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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相女[重生]》TXT全集下载_8(1 / 1)

谢翊也是重生的!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叫闻月方寸大乱。还好还好,谢翊的回答,让她瞬间冷静下来。谢翊背过身,不看她,“人总是只能见到旁人想要他看见的东西。”闻月试着推断:“所以说,那‘外贼入,夷亭将乱’的七字情报,是殿下故意弃于我?”“正是。”他承认地堂而皇之。闻月不解:“殿下守我南边重地,既是已得情报,定会有所防备。此事尚有回旋余地,殿下怎如此肯定夷亭将乱?”“夷亭必乱。”“为何?”男人向来笔直挺拔的身形,蓦地晃了晃。闻月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似是在叹息。长久之后,他终是回过了身来。彼时,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他回头那刻,霞光落在他的侧颜上,忽明忽暗,让人不辨喜怒。“夷亭,乃国之弃子。”“弃子为何意?”闻月追问。谢翊直言道:“外贼之患,已绵延我朝数十载,一直未能平息。多员猛将曾帅兵讨伐,但收效甚微。割江南一地,弃夷亭百余百姓,为我朝决断。希冀以百姓之血,燃军士军民,一举击溃贼人。”听此一言,闻月浑身战栗。她难以置信,原来她前世及今世所经历的,竟非意外,而为人祸。若非谢翊直言,她绝对想不到,夷亭百姓,竟是朝廷用来激发斗志军民的祭祀品!她冷笑起来,整个人抖得不成模样:“以人命祭我朝,殿下认同此举?”面对闻月的追问,他未置一词。长久后,他才说:“此乃无奈之举。”闻月不甘心:“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谢翊咬牙:“朝政面前,定有牺牲。”“我不信。”语毕,她走至他跟前,灼灼迎上他的目光,像是要从他沉黑的瞳孔中辨认些什么:“我不信殿下也这么认为。”可谢翊只是别过脸,冷然道。“政令难为。”这四字,重重敲击在闻月心上。她蓦地讽刺出声,“政令难为,好一个政令难为!”原来,她差点也成为了政令的牺牲品。头一回地,在面对谢翊时,她放弃了惯常的伪装,指着不远处的村庄,坚定道:“我闻月既长于这片土地,得过村民恩德,自然不会抛弃这片土地上的人,更不会把它们视作弃子!”她狠狠拂袖,转身就要走。偏生此时,谢翊在她背后道:“我给你军令,是想让你活命。”说完,他快步拦在她跟前,抓住她的手臂,叫她无法再前行。他与她四目相对,神情认真且带着劝诫:“不日你便将嫁给王道勤,夷亭之乱你必幸免于难。我落难得你救助,弃军令于你,是为报恩。若你想救谁,我随你救便是。但切记……”说到最后,他已带了警告口气:“夷亭百姓切不可全救,若无人命祭天,燃不起百姓斗志,坏了朝廷大事,其罪可诛!”闻月重活一世,最怕的便是死。谢翊那最后“其罪可诛”四字,掷地有声。他在告诫她,他捏死她,简直如同捏死只蚂蚁一般简单。闻月是该害怕的,可望着他身后,那村庄里升起的炊烟,村民欢乐祥和的模样,她忽地不怕了。她用力拂开谢翊握住她臂膀的手,笃定道——“殿下,我无法答应你。”闻月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身后,他的声音浅浅幽幽,听不出喜怒,甚至不像是在同她说话,“我今日便将启程回京,今后乡野县城再无人保你,你定要保重。”听他谈及离去,她的背影蓦地一顿,“殿下过虑,我这十多年不也活过来了嘛。”他眼中闪过一瞬的落寞,“阿月,若今后有缘再见,你务必要过得快活恣意。”她终是回头,面朝向他。彼时,荒村夕阳垂暮,霞光将她包围,她周身如同隐没在了光里,叫人捉不住也碰不着,如临幻境。谢翊看见她的嘴角一点点在弯起,她说——“殿下亦然。”许久后,闻月消失在了薄暮的余晖里,独剩谢翊还立在河边。亲信罗宏自不远处的树下走来,见了谢翊,抱拳施礼。罗宏随谢翊一同长大,谢翊乃辰南王独子,罗宏乃谢家管家之子,罗宏长谢翊几岁,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名为亲信,实为体己兄弟。罗宏站定到谢翊身后,对着他的背影,无奈道:“殿下,您本不该将军令告知与她的。老皇帝忌惮辰南王府坐拥南方富庶封地,掌控百万兵权。您如今威名在外,他早对您虎视眈眈。如今摒弃别地,选择割让夷亭百姓为外贼之饵,亦为警告。若您泄露军情,致朝廷不满,不知多少人会等着看您遭殃。”罗宏语气中肯,有理有据。可即便如此,谢翊仍只是摇头,笑着道:“罗宏,我做不得。”“做不得什么?”“我若不将真相告知,凭她那负隅顽抗的臭脾气,万一就傻傻等着官府救兵前来呢?”谢翊望着不远处闻月消失的方向,出神道:“你说,这又该如何是好?”罗宏未答,只是下意识地随同谢翊目光遥遥望去。谢翊却自言自语道——“这赌局,还未开始,我就已是输局。”长久后,谢翊才回过神,挥手对罗宏道。“走吧,启程回京。”“是。”罗宏得令。第20章 刺客谢翊离去后,闻月的日子重新回归原来的轨迹。只是偶尔收拾院里的时候,见到那间空落落的客房,闻月还是会想起那个腹黑、又爱拿捏她小辫子的谢翊。这一世,虽然两人相遇的方式变了,谢翊恍若也变了,但好在,谢翊离去的日子,与前世是如出一辙的。唯一变化的,是前世离开夷亭村时,为两人同行。而今世,是谢翊独自上路。如无意外,闻月这一世与谢翊的缘分应当是过去了。她也必定不必再重演二十岁时怀孕沉塘死去的命运,如此想来,谢翊离去的不适,也消失无影了。不日便是王道勤与她的婚礼,但在那之前,关于如何解救全村人的法子,闻月还没想出来。谢翊离去时,虽告诫她不可为之,但闻月还是要为这些人再试上一试,毕竟她自打八岁起与父亲迁居于此,此地早已成为了她的故土。可是,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将全村人解救,又不至于泄露谢翊向她透露军情,以免他遭受朝廷责罚,闻月至今没想出个法子。转眼,闻月与王道勤的婚事如期而至。清晨,在丫鬟的服侍下,闻月洗漱过后,在医馆内换上了凤冠霞帔,好命婆早已立在她房内,带她收戴整齐,便取了木梳,给她梳了三遍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二梳孙满堂。”听着好命婆祝福声,闻月恍惚想起,前世殷灵子同她说过的,平常百姓家嫁女,定皆有好命婆服侍。而她们那样从偏门进王府,连个仪式都没的,那真叫无名无分。前世听殷灵子说起,闻月曾满眼羡慕,没想到这一世,竟全成了真。回想起殷灵子,闻月顿时有些出神。前世她虽与殷灵子是买卖关系,酒肉姐妹,但那日她沉塘之时,临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朦胧中看见殷灵子提着裙子慌忙跑来。她与她一样不会水,可却仍是固执地淌了水,大喊着救命,伸手企图抓住水中的她。那时,闻月是当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涉险救她。更没想到,日日与她讲,钱与闻月掉进水中,定要先捡钱的那个。竟舍了自己安全,掉了两串最宝贝的珍珠链子,也要救她。不知现在,殷灵子如何了呢?闻月真想再见一见她,同她分享此刻喜悦。若有一日能上塞北,她定要寻着殷灵子。散尽今生家财,换殷灵子吃饱穿暖,让她不再重蹈前世覆辙。铜镜映出闻月容颜,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前世的殚精竭虑,在她脸上再没了痕迹。闻月想,这一生就这样吧。在解救村民之后,她定会好好为人妻,为人母,而后顺利见着自己两鬓斑白的模样。这便是她的夙愿了。好命婆牵着她从卧房往外走。彼时,王道勤已胸戴领花,在门口等了许久。闻月颤颤悠悠站起时,珠帘噼里乓啷脆生生地在响。不知为何,她眼前竟蓦地浮现那日,谢翊撩起珠帘,欺身吻她的模样。那样的不顾一切,那样的让人动容。一时间,她的脚步顿住了。甚至,将目光投到外头时,人群中一片火红衣衫的王道勤竟也重叠了谢翊的长相。闻月觉得,自己是疯了。好在好命婆及时唤回了她的理智:“新娘子,王家官人在外头等着呢,怔在这儿,再不盖上盖头上马车,可要误了吉时!”“嗯。”闻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嫁给王道勤乃此生换命关键,若今日未能礼成,怕是后患无穷。思及至此,她往前去的决心愈发坚定。她说:“且请您替我盖上红盖头。”“好嘞。”接亲一路,很是顺利。马车抵达王家,王道勤便一路背着她,到了前厅。前厅里头,已围满了人,唯独中央开出了条红纸铺成的道儿,留给两位新人。江南有习俗,新人成婚,定要由新郎一路背着新娘,过火盆,进大堂,此举意味着今后男子当家,扛家中担子,为一家之主。王道勤是个书生,不过是百米长的一条道儿,他已背得面红耳赤,颤颤巍巍。透过红盖底下的缝隙,闻月瞧见他连脖子都红了。她轻敲他的肩膀,“道勤,要不别背了吧,我下来。”“不成!”他喝止她:“母亲说过,众宾前来,定不能叫王家丢脸!”闻月见状,也不再勉强。他背得累,闻月靠在他的背上,亦不太舒适。她恍惚想起,上山采药的那夜。谢翊将她一路抱下山,一点气都不喘。他的怀抱温暖如斯,她不由地便放下防备,甚至安稳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如今想来,向来浅眠的她,当时竟在谢翊怀里睡了过去,未免好笑。不自觉地,她轻轻笑出了声。王道勤好奇问:“怎么那么高兴?”闻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猛地敲了好几下脑袋。如今是在王道勤与她的成亲礼上,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同你成亲,自然高兴。”王道勤闻言,也咯咯在那儿笑。可偏就在这时,有些不好听的声音,冒进了闻月的耳朵里。旁边似有人在议论,不过专心背她的王道勤显然没听见,一门心思地还在往前走。而竖着耳朵的闻月,却听清了所有议论。“这王家的新娘子是个乡野大夫。”“这种人怎么入得了王家的眼,要知道连县令千金,都是被王家拒绝过的。”“我听过一个小道消息。”“什么?”“说是王道勤多年前曾有个红颜知己,可惜红颜薄命,不到十六便香消玉殒了。这新娘子,便是像极了当年那红颜知己,才被王道勤排除万难娶来的。”“怪不得!”闻月听完,只唇角冷冷勾了勾。此番议论,她三月前定亲时就已有所耳闻,甚至连那红颜知己的画像都曾在王道勤书房里见过。但于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将是未来王家主母,她能有许多的时间去收拾这些闲言碎语。毕竟一生长得很,嫁在王家这样顺遂和平的家中,她已一生无忧。红纸铺成的道,见了底。王道勤喘着粗气,把闻月放下来。媒婆拿二人开玩笑,道:“趁还没拜堂,两位新人可有什么要说的?”王道勤点点头,说有。之后,便拉着闻月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大喊道:“阿月,今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虽不是什么荡气回肠的话,却叫闻月红了眼眶。她回握住他的手,说“好”。顿时,整个大厅里掌声喝起。一片欢欣祝福之下,王道勤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那双手带着温暖与平和的味道,竟让闻月有了岁月静好之感。听着外头的鞭炮齐鸣,闻月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放下前世,安安稳稳地同王道勤过完这一生。看双方两鬓染白,看子孙同堂。然而,也就是在这时——自那屋檐之上,忽地跳下两名身着黑衣之人。黑衣人立在新人走过的红纸地上,手执利剑。烈日映衬下,及地的剑尖耀着锐利的尖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霎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哑然无声,惊觉来者不善。家丁持棍棒,挡在那二人之前,呵道:“来着何人?”那二人却并未答话,只抬首瞄了眼内堂的新婚夫妇。随后,提起利剑,一刀刺向那家丁喉咙,鲜血四溅,那家丁当场毙命。“啊!”“杀人啦!”众人何曾见过如此场面,立刻大叫着,慌张往门口逃窜。原本一片祥和的成亲礼堂,霎时间乱成一团!很显然,那两黑衣人并非为宾客所来。见宾客四窜,两人非但未追,还迈着弑杀的步子,往厅里去。彼时,众人的慌乱声,早已让闻月察觉有恙。红盖头底下的缝隙,映出一双黑靴。闻月心道不妙,立马掀开了盖头,却见那黑衣人一路砍杀,不断向她逼来。很明显,意图为她。王道勤已在慌乱之中松了她的手,不知去向。要想活命,闻月只有逃。可此刻,人潮拥在门前,若她此刻同往,定是死路一条。闻月见状,掀了红盖头,头也不回地往内院飞跑去。内院她来过几次,路线还算熟稔。在王家祠堂有一处暗门,若能顺利逃进祠堂躲避,定能获得一线生机。然而,待她穿越层层阻隔,来到祠堂,打开那扇门后,万万没想到,里头已有三人躲藏,竟是王道勤、王夫人与王老爷!狭小的暗门已容不下多余空间,三人挤在里头已是极限。眼见并非贼人,而是闻月。三人抖成筛的身子,终于缓和下来。趁闻月不备,王道勤夺了那扇暗门的把手,哀求闻月道:“你快走吧,这里头进不了人了。趁现在贼人未来,你快逃走,兴许还有一条生路。再僵持下去,引来贼人,一死死一窝啊!”“道勤!”不顾闻月伸出去求助的手,三人已重重阖上门。既是祠堂暗门已无处躲藏,闻月唯能做的,就是往王家后院更深处逃跑。她在廊中疾奔,先是穿越花园,之后又来到一片人工湖上。人工湖上,横着一座风雨亭。越过那亭子,便能到达后院竹林。那里连同荒山,或许生路更大。然而,就在闻月在湖上小径奔跑,快抵达那风雨亭时。一黑衣之人从天而降,剑尖已对准她的喉咙。额头沁出了斗大的汗。闻月质问:“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杀我?”黑衣人眼见事情将成,给了她四字的往生理由——“奉命而为。”然而,趁黑衣人话音刚落。闻月便趁他不备,开始往回疯跑。可那黑衣人乃习武之人,不过轻功一跃,不消片刻,就已追上她,一把利剑再无回旋余地,直指她心口。狭窄的湖心小径上,她退无可退。往前是杀人利刃,脚底下是未知湖水深渊。两者相比,她宁愿选择赌更有迎面的那一方。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跨上栏杆,纵身跳下湖水。闻月不会水,前世的阴霾,让她不敢涉足水域,甚至是浅浅溪流。而如今,为了活命,她竟又一次跳下了未知的湖里。她千算万算,算走了谢翊,用嫁人换命,竟也未得一条生路。既然如此,老天爷为何还要叫她重活这一次?!临被河水吞没前,她想,此番若能活命,她定要克服心中恐惧,学会凫水,以免前世之患。只可惜,坠河的一瞬,那河水还是如前世一般,无情地吞没了她的口唇、鼻子……临失去意识前。闻月看见岸上的黑衣人,从背后提出一把□□,之后拉满了弓,对准了她坠湖的方向。她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等待预期疼痛的来临。然而,满弓的箭甫一射出。便有人踏水而来,足尖轻点水面,以一把锋利的长剑挡去箭首。之后,跃入湖中。第21章 撑腰气息快要用尽,闻月认命地闭上了眼。偏生在此时,周身的水面有了波动。她拼尽全力,将眼睁开了一丝缝隙。朦胧中,恍惚有人在奋力向她游来。那人有着谢翊的长相,有着与谢翊如出一辙的身形……闻月觉着,她定是快死了,以致死前出现了幻觉,将那阎王爷认作谢翊模样了。毕竟,谢翊已离去两人,他又怎可能断然折返,回来救她。她真是多想了。她沉沉闭上眼。偏生在这时——迷蒙间恍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附上了她的唇,随后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她的身躯,试图带她一并往光线充沛处游。意识逐渐开始清明,她意识到,似乎正有人在给她渡气。重新恢复意识的那刻,她终是费力地睁开眼。认出了,那人竟是谢翊。湖心亭。被谢翊救至岸上后,闻月的神智渐渐恢复。连吐了几口湖水后,她躺在地上,虚弱地问他:“你怎么来了?”此时,谢翊已浑身湿透。自他额角淌下的水,滴到了闻月脸上。“啪”地一声,水声清脆。水珠淌在她的脸颊上,裹挟着谢翊的体温,让劫后余生的闻月,感知到了活着的气息。见她清醒说话,谢翊终是松了口气。分明此刻他已同她一般狼狈,他却还若无其事地,替她捋了捋面前湿透的发,笑得温暖宠溺,“那日乞巧节,我答应你的,待你成婚定要过来。”闻月苍白地回以一笑,“这婚礼成了如今这般,倒是让你笑话了。”闻月话音刚落,罗宏已越入亭中。见谢翊浑身湿透的模样,他先是一惊,随后不自觉皱眉,禀告道:“殿下,那刺客轻功不俗,待我追过去,已了无踪影。这王家上下,数十口人,多被灭了口。”闻月瞳孔皱缩,她吃力地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看向罗宏时,她眼底有哀求的神色。片刻后,她颤抖着道:“那王道勤、王夫人和王老爷呢?”罗宏抱拳,“无一幸免。”“怎、怎么会?”“在祠堂,一剑毙命。”她失去力气,整个人瘫坐在湖心的长凳上。谢翊扶着她,走到了王家祠堂。此刻,王家三口早已没了气息。三人睁大了眼,躺在那暗门里头,血淌了一地。闻月走过去,用手替他们合上眼,叫他们安息。再起身时,她再也站不住。走到祠堂门口时,她再也撑不住,倒在了门槛旁,斗大的泪珠不停在往下掉。她哭得歇斯底里,如同疯了似的:“是我,是我害了他们!”谢翊知闻月为医者,向来责任重于一切。因此,即便此刻他已然可以抽身而退,但却仍旧不敢轻易离开。谢翊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恢复神智,看向他:“阿月,醒醒,人是刺客杀的,与你无关!”“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她朝他哭吼,“要没有我,这些无辜的人不会死!”谢翊蹙眉:“你怎知他们为你而来?”她哽咽着说:“自打进门起,他的剑就一直冲着我。若非我慌乱逃窜后院,他们也不会找着祠堂内的王家三人。是我的错,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与他们可有仇怨?”“未有。”“那他们为何找上你?”“我亦不知。”谢翊见闻月尚在一片混沌之中,也不急着追问,只耐心同她说:“那刺客追你一路,你可记得他身上是否有何特征?”谢翊一言,激起了闻月的记忆。紧闭上眼,她用力回想:“他剑指我的那刻,隐约看见袖口上有蟒纹。”谢翊眉头微皱,反问道:“蟒纹?”“正是!”闻月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恳切道:“若我未有记错,我八岁那年,与父亲自上京迁居至江南时,也有一伙袖口带着一模一样蟒纹的人,企图将我二人杀死!”谢翊闻言,眉头蹙得愈发地紧。既是闻月已见过两次,那袖口的蟒纹就必定不是认错的,也就是说自闻月八岁迁至江南后,那伙人就一直未停下过追杀。谢翊沉声道:“我朝以龙为图腾,蟒又次之。龙为圣上专属,蟒为宫廷内院所用。若袖口带有蟒纹,那定是宫廷来人。”“宫廷?!”闻月难以置信,“江南与上京天高路远,我父亲已亡故,我仅为一介村医,他们又有什么杀我的理由?”谢翊同样想不通这来龙去脉,但他唯一知道的是,既是对方已找着闻月,那她便再不安全了。他将她扶起身,劝道:“王家之事,稍后将有官府处理。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走吧。”他一句带她走,蓦地让闻月一惊。若同谢翊一道离开江南,上京城内的变数委实太大,再蹈前世覆辙的可能性很高。可久留王家,待谢翊离去后,若那刺客去而复返,她定然再无生机。如今,前有豺狼后有虎,闻月进退两难。思及至此,她用力推开了他的手:“我不会跟你走。”谢翊劝她:“再留此地后患无穷。”她却未置一言,只抬手拆了那凤冠,任由那金银碎片落了一地。撩开额前凌乱的发,她镇定下来,遥遥望着南边,那是夷亭村的方向。她说:“我要回家。”此刻,闻月的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跌下去。谢翊不忍心,本能地跟了上去,罗宏见状,立马欺身阻拦,暗示此乃宫闱之事,切不可再掺和下去。但谢翊却横了眉,对罗宏摆了摆手。罗宏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谢翊让出了条道。谢翊走上前,抄手抱住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将一身红衣的闻月打横抱起来。闻月试图挣扎,但他神情笃定,不容抗拒,道——“我送你。”进了卧房后,闻月再没出来。傍晚时分,隔壁牛婶听闻王家被灭门之事,担心闻月,便捧了清粥前来探望。遭幼子离世之痛后,牛婶已对很多事情看开了,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闻月切勿悲痛,此刻保重身体最重要。同时,一并嘱咐闻月,近些日子夷亭村里有人在传有窃贼入村,好几家都遭了殃,她让闻月定要收拾好细软,放在身边,以免被窃贼偷了去。闻月点头收下了牛婶的清粥,并告知她,若逢为难,定要舍了钱财保命。牛婶点头称是。半夜,江南驿站内。谢翊正在审阅后方递来的情报,忽地听见门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冒过来。以沉稳从容著称的猛将罗宏,此刻却慌了阵脚。“殿下,急报!”“进。”推开门,罗宏飞快跑来,跪于谢翊面前。铠甲掷在地上,闷闷作响:“殿下,出事了。夷亭大火,所有村民此刻都跑进了县城!”闻此消息,谢翊非但不惊,反倒是笑了。他手握狼毫,往那情报上头信手批了阅,随后,才慢悠悠抬头问。“闻月呢?”“属下……没找着她。”夷亭村已成一片火海。医馆也在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一席黑衣的闻月,立在医馆旁的溪边,安静地看着曾经的医馆每一角被染上火种,之后,燃烧得再寻不见从前的痕迹。那一刻,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感怀地,泪水不自觉充盈了眼眶。对着那即将化为灰烬的医馆,她遥遥地对天说了句,“父亲,对不住。”眼泪滴落,她本能地那袖擦了擦。再睁眼时,谢翊已立在她身侧。她吸了吸鼻子,同他玩笑道:“殿下是来抓我这纵火小贼的?”“不算。”谢翊一本正经道,“是来观摩你如何拯救着全村百姓的。”她笑笑,“殿下有远见。”大火映衬下,谢翊神情淡然,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事儿似的。他淡笑,朝她道:“你向来贪生怕死,昨日王家灭门,我邀你离开,你却断然拒绝,我便猜到你留下,定是为了救这夷亭百姓。”“殿下觉得我这法子如何?”谢翊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实在不怎么样。”“为何?”谢翊道:“如你上次救那产妇,此举亦十分莽撞。旁人不知实情,亦不知外贼将入,仅知你烧去自家钱财,定是将你恨得牙痒。”闻言,闻月却摇摇头:“前几日,我已用糖葫芦买通村口几个孩童,让他们以谣言散播出去,不日便将有窃贼入侵。我与王道勤门不当户不对的成亲,本就是村民茶余饭后的话题,昨日乃我成婚大礼,扎堆围观的人绝不在少数,人潮扎堆一块儿,谣言自然穿得更快。因此,大家担心家中钱财,定然浅眠,必是收拾好了细软在身边,谨防贼人闯入。故而,我先防火烧自家撇清关系,再防火烧旁人家给予警示。如此一来,大火连绵,没多久所有村民必将逃窜。”“你把这些都告知于我,不怕我报官?”谢翊故作端正。“殿下为辰南王世子,亦是百官之首。”闻月扑哧笑出了声来,“我连殿下都不惧,又何惧官府?”谢翊不自觉也嘴角上扬,“阿月,你很聪明。”“殿下已经夸过我一次。”谢翊淡淡道:“若想解救百姓于危难,实有许多方法。之前来时,我曾见你在那儿抹泪,既是舍不得这医馆付之一炬,为何还要如此为之。”闻月转过头,定定看向他——“因为这是民女能找着的,最好办法。”“如您所言我贪生怕死,因为我比谁都明白,命比什么都重要。”“没有命,便什么都没了。”说完,她抬眸远远望向火海里的夷亭村,目光变得悠远。谢翊瞧见她眼眸中映衬出火光,那火光似乎灼烧,仿佛烧尽了她脸上的天真烂漫。一瞬之间,她的神情中竟有一丝看透尘世的无奈。谢翊问她:“若有朝一日被人查到你纵火烧村呢?”“我不怕。”她朝他甜甜地笑,“我信殿下。”“信我什么?”“信殿下,定会为我撑腰。”闻月笃定推断道:“自那日殿下故意弃军情于我,我便知道,世上不想让我死的人里头,殿下定能算一个。”他蓦地笑了起来,“你倒是自信得很。”“我并不自信。我只是容易……”她故意卖了关子。“容易什么?”须臾之后,闻月侧脸向他,与他四目相对,慢慢吐出那四个字——“容易,恃宠而骄。”第22章 命相王家灭门,夷亭大火,已在县城掀起波澜。百年以来,向来安稳的县里头竟一日不到,出现了两场大祸。百姓皆道,是朝廷监管不利,惹了天怒,才招致如此祸患上身。一时间,县里县外,人心惶惶。作为突遭横祸的夷亭村之人之一,闻月同样被安置在郊野的难民营里。此番,夷亭村虽遭大火,但无一伤亡,全都逃了出来,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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