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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TXT全集下载_41(1 / 1)

她盯着红芍的背影,一时琢磨不透。姨娘好像很高兴。是在高兴什么呢?高兴郡主倒了霉?还是高兴老爷被戴了绿帽子?亦或者两者都是。红芍丝毫没在意身后的碧珠在想什么,她到了前院,让侍女去厨房端了安胎药来,一勺一勺地喝下,又吃了半碗梅子酪,酸甜甜的很是开胃。等了有一会儿,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过来,红芍才慢吞吞地将装着鸡汤的碗放下。程方南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叫了一声老爷,如今她的身子重了,有些笨拙地起身行礼。程方南面色还是青的,不过见到红芍时还是勉强缓和了神色,将她扶起来,“我早说了,你如今身子重了,不必做这些虚礼。”红芍抿唇笑了笑,等他坐下,就直接开口说正事,“钟婆子肯开口了。”程方南直起身子,惊讶道,“真的?你是用了什么法子?”红芍笑着道,“我这一个月来都跟着她身前身后,像对待老娘那样孝顺她,她就对我和颜悦色许多,也愿意开口与我说话,更何况,我许诺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后会认她做干娘,将来为她养老送终。她如今将我当成自己的亲人,自然也愿意开口了。”“是么,”程方南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拉着红芍的手,轻轻拍了拍,“多亏有你。”红芍羞涩地笑了笑,才整了整神色有些严肃地道,“老爷,这事是皇宫辛秘,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掉脑袋的……...”程方南眯了眯眼,挥手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红芍这才开口,“钟婆子之前是做花楼生意的,昭妃娘娘曾是她手下的红牌....”程方南吃了一惊。虽然早听说昭妃没什么外家,他也只当她是个平民之女,倒是从未想过,昭妃竟然...是妓子出身。“不单单如此,听说昭妃娘娘在进宫前就破了身子,不是干净的......三年前钟婆子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到她的,昭妃娘娘是江南的人,原本营生的花楼里的老鸨沾上赌博,欠下巨债,那债主见昭妃娘娘美貌,能卖个好价,便送来了燕京。”“昭妃娘娘只在钟婆子手下待了不过十天,锦衣卫办案时撞见她正被一个恩客为难,那时候陆大人还只是个千户,出手救了她,又花了大价钱替她赎身,养在自己住的地方。”“那时陆大人正替陛下挡了箭,得陛下看重,陛下听说此事后就召见了陆大人和昭妃娘娘,也不知道怎么的,昭妃娘娘当晚就留在了宫里.......”“据说昭妃娘娘生得国色天香,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她都移不开眼,陛下对昭妃娘娘一见钟情,从那以后她得了盛宠。”“陛下甚至亲口说出’离不得昭妃’此话。”“后来有朝臣指责昭妃娘娘身份卑微,当不得妃位,陛下勃然大怒,下令让封大人将知道昭妃娘娘身份的人灭口,替昭妃娘娘抹去了从前的痕迹。洪婆曾对封大人有恩,这才被封大人藏了起来,从此隐姓埋名。”红芍看着程方南沉思的模样,若有所指地提了一句,“老爷,昭妃娘娘是江南人的话,若是陆大人早就与昭妃娘娘相识......那陆大人也兴许是南方人....”程方南手指握成拳头,想起蒲氏的话。“小陆氏姿色尔尔,不过小家碧玉,生不出如此玉人。这样的龙姿凤彰,就是整个陆家也无人能及。”如若陆长寅不是燕京陆氏,他又能是谁?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颇有些心烦意乱,便让红芍在府中安心养胎就出了门。他没有让任何人跟着。最近燕京很热闹,都议论纷纷说着新科状元胞妹与财神爷盛瑛婚事的事。程方南阴沉着脸。他不甘心,不甘心阮家步步高升,而他却活得有个行尸走肉的烂泥。他在酒肆卖了一壶酒,不经意间瞥见一抹有几分熟悉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阮呦自打那晚哭过之后就再没哭了,这些日子都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入睡就入睡。只是性子更静了,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爱出门,总会坐在窗户边上发呆。一呆就是一整日。嫁衣绣了几日,绣出来的花样粗糙简陋,难以入眼。最后实在没法子,陈娘子便将绣衣接了过来。阮家人担心她憋出什么事来,便找了个由头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阮呦也应了,提着针线篓子出去。许是好久没出门,光线刺眼,眼睛又有些疼了,看远处的场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她蹲下身轻轻揉眼睛,情不自禁地落泪。朦朦胧胧间,她看见一双黑色绣着金绣文的靴子,和朱红的衣摆。她抬起头,就看见了陆长寅,他很高,身材颀长,穿着那件朱红色的麒麟炮。逆着光,看不清楚脸,阮呦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和浅色的薄唇。“呦呦。”他垂眸看着她。“怎么在这?”听见他说话,阮呦思想恍惚,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到自己竟然走到陆府那条胡同来了,鼻尖酸楚得厉害,她抬眸轻轻唤他,“阿奴哥哥。”陆长寅伸手,将她下巴处挂着的泪珠轻轻拭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适,他僵硬一下,将手背在身后,指腹湿润润的,留着她眼泪的余温,他轻轻摩挲着。阮呦再忍不住,捂着脸呜咽出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呦呦,”陆长寅眸中染上心疼,心底如同火烤般煎熬。“别哭了。”难受的情绪从胸口蔓延开来,到五脏六腑,深入骨骸,快要喷涌而出。他受不了她这样的哭。舔了舔干燥的唇,他开口,“回去吧。”阮呦愣了愣,抿了抿唇说,“好。”她转过身,从篓子里挑出一把小剪子,将垂在胸前一缕青丝剪断,泪顺着下巴滑下,声音哽咽。“从今之后,呦呦再也没有阿奴哥哥了。”那一缕青丝缓缓地落地,在青灰色路面分外扎眼。人已经走了。陆长寅弯腰,将那一缕青丝捡起来,他垂眸看了许久,轻柔地将发梢沾上的尘埃拍去,像稀世珍宝一般贴身收好。赵乾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大人。”陆长寅仰了仰头,侧身与角落里一双偷窥的眼睛对视,他薄唇微微上扬,露出微讽的讥笑,缓缓开口,“杀了吧。”程方南看清了那双熟悉的眼,如同被蛰伏的野兽盯上,泛着腥红,狠戾无情,似乎下一刻就将冲破牢笼的桎梏,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他的喉咙。忽然间,遍体生寒,如同落入了冰窟,被冻得打颤,他收回视线,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跑!快跑!他用尽全力狂奔,风在呼啸着,刮着他的脸和喉咙,刺得生疼,哪怕腿软得打颤,他只想逃出去。哈哈哈哈。他恨不得仰天大笑,他知道陆长寅是谁了。阿奴,是那个阿奴。他要戳穿他,他要让他也生不如死,哈哈哈哈。程方南近乎癫狂狂奔着,他神色疯狂,脸色涨得通红。他记得今日三皇子和封昀在春玉楼议事,他要去告诉他们陆长寅的秘密。不知何时,越跑越无力,从喉咙到胸口都在巨疼,他来不及多想,看着跃入视线的春玉楼,他激动地闯了进去。不、不对。他注意到周围地人惊恐地看着他的脖子,都离他远远的。他的脖子怎么了?程方南抬手去摸,大片大片的血迹,滚烫的血早已染湿了衣襟,满手都是血,触目惊心。不——他看见封昀的身影从楼梯下来,“封——”他说不出话了。咔嚓一声,他听见什么东西断裂了。不——不能死——陆长寅他是逆贼啊!啊啊啊啊———“啊!”春玉楼的宾客妓子看着程方南的头颅从脖子上断裂,嘭地一声掉地,在地上滚落一圈,颅血飞溅,皆抱头尖叫起来。作者有话要说:呦呦(泪目):从今以后,呦呦再也没有阿奴哥哥。阿狗(宠溺):嗯,从今以后呦呦多了个相公了。第103章“都督……”“封大人, 人死了。”围观的人唏嘘一片,看着大堂中尸体的惨相心底发毛, 那尸体直直地倒在地上, 淡青色的衣裳早已被血浸湿, 头颅与脖子相接的地方被整齐地切割了下来, 尸首分离。夏日气温高,浓浓的血腥味很快弥漫整个大堂。那地上的头颅还长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很大, 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恐怖的一幕早就吓坏了楼里的花娘们, 一个个皆花容失色, 胆子小的已经哭着呕吐起来。“太奇怪了……”“他跑来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头忽然就掉了。”明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封昀眸色微沉,叫出一直在暗处守着的手下。这些人在东厂做事,心细如发, 武功高强,却依旧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太奇怪了,大人, 属下无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封昀眯了眯眼, 抬眸环顾一圈,重重的人影中有熟悉的脸庞也有不熟悉。他招了招手,吩咐手下的人, “将这里的事通报奉天府,让他们来处理尸体。”“是。”那属下应了声,闪身即逝。封昀有些嫌恶地瞥了一眼尸体,转身上楼。厢房里三皇子早已经离开了,换成了叶蔚,他坐得直挺挺的,手里把玩着茶盅,目光时不时落在屋子里那个伏在地上的女子,正浑身哆嗦着,像是在害怕什么。偶尔与那女子对视,他皱了皱眉头,竟然觉得有几分熟悉。这样的眼神可不像在害怕,反而……像是在兴奋。兴奋什么?她快要死了,不怕么?雪姬留意到屋子里那个大块头在打量她,她垂下头 ,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动。她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五脏六腑的剧痛让她几乎快要咬舌自尽,但很快她就可以为娇娇报仇了。她很兴奋,这种兴奋几乎压过了她身体的疼,让轻松了不少。雪姬忍着疼,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意识有些模糊,她甩了甩头,想起那晚的事。她绝望地在床上,毒性发作的时候几乎疼到昏厥。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却又找不到机会接近封昀,她身上的药味太重了,封昀会怀疑她。正是无望的时候,房间的窗户便开了,带着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散了屋子浓浓的药味。虽然没有点灯,她也知道进来的是一个男人,身量很高,递东西给她的时候,从袖口传出好闻的苏合香味。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听见他那清冷慵懒的嗓音,以及朦胧的光线下的下颚就能想象出来,他长得一定很好看。那人给了她一瓶药丸。吃下了这个药丸,就能将她满身的药味遮掩住。也不知道那人是谁,竟愿意帮她。想了想,雪姬又微微牵扯嘴角。她一届风尘女子,哪里会有那样矜贵的人来帮她,只不过是他和她的目的是一样罢了。门忽然被推开了,鞋底摩挲的声音响起。“大人。”叶蔚从位子上起来,恭敬行礼。封昀微颔首,“陆长寅最近有什么动静?”叶蔚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什么动静。”封昀皱了皱眉,捏着酒杯,像是喃喃自语,“阮呦和盛瑛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去?”叶蔚沉吟片刻,开口,“大人,据属下查到,盛瑛和阮呦之间早有联系,而且这联系是在更早之前了,并非因为这场亲事才有联系。”封昀轻挑眉,手指点着桌面,让他继续说下去。“苏绣阁的背后的东家是谢府的谢娉婷和阮呦,盛瑛刚刚到燕京不久就与她们搭上关系,一起做着生意,阮家在明州买了两座田庄,那田庄之前也是盛瑛的。”叶蔚道。封昀半眯了眯眼,“照这样说,盛瑛对阮呦是早有企图了?”叶蔚不敢肯定,只含糊地应声,“或许是。”“那阮呦呢?”封昀问。叶蔚想也未想,“她似乎不愿嫁,哭了许久。”封昀啧一声,笑起来,“咱们陆大人……可真真是好生无情呢。”柴显为了安抚北狄的情绪,等再过些日子就会送柴清嘉去西北和亲,和亲的队伍甚至带了近十万两的黄金做聘礼。当初陆长寅要是肯尚了六公主,六公主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封昀又问,“我记得盛瑛和阮呦的婚期就在最近?”叶蔚点头,“是,三日后。”封昀哦一声,瞥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子,舔了舔殷红的唇,“行了,你下去吧。”“婚宴的时候记得给本都督盯紧了陆长寅,他做了什么,又去了什么地方,都要禀告给本都督。”“是。”叶蔚应声出去。他伸手关雕花木门,却在一刹那,伏在地上的女子微微抬起头,他又看清楚了那种脸,很熟悉。预料到那女子的命运,他叹了口气,将门合上。他爱莫能助。叶蔚想着封昀要喝人血的事,心思沉重。这件事也不算什么辛秘,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都知道,就连朝臣们也多少耳闻过。陛下……估计也知道。连陛下都不曾拦阻他,他又怎么拦得住呢。冤孽的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恍然间,叶蔚记起厢房里那女子是谁了,是那个哭得竭底斯里,嘴里唤着“娇娇”的女子,是那个敢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封昀的人。他蓦地顿住脚步,瞳孔猛的一缩,明白过来。心跳忽然加速,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他要不要回去提醒一下?不。已经晚了。他现在应该离开这里。叶蔚紧抿着唇,加快了脚步,从青楼后院的偏门离开。—封昀靠坐在车壁,修长的手指捏着烟管,送往唇边,咬住玉嘴扎了一口,吐出一团白烟。琥珀色的风眸被烟雾熏得眯了眯,薄雾散开,新建的状元府就在街道对面。门口站着个穿着豆沙色湘裙的女子,身姿窈窕,垂直腰间鸦发如墨,走动的时候,随着银质蝴蝶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摇曳。封昀记得那张脸,是阮呦。她正在门口用手绢揩泪,皮肤很白,所以即使隔得远,封昀也能够看见她那又红又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似乎是怕进去了惹人担心,她就在门口来回地走动的,时不时用手作扇子扇扇风,想要消去哭过的痕迹。那动作看起来有些傻,像只笨鹅,受了欺负的笨鹅。封昀不知怎么的笑出声。“大人,东西都买回来了。”万顺抱着一堆东西上了马车,都是些糕点和首饰之类的玩意儿。这些都是给小七买的。封昀“嗯”了一声,收了笑意。“走吧。”天暗下来,黄昏时刻,斜阳落山,西方的半边天如同被点燃,橙红色的火云笼罩着天际,将连绵的山烧得轮廓模糊,遍地镀上一层金色。光映在封昀的脸上,那种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也染上了瑰丽的颜色,美得惊心动魄。万顺看着他忽然呼吸不稳,捂着唇吐出一口血,是紫黑色的血。万顺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大人!”封昀看着掌心的血呆滞了许久,思绪恍然,忽然想到那女人临死前笑的那一下,明白过来,琥珀色的眸子忽然变得腥红,奸细声音骤然拔高,“将那贱人的尸首给我挖出来鞭尸,剁了喂狗!”他猛得咳嗽一声,又吐了口血。万顺急忙让马夫掉头,“去温太医府!”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呦呦和阿狗大婚第104章夜里吹起大风, 东苑竹林莎莎作响,蝉虫唱和的声音戛然而止, 耳畔只余风擦过橱窗时发出的呜呜声。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 闪烁的星辰仿佛是谁洒了一把碎金。侍女来去匆匆, 偶尔目光瞥向大门处, 互相交谈几句又无奈地离开。府邸大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人,那身影瘦瘦小小,青涩稚嫩。封七手托着下巴, 望着前方的路, 远处早已被黑暗笼罩, 朦朦胧胧只依稀看清楚街角那颗杏树的轮廓。渐渐的,那一处暗色被光点亮,一盏明灯从远处过来, 封七原本无精打采的目光亮了起来,她战起身,声音里掩饰不住兴奋。“万安, 大人回来了。”马车靠近停了下来。封七和万安都候在一旁。万顺从马上下来,撩开车帘从车厢里搬出了许多东西徐记的蜂蜜枣泥糕,刘记的牛肉锅魁, 东莱银楼里的珠钗首饰,御宝阁里的宝剑□□。封七抿了抿唇。“大人有事, 今日不能回来见七姑娘,这些东西都是大人为七姑娘挑的。”万顺抬手按了按小七的头顶,见她嘴角撇下, 定然是不开心了。“谁稀罕这些。”封七将东西一把推开,转身跑了。“小七。”万安喊了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七今日盼着大人回来,兴冲冲的,等了许久。“大人呢?”他问。万顺的唇动了动,没有说实情,“陛下诏大人议事了,你好好劝劝七姑娘罢。”“大人他,今日原本是打算回来陪七姑娘的。”万安点点头,去找小七。她此刻正用被子蒙着头,嚎啕大哭。万安听得心疼,哄着她,“小七,大人不是不守约定的人,今日不是还让人给你送了礼物?”“谁稀罕那些东西。”小七哽咽着,大有不休止的意味哦。万安道,“可大人从未给其它人送过东西。”小七停了哭,抽噎道,“真的?”“真的。”—“兄长呢?”书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谢钰擒着狼毫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落在宣纸上,刚好滴落画中女子的眼下,顺着脸颊留下,成了一道泪痕。谢钰垂眸看着画,半晌,他才收了笔。心绪不宁,已经不适合再作画了。“兄长。”谢娉婷才门外进来,就看见谢钰正在收拾画布,看见画中的人,她愣了愣。“怎么了?”谢钰见她来了,嘴角弧度微弯,不慌不忙地收拾笔墨。“兄长喜欢呦呦,为何不争取?”谢娉婷捏紧了袖口,她不喜欢兄长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明明那般喜欢呦呦,却什么也不说出口。“明日…明日呦呦就会和盛瑛大婚,兄长为何之前不争取?她若是愿意嫁盛瑛,那么嫁你又为何不行?兄长和呦呦比起盛瑛的情分更深才是。”谢钰背对着她,嘴角的笑意淡了。许久,他才开口,“娉婷,我是谢家的家主。”所以不再是谢钰。是谢钰的时候,他可以不顾一切做自己想做的,是谢家的家主,有些事就不能再做了。“谢家的一切都是皇恩给的,我不能为了私心将谢家置于险地,更何况,谢家还有你在。”“我答应过娘会好好保护你。”谢娉婷眼眶微热,“那兄长就要眼睁睁看着呦呦嫁给别人吗?”她有些失望。明明从前兄长最爱说谢钰就是谢钰,谢家是谢家。谢钰捏着墨石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他将画折了起来,放在烛火上,很快,宣纸的一角被点燃,跳动的火焰映在那双眸,渐渐的,如同蒙上一层薄雾。燃烧着的灰烬从地上飘了起来,带着火星,像极了汴城那年街道上的花灯。红梅树下的人手执纸伞,黛眉轻点,笑意柔柔,眼眸弯弯,仰着脸情意绵绵地看着身边的人。姿容昭昭,美得惊心动魄。让他着实艳羡被她那样看着的人。谢钰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阮呦她,从来不曾属于他。—七月十日,阮呦一夜未睡。她盯着窗外那面墙,她在等,等那个人的身影。天空从黑压压的变成了灰麻麻的颜色,天际出现一道银边,视线渐渐变亮。腿渐渐麻了,那里却始终不见人影。阮呦知道,自己再等不到阿奴哥哥了。她拖着酸麻的腿回到床榻,藏进被窝里,缩成一团,身形纤弱,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屋子里响起猫挠似的抽泣声。寅时三刻,李氏和陈娘子就端着吃食进了阮呦的屋子。李氏熬了软糯糯的肉粥,让阮呦吃点填填肚子,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喂给阮呦。阮呦轻咬着唇,不张口。李氏与陈娘子对视一眼,靠着床弦坐下,柔声哄她,“呦呦,听娘的,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妆娘来了就吃不了东西了,今日要忙一整日,你身子骨弱,熬到夜里会受不住。”阮呦摇了摇头,也不开口说话。陈娘子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着,“咱别想阿奴了好不好,呦呦,别想他了。”“呦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听见阿奴的名字,阮呦心中一疼,眼泪再绷不住,啪嗒啪嗒地掉,她性子内敛,就咬着唇低着哭,像小兽一般呜咽,就是不肯放声哭出来,看得人心疼。李氏和陈娘子那都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本就舍不得她嫁出去,如今见她哭了,也都跟着红了眼眶。“娘的呦呦,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了。”李氏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背,“娘也舍不得你。”“盛公子愿意对呦呦好,又看中你,呦呦嫁过去也是好的。”阮雲和阮爹带着妆娘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哭成了一团。妆娘愣了愣,笑着过去打趣,“哎呀,新娘哭嫁是常事,但不是这么个哭法,我的乖乖,这眼睛肿得像核桃了,可不好上妆。”李氏和陈娘子都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揩泪,起身给妆娘让了位子。妆娘离阮呦稍近些了,借着光看清了阮呦的脸,哎哟一声,“这模样真真是标志,这是天生下来的仙女,咱们燕京城哪些姑娘比得上哟。”就是哭得眼睛肿了,那也是委屈巴巴的仙女落泪,更惹人疼。可不像寻常人那样招人烦。大抵觉得眼前的人儿像个瓷娃娃,脆弱的一碰就碎,妆娘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些,生怕把眼前的人儿惊着了。“姑娘就是穿粗衣麻布也是好看的,我今儿啊,还怕给姑娘这张脸化丑了。”妆娘笑眯眯地打趣,心里却了然几分。怪不得了,那盛名在外的财神爷心甘情愿拿两百六十多台的聘礼求娶这阮家幺女,外人都说,那盛财神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也不知道状元府许了盛财神什么好处。今日见了这阮家幺女才知道,哪里需要什么好处,就是冲着这国色天香的容貌那也是值当的。“姑娘的头发长得好。”妆娘手指触碰到那一头柔顺乌黑的鸦发,如同稠缎一般顺滑,在明灭的灯火下泛着乌亮的光。她手里执着檀木梳子,轻轻梳着阮呦的头发,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阮呦脑海里空空是,什么也没想,她像只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弄着,穿嫁衣,绾发钗簪,施粉黛,点绛唇。外面的天色渐渐变亮,她隐隐约约听见迎亲的声乐越来越近,她握紧了手,手心汗汵汵的。到最后,一张红绸喜帕盖在头上,遮住了视线。迎亲的队伍到了阮家,阮呦被哥哥背着上了轿子,身后忽然传来李氏崩溃的哭声,她伸手摘了红头帕,看见相互依偎在一起哭的义母和娘,看见偷偷背过身抹泪的爹爹,也看见眼眶红红的哥哥。鼻尖一酸,又落了泪。“姑娘,快些盖上喜帕。”桃儿轻柔地替她揩泪,伸手将喜帕仔细替她盖上,轻声安慰,“姑娘别哭,不然会弄花了妆。”阮呦低下头,手里捏着上轿子时娘塞给她的荷包,里面装的是几块小口的点心。迎亲的队伍起轿,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抬着嫁妆的卫队如同长龙一般蜿蜒着,跟在轿子后面,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得一见的盛大婚宴。一路上,赵乾宋悟魏寻三人都在暗处盯得紧紧的,生怕出了什么纰漏。看了看时辰,赵乾皱起眉头,“大人呢,怎么还没来?快要拜堂了。”宋悟看着快要走到盛府的车队,也跟着着急,“大人辰时就被宣进宫了,莫不是被柴显留住了?”魏寻咬了咬牙,气道,“那死老头,正事一件不做,就知道坏人好事。”“那怎么办?总、总不可能让’盛瑛’和阮姑娘拜堂吧。”宋悟挠了挠头。想了想这个可能,几人打了个寒颤。“让左大人想想法子,去拖住宾客,尽量缓半个时辰。”盛瑛是青州孤儿出身,无父无母,拜天地无高堂,也就请了左仲缨左首辅来主持婚宴。今日可以说大半个朝堂的人都来了,有些明面上不好来的,暗地里也送了礼。据说几个皇子也透露想要来的意思,不过被大人拒了。大人都恨不得杀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让那些人来沾污了自己的婚宴呢。前院的左仲缨本来喜气洋洋的,直到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忽然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拖半个时辰。想到要同这些大臣们尬聊半个时辰,左仲缨顿时气得吹胡子。想拂袖离开,想了想,要以大局为重,犹豫了一番便站起身讲话。好在他如今权高位重,在场的人都给他捧场,一时间倒也聊了个水深火热。“拖住了。”宋悟松了口气。赵乾摊在屋顶,“大人可得快些来啊,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什么幺蛾子?”忽然间,身后想起如同鬼魅一般冰冷的声音。赵乾转过脸,吓了一跳,“九七!”酒七神色淡淡的,手指放在唇中间。赵乾想起程方南那事,开口赞道,“九七,程方南那事,做得好啊,你这功夫又提升了吧?百米之外就杀了……”“嘘,”九七皱眉,“晦气。”赵乾:“?”九七:“姑娘大婚,闭嘴。”赵乾:“………”老霸道了。宋悟和魏寻见赵乾被九七吃得死死的,都憋着笑。九七揭开一片瓦,看着里面的情形,嘴角破天荒地弯了弯,“大人来了。”“真的?”“真的?”赵乾三人挤了过去。阮呦拢在袖口手抓住红绸的一段,另一边是被新郎抓着的。轮到拜堂了。阮呦的视线被喜帕遮挡住,看不清路,她走得磕磕绊绊,忽然间,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胳膊轻轻揽住,距离不过咫尺。他带着她上台阶,哪怕她闭上眼睛也不会摔倒。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肤相贴,熟悉感觉让阮呦恍惚了一下,脚踩在裙尾,阮呦的身子倾斜一下。“呦呦,小心。”他将她护在怀里。阮呦的鼻尖撞在他胸膛,有点疼,她眼眶红了红,咬着唇。呦呦。他叫她呦呦。那声音磁沉微哑,含着浓浓的鼻音,缱绻温柔。“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陆长寅缓缓抬起身,看着眼前的人,他嘴角微微扬起,狭长的黑眸里溢满欢喜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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