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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相女[重生]》TXT全集下载_30(1 / 1)

第78章 离去两日后的朝堂, 闻月以行动实践了她当夜所言。作为命相女的国师闻月, 禀告晔帝, 她夜观星象, 发觉东南之地星宿黯淡, 恐是江南将有饥荒之召。江南之地,自来为南施国粮仓, 若江南出了状况,岂不是整个南施国都要出错?晔帝顿时大惊, 急忙询问闻月解决此事之法。闻月见势, 告知晔帝, 若由她坐镇江南,三年之内, 定无任何隐患。晔帝因中原蝗灾一事,早已笃信闻月。她甫一开口, 晔帝便命令下去, 七日之后,由禁军护送国师至江南坐镇三年,以保国之粮仓安平。早朝结束,众臣作鸟兽散。这两日, 为了撇清与谢翊关联, 无论是朝堂亦或是私下,闻月故意躲谢翊远远的。连国师府上下,闻月也都下了死令,待她进府之后, 绝不容得任何人进来。连续两夜,闻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而今上京城中,关于谢翊心仪于她的传闻甚嚣尘上。如若谢翊谋反,她此刻定然逃脱不了干系。若想与谢翊撇清干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销声匿迹,让众人渐渐将她遗忘。倘有一日谢翊谋反失败,时间叫人忘却前尘,晔帝找上她的可能也是极低的。因此,她连夜想出了坐镇江南,远离上京的法子。实则,在她死前,江南之地皆是平安顺遂得很,更不用说饥荒、天灾。躲进江南趋利避害,是闻月如今最佳的选择。国师府寝殿内,闻月撕下黄历。眼下,距离启程之日,仅剩九天。她只盼这九天千千万万不要出了差错,切勿让她心生动摇便好。上京是留不得的,前世她便是死在了这儿。今世,她绝不能重蹈覆辙!将黄历纸折成条,闻月抬手将纸对准烛火,任那火星引燃了纸,在黑夜中尽情释放光热。待到纸快烧着手,闻月本能地便要放开。可也就是在她即将放手的一瞬间,身后蓦地殿门洞开。自外头而来的冰凉风意,将手头残纸燃得更旺。她本能回过头时,却闻见一股谙熟的松木气息。那人动作一气呵成,先是一脚踹上了殿门,而后不紧不慢地在她脸侧吹了口气,一并将那燃着的黄历纸以及烛火,统统吹熄。她单薄的肩胛骨被他用蛮力摁着,压上墙壁。再抬眼时,夜色沉沉之中,闻月对上谢翊一双猩红的眸子。她丁点不恐惧,昂着脑袋,肆无忌惮地朝外吼:“来人!”“别喊了。”谢翊欺得她更近,“都被我打晕了。”“谢翊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又气又急:“你可知道外头那些侍女宦官,多少是晔帝派来监视我的,他们醒来之后察觉异样,若上报至晔帝,你该如何是好?”“那便统统杀了灭口。”“你疯了不成?!”“对,我确实疯了。”他眸中血丝遍布,当真有癫狂之色。昏暗的室内,唯独的光亮,只剩洒在地上的一抹清白月光。月光落地前,亦路过了谢翊半面侧颜,光影映在他高耸的眉骨、鼻梁之下,深深浅浅。他将她逼近墙角,一手撑在她脸侧,不让她有半分躲闪余地。他目光灼灼向她,一字一顿道——“自打你想离开我的那一刻,我便疯了。”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让闻月恍惚。迷蒙之间,她恍惚想起了前世上京途中,谢翊落难定宁城,与她成亲那夜。那夜与今夜一般,月色皎洁如一汪清泉。那时,红烛映衬之下,他揭开了她的红帕。澄白的光,半打在谢翊英俊的侧颜上,尚未喝那合卺酒,闻月便已醉了,醉得烧红了两颊,醉得一时失了心。谢翊一步步将她逼近墙角里,唇角扬着得意笑靥,直到她退无可退,方才扔了她的红帕,将她逼在角落内深吻。待他吻得酣畅之后,温柔抄手将她丢进了榻里。闻月记得,他分明先前受了重伤虚弱得很,可那夜欺负她的时候,他却力道蛮横、毫无病弱之感。那时肌肤相亲的感觉,谢翊滚烫的身子,让孤女闻月体会到了被保护的安全感。情到浓时,那是谢翊也曾如此刻一般拥着她,口气霸道且蛮狠地警告她——“阿月,这一世,我绝不允许你离我片刻。”仔细回想起来,或许前世之中,两人曾拥有过无数个温暖夜晚。只可惜后来的冰冷、薄凉,早已统统将这些温暖冻结成冰了。闻月后脑已抵上白墙,退无可退。彼时,两人仅剩毫厘之遥。夜愈深、风愈静,由于离得太近,连呼吸吐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谢翊捏着她的肩,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掰入怀中:“阿月,我绝不准你离开我。”闻月未挣扎,任由他滚烫的身团团拥住她。她冷静地同他道:“谢翊,你绑不住我的。”“可我也绝不允你逃!”“你绑得住我的人,绑得住我的心吗?”闻月将脸闪过一寸,拒绝他的靠近,“谢翊,你分明知道,这一世,我的心里是没有你的。与你上京是为活命,嫁入辰南王府亦是为了活命。”闻言,紧固住她的臂膀,渐渐松弛开来。谢翊缓缓从她颈间抬首,直至对上她的瞳眸。本能地,他问她:“那前世呢?”“或许有过。”闻月别开脸,不看他:“只可惜,仅是有过。”趁他神色落寞,松开怀抱。闻月静默地跨出一步,离得他远远。空荡的寝殿内,两人距离仅有一步之遥,可两颗心间,隔的却是天堑。黑暗之中,谢翊从鼻间吐了口气,兀自大笑起来。若闻月能瞧见,定会发觉,那双意气风发的眼,此刻却是一片孤独沉寂。谢翊背对着她,说:“阿月,关于前世,我有一事未解。”闻月蹙眉:“何事?”未紧阖的门,被狂风吹开了一丝缝隙。彻骨的凉风自室外打进来,将谢翊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前世入辰南王府之后,你可是……爱上了旁人?”得闻此话,闻月浑身一怔,瞳孔皱缩。长久之后,她方才恢复平静,眯着眼追问他:“你是何时发现的?!”她此言,近乎等同于确认。谢翊捏紧拳,不怒反笑:“我早该料到的。自打然儿出生后,你便极度厌恶我的碰触,得你今日所言,终于印证心中真相。阿月,原来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爱我谢翊,只是将心给了旁人呐。”闻月紧抿着唇,无法回应。长久以后,风声止息。她难得怀着歉意,同他道:“对不住,他对于我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此事是她对不住谢翊,闻月无法辩驳。前世的闻月,曾有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在死前的两年间,她本有能力母凭子贵,借着然儿去争谢翊的宠爱。可是她却心甘情愿地居于后院、默不作声。起因只是,她偷偷、偷偷地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地放弃谢翊的荣宠,只想悄悄在后院与他一道了此时光。那男人是王府中的护卫,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在夜间当值,每逢亥时,他便会照例出现巡逻。闻月与他的头回照面,是因她扮成丫鬟模样,去然儿院中鬼祟探望被他抓见。他原该照例将她带去管家那儿受罚,却见她因见了亲子眼眶通红,起了同情心,放过了她。再后来,闻月近乎每次偷看然儿,都会撞上值夜的他。为防闻月被旁人发现,引致他的罪责。他总会一步不离地跟在闻月后头,直到闻月进了院子方才黯然离开。一来而去,两人便也就因此熟识了。她知晓他年少时因一场火灾被毁了容、哑了嗓,因此只能以面具遮面、无法开口说话。她知晓他乃京中人士,住在东街畔,他也曾在她手心书写,告诉她,他的名字——江呈。而那一夜,她手心抵着他指腹。那相触的温暖,是闻月两世之间,与他仅有的最亲近的一次接触。两人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再无旁的逾越。至于她是何时喜欢上了他呢?闻月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她偷跑去见然儿时,那男人远远、静默的温柔地护送。也可能是她受人欺侮,跪在大雨中,他整夜为她撑着的那一把油纸伞。谢翊未曾能给过闻月的温暖,他统统都给了。而闻月所想要的,也仅仅如那人给她的平淡幸福一般,绵长、温暖。这一世重来,闻月也曾尝试寻觅他的踪迹。只可惜,她寻访辰南王府中多人,也未能找到江呈存在。东街畔百姓众多,她亦未寻到一家姓江的人家。后来,闻月终究是死了心,任命了。她开始明白,她与江呈的缘分,兴许到这一世,便已是断了的。深吸一口气,闻月侧过身,朝向他的背影,声线认真且恳切,“谢翊,放过我吧。”谢翊笑笑,反问她:“你让我放过你,可我又要如何放过我自己?!”他回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血丝遍布。他凝神望向她,眼中已有癫狂之色:“你可知,那日你说愿意嫁我时,你可知我有多快乐。我自以为前世未了心愿,能在今世达成,却未想到,你我还是成了如今模样。我谢翊自认贪婪,我可以不曾拥有,但一旦拥有了便是一世!”“前一世还不够?”闻月质问他,“这一世你还要再搅乱我的生活?!”谢翊自知是他自私,却始终不愿松口。闻月一步步走向他。前世所有委屈、心酸,如日历般一页页翻过。她停到他跟前,抬眸,眼中已是湿润:“谢翊,我们之间早就没了爱意,如此相互折磨,并无意义。就当是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可好?”她扯住他的袖,声声哀求——“就当是这一世,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可好?”第79章 酒醉成坛成坛的酒, 入了喉。烧灼的不止是谢翊的胃, 还有心。忆起那夜, 闻月在寝殿里饱含泪恳求的那双眼, 以及那句“谢翊, 放过我吧”,谢翊心如刀绞。得以重活一世, 谢翊原以为一切皆会向好的方向走。只可惜,他算准了每一步, 却未算准闻月的心。前世她含恨死去, 谢翊了解她, 知道她绝不会轻易原谅。因此,重遇之后, 他便小心翼翼地捂着手,企图将她的心焐热。当初在夷亭之时, 谢翊见她心仪王道勤, 向往岁月静好,执意嫁人,他也曾动摇,甚至放弃了带她离京的打算, 任由她嫁给旁人。只可惜, 机缘巧合,她还是同他一道走上了上京之路。自那时起,谢翊便告知自己,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绝不能就此罢休。他一步步捧着自己的心,试图温暖她。只可惜,她仍旧接受不了这世重生的他。知他策反,她意欲与他一刀两断,甚至不惜以三年不入上京来割舍。他能理解她重活一世,急欲活下去的决心。只是他唯独不能理解的,是他前世实在太过大意,竟未察觉出她百般抗拒他,居然是因爱上了旁的人。到底是何人能引得她如此欢喜,谢翊当真恨不得杀了他!心头怒极,谢翊抡起酒坛,猛灌一口。须臾之后,他狠狠将坛子摔落地面,任“哐当”一声响彻室内,碎片横飞。酒楼包厢外,罗宏闻声,飞快推开门。眼见室内一片狼藉,谢翊身前酒坛已垒成小山,罗宏不由蹙眉。他走上前,拦下谢翊正欲拆酒坛的手,劝道:“殿下,这都整整五日了,您军情不阅,朝堂不上,日日宿醉酒楼,也不是个事儿啊!从前您同属下道,酒不能消愁,怎到如今就偏听偏信了呢!”谢翊恍若未闻,挥开罗宏凑上来的手,打开酒坛。罗宏见状,一把抢过酒坛,无奈道:“殿下,酒多伤身。若您真是放不下闻月,便是一句话,我罗宏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替殿下将她从国师府绑回来,日日夜夜将她守在辰南王府中,让殿下得以舒心。”罗宏是个莽夫,唯独能为谢翊做的,仅是如此。谢翊闻言,蓦地笑了,“我何尝没想过这招,可闻月那人,自来有办法用一千招方式叫我破功。”“殿下,她去江南三年,也不见得是坏事。”罗宏压在他耳畔,低声道:“殿下成败便是在这三年,若三年之后,殿下仍旧心仪于她,再将她弄回来就成。”“罗宏你错了。”“殿下何意?”谢翊语气寂寥,“是我赌不起。”他赌不起这三年别离,更赌不起未来之事。前世她爱上旁人的前车之鉴在此,谢翊哪敢赌这三年的可能。三年,都够她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再与对方成亲生子,相濡以沫。平心而论,让闻月离开,让他独自面对如此未来,谢翊接受不了。重生之时,谢翊的夙愿之一,便是闻月。谢翊愿为她达成一切心愿,但唯独放弃她,他做不到。倘有一日,他登上那至尊的位置,往后数十年无她相伴,那又算什么。可若为她放弃夺位,置辰南王府于不顾,废弃那么多年的苦心孤诣,将身家性命交托晔帝手中,谢翊也绝不甘心。此刻的谢翊,是两难的。“殿下……”罗宏见他失魂模样,欲言又止。谢翊未置一言,抢过罗宏手中酒坛,又灌了一口。扶着桌角,谢翊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摇摇晃晃地朝外头走去。连续五日沉沦于烈酒之中,除却头一夜,借着酒劲他得以昏睡过去。往后四夜,他再无好眠,越试图醉下去,却越发清醒。甫一闭上眼,眼前便全都是前世闻月死去那夜,那身被湖水浸透的衣衫,以及她那双死气沉沉的脸。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如此往复,头痛欲裂。可是,扪心自问,谢翊真想就此放过她,放过自己吗?谢翊知道,他的答案是不甘。前世,他尚能用然儿,用那未出世的孩子要挟于她。可这一世,摊开手心,他手上空空无一物。他手上没有她在意的人与物,至于他自己,她更是毫不在乎,将他视如洪水猛兽。这一世,面对那颗捂不热的心,他该怎样?怎样才能留住她?*临近腊月,最是一年商贸往来密切之时。上京东街之上,摊贩叫卖之声不绝。谢翊孤身一人在长街上走着。人愈多,愈衬得他身形寂寥。途径小巷之时,一辆马车与谢翊擦身而过。马车中有一女子撩着帘,睁着双大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京街景。时不时还要跟车夫议论几句,一瞧便是自打京外来的女子。与谢翊擦肩的那一霎,女子不知见了什么,忽地怔愣片刻。待反应过来后,她急忙让车夫放慢脚步,整个脑袋都探出了窗,像是急于探寻什么。而后,未等车夫彻底将马车停稳。她已提起裙摆,跳下了车。谢翊脚程快,不似平常在朝中等闻月时,故意放慢脚步。因此,当那女子追上他时,已是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将将见着谢翊背影,她便急不可耐地将他喊住——“辰南王世子殿下!”谢翊本能回过神来,却见着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可至于是在哪儿见过,他竟是一时想不起来。那女子一席鹅黄衣衫,髻子服帖盘在脑后,虽瞧着年纪尚轻,却已经是一身已婚妇人打扮。见谢翊停下,她弯了弯笑眼,同他道:“殿下可还记得我?”“你是?”谢翊蹙眉,显是已忘记了。那女子倒也不气,反倒热心地自我介绍起来:“我是王巧儿,江南夷亭的巧儿,殿下您不记得啦?就是那个从前时常与闻月玩在一块儿的巧儿,当初殿下落水时,是闻月与我一道将殿下救上的岸。”经她提醒,谢翊才恍然想起来。当时他重伤,是村长女儿巧儿执意要救。因巧儿已有婚配,村长担心黄了婚事,以利益诱使闻月,将他送到了闻月医馆之中看顾,方才产生了之后的那些事。眼下,瞧巧儿这身打扮,应当已是嫁做人妇了。“想起来了。”谢翊回以一笑,“巧儿姑娘此回上京,可是有何事?如有需要,我可助一臂之力。”“不用不用。”巧儿的小手挥得老快,咯咯在那儿笑:“我夫家舅母在上京经商,而今年纪上去,身体不适,夫家特意差我带了补品过来探望。除此之外,也没旁的事儿,殿下也不必当一回事儿。叫住殿下,只是因他乡遇熟人,实在高兴得紧,不到之处,还请殿下海涵。”“无碍。”谢翊一本正经道:“当初走得急,未能报姑娘救命之恩,是我谢翊疏忽。”“报我救命之恩?”巧儿浅浅的眉皱着,不明所以。“正是。”巧儿先是愣了须臾,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掩着嘴笑了起来。她抬眼,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谢翊,问:“我听闻,王家灭门之后,闻月与殿下一道上京了,是吗?”提及闻月,谢翊的眸子黯淡了一瞬。须臾之后,方才恢复往常。他淡淡回了句:“确实如此。”江南夷亭之地尚处偏远,闻月乃命相女之闻,应当尚未传至此处。因此,巧儿未能得知,也实属正常。得闻谢翊肯定回音,巧儿笑得更欢了,“想必阿月什么都没同你说罢。”“巧儿姑娘什么意思?”谢翊不由蹙眉。巧儿不着急答,只笑问:“殿下可有时间?能否借一步说话。”“自然。”寻了处临街茶社,谢翊与巧儿面对面入座。小二点上暖炉,给两人斟满热茶。壶中泡的乃是滇南产的普洱,巧儿是江南人,头回喝如此口感浓重却意外清爽的茶品,一连饮了好几杯。谢翊微微笑着,一边体贴提过茶壶给她倒满,一边问:“巧儿姑娘邀我一道,可是有难言之隐?姑娘曾救我一命,大可不必如此客气,若有需要,这上京城中,只消用得着我谢翊的地方,直说便是。”“不不,殿下误会了。”“嗯?”巧儿咽了好大一口茶,睁大眼,在他面前竖了根指:“首先,我真是上京探亲,没什么旁的事需要帮忙。其次,当年救殿下之恩,万万不能算在我头上。我一事未做,得殿下报恩,岂不折煞?”“不是姑娘救得我?”谢翊玩味问道。“真不是。”“那还能有谁?”“闻月呀。”巧儿笑得甜甜,端起心爱的普洱茶,又灌了一杯下去。拿袖抹了抹唇,她笑道:“我就猜是闻月不好意思同你说。其实,当初压根不算是我救得你。我只不过是碰巧见殿下漂在水面,救你、医你,全都是闻月的功劳。”“怎么可能?”谢翊不解蹙眉。“怎么不可能?”谢翊沉眸,不答。以命相之书记载时间看来,那时闻月不过重生没多少时日,她应当是对谢翊恨极的,又怎么可能会去救他?谢翊百思不得其解,好在而今巧儿在场,或许关于当时之事,能有个出口。尚未等他开口问询,巧儿已急不可耐。她倚在八仙桌上,半个身子倾向谢翊,一双圆润的眸子中满是认真恳切:“当时,我见你漂在水上,便喊了阿月。阿月起初以为是浮物,还不当一回事。结果,当真发觉是个人后,她当即便下了水。”谢翊把玩着茶盏,英眉拧成一团:“可我分明记得,她是怕水的。”“啊?她怕水吗?”巧儿不以为然,“可她朝你奔去时,毅然决然的,根本不像是怕水的样子。”“巧儿姑娘此言当真?”“自然当真。”担心谢翊不信,巧儿还仔细回忆了当初场景,同他描述道:“当时水很急,只消一个不留神,不止你,连她都要被冲走。闻月为了救你,不顾男女有别,当场解了裙摆,将裙摆一端扣在腕上,另一端交予给我,还叮嘱我若瞧见情势不对,定要第一时间将系带往后拉。”回想当初,巧儿还觉得心惊肉跳。她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一切顺利,总算是将你救下了。”得闻巧儿此言,谢翊才慢悠悠地忆起当初细节。他依稀记得,当初他重伤宿在闻月医馆,每回闻月给他喂完药,总会一个人偷偷跑进药房,解了手腕上的纱布,取药敷上。起先,谢翊没当一回事,直到后来无意间撞见她未缚纱布的手腕,谢翊方才瞧见,她腕上伤疤深及肉里,看着时日已久,却仍旧渗着鲜血。对照巧儿所言,那伤或许便是那日留下的。一切,似乎都对上了。然而,谢翊左思右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纳闷道:“她怎么可能救我?”“怎么不可能?”巧儿反驳道。巧儿是个聪明姑娘,方才谢翊提及闻月从未将救他一事告知,导致谢翊至今仍以为是她救了他。这事儿换做她未嫁人前,她或许便死咬此事不松口了。毕竟那时,巧儿也曾悄悄喜欢过谢翊,若能有救命之恩帮扶,她与他之间便能锦上添花。也因此,那时的巧儿,是默认的。只不过,而今巧儿已嫁人,夫家待她也极好。巧儿实在没必要因这事儿,害了好友闻月的一桩姻缘。料想从前在夷亭的种种,巧儿旁观者清,早就认定闻月乃是心仪谢翊的。再加上后来,王家灭门,闻月与谢翊共赴上京,显已昭示她的心意。可瞧谢翊所言,似乎两人至今都没能走到一块儿。既是她能与谢翊机缘巧合遇上,她定要替好友捅破这层窗户纸。巧儿说:“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猜测。”谢翊问:“什么猜测?”巧儿扬起袖,掩在唇边:“我猜闻月一定心仪殿下。”闻言,谢翊先是一愣,随后虚妄地笑了笑。“巧儿姑娘误会了。”他自嘲道:“后来的事姑娘可能不知,而今她视我如洪水猛兽,又怎可能谈何心仪?”“我却不这么认为。”“为何?”“我却以为,阿月是欢喜殿下的。”巧儿抬眸,望向谢翊的目光中如斯笃定:“殿下还记得,乞巧节那夜,殿下送过阿月一盏兔子花灯吗?”“记得。”“当夜殿下情急,是否烧了那花灯?”“正是。”“那便是对上了。”巧儿捏着茶盏,半闭着眼,推理道:“后来阿月曾同我说起那兔子花灯的事儿,我至今记得,她谈及你烧掉花灯的举动时,委屈得眼都红了。我那时不懂感情,后来嫁了人,方才知道。若你不喜欢那人,他便是送金山银山都是不在意的。可你若在意那人,便是烧了一盏花灯,都会叫你觉得遗憾。殿下说,这还不是喜欢吗?”谢翊垂眸,目光焦点不知落在了那儿,一声不吭。巧儿见状,继续道:“再说阿月这人,我自幼与她相识。当年,她父亲亡故,她孤身一人在夷亭讨生活,不知吃过多少冷眼。因此,阿月这人,看似对谁都热络,实则却是最难信任旁人的。当初,她竟愿相信殿下建议,帮人剖腹产子,我以为,她已是信极了殿下。再到后来,王家灭门,新嫁娘成了未亡人,那对阿月是多大的打击。可即便如此,明知身边危险重重,她仍是不顾一切,同牛婶讨了几个馒头,便孤身同殿下共赴上京。殿下可曾想过,她为何要跟你走?”谢翊摇头,未置一言。巧儿将目光投向街心,笑容温婉:“对女子而言,若愿孤身同男子离开家乡,除了信任与喜欢,还能有旁的答案?照我看……”“如何?”“阿月,是将心掏给过殿下的。”巧儿坚定望进谢翊眼中,道出的每个字眼,字字恳切。茶社楼下,传来车夫声声急吼。眼见时候不早,巧儿收拾了东西,便准备与谢翊告辞。谢翊送她下楼,临上马车前,巧儿忽地神神秘秘返了回来,走到谢翊跟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定定在笑。她挑着眉,将手撑在唇边,以仅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殿下,我猜你应当很喜欢闻月吧?”谢翊闻言,蓦地笑了。须臾后,他点头,回了声“嗯”。“我就猜是如此。”巧儿高兴地直拍手,“我还记得,那日乞巧佳节,您为了邀闻月去赏花灯,还故意拿我当挡箭牌呢,害父亲训斥了我好久,这笔账我可一直都记着呢。”“对姑娘不住。”提及此事,谢翊有些赧然。当时举动,委实是他荒唐了。巧儿摆摆手,笑着同他说无碍。坐定马车之后,巧儿撩了车帘,与谢翊挥手道别。车夫驱马之下,车轱辘连着转了好几下。眼见说话时间所剩无几,巧儿急忙探出半个脑袋,认真同谢翊嘱咐:“殿下,阿月从前的日子过得极为辛苦,若有可能,请殿下务必好好待她。”谢翊负手,认真道:“姑娘放心,那是自然。”巧儿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得天真无邪:“既然如此,乞巧节害我挨骂一事,我也就不着急同殿下算账了。可若有一日您对闻月不好,我定要回头跟殿下算总账!”五日宿醉后,谢翊难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对巧儿点头,由衷道了声“好”。茶社外,谢翊目送马车逐渐驶离。待马车快消失不见时,巧儿还不忘从车窗中探出身来,遥遥朝谢翊挥手,嘱咐他:“殿下,我会在上京逗留些时日,若碰上闻月,记得喊她找我玩儿。”“一定。”谢翊站在原地,笃定笑着,同她挥手告别。第80章 放弃或许, 在遇见巧儿之前, 谢翊曾有一瞬, 想过要放弃闻月, 放弃夙愿的想法。可在遇见巧儿后, 这些想法已被全然抹尽。依巧儿所言,闻月应当是在重生后不久, 便不顾生死救了他。且不论,到底她是出于何种不得已的原因。可既然救了他, 便说明她的心里, 可能并不想让他死, 可能对他或许是有那么丁点在乎的。如此一来,再回想起往日重重。瘟疫村那夜, 他染病不治,她因背不出药方的癫狂神情, 或许是否也是在乎他的一种?辰南王府后花园那晚, 她不顾名节以身试险,或许也是护着他的表现?今世所发生之事,与前世已大有不同。凭什么他与她之间,便不能寰转。既然前世她能爱上别人, 今世为何不能爱上他谢翊?!谢翊再不想仿照前世, 做那畏首畏尾的男人,害得妻亡家破,一无所有。今世,他一定要将一切都攥在手里。至于闻月, 谢翊清楚明白的很。她是他这一世的朱砂痣,若不能与她得成眷属,他定死不瞑目。因此,他怎能就此放过她,放过自己?天色已近傍晚,谢翊望了眼天际的火烧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明日清晨,闻月便要启程出京。他既然无法用情留住她,那便就以利诱之。好在,谢翊手上还留有着最后一张王牌。以其诱之,不担心闻月不上钩。*翌日,京畿之外。因国师将为国祈福,外驻江南三年,晔帝特意遣了百官前来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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