边的小画室整理给你们之后用,最近一段时间先构思,大概画舟堂的展览之后就要开始创作。画上面我和大师姐会帮你们,其他事可以找小宝,”顾千凡捋着胡子,看着他们,“没问题吧?”“没。”简桥回答。冷清摇了摇头。顾千凡走之后,简桥没动,冷清也没动,他俩一句话也不说。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要做创意设计,什么主题呢?冷清大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朝哪个方向,用什么风格,每个阶段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而简桥脑子里还在想刚刚画的那幅画,还差什么色彩,还需要多久完成。他们各自想着,一阵风从窗边钻了进来,把两人的头发都吹乱,屋里的气氛更冷了些。简桥有点儿冷,想去找件外套披上,冷清突然出声:“你退出之前的油画班的时候,是不是没跟大家讲?”“跟谁讲?”简桥听到问话,扶着椅子没动,反问他道,“能跟谁讲?”“他们是不是……”冷清想了想,用了听起来比较合适的措辞,“对你不好?”简桥垂下眼睑,安静地盯着地板看,上面的木质纹路从面前的桌脚下一直延伸到自己的鞋尖。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连冷清为什么要这么问都搞不懂。“不是。”简桥丢下这两个字,走出了画室,站在走廊上,靠着墙发了一会儿呆。没有谁对他不好,他做什么事情也并不是非得有什么委屈的原因。他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从来不去想会有什么后果,在那一刻他觉得应该这么做,就义无反顾地做了。就算有原因,就算有一些想法,一些其它的考虑,他也不会想得太清楚透彻。人往往在最清醒的时候,做自己将来最后悔的事情。他本来想打电话给顾郁,借一件外套穿一下,不过走出来就觉得没那么冷了。他好像有点儿明白冷清为什么要叫做冷清了。冷清走了出来,往庭院外走去。简桥站在原地想了想,跟着他走了出去。冷清靠在门框旁,低头抖了抖烟盒,点上一根烟,烟草味混进了空气,沉沉闷闷的。简桥跨过门槛,站在了他身旁,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冷清没有直接回答,默然地吸了一口,飘忽的烟雾缭绕着他的指尖。他不回答,简桥也就没耐心再问下去,但他想知道答案。“说话。”简桥压着性子冷冷地开口。他到底想听的是代表着事实与过往的真话,还是一个让他更加舒坦一些的心灵慰藉呢?冷清不明白,简桥自己也不明白。“离开你……们之后。”冷清说。简桥问:“三年了?”“嗯。”冷清应声道。三年了。被呛人的烟味熏久了的麻木的感官,终于有了一些不安与波澜。老朋友,别来无恙,整整三年了。☆、14“我碰到陈方旭和他女朋友了!”顾郁说,“就上次被欺负的那个女生!”“……哦。”简桥应了一声。“你们在干嘛?”顾郁看了看桌上的草稿纸,上边儿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看不太明白。简桥看了一眼冷清,示意他回答顾郁的问题,不过冷清没回答什么,把笔放好站了起来:“我先走了。”冷清一走,简桥把纸笔收进书包,也站了起来:“我也走了。”顾郁一脸问号,跟这两个木头说话为什么这么费劲?他跟着走出去,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回屋写作业了。时间哗啦啦地奔腾,一通酣畅痛快的冲刷过后,还剩下背不完的单词、写不完的习题、画不完的作品、睡不够的懒觉。很长一段时间,顾千凡都闭口不提小宝爸妈来找他的事情,他固然难以接受顾小宝离开他的生活,他也没问顾郁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过顾郁一天要暗示八百遍和顾老爷子生活在一起才是唯一的幸福,吃饭要说喜欢爷爷吃的清淡口味,买水果要挑两个人都爱吃的青枣和芒果,就连出门也时不时借走老爷子心爱的遛狗专用小电驴。也许这是他能给的仅有的安全感了,虽然爷爷不问他怎么想,但他不能什么都不说。画舟堂的画展在城里流行了一阵,刚好国庆放假,喜欢美术的来欣赏,不喜欢的来给朋友圈凑凑数。不过除了之前的那些作者们,半路杀出来一个明月,这件事儿确实引起了一些注意。简桥之前学油画的师父气急败坏地问他为什么不画油画了,记者们也频频猜测他的动机,就连他妈妈也打电话来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关于外界的声音,简桥不想理会,顾千凡也就为他挡得严严实实。真正的高手从来不博噱头,只靠实力说话。简桥想起他的偶像老陈,一个从来不靠作品以外的东西获取关注的真正的艺术家。他也在这座城市,一个人安静地画着。他长什么样子,声音好不好听,这些都很少人知道。那些在街上、河边、山上,简桥见过的背着画板的人,或者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会不会其中就有他呢?秋天真的来了,裹挟着冷风钻过城里的每一条街道。大家开始都穿上了长袖,太阳不再火辣辣地烧,雨后的空气越来越凉爽了些。简桥和冷清常常来画舟堂,待在顾千凡留给他们的小画室里。简桥画完了油画,告别了之前的工作室,现在就成天往画舟堂跑。他和顾郁也就成天出双入对的,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形影不离,看着哥俩好似的。后来陈方旭问他,他就说了顾郁是顾千凡的孙子,自己是“明月”。他知道了,杨佳晴也就理所当然地知道了,激动了几天之后开始频繁地打探关于她的偶像舒牧的消息。周五早上,简桥和陈方旭一块儿去吃饭,吃完了并肩往教学楼走,要路过一条一夜小雨过后湿漉漉的小路。“待会儿上完外教课去吃海底捞吗?”陈方旭问。“跟谁?”简桥问。“就咱们宿舍啊。”陈方旭说。简桥笑了:“心真大。”陈方旭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哎呀无所谓啦,我知道你跟蔡哲关系不好,兄弟我肯定坚定表明立场站在你这边儿。”简桥疑惑:“是我站在你这边儿所以才跟他闹掰的好吧?”“对对对,”陈方旭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女朋友从小就谈恋爱,辣条橡皮大白兔,警告处罚请家长,台风地震泥石流,多少事儿一起过来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又不可能被抢走。”简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好嘞,”陈方旭比了个ok的手势,“所以你去不去吃海底捞?”“不去,作业没写,还要画画,”简桥说,“顾郁还要等我。”陈方旭偏着头,把脑袋靠在他肩上,走起路来一抖一抖的,伤感地说道:“你现在成天跟他玩了,我不是你的唯一了。”简桥啧了一声,把他的脑袋扒拉开了:“滚蛋。”不过简桥到教室的时候,顾郁还没到。他等了一会儿,等到早读课开始了,顾郁依旧没有来。他拿出手机,拨了“顾小宝”的电话,铃声第一次响的时候没人接,他于是隔了几分钟之后再拨了一次。铃声又响了起来,差一点儿又要走向无人接听的忙音,电话突然打通了。“……喂?”电话那头慵懒的声音传来。“怎么没来上课?”简桥问。“……为什么要上课?”顾郁迷迷糊糊地说道,一听就是还躺在床上。“单周啊,当然要上了,”简桥说,“记错了?”顾郁沉默了一会儿,虚弱地说道:“帮我请个假吧,我病了。”“哪儿病了?”简桥问,“感冒了?”“就……”顾郁想了想,“脑袋疼。”“是不是着凉了?待会儿我给你买药带过去。”简桥说道。“……不用了,”顾郁说,“我睡会儿就好了。”“是吗?”简桥问,“是不是九点四十五下课铃一响就好了?”“也可能要更久,”顾郁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要死了,不说了,记得帮我请假。”“快点儿过来,”简桥说,“孙子才帮你请假。”“啊——”顾郁在电话那头绝望地哀嚎了一声,“求你了——”简桥没理他,挂掉了电话。行不通了,怎么办呢?顾郁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躺在床上想了想。三十六计之——瞒天过海。顾郁拿起手机重新打了过去,电话铃一响,很快就被接通了。“想通了?”简桥问道,依稀还能听见那边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今天爷爷心情不好,我陪陪他,”顾郁说,“和他一起遛遛狗,增进爷孙俩的感情。”简桥笑了:“我早上问师父画画的事情,你说巧不巧,他正好在遛狗。”顾千凡!你这死老头儿起那么早干什么?!没办法,战术败北,只好换招。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我不高兴,爷爷也不高兴,”顾郁说,“爷爷不高兴的后果,你知道吧?”“我不知道,”简桥回答,“还能吃了我不成?”简桥居然不怕顾千凡?有骨气!上一个不怕他的弟子还是易向涵,在撮合易向涵和顾郁这件事情告吹之后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此计未遂,宣布败北。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了,”顾郁说,“你看着办吧。”“那就算你旷课了哦,顾小宝?”简桥威胁道。顾郁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话多说到这一步了,正常人不都会顺口请个假吗?再次败北,最后一次孤注一掷。三十六计之——苦肉计。“都是我不好,”顾郁叹了口气,“我昨天睡太晚了,一直在忙画室的事情,这些事又不可能给爷爷做,哎。”“知道错了就用好好学习补过。”简桥说。这……是什么奇葩逻辑?为什么怎么都能绕到这儿来?“我也想,但是没睡好还没关窗,踢了被子,着凉了,头疼,没法起床。”顾郁蔫儿了吧唧地说。“还装?”简桥问。“你不信就算了,”顾郁叹了口气,“我马上就起床过去,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万一倒在马路边又没有好心人搀扶……”“哎行了,”简桥赶紧打断他,“那我帮你请假。你要是真不舒服就躺着,待会儿我带药过去。”幸福来得太突然,顾郁没忍住笑了出来。看来苦肉计还是很管用的嘛。简桥一挂电话就立即收拾书包起身去找学委请假,不光请了顾郁的,还顺便把自己的也给请了。他到宿舍楼下拿了自行车,路过药店买了两盒感冒灵,骑上车一路飞奔到画舟堂。这条路一般要骑15到20分钟,不过今天他只用了11分钟。到达画舟堂的时候,正好碰见老爷子遛狗回来,顾郁还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看样子睡得挺心安理得的。简桥放下书包,手撑着床沿,小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很正常,甚至还有点儿凉,反正是没发烧。看来顾小宝是满嘴跑火车忽悠全世界啊。他收回手去了自己的小画室,继续画和冷清合作的作品。顾郁自己都不太清楚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床边的椅子上放着简桥的书包。他迷迷瞪瞪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一点了。他昨晚上确实熬了夜,一直到五点多才睡觉。他洗漱完去了正堂,没人在。每逢周五爷爷都要去老年活动中心干些老爷们儿老太太干的事情,家里只剩下了他自己。咦,简桥好像也在?不然他的书包为什么丢在自己的房间里。顾郁走进画室,推开门就看见简桥蜷腿坐在椅子上,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起那么早,还不是打瞌睡?顾郁心底悄悄嘿嘿一笑,去沙发上拿了一条小毯子过来,俯身盖在他身上。小毛毯还没完全落下去,简桥就突然睁开了眼睛,抬眸直勾勾地看向他。顾郁被吓得手一抖,毛毯径直往下落,盖住了简桥的脸。简桥把毛毯扯下去,放下腿坐直了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顾郁说,“十一点多了,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么?”简桥问。“嗯?”顾郁惊了,“你当我是宫廷御厨呢,还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简桥看了看他:“那随你吧。”顾郁啧了一声:“哎呀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我尽量。”简桥仰头看向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说道:“没什么想吃的,你说吧。”机会来了!顾郁赶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靠近他,悄咪咪地低声说:“海底捞怎么样?”简桥没太听清:“什么?”“我想吃海底捞,”顾郁说,“爷爷平时不让我吃,我一个人又没劲,今天时机刚刚好。”简桥听完之后,立刻低头看了看表。“我吃很快的!”顾郁赶紧说,“最近的一家打车过去只要13分钟,我没去过,但是味道应该不错,好评很多的。一点多之前应该就能回来。好不好?”简桥看着他期待得两眼放光的样子,心里想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绪,没有回答他。顾郁看他还是不愿意,只好妥协,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尴尬地收回了笑容,佯装很轻松的样子站起来,背过身往门口走:“其实过去也确实有点儿麻烦,我也没有那么想吃。要不我炒个肉吧,你喜欢吃红椒吗?”简桥没忍住,悄悄低头笑了笑,叫了一声:“顾郁。”“嗯?”顾郁抓着画室的门框,背对着他,等他的回答,“青椒也行,洋葱也行,看你喜欢哪个?”“转过来。”简桥说。顾郁犹疑了一瞬,才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模样还是挺机灵可爱的,和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没什么两样。“打车过去吧,我也想吃海底捞。”简桥说。……顾郁沉默了一瞬。震惊!他兴奋地原地蹦了两下,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打车。简桥默然看着他,没有说话。一个人要多孤独,才会时常去查离家最近的海底捞在哪里,知道打车过去要多久,却从来没有去过。他之前遇到顾郁,常常是在班级里、画室里,在这种有很多人共同存在与相处的环境里。直到最近他才发现,顾郁身旁连个能常常陪伴着的好朋友都没有。连他这样孤僻的人尚且还有陈方旭这个朋友,可顾郁来来去去,就和大家所认识到的那样,独来独往,单枪匹马,坐在人群的最角落,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简桥想,众人,包括他自己,常常因为顾郁总是看上去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而忘记其实他也是一个格外孤独的人。其实,简桥偶尔很想告诉全世界:顾郁特别可爱,一点儿都不酷,还挺傻逼的。到的时候将近十二点,正是饭点,人挺多的,每一桌都有人了,他们还得等。“好多人啊,”顾郁看着店里的人,有些不安,本来答应好要尽快回去的,这下可怎么办,“要不换一家随便吃点儿什么?”“没关系,”简桥说着,拿出了桌上的五子棋,把棋盘打开了,递过去一小盒白色的棋子,“下次记得提前预约就好了。”顾郁伸手把棋子接了过去,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次?竟然还有下一次啊。是自己的下一次,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的下一次?简桥就像看穿他在想什么,在棋盘正中间的圆点上放下了一枚黑棋子,漫不经心地说:“下次可以去市中心的那一家,正好我也好久没去了。”“……啊。”顾郁应了一声,笑了起来,拿起白棋子在黑棋子旁边放下了。他们下了两局,你赢一次我赢一次。顾郁倒了两杯酸梅汁,端起来喝了一口,特别酸,酸得他的脸都皱在了一团。简桥笑起来:“怂啊,顾小宝。”“站着说话不腰疼,”顾郁说,“有本事你也喝。”喝个酸梅汁有什么大不了的,简桥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嘴,仰头把一杯喝光了,喝完还对顾郁很是挑衅地看了一眼。顾郁乐了:“神经。”一个人影突然跑了过来,在简桥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吓得他差点儿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简桥!”陈方旭说,“还说你不来,原来是抛下旧爱跟新欢来了啊。”简桥没回头,不过顾郁偏头看了一眼,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他见过两回的傻男蔡哲。“你们还在等啊?”陈方旭问,“我们预约了,要不一起?”作者有话要说:搞……搞事预警!☆、15“不用!”顾郁赶紧说,“我们俩等一会儿,没事。”“真不用?”陈方旭问。简桥没动静,倒是顾郁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陈方旭只好作罢:“那我们先进去了。”顾郁点点头,那三个人走了进去。顾郁盯着蔡哲的背影看了看,再回头看了一眼简桥。“你们成天在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尴尬吗?”他问道。“无所谓,反正也没再说过话,”简桥说,“他说什么我都没搭理。”顾郁笑了:“少女心中的艺术家看来也不是很大度嘛。”简桥靠在椅背上,伸腿踢了他一脚。陈方旭他们进去不久,就已经排到顾郁和简桥了,他们俩坐在离陈方旭他们三人不远的一个位置上。这顿饭顾郁本来很兴奋,结果一坐到位子上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上菜的时候就开始发愣。中途简桥叫过他两次,把他从发呆中喊了回来,不过当他第三次发呆的时候,简桥就没管他了。事不过三,他也懒得再叫了。除了表演捞面的小哥过来甩着面条把顾郁逗笑了之外,其它都没有什么太大波澜。他俩也没怎么说话,就沉默地坐着,一个忙活挑菜,一个盯着锅里的汤发愣。顾郁并没有像在画舟堂承诺的那样吃得很快,反倒很慢,简桥也没催他,配合地慢慢把菜下锅。“我们先走咯!”陈方旭走过来拍了下简桥的肩膀,动作也不大,不过把正在发呆的顾郁吓得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掉到了衣服上,再掉到了地上。衣服上被裹上了油,顾郁猛地站起来,看了看衣服上的油渍,俯身把筷子捡了起来。陈方旭笑了:“见到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走了,拜拜。”顾郁点点头,坐了下来。简桥从菜架上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放到他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