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天清和敖婧在走廊时,停了下来。盛天清抬起一只手,一封装订精致的录取通知书凭空出现在他手中,递给敖婧。敖婧双手接过之后,跟盛天清道了谢。盛天清说:“你刚才没让我说出来,难道是因为敖楚还不知道?”“嗯,他不知道,”她收起通知书,“晚会儿我会告诉他。”“他要是不愿意呢?你总不能押着他过来吧?”盛天清苦笑着说。他知道敖楚大概率是不肯过去他那边的,能跟他好好说上几句话就算回光返照了,还指望他过去和他一起上课一起工作?他也知道方才敖婧没让他说出口,是不想他被敖楚扫面子。毕竟她不知道她弟弟听了之后会说出什么话来,但总归没什么好话。敖婧沉默了片刻,胸有成竹地说:“他会答应的。”盛天清听了这话,微微替敖楚担心了一番。他鲜少地端起长辈的架子,语重心长道:“小婧啊,两姐弟之间,有些事情好好商量就行啊。”千万不要屈打成招。显然,敖婧没有接收到他委婉的劝告,“对,而有些事情就只能我们这些大人来决定了,都是为了孩子。盛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那以后敖楚就麻烦你再费心了。”“没什么,多个学生而已。”盛天清也没抱太大希望,人不一定来。他挺希望敖楚能过去的,两个人多相处一段时间也好,说不定能找出敖楚对他不待见的原因,看对他是有什么误解,找个机会也可以解开。这么久了都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关系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差。“不一样的,”敖婧认真的说,“敖楚是你带大的,你教的好,他以前真的很好。回来后却越来越不对劲了,我也有心无力,只能请你帮帮我,也帮帮他。你待我们好,我都记着的。”“别这么说,还是那句话,都是一家人,不要说帮,就当是陪伴。”盛天清说,“小楚本性是善良懂事的,他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敖婧忧心忡忡地点点头,之前强大的气场隐去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把盛天清当做可以依靠的长辈。至少现在在他面前,盛天清看到的只是个小他几岁的妹妹,而不是什么南海龙宫的代龙王。盛天清要回去的时候,敖妍还特地出来送一送,很诚恳地补充道:“小盛叔我反省过了,我知道哪里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保证不会再写你了。”然而盛天清不同意,“哎这不行,我还想让你写篇夸我的,通篇彩虹屁的那种。”“不行,太难了。”敖妍晃着脑袋,实诚地说,“您老呀,除了好看真没有什么好写的。”“哈,这话我爱听,你这丫头没白工作,夸人都长进了。”敖妍皱了皱眉,“我这说的是事实。重点是不会写啊,怎么脸皮那么厚,也不谦虚点?”盛天清听了笑的更开心了,对敖婧说:“咱们小妍进步大了,所以说要多出去接触社会,还是去上班好。”他把“上班”说得重些,这两个字终于刺激到敖妍的粗神经了,她难得机智了一回,抓住机会对敖婧哀求道:“姐!”盛先生都开口帮她说话了,敖婧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了。敖妍开心地就要去抱她大姐,奈何她大姐就是个冒着冷气的冰雕,把此时兴奋得张开手要熊抱的自己对比成了个沙雕,她只好作罢,双手顺势理一下头发,一边傻笑,还不忘跟盛天清道谢:“谢谢小盛叔。”盛天清对敖妍眨了眨眼,准备回去时假装不经意地往后边一众林立的古典建筑一瞥:小楚果然没来,他悲哀地想,不会巴不得我赶紧走吧?他们还没出宫殿大门,就听到上方一个女孩娇嗔地抱怨:“你家真在水底啊,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你了。”然后另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响起:“我怎么会骗你啊宝贝,你不也说了刀山火海也跟我一起走吗?”声音由远及近。敖妍内心惊道:这不是挂念他养父,要去暗层偷书的敖楚吗?你的深情厚谊呢?怎么出去一会又勾搭上哪个生物了?她一激灵赶紧看一眼敖婧,发现她脸已经冷得不行了,看得敖妍都想抖一抖。再看看盛天清,面上更多的是惊讶。盛天清心中疑问四起:这还是我原来的小楚吗?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有这副德行了,嘴里说的又是什么话?等到水泡慢慢滑下来,敖妍他们果然看见了里面的敖楚,正搂一个长发的美女,留着的一小撮蓝头发很显眼。敖楚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时,倒是有点吃惊,对盛天清说:“怎么,还没走?”对上他大姐的眼神时他才收回搭在蓝发女肩上的手,收起他的风流倜傥,规规矩矩叫了声“大姐。”敖婧冷笑,“还知道你大姐活着?”与此同时,旁边的蓝发女不长眼地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姐。”敖婧也没应她,皮笑肉不笑:“这是孔雀家族的女儿吧,进屋里坐吧。”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要把人让进来的意思。蓝发女这才见形势不对,随便搪塞道:“还是下次吧,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用水泡,自己一溜烟发射上水面了。“等等。”敖楚还要追,被敖婧叫住:“回来!”敖妍隐约看见那女的在敖楚喊她时,她一手别在背后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晃动一下。敖妍郁闷道,这个时候了还打情骂俏。第4章 姻缘树盛天清自觉自己不好管太多,事情交给敖婧自己处理,他伸手拍拍敖楚的肩膀,大有“好自为之”的意思。敖楚被他拍的浑身一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肩上的手,示意他把爪子拿开。盛天清从善如流放下手,没说什么话,招上自己能上天入地的座驾小白云潇洒地回去了。送走盛天清后敖婧倒是没说什么,沉着脸让他们各自回房间去了,自己也回去忙手头上的事情,一连好几天,不见踪影。有一天晚上,敖婧把敖楚叫去书房,一进去敖婧就交给他上次拿到的录取通知书,敖楚低头打开看,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问“为什么要我过去”。敖婧觉得奇怪,怎么看到字迹和署名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往大书桌后一坐,示意敖楚也坐下,准备展开一次长谈。敖婧说:“你在人族的学业也修完了,算是大学毕业生了,年轻人出去工作去锻炼不是很正常吗?”“哦?”敖楚好笑道:“工作的事情,你对二姐可不是这样说的。”敖婧:“……”开始了,就知道他会反抗,还是迂回式的。她不耐烦地说:“你跟你二姐不一样!”“可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敖楚问。“那里是仙神界数一数二的学校。在那里你可以接触到不同族类不同阶级的仙神妖。”敖婧耐心地跟他解释:“人族的人生计划基本都是二十出头念完书工作,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寿命很长,也没有温饱问题要解决,可以再去进修。”敖婧说完看敖楚没个回应,显然在出神,敖婧气道:“跟你说话呢!”敖楚这才给点反应,重新看着敖婧,问她:“真的是盛天清吗?”“别没大没小的,那是你养父,”敖婧训斥道:“你就算不肯像小时候一样叫一声‘义父’一一当然我知道‘义父’在这个年代已经过时了,叫声‘哥’也乱了辈分,但你至少跟敖妍一样叫一声‘叔’,说了你多少次了。”敖楚没回话,他把桌上的通知书推道敖婧面前,平静地说:“我不去。”然后站起来准备走了。他这些年在外面混得久,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极会哄人,待人处事有自己一套,很少冷脸对人,尤其是对着敖婧。他态度冷淡,敖婧比他更冷,“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吗?”“大姐,”敖楚态度比刚才缓和了些,“我知道你的重点是让我去他那边,而不是工作,能说一下你的真实想法吗?”敖婧嗤笑一声,“真实想法?就是让你回炉重造。你看看你,越长大越不像话。过去那边让人家盛先生再好好带带你,跟各族同学好好相处,仔细学着点,别整天净给我惹麻烦。”敖楚听这话简直气笑了,“那学校我听说过,坦白说跟下基层差不多,好像也没什么好学的吧。平时你要我去我肯定二话不说收拾包袱就过去,但是现在冒出来这么个人,我不可能去。”敖婧:“你……”敖楚真心实意地说,“大姐,既然你同意我工作了,那我正好可以直接去我实习过的公司那边,人家找过我几次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给我指派别的活干,哪怕叫我去当个虾兵蟹将呢,吃苦耐劳保家卫国我都可以,别找个校长来管我就成。”本来也就随口说说,敖婧却是爽快地答应了:“好。”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敖楚接过来看,照片上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女孩子,长相清秀气质文静,他头疼地问:“你不会是想?”敖婧点头,简单明了地交代:“把人给我追回来。”敖楚把照片撂在桌子,“我说,大姐,是我不对劲还是你不对劲?给我找的都是什么事?还是算了。”她大姐女魔头一样往椅背上一靠,“你说呢?”敖楚重新坐下,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照片,想了想,说:“我以为你只是说相亲,没想到你直接让我追人。追可以追,但是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让你追你就认真追,”敖婧说,“这位是上古凤凰家族的小女儿,跟我们门当户对,模样自然是好看,性格修养各方面都很好,哪个男的不喜欢?难道你就喜欢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敖楚听了她这封建的一番言论,知道不答应她还会继续说,以后逮到他就念,不答应就没完了。他随口敷衍道:“姐,我还小吧?”“不小了。”敖婧斩钉截铁地说,“按人族算,你22岁,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按几百年前古代的人族算,孩子都可以上学了,还小?”敖楚:……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话不能说,以他近些年来的“感情状况”来看,说出来说了谁也不会信。一说出来就会被追问,这事太麻烦,他说不清,也没法交代。他没想到他大姐这么快就替他操心婚事了,想想都觉得玄幻,本来遥不可及的事情就这么被提上来日程,还是被硬生生安排上的。敖楚只好先把人缓下,折中地说,“人我可以去追,但我话先放在这里,这位姑娘看不上我你可不要怪我,我们不能勉强人家。”他就当去相个亲,让人家pass掉他就好了。“好,那你收拾一下,三天后出发。”敖婧把通知书推回去给他,自己顺手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打开,用行动告诉他可以滚蛋了。敖楚不明就里,“什么意思?”敖婧看着书,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人家小姑娘也去这学校了,封闭式管理,你怎么追?当然跟着去了。”“所以你又给我绕回来了。”敖楚也是挺无语的。敖婧合上书,说:“没校长管你!盛先生在那里只是挂名,荣誉校长,千八百年都不一定去一次,人家忙着呢,没事去那里干嘛,也就出席个演讲什么的,你紧张什么?我说让他带带你,说是这样说,就算他真过去,那四海八荒那么多少爷小姐,哪顾得上你?”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知敖楚听进去多少。她看他就那么坐在对面低着头盯着通知书,不知道带着的是个什么感情色彩,反正不会是高兴。过了一会儿,敖婧语气轻了些,“小楚,算了,去不去随你,没人押着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去,看在姐姐的份上。娘走得早……”每次敖婧叫他“小楚”,他就知道没有好事,他抬起头,似乎从敖婧眼里看到盈眶的泪水,映着屋顶夜明珠的光好像会闪烁,他从没见过他大姐这样,一时慌了,只能点头,“我后天就去,那什么,大姐,有话好好说,哭什么?”这时敖妍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小瓶子,人还没跨进门槛就开始嚷嚷:“哎呀,大姐,我给你的那瓶眼药水过期的,我给你换……”她走了两步才发现气氛不对。敖婧把手里的瓶子往桌子上一丢,不屑地对敖楚说:“哭什么哭,我用的着哭?早答应不就好,哪来那么多废话!”又转头冲敖妍抱怨:“你是要我瞎啊,把我眼睛刺激得。”敖楚木着脸看她随机切换,想不到他大姐为了让他进学校如此煞费苦心,他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人没哭,敖楚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拿上通知书走了。人走后,敖妍问敖婧她们弟弟手上拿的是什么。敖婧高深莫测地说,是解药,又是缘分。“哪里?”敖妍很扫兴地拆台:“我都看到‘通知书’三个字了,我是问那是什么通知书,给敖楚做什么?”敖婧白了她一眼,“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亲弟弟啊,我关心一下。”“我还你们亲姐呢,难不成还会害他?那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去处,”敖婧看了她一眼,“听说过山海学院吗?”敖妍积极答道:“这个我知道,我上次查小盛叔资/料的时候看到。你是说敖楚要去那里?那他知道小盛叔?”这缺心眼的丫头,别人还没跟她算账,她自己先翻出来给人看了。敖婧拿眼横她,“你再敢去暗层我打断你的腿!”敖妍再次认怂,保证下不为例。然后她听到敖婧好像嘀咕道:“这资/料还会随时更新的?”她刚想问你说什么,敖婧就对她说,“他刚知道。”敖妍不知道她姐怎么想的,“那他肯啊?不是不对付吗,还去人家的地盘?”“我看是他单方面跟人不对付,不待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早年盛先生虐待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总之,盛先生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弟弟这个白眼狼。”连着她一起骂了,敖妍无言以对。敖婧还给她举了个例子,“前几天大门的事,准是敖楚专门找事惹人不舒服的。盛先生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水泡可以隔音,他倒恨不得声音都传得远远的,这孩子,想干什么呢?”“刷存在感?”敖妍不确定但很积极地补充道。敖婧含糊地说:“可能吧,那么爱刷就去人家眼皮底下刷吧,情况还能糟糕到哪里去。”月朗星稀,盛家古宅后院。院子里有一棵长了一千年的大树,树腰有两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树枝上稀稀疏疏发了绿芽。盛天清一身居家服,手里提着一个不知哪里找来应风景的白玉小酒壶站在树下,这人就爱瞎讲究。旁边还有一张圆石桌几个石椅,桌上放了两个酒杯,他也没用上,直接就着酒壶喝了一小口,一边懒散地走近树身,抬起手拍门一样拍了它两三下,随意道:“时间差不多了,明天我要出门了,要开便快开。”姻缘树有灵,被他这么不客气地一拍,估摸着时间也相差无几了,于是怂巴巴地把花开了。一时间树枝上的嫩芽飞速生长,一起开出粉红色的细小花瓣来。盛天清抬头看,小花朵儿盛开的同时,所有的花粉仿佛成了萤火虫,轻轻地飘起来,悬浮着慢慢汇聚成一些简体字:“山海新生,随心而定。”树灵还想着受盛天清的谢,没想到他看后也没什么反应。树灵:这是反应迟钝?哪知盛天清笑着点评道:“你们还真是与时俱进,都用简体字了。”……不是应该先问自己的姻缘的吗?树灵恭敬地说:“是的呢。上神可有什么问题要问小的吗?”“还可以问你话的吗?”盛天清来了点兴趣,“那这神神化化的几个字什么意思?单‘新生’两个字不就有歧义吗?”“是这样的,我们收集到的各方面因素分析显示,您的命定之人是您山海学院的一位新报到学生,后半句的意思是根据您的心意判断。”“什么?师生恋?”盛天清义正言辞:“这个不行!这是在骚扰学生你知道吗?还根据心意判断?你们闲着没事电视剧看多了吧?”说完他觉得姻缘树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大概是被他的上神之威震慑到了。接着他就被树灵的话啪啪打脸。它说:“上神莫激动,先听小仙说一句。这八字,是结果,不是暗示,更不是指示呢。这是必然发生的事实。”意思是接下来的剧情按照这几个字发展?他连砍了这破树的心情都有了,敢情它刚才是在憋笑?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盛天清是什么人他自己清楚,这所谓的桃花预言他一个字也不信,反正他不信邪。他熟练地轻巧一跃上了树干上,靠着树枝半躺着,舒适地翘着二郎腿。树灵仔细提醒道:“小心压着神树,坏了桃花运。”盛天清很是潇洒地笑道:“随它去吧。”树灵腹诽:“啧,活该单身几万年!”“怎么单身就活该?”盛天清警告性地敲了一下树干,像是在敲它脑门。树灵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还能读心,赶紧认错。盛天清也没往心里去,没去看它,举起酒壶,对着远方一轮圆月:“这世间,情爱的事固然重要,但不是唯一的。”他一口喝完了所剩不多的酒,把空酒壶随手一抛,枕着一只手,就这么睡着了。第5章 报到第二天天气大好,一早,盛天清已经动身出发去山海学院了。过两天学校开学,明后两天开始有学生报到了,他作为校长也需要提前过去准备。平日里他上天下地不成问题,一朵小白云来去自如。如今越活越像个凡人,没什么急事他便开上自己的私家车上路了。山海学院,坐落于南方某城市郊外,占领了座大山。校门口开在半山腰上,大部分校区在削平的半山上,小部分在山脚和被削得仅剩一小块头的山顶上。整座学校环境清雅得像个大型度假村,他们一群非人族,天上飞的,地上跳的,水里游的,全扎堆到人间了。山路路面平坦宽阔,盛校长就这么悠闲地开着他那四轮子毫无压力地爬山坡,直接开到校门口。这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提前来报到的学生了,有的一堆行李,有的一身轻松,有几个站一起的,也有独自一人的,都在等门开。车子一开过来,众人便齐刷刷地看过来。安静了片刻,人群里有人议论起来:“谁呀,怎么开着车过来的?是个人族吗?”“哎呀,肯定是人族,大家都能上天入地,谁还用人族的交通工具啊,傻吗?”盛天清摇下车窗正好听一耳朵,顺着声音找到说他傻的那位一一鹦鹉精,是活泼了些。这是只修炼成人形有些时间的仙宠,名叫傅明,是来伴读的。盛天清再一看,个个从头到脚红红绿绿。心说今年的学生连化个形都不利索?怎么还有个白的?他定睛一看,疑问更大了,还有白头发白胡子的。他下车站在车旁刚要招呼一句,那个白头发老人家已经认出他了,凑到跟前激动地喊了一声“上神”就要跪下。盛天清好久没见这架势了,他受人跪拜行礼是常事,但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后来他混迹人间,上神的光环渐渐隐藏起来,等级高的仙神或者道行高的妖魔鬼怪才能一眼认出他,一般的小辈小妖只听说过他的名头,并没有见过他真容。盛天清虚托他一下,告诉他别多礼。“不是有规定说家长不能送学生报到吗?”老人家扣字眼道:“我是他师父,不算家长。”盛天清默默记下了:行吧,下回我把规定改成只许本人持证报到。接着老人又招呼他身边还没跟上来的年轻人,“阿庆,还不快过来行个礼!”名叫阿庆的年轻人屁颠屁颠跑过来,也不管姿势对不对,对着盛天清就是一通拜,一上一下频率高得盛天清都来不及阻止。在场的各位纷纷觉得自己看到了电视里才有的一幕,还是古装剧的,议论声又起来了。“这人什么来头。”“不是人族的,是上神,没听到话吗?”“上神?是我知道的那位吗?”傅明捂嘴道:“我不敢说话了。”他身边盯着盛天清挪不开眼的朋友显然没听到他的话。此人一副灵魂出窍的状态,用迷恋的语气对傅明宣布,“我喜欢他!”这是孔雀家族的独子,管嘉白,绰号“孔雀精”,已经位列仙班,中偏小品阶。“他,男的!”傅明没好气道,他不仅爱多嘴,嗓门还有些大。管嘉白转过头幽幽地对他说:“我一弯成溜溜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傅明:……没,我只是忘了。刚才那一嗓子引起了盛天清的注意,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看见鹦鹉精身边那只孔雀小仙眼神不对。管嘉白一对上盛天清的目光,更兴奋了。盛天清一看该同学的眼睛眯得越来越细,而且脸色红晕,担忧地朝他喊道:“那位同学,你没事吧,是中暑了吗?”傅明刚要替他回答没事,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他本能地扶住人,不禁对着瞬间倒下的管嘉白疑问道:???你他娘的应声而倒,装晕?!这一动静把人家校长紧张得,几步走过去伸手探下孔雀精的额头,奇怪道:“汗都没出,怎么就晕了。”一直热情搭话的老人带着年轻人也跟过来,接话道:“这日头也不大,现在的孩子怎么如此娇贵。”盛天清交代傅明先扶着人,说门快开了。他看下四周,发现校门口庄重威严,连棵树也没有,心道当初劈山的时候就不应该清理得这么干净。这时不远处一位化形完整,长相斯文,一直安静站着的女孩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伞递过来。盛天清接过:“谢啦,这位同学。”老人家赶紧殷勤地接过折叠伞,丢给阿庆,“没点眼力见!快去帮忙打伞。”这个时候,有一辆亮红色的小跑平稳地开过来,人群里有人又发出疑问,“难道开车才是正确的入学方式?”车子还没靠近时突然刹住了车。门口的学生们看到开车的是一个长相很漂亮的男青年,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面色忽的变得不好看了,在他下车时又是恢复如常。随后盛天清听道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欠抽地调侃道:“还没开门呢?咱学校的门这么傲娇的吗,还要劳您开门啊?盛校长。”“校长?!”其他人自发挺直身板,肃然起敬。盛天清:……他本人想低调来着。盛天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敖楚那个臭小子,他转过身看到敖楚衣冠楚楚人模狗样优哉游哉地站在车旁,凹着富二代的造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打开的车门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着盛保安开门。盛天清认为越来越痒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敖楚的皮。从这一刻他就觉得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他非得揍这小崽子一顿不可,怎么说话办事呢?不过他的忍耐程度未到极限,他劝自己要“徐徐图之”。他指着敖楚的车对他说:“正好,借用一下你的车,把车子开过来些,把这位中暑的同学送到校医那里去。”他随口补充道:“我的车不方便。”说完他也不等敖楚回应,想起什么一样,又说,“算了,你不认识路,我让小白开你的车去”。小白云得到吩咐,从空中冒出来,变成一朵人形云,欢快地连蹦带跳坐进车里,熟练地摸起方向盘。傅明和阿庆一起配合把管嘉白弄进车里,傅明陪同过去。刚好这个时候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有些发胖,跑起来气喘吁吁的。她开门后让学生自行排一下队,再小跑过来跟盛天清认错。盛天清听个开头,知道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便打发她去前面带路,叮嘱她看紧些,小心学生误闯法阵。余角瞥见敖楚双手插兜经过他身旁要去入队,开口叫住了他,“你等一下。”敖楚停下脚步,撩一下眼皮,“有事?”盛天清一点下巴,“坐我车,顺路。”“这不好吧,让校长送,我真是受宠若惊。”说的是玩笑话,摆的却是一副“我跟你不熟”的面孔,面上甚至有些冷漠。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盛天清直奔主题:“我跟你说……”敖楚没搭理他,抬脚就走。刚走开,突然被盛天清拉住了手腕,来不及刹住脚的他踉跄了一下。门口的人都先进去了,没人看见他们拉拉扯扯、让人误会的画面。盛天清也没想到自己的力道大了些,怕他生气当即先放开了手,并且在敖楚抬头、以为他要发火时,举起那只手五指张开以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的。敖楚被他这么一弄确实有些不悦,总的来说他看到盛天清都没什么好脸色,但是他真没想过要发火。他皱着眉头抬起头时,看到盛天清脸上有点惊慌的表情,以及那只说明自己无恶意的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恶霸,专门欺负待他好的人。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对盛天清的反应给出回复,“没事。”见他还能回句人话,盛天清开门见山,问他,“你有带药吗?”敖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这反应盛天清就知道他不止没带,还忘了自己是条要吃药的龙!他真是为了这娃操碎了心,从车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巴掌大的小药瓶,里面装着绿色的小药丸。盛天清把东西塞到敖楚手里,“幸亏我带了。”看着敖楚接过拿着瓶子看了一眼,揣进兜里,盛天清摸了摸鼻子,说,“不坐就不坐吧,”他打开车门坐回驾驶座,“我先走了。”他说什么敖楚都反着来,盛天清被他逆着意思逆习惯了,一时忘了这是个新生,真的开着车子扬长而去了。转眼只剩下敖楚孤身一人走在校道上,空荡荡的校园静谧异常,连只鸟也没有。他打开手机,发现没有信号,这鬼地方不会连网络也没接上吧?一个跟他车子连着的支持无网络环境运行的app发来消息,他点开,收到车子隔空传来的对话:一个男的悠悠地说道:“面子和男人之间你总选一个吧?”没人回答,因为懒得理他。他又接自己话说:“我选幸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鸟族尤胜。太好看了,我必须啃下他。哎,他就是校长啊,那教课吗,带哪个班我就插到哪去算了。”他一个劲地念叨,“不教课带我们出任务也行啊,我跟在他后头做义工去。”另一个声音忍无可忍地说:“你还知道要做任务?我看你心思全放在泡男人上面了。”然后他又小声说:“那玩意儿不会告状去吧?我看它像个人形泡沫,有点渗人。”“不会,一看就没开灵智,最多算个ai,小智,智商低级的那种。”“哦,也是。”傅明劝道:“我说你差不多行了啊,还真要去校医那里吗?”管嘉白:“可以了可以了,让大帅哥有个印象就行。”说着他招呼道:“小智障……呸,嘴快,那个小智,直接送我们到新手集合点就可以了,谢谢啊。”小白云应景地用一口机械腔回答:“好的,亲。”敖楚面无表情收起手机,在心里记下了这两个二货。他这会儿无语地站在交叉路口,不知往左还是往右,接着他听到了车喇叭声。盛天清的车子倒了回来,他探出车窗,强硬地说,“上车!不认识路瞎跑什么,掉进迷阵我还得去捞人!”第6章敖楚默不作声,打开了后座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