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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人说媒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 / 1)

文案:工部小官被迫接了个兼职——给人拉郎谢翰林,你要老婆不要,你要,我立刻给你说来!谢珩x荀礼大概就是是双向暗恋的厕所读物。古代架空背景(借鉴了好几个朝代)文笔和逻辑不是很好我先滑跪道歉第1章荀礼无精打采的站在文武百官的末列,整个人被挡在在一片乌泱泱的官帽后面,有些昏昏沉沉的盯着大殿内精美的梁柱。圣上的声音穿过一层层障碍,听到他耳朵里只剩下个“……朝吧。”于是他连忙站直身,正了正冠子,跟着别的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小步后退着出了大殿。还没有几步,就听得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荀礼的袖子就被拉住了。新朝的礼服制式复杂,袖子宽大,刚被人扯住袖子之时他还尚未反应过来。等感到身后阻力回头一看,却是户部尚书杨建元杨大人。荀礼心中讶然,还以为自己一个小小闲官儿犯了什么错,竟能劳烦尚书大人亲自训诫。他赶紧作揖:“尚书大人,不知下官……”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大人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杨尚书放下他的袖子快走两步,与他并齐,盛情邀约一同走出宫门。荀礼不知所以,也只好与杨尚书并肩向前走。两人走在一处,一老一少,一个是端正古板的尚书大人,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官员,这样的组合甚是奇怪,又博人眼球,就连翰林院的谢珩也投来了一瞥。谢珩是谢家的第三子,高才博学,十八岁入仕便可“点翰林”,可见圣上对他的期许之高。不仅如此,谢珩生的面冠如玉,修眉凤目,在一众看着就学富五车的翰林学士之中显得格外瞩目。这样一个神仙人物,又是谢家这样的高门望族出身,此生能得他一眼,那可真是要吹嘘成能荣耀门楣的程度。荀礼讪讪的回之一笑,谢珩却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与别的翰林学士一同走了过去。杨尚书拖着荀礼越走越慢,眼看一众同僚都越过他们渐行渐远,就连那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今日已经向圣上请辞致仕的大相公都超过了他们,荀礼的心情愈发沉重。到底何事还要等四下无人才能说......难不成杨尚书觉得我这种闲散小官留着也是白吃朝廷的饭,要不知不觉将我……想到这种可怖的理由,荀礼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抬头却见杨尚书满目关怀:“初春虽然已经回暖,但清晨入夜还是有些寒气的,小荀大人可要多注意些,免得惹上风寒。”“多谢尚书关心,想必尚书家里还有妻儿在等,不如我们加快脚步……”荀礼眼睛睁大,满怀希望的顺势提议,希望能结束这漫长的出宫回家之路。杨尚书啧了一声,慢慢道:“不急不急……”荀礼只能闭嘴了。当官儿累啊,天还不亮就得在殿外等着,饭都吃不上。好容易挨到下朝了,想回去吃口热饭都这么难。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看到方圆五里都再也难见到一个人影,杨尚书终于肯说明来意。他甚至双手作揖,语气都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此番耽搁小荀大人的时间,老夫确实有一事相求。”“不敢不敢,”荀礼连忙回礼,“大人有事但说无妨,若下官能尽上一份薄力绝不推辞。”“好孩子。”杨尚书眼含热泪,终于将藏在心中已久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啊?”听完杨尚书所诉之事,荀礼整个人僵在宫门前,“您要我去谢家说媒?!尚书大人,这,我……”“少敬啊,”万事开头难,一旦张开嘴,接下来要说的是话自然就顺畅许多。杨尚书甚至觉得两人感情都热络起来,开口还唤了荀礼的表字,“唉,小女对谢翰林一见钟情,眼看也到了说婚的年纪,她娘张罗了多少青年才俊,又劝了多少回,都没法让她松口。我这,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荀礼愣愣道:“那今日下朝,大人何不亲自到谢翰林跟前说上一说,恐怕要比我这微末小官去找他成事几率更要大些。”杨尚书羞红了一张老脸,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办的实在太过迂回:“唉,实在是……”杨尚书抬头看天,“谢翰林实在冷傲,让老夫着实有些难以开口。”……荀礼心中大喊,可是下官也不敢啊!“我家夫人请了多少媒人,连那谢家的门都进不去。听闻你少时与谢珩是同窗,想必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少敬,我这一把年纪了,向你们这小辈开一回口不容易,你只要帮忙去谢珩面前提上一两句,我就感激不尽了。”“可……”荀礼还是不敢贸然答应。那谢珩是什么人,是什么世家,便是再高傲。再目中无人,也不会这样直白的拂了一个朝廷要臣的面子。既然多次拒见媒人,其中之意也可窥见两分。看了看同样一脸难色的杨尚书,荀礼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必这杨大人不是不知道谢家的意思,只是家中女儿情根深种,他又爱女心切,才不得不厚着一张脸皮亲自来向他这样泛泛无名、仅仅是听说与谢珩有过同窗之缘的小辈请托。不过是为人父,总想让儿女顺遂罢了。杨尚书看出他的犹豫,知道他心软动摇了,连忙又道:“不论最后是否成事,我都记着少敬这次的恩。若谢珩无意便罢,能亲口说上一句,也好叫我那傻女儿绝了念头,老老实实地出嫁。你知道的,今年圣上要选妃,各地都在递交名单,京城也已经在察访未出嫁的女子。我实在、实在不想……”言至于此,荀礼也哑然了。古往今来,没有几家是欢天喜地抢着要把女儿送进宫中去的。谁不希望自家女儿平平淡淡美满的过完一生,做父母的若是想女儿还能时常叫回家来看看。可要是进了宫,身份便天差地别了,想见上一面也难上加难,多有顾忌。荀礼这个人,最是心软。多亏他官职低微,没什么人能请托到他这里来,免得别人不过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软话,他可能就要行差踏错,误入歧途。送走杨尚书之后,恰巧一阵冷风吹过,将荀礼发热的脑子降了温。他蓦然清醒,才回过神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他居然要去扮演月老,还是去扯谢珩的红线!谢珩那双常年蕴着寒冰的凤目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吓得他一激灵。就连在想象里,他都不太敢直视那冷淡的目光。难道自己真的要去他面前,学着媒婆的喜庆模样热情张罗他的人生大事:“谢珩,谢珩?你要媳妇不要?你要,我立刻给你说来!”只怕那人会拔剑将自己一剑捅穿吧……荀礼又怕又悔,却也没办法再推辞,只得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愁眉苦脸的往工部府衙走去,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第2章很少人知道荀礼与谢珩有交集,大约也是想不到谢珩还能和荀礼这样的人有交情。虽说是同一个书院出来的学生,也是同一届科举入仕,一个才高八斗,已是天子私人;一个却平庸无为,泯然众人。更何况他们就读的云章书院向来出峥嵘之才,同荀礼一批次的学生更是人才辈出,翰林院的谢珩,刑部的虞望亭,御史台的颜凛,能人志士数不胜数,荀礼夹在这样一群栋梁之才中,更显得暗淡无华。若是向朝中大臣提起来工部的荀礼,都想不出两句可以夸赞的地方,绞尽脑汁也只能说上一句:“言行有度,举止得当。勤勤恳恳,从不迟到早退。”从不迟到早退的荀少敬,今日也值满了时辰,兢兢业业的看完了送至工部的公文,小心翼翼地斟词酌句写上几句意见,整理成册,放在一旁。起身伸了个懒腰,荀礼捶了捶坐的酸疼的腰背,拿起放在一旁早上换下的礼服,走出府衙大门。路上瞧见有个老妪叫卖桂花糖,荀礼忍不住上前买了一些,一手挟着官服,一手捧着糖,伸长了脖颈用嘴巴叼起一颗,微微扬起脖子,让那糖顺势进入嘴巴。早春的天不像寒冬那样黑的早,荀礼还能趁着日光亮堂往自己家走回去。他虽官职不大,但也还是得了朝廷恩惠,分了一套小宅子。只是他运气不好,分得的宅子离工部府衙有些远,倒是过两条街道就能看见谢家的大宅。每次路过,看到那宽大的牌匾上气派的“谢府”二字,都能短暂的激发起荀礼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上进心。然而一回到他那个小小的宅院,这上进心也随着他左脚迈进大门的瞬间就消失不见。荀礼不可避免的又想到谢珩,进而又想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事,原本能回家歇着的欢喜也减了三分。站在路口遥遥望着隐约若现的谢宅发愁不断问自己是不是杨大人哪里学了巫蛊之术,趁自己不注意,迷了自己心窍,让他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这等荒唐的拜托。他摇头叹气,谢家的马车忽然从拐角出现,稳稳当当的停在那大宅子前。荀礼睁大眼睛,看到谢珩一身青衣便服,从马车出来,刚一落地便堪堪与荀礼对上了眼。只是这次他并未收回目光,而是对着荀礼嘴巴鼓囊囊塞着糖的呆傻模样看了好大一会儿。谢珩偏头向身边小厮吩咐了几句,那小厮得了命令,却抬脚朝着荀礼的方向走来。这下荀礼可慌了神,还以为自己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冒犯了人家,急急忙忙低下头,转身就要走。“荀大人留步!荀大人,荀大人!”小厮见状,赶紧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堵在荀礼面前,颇有些无奈,“大人怎的越叫越跑,让小的好追!”看着小厮大口喘气的模样,荀礼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我……”“大人,是我们家大人看您手上拿着许多东西,特意叫小的过来搭把手。”荀礼没想到谢珩吩咐小厮过来竟是这个缘由,他无言地看了看手中托着的桂花糖糖,又看了看怀中的官服,这也能叫许多吗?倒是没想到谢珩竟对着他这旧同窗还这么古道热心!那小厮却不管他心中疑惑,径自接过荀礼那一大包官服,送荀礼到他宅子门前,才作揖道别。见他要走,荀礼蓦地想到了什么,又连声喊住,神色微赧:“方才我直盯着你家大人看,想来还是有些冒犯,劳烦你帮我向你家大人道个歉。”小厮答应下来,渐渐走远。荀礼抹了抹头上虚汗,心想自己不过是看他一看都胆战心惊的,更遑论要替他人向谢珩说媒。不成,这事不成,他恐怕真的做不到。明日就回绝了杨尚书罢!心里打定主意,第二日荀礼便在宫门外堵了刚下朝的杨尚书,要将这烫手的差事推托出去:“大人,我也实在是不敢去敲那谢家的门,要不还是……”忘记了杨尚书是如何打断了他,等回过神来,荀礼已然与尚书大人一同坐在了街边的面摊。杨尚书这巫蛊之术愈发娴熟……热气腾腾的小面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荀礼咽了咽口水,将目光挪开,从腰间掏出五枚铜钱拿去亲自放在面摊老板手中,微微提高声音,最好叫周围吃面的人都听见才好:“老板,这是我的面钱。”老板不解地看着一旁的杨尚书。荀礼不慌不忙地解释:“我们各付各的。”杨尚书:“……瞧你那鼠胆儿。”当今圣上虽然贤明治国,广用贤才,但也最忌群臣私下宴请。荀礼不敢越线,虽然仅仅是一碗面条,但对面坐的是高他几个品级的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请一个小官吃饭,看起来就更加不同寻常,惹人怀疑了。还是要与划分清楚,不然若是因为一碗面引发血案,岂非冤枉。果然,还是这样才能吃的放心,荀礼含着笑夹起一筷子面条。“少敬,你说说,你与谢珩年纪相仿,又是同窗,我不过拜托你去说一句话,有何不敢的!”杨尚书唉声叹气,“你啊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会变成这番怯头怯脑的模样。”荀礼差点把面条喷出来,面对杨尚书的指责愤愤为自己抱不平:“杨大人,您还说我,您不是也不敢自己去说么!”杨尚书一时语塞,半晌也讪讪道:“也不是不敢,只是我一大把年纪了,万一被小辈亲自拒绝,我这老脸往哪放啊。少敬,你说说,谢珩有什么可怕的?”谢珩他……荀礼想了半天,确实也说不出谢珩的可怕可怕之处。那人虽然清高,但并不孤傲,待人有礼,接物有方,从未听说与谁有过节。但也正因如此,才给人了一种难以亲近,不似凡人之感,让人对他望而却步。对谢珩的这番评价不适合由荀礼说出来,所以他只是道:“我与他虽同年进书院,但您也知道,我与他如今的地位可谓天壤地别,如何敢自持昔日同窗的身份到他面前对他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杨尚书闻言,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着吃完各自的面,荀礼以为这下总算是说清楚了,虽然答应了又反悔总有点不仁义,但也比让他真去谢家说媒的好。荀礼正要向杨尚书告辞,却听得尚书大人用一种如同骗小孩儿的语气对他道:“少敬,你也有三年未归家了吧?这样,只要你愿意帮我说上一句话,我便与你家尚书大人商量,给你安排休假,让你回乡探望,如何?”可恶,好诱人的条件……不过这这这,这应该不算收礼吧?荀礼眼神动荡,内心激烈挣扎,万万没想到,杨尚书竟然有这样狡猾洞穿人心的一面!第3章总之这差事,到了还是没推掉。杨尚书宽慰他道:“这样,你就先上门拜访,多与他走动些,联络联络感情。等你二人熟悉些,寻个时机提一提我家小女;若有机会,再帮忙从中引见一番!至于之后的事,就看天意和他们的缘分吧!”荀礼幽怨的看了一眼杨尚书,说的容易,就仿佛荀礼想要跟谢珩熟悉熟悉,谢珩就乖乖在那等着他去似的。话虽如此,杨尚书的提议还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等二人能多说上一两句话时顺势提一提,总比直接上门开口便要给人介绍良缘,再被人打出来要体面些。只是该如何接近谢珩呢?自两人入仕以来,随着地位的差距越来越大,那点子同窗情谊也几乎要淡忘脑后,不值一提了。回到家中,荀礼硬着头皮写名帖,坐在案几前冥思苦想,却一个笔都未落下。说起来,谢珩算是他在云章书院读书时第一个认识的人。新朝革制,允许商贾工匠之子也参加科举,无疑鼓励了大量的商人子孙进入学堂。但自古以来商人都是贱籍,在学堂这样神圣的地方也抛不开偏见。而荀礼正是商人后代。云章书院是新朝赫赫有名的书院,又在皇城脚下,能去的都是身份不凡的世家子弟。想荀礼这样的工商之后少之又少。幸运的是荀礼在襄城老家的夫子正是原先在云章书院授过课的,见荀礼学思敏捷,甚是感动,亲手写了推荐,让荀父带着信件送荀礼去云章书院。他曾将云章书院想象的太过美好,以至于当一些世家子弟因他家里从商而对他百般作弄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荀礼也红着脸据理力争过,却只换来那些人趾高气扬的一声声“贱民”。夫子碍于一些人的家世,虽不好明说,但也暗地里多有帮助。只是夫子照顾不到的地方,荀礼依然在大吃苦头。而在那一群人中,唯一没有捉弄过他的,只有谢珩。他被捉弄的烦不胜扰,慌不择路躲进藏书阁,谢珩经常在那里,那些纨绔子弟也不太敢来打扰,只会客气地问谢珩是否见过荀礼。那时荀礼几乎瞬间绷紧了脊背,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珩,脸上带着一种祈求的可怜神情。谢珩站在窗边,斜阳映下,将他的影子拉长,延伸到书架之后。荀礼就躲在他的影子之中,两人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视线交汇,最终听得谢珩淡淡道:“不曾看见。”荀礼松下一口气,瘫坐在一旁,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偌大的藏书阁,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互不打扰。没过多久,夫子就将他的住处与那些纨绔子弟调开,竟调去与谢珩一间去了。荀礼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欣喜。这下与谢珩同吃同住同学,那些人再没了机会过来生事。起初谢珩话不多,一天之中能与他说不过三句话,不外乎是:“什么时辰了?去书阁么?”之类的只言片语。后来渐渐熟悉些,才能与荀礼多说几句。荀礼感激他为自己带来的宁静生活,对谢珩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不知不觉就与他走的近了些,抢着帮忙研磨提书,几乎成了谢珩的半个小书童。直到谢珩冷声质问他来书院的目的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杂役的,若真如此,不如快快签了身契,即便荀礼年龄大了些,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也可勉为其难让荀礼投身在谢府。话虽刺耳难听了些,但荀礼知道那却是为了他好。谢珩面冷心热,总是心口不一,相处久了他也摸清了几分谢珩别扭的性子,不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如今再回想起来,也觉得谢珩明明就如秋月寒江,是最纯善坚定,不同流俗之人。他又怎么会畏惧这样的谢珩呢?荀礼扔掉笔,垂头丧气的趴在案几上,眼珠子转了转,最后长叹一声,闭着眼睛写上几句话,匆匆装进盒子里,吩咐下人给谢府送去。“大人,您再不放手,天可就黑了。”下人颇感无奈地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荀礼,他正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攥着下人的衣袖,一脸迟疑之色。“唉,青山,要不,要不还是改日再去送,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荀礼伸手就要拿回拜帖。“大人啊,这都第三次了,前两天您也这么说的。”青山高举着手,不肯交出去,“赶紧送了吧,早晚都是送啊!”他家大人也不知怎么,平时那么爽快地一个人,如今却婆婆妈妈的,连个名帖都送不出去。“我是大人,我说了算。”荀礼板起脸,试图用威严喝退青山。奈何他身边跟着伺候的人早就摸清他的脾气,知道他最是随和,不会轻易动怒,才不怕他。青山忽然皱眉看向半空道:“大人,你看咱们家的牌匾是不是有些歪了?”荀礼连忙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却蓦地感到手中一松,他心里咯噔一下,倏地扭回头——青山早已跑的没影了。“青——山——!你回来——回来——来——”然而为时已晚。天色将黑之时,青山带着谢珩的回帖来了。荀礼颤颤巍巍地打开那精致的木匣,露出一张尤带墨香的纸张,他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发现最下面有一行看不太清的小字写着:“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荀礼眼皮一跳,这句诗……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是瞎想许多,将帖子放进木匣之中,收进袖子里,迈开步向谢家走去。青山还要添油加醋笑话他:“人家问我,既然投了帖,怎么不见你家主人。我说我家主人实在害羞,躲在一旁不敢出来。”荀礼瞪了他一眼,青山这才嬉皮笑脸的退下。谢家门前早已有人等着,见了荀礼立刻上前来迎:“荀大人,请进。”“叨扰了。”荀礼见门前来迎的人竟是谢珩的贴身小厮元祁,又是一惊,没想到谢珩礼数如此周全,就连对他这样多年之前的泛泛之交也能给足重视。元祁将他引进偏厅,让他坐下。吩咐下人端来茶水、点心、糖果,溜溜摆满了整张小桌,慌的荀礼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是我家公子吩咐的,务必要招待好荀大人。大人稍等,我家公子处理完公务马上过来。”元祁笑眯眯道。荀礼听到谢珩还在处理公务,只觉得自己贸然投帖必定打扰了他,赶紧站起来:“不,不,是我冒昧了,我可以改日再来,你家大人还是公务为重。”元祁见他想走,劝了几句,见没什么效果,只好道:“荀大人言重,来都来了,便坐下喝口茶水,要不别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慢待了客人。”荀礼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他刚来便走,确实怕有心之人散播不实之言。他想通这点,只得又坐下,端起茶杯。茶水清香,若是能再吃一口面前的奶糕,就更好了。然而在别人家大吃大喝总归不雅,荀礼把那点子馋意压下,随便看了看,又瞧见另一个碟子里装的糖果有些眼熟。他仔细看了看,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像前几日他在那婆婆摊前买的桂花糖。抱着解惑的念头伸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也是出奇的像。倒不是说天下桂花糖都一个样,是荀礼多心,只是那婆婆叫卖时说的是那些糖都是自家独门熬制,与别家店铺不同,味道也确实更加清甜一些。他当时买了一些,觉得味道不错,再去时,那婆婆却不在原来的地方,他找了许久再没见过,倒叫他有些遗憾,这几日都时时惦记着。如今竟在谢珩这里又吃到了这独特的桂花糖,当真是巧。荀礼挠挠头,许是当日谢珩也路过买了一些吧。他这样想着,肚子里馋虫又作了起来,勾的他忍不住又捏了一颗。只是这颗还没放进嘴里,厅外由远及近响起了脚步声。荀礼捏着糖的手指正杵在嘴边,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尴尬的与穿着一身绯衣的谢珩面面相觑。第4章他已有多年不曾这样近的看过谢珩了。翰林院与工部分在两个方向,平时大家各司其职,甚少能碰见。况且荀礼只是一介小官,只需初一十五等重要日子上朝即可;不像谢珩,身居要职,每日都要前去上朝。他又格外得用,要务繁多,时时被圣上传去商议。两人的时间就又错开来。即便两家离得这样近,说是邻居,但也没什么机会说上两句话。听闻谢珩母亲仙子姿容,生下谢珩也有九分像她。年少时的谢珩容貌还有些女子的秀丽,再小一些的时候还曾直接被错认成过女子。平日在街上走着,总有些浪荡子不怀好意上前调笑两句。一次两次还会解释一番,次数多了,谢珩也愈发烦躁,时常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的模样叫人不敢轻易接近。好在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身量也拔高了许多,原本柔和的轮廓渐渐锋利起来。虽眉眼依旧艳丽,但却不会再有人误会他是女子。可此时谢珩身着绯色衣袍,浓烈的红色遮去了他些许棱角,倒叫让荀礼瞧出些少年谢珩的意味来,一时有些恍惚。他穿着齐整,腰间还挂着佩玉,不像是在家中,反倒像要出门的样子。谢珩三两步走进来,站至荀礼面前,目光自荀礼脸庞滑下,最后落在他的唇边。“谢翰林……”荀礼慢慢将手放下,背到身后,掩饰性地笑了笑,“这是要出门吗?”谢珩没有答话,坐在他的对面。元祁麻溜儿地端上一碗茶水。他掀开杯盖轻轻拂了两下,突然又注意到了什么,茶杯还端在手中,动作却停了下来,问道:“不喜欢这些吗?”荀礼不知他所问为何,嗫嚅了两声,没有作答。谢珩将茶杯放下,修长而形状较好的长眉轻轻蹙起,似乎是有些不解:“只吃了两块糖?”听他说起糖,荀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珩说的是桌上的点心。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我待会儿还要回去用饭,不好先吃这么多点心。”谢珩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抿过一口茶水,又道:“我也不曾用饭。”“啊……是我来的匆忙,不曾注意到时间。”荀礼赔着笑,心中暗暗有些后悔——早么就早些投帖,要么就不投帖,婆婆妈妈的,最后竟选在了这么个尴尬的时机见面。谢珩眉头又皱了起来,好似荀礼说错了什么话。一时间,两人都静了下来。荀礼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手心都出了汗,打湿了手中攥着的桂花糖,糖被化开,黏腻的缠绕在他的指尖,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弥漫开来。他飞速地瞧了一眼谢珩,明明这么久不曾相处,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谢珩有些阴沉的心情。荀礼后退两步,扬起一个笑容:“今日来,实在冒昧。”他从袖子中将那个装着谢珩回帖的木匣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那是黄花梨做的匣子,实在太过珍贵。谢珩耷眼扫了一下,没做声,又见他站在那里,拿出一本陈年的册子放下。谢珩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思索了一番,似乎是旧时在学堂时……果然,听到荀礼说道:“这是当年你在学堂时所抄郑先生的文章,我借来翻看,竟然忘记还你。实在不好意思。”他口中的郑先生,是新朝一位圣贤,所作文章被新朝读书人奉为至宝。只是郑先生所作文章大多失传,只在云章书院有较为完整的一本真迹,放于藏书阁珍藏,严加保管,连书院的学生都不得将其带出书阁,只能由夫子亲自借来,让学生短暂的一饱眼福。谢珩便深夜溜进书阁,让荀礼守着门,自己偷偷誊抄了一本,末了千叮万嘱要荀礼不得说出去。荀礼还记得当时他蹲在书阁门边,一旦听到门外有巡夜人的脚步便敲敲书架,谢珩便会意的将烛光遮住。虽然有些恐惧,却也还是忍不住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直到完全垂下,再也抬不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望风。云章书院独一无二的镇院之宝,谁也想不到还有一本誊抄版本,若是这消息放出去,即便只是誊抄版,恐怕也有人愿意重金来求。如今他说自己前来归还,却发现书册主人脸色愈发难看。荀礼心中一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愈加手脚僵硬起来,他心跳如擂鼓,鼻尖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桂花香气。清淡的甜味……他匆忙向自己右手瞟去,是他手中的桂花糖融化开来,糖汁顺着手指缓缓流下。谢珩也跟着注意到他的手,他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叹一口气,上前一把攥住荀礼的手腕,另一手的手指轻轻一挑,将那快要滴落的汁水揩掉,吩咐道:“元祁,拿条湿帕子来。”湿帕很快被送来,荀礼赶紧道谢,伸手想要接过来。谢珩却先他一步接过帕子,道:“张开手。”荀礼微微张嘴,见他竟一副要亲自给自己擦手的模样,不可谓不吃惊。转瞬又觉得怕是自己会错意,也许谢珩只是想要传递给他。荀礼这样想着,就伸了伸手又去拿帕子:“谢大人,我自己来就好。”他心中还有些羞惭,贪嘴吃人家两块糖,竟也把自己弄到这样丢人,像个顽劣的小童一样,毫无礼数可言。“张开手。”谢珩不动如山,重复了一遍。荀礼心中又是惊,又是疑,谢珩固执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他抬眼与谢珩对视,那片黑色中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他仿佛一个老眼昏花的花甲老人,用尽力气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他僵持片刻,不愿意在谢家惹怒主人,终于还是听话的张开手指。那桂花糖早已变的泥泞不堪,谢珩竟也不嫌脏,亲手拿下来放在一旁的碟子上,右手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拭掌心。手帕柔软细腻,带着水的凉意,轻轻拂过荀礼的掌心,留下的水珠转过每一条纹路,继而跟随帕子裹住每一根手指,微微摩擦,带走黏糊糊的糖水,留下一片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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