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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TXT全集下载_31(1 / 1)

红芍愣住,她伸手轻轻抚着鼓起的肚皮,“老婆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活着吗?”“大夫说还活着的,要好好吃药才行。”老妇人笑着道。红芍捂着脸呜咽起来,“孩子,孩子。”还活着。第75章今日该是国子监沐休的时候, 阮家早就算好了日子等着阮雲回来,只是直到接近午时也不见人影, 只有一个叫做左倜的人带了一封信过来。陈娘子看了信, 眉头稍皱起来。信里讲了阮雲要去见左首辅所以没有法子回来的事, 再就是提了阮呦的婚事, 让她们将此事暂且放一放,不要急着应下张家的婚事,一切等他回来再做决定。等再过些时日他便不用待在国子监了, 可以在家中温习。虽然阮雲并未在信封中提到张家如何, 但陈娘子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些许不对劲。“这可咋办, 再有两日张家估计会差人来问婚事的事。”李氏捉摸不透阮雲为何不让应下,有些为难地道。“让她们再等几日罢,左不过咱们人又不会跑了。”陈娘子将信封收好, “雲儿真心疼爱呦呦,总不会害了呦呦。”李氏应声点头,又看向院落中的阮呦。这些时日也不怎么见她出过门, 白天夜里都在摆弄着院子里那庞大的物件,又是用铅条描画,又挑了针线拼凑颜色没日日没夜地忙活, 便是到了深夜里,屋子里也是亮堂着的, 几日下来,生生消瘦了一大圈,下巴溜尖。吃了午膳, 李氏就找了借口撵了阮呦出去买药。阮呦知晓她们是担心自己憋出病来,心领神会,便听话地牵着阮惜一路出去,出了大门,冗长街道上形形色色地人路过,斜阳从西方倾斜而下,橙色金光洒向大地,阮呦稍稍恍了下神。这些日子她不断地忙碌着,总给自己找些事来做,思绪放得很空,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做手头的事就好。只是夜里心底空落落,有些难熬,什么情绪都涌上来。她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的,又总在半夜惊醒,枕头早已打湿了。阖上眼,想的还是三年前那个形容狼狈却一身傲骨的少年郎,没有锦衣华服,没有高头大马,前拥后簇,有的……只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他而已。眉眼间的漠然,骨子里的孤傲冷然,和不经意间露出的怜惜温柔。阮呦心底刺疼,用手轻揉眼睛,她好像哭得有些多了,看东西有些不迷迷糊糊的,像蒙了一层雾,微微刺痛。她不想出门,是怕再撞见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神色去面对,还没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纵然那日说得绝情,要忘记却是难的。“姐姐?”阮惜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阮呦再睁开眼时已经好受了许多,视线一片清明,她抿着唇安慰有些紧张的阮惜,“我没事。”阮呦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不开心的情绪都甩出去,出去走走也好,她正好做那幅绣图时陷入瓶颈,除夕夜景里许多细微之处她都忘记了,出来也好去看看。她和阮惜去了除夕放灯的街道。这里是燕京最繁华的街巷,立在街头看着这片店铺林立的景色时,阮呦愣了神。这已经不是除夕夜的景色了。她记得街道东边有一座长拱石桥,横跨护城河,一排柳树枝头沾雪,婆娑多姿,护城河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河上船只歌舞升平,河岸烟火灿烂,长河被莲花灯点亮,比天上星光还要璀璨。十里长街皆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皆是欢声笑语。阮呦的目光落在街道左侧的雅茗轩茶楼,旁边是一家做纸灯笼的铺子,这是她和哥哥那天夜里买孔明灯的地方。她走了过去,抬头看着雅茗轩三楼的包厢,正对着此处。从上往下,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彼时阿奴哥哥就坐在那,看着她选灯许愿。那时候赵乾告诉她,大人很孤单。阮呦嘴角噙了一丝苦笑。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只一味想要嫁给他,却根本就不了解他,也不知道那双隐忍的黑眸下究竟背负的是什么债孽。或许她不嫁他才是为他好。义母说她太单纯不适合大风大浪的生活。可她心疼阿奴哥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怕他有什么顾忌,怕自己扯了他的后腿,所以她努力去学,去学着变厉害,去学着变聪明,去打听宫廷朝政之事,去请教哥哥官场之事,去看历代史书。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累赘啊。可到底,她还是累赘,会掣肘他。“姐姐画的是这里吗?”阮惜环顾四周,想起摆在院落的那副巨画,小声问。阮呦点头,“嗯,可惜好些东西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时几家店铺开张,不记得周围有哪些人,不记得路边的花灯长什么样,也不记得明灯漫天的景色。她只记得那日阿奴哥哥戴了狐狸面具,穿着她为他做的衣裳,她的手腕上系着他的腰带,记得烟花炸开时他的眼睛好看得像繁星,记得他说,“呦呦,别哭了,我等你。”至始至终她都信阿奴哥哥心悦她的。不然那样冷情冷心的人又为何会将温柔留给她。“姐姐,别担心。”“我记得。”阮惜垫着脚,抬手去擦她下巴的泪珠,慌乱道,“惜儿画给姐姐看。”他以为姐姐是因为不记得那日的模样才哭的。“姐姐不要哭,惜儿会画。”“我不哭。”阮呦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冰凉,心底羞愧,她擦干泪,握了握阮惜的手,轻声道,“惜儿想不想吃糖糕,姐姐给惜儿买。”阮惜并不想吃糖糕,但见阮呦这般问了,他就乖巧地点点头,“想。”阮呦便牵着他的手去一旁的点心铺去。不远处,阁楼屋檐上的几人瞧见那两抹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对视一眼,从房梁落下,混在人群之中,鬼使神差地跟着过去。赵乾跟了一路,就见两人买了糕点又进了同仁堂去。“不是,咱们跟了人家小姑娘一路了,倒底是为啥跟啊?”宋悟忽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不对劲。像个猥琐的跟踪狂。“你没看见阮姑娘去取药了吗?我们这不是不放心……”魏寻道。“不放心什么?”“大人那事啊,你们也知道吧,阮姑娘人美性子软,怕她伤着心了……”“这是大人的事,咱们不能插手吧。”“大人的事就是咱们的事,再说,我问你们,阮家的饭好不好吃?”赵乾问。宋悟和魏寻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当然好吃。”“要是人家小姑娘嫁其它人了,你们以后好意思上门蹭饭?”赵乾睨两人一眼。两人老老实实摇头。不好意思。那就对了。赵乾轻咳一声,双臂攀上两人肩膀,将两人拉拢过来,“大人不争气,咱们做属下的不能掉链子,眼下大人惹人家小姑娘伤心了,咱们要是不管管这事,日后你们就别想去阮家食肆买肉夹馍的时候里面能比旁人多上几片肉。”两人目瞪口呆,“敢情你是为了那两片肉。”“爷是两片肉就能拉拢的人?”赵乾挑眉。两人张了张口方想摇头,却见赵乾话锋一转,“爷还真就是。”“那咱们该怎么做?”宋悟问。赵乾眯了眯眼,将嘴里咬着的草根呸吐了出来,看向同仁堂已经出来的身影,指着阮呦身旁的人,咧嘴笑,“第一步嘛,自然是恁死烂桃花。”阮呦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碰上张颜,他一下就认出她来,朝着她青涩腼腆地笑着,喊了一声,“阮姑娘?”“张公子。”她朝着他施礼。“阮姑娘也买来药?可是家中有人身体欠安?”张颜满脸关切,跟着阮呦一道跨出门槛。来求医的人多,进出的人多,他离得靠近些,阮呦抿着唇,不动声色地牵着阮惜往边上靠了靠,避开他,她轻声搭话,“是我补身子的药,我自来体弱多病。”张颜仔细看她一眼,瞧见她窈窕的身段,细腰盈盈一握,忙低下头,“阮姑娘身子单薄,要保重身体才是。”他语气里带着关切和熟稔,阮呦却觉得有些窘迫,木讷地回了声多谢。“阮姑娘只带了弟弟出来?”“嗯。”阮呦应声。“那不如在下送阮姑娘一路回去罢?这路上宵小太多,阮姑娘是弱女子,有在下也能护你一二。”张颜殷切道。阮呦咬了咬唇,摇头拒绝,“张公子,不必了,这里到我家不远,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不必麻烦张公子了。”孤男寡女同行并不是好事,她与张颜也不过几面之缘,还没有亲昵到如此的地步。“不麻烦的,在下正好,正好……去拜访拜访伯母伯父。”张颜面色通红结结巴巴道,转瞬见阮呦似乎不情愿,脸色白了些,神色失落,“姑娘,莫不是讨厌我?”阮呦垂眸,轻声道,“不是。”“那便对了,”张颜眉眼舒展,笑起来,“姑娘当我是朋辈,我走姑娘身后三步之遥可好?”阮呦眉梢轻轻蹙起来,心底因着他痴缠隐约有些不舒服,却也知晓拒绝不得,这并不需要她拒绝与否,她便是拒绝了,他要跟着,她也没法子,且两人如今在说婚事,不论如何,她都没有将关系弄僵的必要。张颜的话看似温和软弱,实在却是在逼迫她,外软内硬,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那便多谢公子。”阮呦叹了口气。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虽然带着点闷气的感觉,但外人并不能察觉出她在生气,反而觉得娇憨好听。“不、不用多礼。”张颜结结巴巴道。第76章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巨响以及呼痛声, 阮呦蓦地转过头,就见张颜已经栽倒在地, 神色痛苦地抱着腿。“张公子, 你没事吧?”阮呦吃了一惊, 忙过去。张颜嘶一声, 吸了口冷气,见她过来问,强忍着疼, 宽慰着道, “无事, 是在下方才走路失神摔着了。”他手轻按着裤腿,想毕膝盖那一处已经破了一大块皮,磨得生疼。他瞟了一眼路面, 清灰石板铺的马路整齐又平稳,并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也是奇了怪, 方才他好好走着,忽然膝盖像是被人用锥子戳了一下,疼得他腿一软, 直接跪倒在地。“张公子受了伤还是先回去罢,就不必送我了, 我去寻个马夫将你送回府去。”阮呦道。“无事,无事,”张颜脸倏地一下红了, 想起他娘的话,他忍着痛楚站起身,“我一个大男人,不过一点皮外伤罢了,哪里有那般严重,还是、还是先送阮姑娘回去。”阮呦见他脸色分明白了几分,额头还冒着冷汗,显然是在逞强,但又怕伤了他的面子,只好犹豫着,“那好吧,张公子若是觉得疼了就不要勉强。”“姑娘将在下想得太弱了。”张颜揉了揉腿,若无其事道。阮呦只得作罢。原以为就这般平安无事,路过一间茶楼时,不知怎地,忽然一盆水泼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浇在张颜身子,顷刻间,张颜连着头发和衣裳都湿了个透,青涩俊秀的书生瞬间成了落汤鸡,众目睽睽之下分外狼狈,路边的人见了都哄笑起来。阮呦就在他身旁,并没有被水溅到。见张颜发梢还滴着水,方掏出手帕想替他擦拭,酒楼里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就立刻拎着店小二的耳朵冲出来。掌柜揪着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歉,“这位公子,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都是这废物眼瘸,也没看见下面有人就泼水下来,误伤了您,实在是惭愧。”“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本店全部满足,就当做对公子的赔礼,还望公子见谅。”张颜见出了这么大的丑,原是想发怒,只是掌柜的道歉态度诚恳,他自诩有读书人的风度,周围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只能咬牙忍住,“不用了……”发尖的水从额头滑落下来,带来一阵无法言喻的臭味,张颜脸色顿时青了青,“这、这是什么……什么水?”那店小二低着头,扭扭捏捏道歉道,“公子,是、是洗脚水。”“噗,”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憋笑声,到后来是有些放肆的笑声。阮呦见张颜的脸色由青转白又渐渐变红,心中不忍,叫客家借了帕子出来,走上前递给他,“张公子且擦擦吧,天还寒着,别着了凉才是。”她声音柔柔的。那双眸眼尾天然上翘,此刻映着他的影子,顷刻间,心中的怒意就散了些许,只剩下窘迫难安,张颜伸手接过,垂头道,“多谢阮姑娘,让你笑话了。”“人都有诸事不顺的时候,否极泰来,张公子无须多想,你快些回府换身衣服罢,不然着凉生了病,倒是我的罪过了。”阮呦道。“既如此,阮姑娘就恕在下不能相送了。”张颜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此刻只想回府去,便抬手道歉。阮呦心中松了口气,垂头抿着唇,“无事。”直到看到张颜上了马车,她才真正放下心来,若今日张颜真当送她回了阮家,只怕她是有口也说不清了。娘她们也会觉得她愿意嫁他,周围的邻居也会觉得她与张颜有什么勾搭。不是他不好,只是她并不想嫁罢了。至少现在不想嫁。阮呦见那马车越走越远,叹了口气,牵着阮惜往回走。然而在她转过身离开时,那辆马车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腾然而起,连带着整个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疾驰飞奔而去,街道上响起行人惊慌的尖叫声。阮呦愣住,久久回不够神,心中忽然对张颜生气同情之情。他今日当是犯了太岁。有些过于倒霉了。阮呦牵着阮惜回去的路上,撞见勾肩搭背的赵乾三人,她稍愣一会,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正打算躲开就见赵乾几人的视线撞了过来。他们还穿着华丽的服饰,咧着嘴笑得灿烂,朝阮呦招手,笑得灿烂,“阮姑娘。”阮呦躲不及,只好笑着打招呼,“赵大哥,魏大哥,宋大哥……”“好久不见。”赵乾道。明明只是几日未见罢了。“今儿在下有幸来讨食?”赵乾笑得吊儿郎当,目露期待。见他一幅馋样,阮呦憋不在轻笑出声,她抬眸,眉眼弯弯,“几位官爷想吃了,只管来,阮家随时恭候。”—走在阮呦身后的三人互相攀着咬耳朵。“第一步做完了,第二步呢?”“第二步,自然是刷好感咯。”赵乾露出白恍恍的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既要刷大人的好感,又要刷他们锦衣卫的好感。当阮呦带着三个锦衣卫回来的时候,阮家已经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毕竟赵乾几个也算熟面孔了,只是在三个人笑眯眯地朝着李氏几个问好,恭谨有礼地叫着“伯母好,伯父好”的时候,几人还是大吃一惊,半晌回不过神来。就连阮呦也惊了一下。“姑娘这般吃惊做什么?”赵乾笑着问。阮呦回他,“我还从未见过你们这般……有礼,觉得有些怪怪的。”“阮姑娘,咱们做锦衣卫的一向都是很有礼的,”宋悟不服,“咱们去抄家拿人的时候,都会提前大呵一声’锦衣卫办案’ ,之后才动手呢。”“这怎么叫有礼了?”阮呦瞪大眼睛,黑晶晶地眼珠子看着他们。“这是告诉别人咱们的来历,先礼后兵,这不就是有礼嘛。”赵乾解释道。阮呦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出来,杏眸弯成半月形,明眸善睐,煞是好看,“你们这儿都是歪理。”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厨房忙得不停,让人垂涎的鱼米饭香飘了出来,赵乾三人一脸期待着望着烟囱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赵乾手上无事,见阮惜正举着小弓箭练箭,又看了一眼身旁做着刺绣的阮呦,眼珠子转了转,他蹲在阮惜面前,“小孩,要不要大哥哥教你弓箭?”阮惜停下动作,歪了歪头,看着他,“你会吗?”他手上这把小弓箭是陶宝儿派人送过来的。赵乾嘁一声,笑起来,“这有什么不会?哥哥厉害着,就给你展示一下。”“看好了。”他拿过阮惜手上的小弓/弩,插上三根箭矢,拉紧弓衔,眯了一只眼睛瞄准,松手,啪啪啪几支箭矢如同飞羽一般,正中靶心,无一落空。阮惜震惊地看着那箭靶。“厉害吧?”阮惜用力地点点头。赵乾笑起来,“我这都不算什么,咱们大人那才叫厉害……”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见阮呦那方还垂着头在绣花,看不见神色。他继续道,“大人蒙着眼睛,也能十箭齐发,百步穿杨不再话下,最厉害的是,大人他闭着眼睛就能听见箭矢从何处来,他只需拉开弓,能将敌人的箭矢一分为二。”说着说着,赵乾有些骄傲地仰起下巴。大人文韬武略,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燕京难有人出其右。“他是怎么练的?”阮惜愣愣地道,“我也想那样厉害。”赵乾蓦然轻笑出声,大掌按着阮惜的头,“这你可不行。”“我为何不行?”阮惜嘟着嘴,不服输。“大人浑身都是箭伤和刀伤,伤得越多,他越厉害,”赵乾看着箭靶,嘴角轻轻牵起,瞳孔恍然有光,熠熠生辉,“没有经历死亡的人,不可能比大人厉害的。”那样的人真是奇怪。明明那么惜命,却又那么不惜命,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活下去,却又一次次拿生命做赌注。阮呦恍了一下,想起陆长寅那一身狰狞的伤口,一失神指腹被刺了一下,渗出血珠来,沾污雪白的绣棚子。她垂眼眸,起身回了屋子。院子里响起稚嫩的童声,“你们大人是谁?”“是个很厉害的人。”一个厉害又孤单的人。阮呦靠在窗边,忍住泪意。“呦呦。”陈娘子端了一碗药膳进来,见她在窗边发呆,有些担心地坐了过去,“这是你娘给你熬的药膳,吃了罢。”阮呦应声,接过碗,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吃着。陈娘子理着她鬓角的碎发,心疼道,“等雲儿春闱结束,咱们一家人离开燕京去其它地方玩些日子罢,去散散心。”阮呦抬眸,愣愣地看着她,“义母?”陈娘子淡淡地笑着,“义母知晓你这些日子心底难爱,你虽不说,义母也知道,左不过为了一个情字,若义母能厉害些,义母真想提着刀劈了那小兔崽子,让我家呦呦这般痛苦了,可惜义母无能,只能带着你,避开他。”“咱们去一个远一些的地方,不去想燕京的事了可好?”“是呦呦不争气,”阮呦鼻尖酸楚,愧疚道,“偏生要喜欢他……”“傻孩子,情爱之事本就是人生一劫,若人人都能抑制,那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陈娘子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慰,“这世上哪有人能说断就断的,那样的人除非天生冷情冷心。”“亦或是,根本就不爱。”何况那孩子心中有呦呦,任谁也能看出来。“呦呦需要的是时间罢了。”作者有话要说:赵乾:我给大人拉同情票!第77章晚膳的时候阮呦没有出现在饭桌上, 赵乾问起,陈娘子就说了缘由。“她方才吃了药膳, 那药膳里我让大夫添了几味安眠的药, 这几日呦呦都没能睡好, 这会药效来了, 估计已经睡下了。”至于为什么没睡好,陈娘子没说,赵乾几个仔细想了想便知晓其中的缘由, 也就没问了。晚膳是李氏做的秘制酱汁乳猪, 猪皮的口感极妙, 一口咬下去先酥脆后软糯,咸甜辣口,肘子肉清香不腻, 蘸着粘稠的酱汁很是下饭,香得让人吮指。赵乾几个接过红烧卤猪蹄,朝着李氏有些生疏地道了谢, 李氏见他们吃得喷香,看得高兴,热情地给他们添了许多饭。吃完了饭, 赵乾三人抢着把碗洗了,还将铁锅刷得一干二净, 然后偷偷将一锭银子放在泥灶上才闪身离开。李氏和陈娘子夜里打算做明日要用的饭菜时,才发现那一锭银子,她先是愣了一下, 才有些无奈地撵起那一锭银子,叹了一口气。“锦衣卫也都是些才二十出头的孩子罢了。”都同雲儿一般大小。传闻里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阮家这一夜睡得安稳,张家却是鸡飞狗跳。张府的嫡长孙遭了大罪。不但腿磕破了皮,被人泼了水,最后还惊了马,张颜一个文弱书生哪里遭得住,回到府的时候就已经是魂魄不全的模样。张府门口的小厮瞧见他脸色苍白得像一片纸,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扶进府里。到了夜里,张颜就发起烧来,烧得皮肤滚烫,一个劲地说着胡话。张夫人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守在床榻边熬了一整夜,一见张颜那憔悴的模样就心疼得直掉泪。“大夫人,您先歇息会儿吧,大公子有知苏照顾着,这会吃了药,过不了一会就该退烧了,”张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知巧递了碟点心给她,朝着妹妹知苏使了个眼色,“您累了一天也没用饭,别把自己身子累垮了才是。”“是啊,大夫人,公子这儿有奴婢照顾着,您先去休息罢。”知苏道。“我的儿好端端地遭了罪,我还哪里吃得下去,放下罢,知苏将颜哥儿那盯着,要是退烧了快些来回消息。”张夫人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丝毫没有食欲。知巧欸了一声,将碟子放下,又斟了一杯热茶与张夫人,她顿了顿,稍压低些声音,“夫人,奴婢思来思去都觉得大公子遭受这罪委实有些古怪。”张夫人眼神锋利地瞥向她,“怎么?难不成还有谁敢害我颜儿?”知巧忙跪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您听奴婢说……”她犹豫了一会,但又想起自己那个眼泪婆娑的妹妹知苏,还是狠了狠心。“今儿这事不是源于大公子要送那阮家的姑娘回府去?知苏也说了,大公子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后面接二两三的倒霉事,不都是送阮家姑娘回去才发生的?奴婢的意思……”她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张夫人却是一瞬就明白过来,眯了眯眼睛,“你是说阮家那丫头克着颜儿了?”知巧有些慌乱,“奴婢也是……瞎猜的——”“只是这事太巧合了,夫人,奴婢都是一心为了大公子着想,阮家,阮家再有前途,也没有公子更要紧……”平日里顺风顺水的颜儿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罪。若是被克的……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张夫人喝着一口茶,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盖。厢房里静谧无声。—“大人。”陆长寅猛得睁开眼,瞬息间,尖刀抵在床边上人的喉咙处,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割断喉咙。“大人,是我。”图宴仰着脖子,纹丝不动。听见熟悉的声音,陆长寅思绪渐渐清醒,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才收回刀,手抚着跳疼的额头,胸口的情绪翻涌。“大人梦见什么了?”图宴看他神色痛苦,狐狸眼里含着担忧,“属下听见你一直在说梦话。”他是进来传消息的,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大人扶在案几上睡熟了,神色痛苦地呼喊着什么。陆长寅垂下眸,指腹摩挲着玉坠,黑眸映着不断跳动的烛火,那潋滟的光晕随着一道晃动着,暗藏着惊涛骇浪。他梦见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弥天大火,金玉满堂,荣华富贵皆成一场空,灰暗的剪影只剩下颓垣断壁,那些真切的尖叫声,哭喊声,烧焦的苦味和腥臭而滚烫的血,历历在目。声音在耳畔响起,又渐渐滑远。梦见那日他父亲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子婴,活下去。”“你活下去,陆家就还在。”“你不准死,你死了,就是陆家的罪人。”五百余人的百年大族,只有他活了下来。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受了何等的□□,熊熊的大火弥漫,他看见那些扭曲的丑恶嘴脸,听见那些□□地调笑和痛苦的弥漫,看着母亲和姐姐浑身□□地死在刀下,看着她们死不瞑目的绝望。他开始痛恨,痛恨怯弱无能的君王,痛恨嚣张跋扈的世族,痛恨老祖宗定下不可造反的祖训,痛恨祖父为了断陆家造反的心思,将势力放在北方的决定。甚至痛恨……心怀天下,为民请愿的祖父。他从陆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成了陆家旁支收养的孩子阿奴。陆家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人去追查真相,他被人抓住,卖进了教坊司,在那里陪酒卖笑,甚至被花楼的人喂了秘药。后来他成了奴隶,在世子子弟的箭矢下逃生,在斗兽场与野兽搏斗。若不是遇见一个怪人,他不会有一身武功,也不会在逃出来后,顺利接管陆家的势力。那个怪人会观星相,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他教他武功却不救他,哪怕看他被人强行灌下药,哪怕看着他被马鞭抽得遍体鳞伤,看着他被野兽咬下一块肉,被扔在泥泞的雨地,奄奄一息,那个人始终抱着剑,无动于衷。一开始,那个怪人说,“阿奴,你注定要成为帝王,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的命数。”后来他皱眉看着他,“阿奴,你的杀心太重了,你即使成了君王也会是暴君。”“你的心中只有恨,你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命。”那人说得对,这三年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好人坏人,只要挡了他的路,他都杀。他故意想挑起战事,也不想去管江南百姓多少人会死,哪怕生灵涂炭,他也只想这天下乱了。他要复仇。那怪人还说,“好在你命里有一劫,幸许能帮你洗清冤孽。”劫。从遇见阮呦起,他就知道,阮呦就是他的劫,他克制隐忍,唯独碰上她,总会方寸大乱。只是他犯下的冤孽,哪里又能让她来洗,脏了她一根手指,他都心疼。“大人?”图宴看着发怔的陆长寅。“梦见陆家了。”陆长寅阖眼,嗓音微哑。陆家。两个字让图宴心中一沉,他脸上的笑收敛起来,玉扇合拢,“大人放心,快了。”时间快到了。他沉下声,“属下来是为了传达江南晏州的消息,江南近来频繁发生海匪抢劫的案子,州县派兵去绞杀,却每回落空,或是…只捉了些小虾米回来。”“传到燕京的消息里只说了不过是一两桩海盗的小案子,燕京的人并没有重视,但咱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是……每月都有近万两银子的货被劫,不但如此,还有了命案……”“如今商人不敢下海,但不下海,货物就不能北上,届时物资短缺,这物价就抬上去了,晏州官府设了海事官员帮忙押送货物,不过每批货物都得抽取十分之一的利益作为官员人事调用的花销。”陆长寅眼尾微扬起,含着浓浓鼻音嗤一声,“他们胆子不小。”明目张胆地贪污,江南繁华富庶,富商更是遍地,这海运抽成的利润一年加起来也能有征收的赋税的三分之一了,能养活不少军队。“江南世族多,那片地儿官官相通,姻亲遍地,早从根子里就烂透了,”图宴眸光闪了闪,嘴角噙了一抹笑,“去岁上报说要修理黄河堤坝,户部拨下二十万银子,那堤坝是修了,不过前前后后只花了不足二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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