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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癖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8(1 / 1)

温故知混混沌沌地醒了,“我醒了。”笑着指责小喵咪不干活,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接了个吻。第68章温故知喜欢上折腾奉先生的房间,尽管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回城,这里一时除了打扫,马上就会很长时间地寂寞下来,但是短暂的热闹也好,奉先生睁只眼闭只眼由着温故知病中乱跑,他罗列了一排盆栽吊在阳台上,铅灰色的床单上总是伴着花花绿绿的纸,温故知将它们剪成薄薄的蒲公英,黏在窗帘底部,又从左下方零零散散黏至右上方的窗帘。奉先生抱着手臂问他这是什么。温故知说这是飞走的蒲公英啊。奉先生不作声打量他糟糕的剪刀手法。有一天下午,温故知跟着小喵咪钻进了杂物房,卡在了里面,奉先生开着书房门,觉得不对劲就问怎么没听见他动静?谁都不知道,说出去了吧?花园里?难道躲起来了?一通找,最后听见杂物房有动静,才看到大小两个趴在柜子上,还在往下望进来的人嘞。温故知抱着猫被奉先生摁头带着给大家道歉,温故知态度好,但最根本的原因是杂物间的灰尘会加重他的不适,到了晚上他就浑身发红,不得不暂时搁置回城的日程,继续留在首都养好这一身陪他受罪的皮。温故知光着脚啪嗒啪嗒踩在地板上,或者一个人缩在沙发上咬着嘴巴发呆,他有时候是个纯粹的小恶人,一件事做错了发誓再也不做了,但是永远还有下一件事。大部分时候他不理人,也讨厌别人碰他,好在没有被诟病,奉先生私底下跟人通过气,说小孩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你跟他好好说话,他会回你的。当被管家奶奶提醒不能光着脚踩凉地板的时候,他笑着说好,但是话锋一转,他跟管家奶奶说为什么要我为地板凉让步,不能让地板为我的脚暖让步呢?管家奶奶眉也不抖,嘿哟一声索性就坐在温故知面前的椅子上,慈祥地招手:“来,奶奶跟你说说话。”温故知说好啊,坐到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听她心平气和地科普了一顿寒从脚底来的起源、案例、预防。温故知满口嗯嗯嗯,也像模像样似的点头。奉先生下楼时就看到两个人凑近了在说话,没有管,经过温故知背后,摸了一下他的后颈,径直去到了隔壁的茶歇房。茶歇的帘子敞着,奉先生安静地听了一会在壶体打转的水声和沸泡,在尖叫起来那刻,立马关了电磁,提着水壶把手将水缓慢地注入三个小瓷杯里,滚水在瓷杯里依次在杯体热了一圈,奉先生转着手腕,最后一滴也不撒轻轻放回了料理台。他站在那,等着第二波水秘密地在高温下滚开,热情激烈冒出泡泡,泡泡里混杂着两个人的对话——我说的没错吧。是的啊。你觉得怎么样?奶奶真好。别说我好。一段有来有往的对话,温故知装模作样得令人无聊,奉先生弹着手指,让敲击声、水声和空气里的尘埃交叉撞击。“可是奶奶,您不喜欢我了吗?”管家奶奶没有回他,奉先生彻底关了电磁,温故知又问了一次奶奶,喜不喜欢我咯?他的声音故意变得像一只小猫左顾右盼,等着对方晕头转向,字符长出弯曲的尾巴,轻快地跳到管家奶奶的肩膀上龇牙咧嘴,又猛地往旁弹起来,跳了猛高,落到另一边的肩膀,一下子拱起背,甩着尾巴,张着嘴在耳边狂喊喜不喜欢我,一串喜不喜欢我长着翅膀在耳朵里进进出出。老年人真的需要一根痒痒挠,来抓抓吵得发痒的耳朵,也是料不到温故知能拐弯抹角地拒绝。老男人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通常是话里有话胡搅蛮缠,今天的对话可以命名为一个小王八蛋得寸进尺的典例。他端着茶水,照着温故知后脑勺拍了下去,温故知捂着脑袋,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一直没有出来。晚寝,奉先生才上楼去看他,温故知左手一直攥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夜里盯着人,“我妈都没这么打我。”奉先生挑眉:“我那是打?”“怎么不是?”温故知一瞬挺直了背,奉先生说我那不叫打,叫揉。他抬手往小孩被拍的位置轻轻揉了几下,温故知哼起来,奉先生捏着他下巴,左右晃了一下,问:“怎么一天到晚只在家里几个地方晃,不出去看看吗?”“我想回家。”“有我陪着也不行?”温故知撇嘴,侧过头说不行。奉先生又将他脸摆正,拇指摩挲着嘴唇,那上面新的口子不断出现,他使劲摁了一下新口子,红印印的血迹显出来,手指卷了一下舌头,舌头也有点咬过的痕迹,奉先生叹气:“你要我做什么吗?”“那您安慰安慰我。”他嘟起嘴,老男人弯腰亲了上去,两片唇漉湿湿的,很好地被玩了一通。温故知贴着不离开,奉先生只好随着挪到床上,慢慢梳理着他背后一条僵持紧张的骨头,支撑了他大半的能量来应对这个讨厌的首都,渐渐瞌睡起来,奉先生感觉得到手底下人肌肉放松,睡了过去。左手也松开来,奉先生过了会才将温故知左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只橡皮的小鸭子,曾经游在奉先生的浴盆里,后来游着游着上了岸——闲物都被搁置在了杂物间。温故知还记着那天的事,原本打算拿着鸭子想给奉先生,被训了后,鸭子就被他藏了起来。早上下了一场雪,温故知醒来只剩下一只鸭子在房间里跟他大小瞪着眼睛,他不可避免要清除一次噩梦,在那呆坐了很久,才想起来鸭子是自己和小喵咪在杂物间拿的。那么最重要的那个人呢?温故知游魂似地下了楼,围着客厅转了一圈,一脚踹在沙发脚上,他没管,直接跑到厨房找人,听了一会八卦——奉先生早上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那他去哪了?”他冷不丁地出声,把人吓了一跳,但是她们也不知道,只是回答他早晨看到奉先生出门了。“哼——”温故知捉摸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奉先生到底出门干什么了,他注意到自己撞到的脚趾有些红肿,但更令他注意的是脚底板下是一股暖洋洋的热气,视线外延伸过去,有的地方换上了柔软厚实的地毯。温故知撑着膝盖抬起左脚,然后又抬起右脚,小姑娘们在那奇奇怪怪打量温故知的举动,后来发现在他的脚边,还站着他们家新晋独苗苗小喵咪,学着温故知抬起左前爪,望望粉色的肉垫,再是右后爪,够着脖子望。温故知笑着和小喵咪嘀嘀咕咕,一个小姑娘装作不在意拿了个东西过去,然后又快速地绕回来,学给大家听,“你们听好了——”快速地站到左边,扶着膝盖对着厨房的畚斗说:“神不神奇?”快速闪到右边蹲下身,喵了一声。左边,拍拍地板——“暖不缓和?”学着仰起头,“为我开的。”“他还跳了好几下。开了地暖就那么开心吗?”“应该是开心的吧?”她们下了定论,没有看到温故知用红肿的脚趾持续撞击地板,借着灵活的趾关节——本来是帮助他更好的走路与感知,但是重复拗折这一块红肿的部位也有不一般的体验——没有奉先生的早晨倍感寂寞,他甚至幻想着大门打开来,有一片黑影来到这将他带走,回来后的奉先生将再也找不到他,这种消失值得列入百大神秘失踪事件,只有温故知自己知道他只是进入了一个夹缝中,看着完成的心愿。奉先生回来,看他蹲在那磨手指关节,温故知主动搭上奉先生的腿,跟他交代脚趾的伤处,“我做了噩梦,梦到您怎么也找不到我,我醒过来就发现梦是反的,是我找不到您啦。”腿上的手有一处关节被啃咬得异常红肿发大,奉先生让人拿冰镇的毛巾,问他然后呢?温故知翘起脚给老男人看,见他不动,支使脚后跟往腹部压了几下,“您去哪了?”奉先生嫌他脚乱动,哈了几下痒才回答:“温老太太住院了。早上去看了一下。”一听是老太婆,温故知顿时索然无味,千年王八和万年龟,尤其是像老太婆那样的人,活得越久就越给人惹麻烦,他暗地里撇过脸吐了一下,转过来又是正常一副面孔,嫌恶是他自己嫌恶就好,不必要做出来给奉先生看。但这不妨碍他趁此多占用老男人一会,说您不在我自己多寂寞啊。奉先生问多寂寞,温故知就不说话,只是靠在肩膀上自下而上地凝视他,两个人气喘吁吁接了个吻。他眯着眼往老男人的口袋里投了一枚玉兔币,笑着说买您一个玉兔今晚的时间。你买得起?买得起。温故知直接缠住了奉先生,奉先生敞着怀让他暂时作,黏到晚,都睡了,但是温故知突然醒了过来,轻巧地下床,在床边仔细地看了一会人,然后打车去医院,在医院门外的垃圾桶塞了好几束扔掉的花,他随便挑了一束拿着进了医院的大厅,过了会温尔新出来接他,瞥了一眼花:“你这么好心?”温故知笑:“有吗?”转头扔进了医院过道的垃圾桶。“怕空手进来被人看,意思一下。反正也是垃圾桶捡的。”“你真脏。”温尔新远离了几步,温故知耸肩没说话,他随温尔新上了三楼,三楼有私人病房,可是当他站在病房门前,觉得有一阵说不上来无聊的感觉,温尔新笑他明明是自己想来嘲笑人的,怎么缩这不进去?温故知转身问:“你进去看过吗?”“看过一眼,大概是快死了吧。”温尔新接着问他你开心吗?“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傻。”傻乎乎地来这,居然不是躺在奉先生温暖的怀抱里尽情地做爱,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呢?温故知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来的时候他设想自己会变成噩梦,扶着病床把手,弯腰在迷失意识的老太婆耳边灌输噩梦的词语,让她在泥土底下皮肤脱落、牙齿脱落、长出蛆虫。他越说越爽快,甚至兴奋得发烫。温故知嚼了几下,没意思地将这设想吐了,原路返回,说陪你待一会。老掉的人总归有一部分很没意思。温故知想就让这个老太婆今晚消失在自己的记忆力,何况在他们第一面起,衰老就没停止过,他想做一个幸福的老头,老到没有牙齿了,但是牙龈还坚挺着,和奉先生互相啃咬,象征性的器官还能膨胀发热,到那时即便奉先生将比他更衰老,或许性器官更加无法勃起。“要回去了?”温故知陪温尔新在外面抽了一根烟,他说恩,家里有人等。“你不回去?”温尔新说:“我暂时帮个忙。温心孩子出生了。双胞胎,不过小姑娘在他家受的折磨多,一个出生就死了,还剩一个在保温箱里。”“你帮温心?”温故知有点想吐,温尔新冷笑一声:“好弟弟,那家伙还不知道他儿子出生了呢。将来谁知道他们家会怎么样。”温故知有些开心,在冬夜里走了一会,打了一辆夜间车,他让车停在别墅区门外,徒步走了半小时,他走到院子里时没有马上进门爬上楼梯,而是来到房间的窗下,徒手抓了块雪高高砸在了窗户上。没有任何动静,温故知提着鞋小心进了屋,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光溜溜地回到了爬回了被窝。过会睡着的奉先生开口:“回来了?”“嗯,回来了。您等我呐?”温故知掰着奉先生的手臂,想让他环着自己的身体,奉先生本来不想睬他,但想了想还是勉强抬了下手臂,温故知很懂得让额头蹭了一下奉先生,告诉他自己没事。“我在医院碰到我姐姐了。”“你们说什么了。”“我陪了她一会。她说温心的儿子生了。可是他还不知道。”“都成年人了,总会知道的。”温故知坐起来,光裸地坐在奉先生面前,“您看。什么红印都没了。”他又趴下说:“我好了,带我回家吧。”第69章温故知第一次来到温家,穿过了花园里一片紫藤架的通道,那些被关在木架以外的景色断断续续平移地闪现在他的眼睛里,那时老太太掐着腰,梳好了头,汲着一双拖鞋在院子里骂着没有做好事的人。巨大的屋影吞没了老太太腰部以上的位置,腰部以下是她自己震响凌人的鬼怪气,但是日积月累的衰老很快刺破这上下两层的油膜,当她真的要登上一个重要的人生舞台的时候,已经是一名垂垂老年,命不久矣的普通人。她挣扎地醒来后,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嘴唇自如地帮助喉咙发出声音,意识像是盘旋的鹰追击猎物,下爪那刻般精准和理智,她叫来了很多人,以一种盛大的牡丹盛放的方式,成为这些人包裹下的花蕊,她双手各自握着用血缘捆绑起来的两个最重要的人,她完全慈爱地看着孙子红肿的眼皮,而当她看向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儿子的脸上浮现着令人悲观而耸动的玩意,他看了一眼母亲,深深地低下头,但在老太太用力掐了一下的指示下,不得不重新抬起头,聆听下一个应该安排的道路。遗嘱经过秘密公证,公正公平,她给予两个人丰厚的股份,即便坐吃山空也拥有比常人高出许多的富足,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实实在在明白废人与木头美人的本质,因此遗嘱上又将产业委以重任,交由了专门的经理人打理,为着她的一切幸福来源能够持续,于是在很早前就下定决定避免将来愚蠢的事发生。温心问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做啊。老太太只说傻孩子三个字。她挥手让他们都出去,她坐在那看着每个人的背影,懦弱的背影、在那捂着嘴一颤一颤的背影、萎缩起来没有轮廓的背影,老太太挺直腰背现送他们最后一段路,她牢牢抓住他们,又放开手,叫他们离开,就像把花瓣从花蕊身上扯下来一样。老太太躺了下来,过会拼命按着铃,叫老保姆把奉先生请过来,在此期间她换了新的睡衣,重新打理了一下头发,一丝不苟地让人用发油将蓬乱的碎发贴着发际和脸颊的轮廓。她见到奉先生后问他过得怎么样,说起他去休养的事,奉先生说那里很好,有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那个小孩是温故知。老太太闭上嘴,坐在那望着窗外的风景,但是老太太为的是温心,所以假装听不见小孩是谁,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间里,她先咳了一下,主动跟奉先生说他看着温心长大。我是很不放心这个孩子,我虽然给了他一定的保障,但是难免有时还需要奉先生帮衬一下。奉先生这才问起他,问他好不好,没想到他已经当爸爸了。老太太却微笑地对奉先生说起温心——那孩子还不懂怎么做爸爸呢,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需要有经验的长辈来指导他。奉先生没有立马搭腔,安静听老太太如数家珍地盘算温心一些不好的地方,抠出她留下的遗嘱中万无一失里的那个“失”——假如产业真的败了,假如真的遇上了连钱都无法解决的事,假如温心遇上了别的麻烦。精明的老太太说出无数个人生中的意外,她认为温心是很有可能遇上这些,无比暗示奉先生能够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并且不指望已经蠢笨的儿子,精打细算算起另一份的亲疏与亲密。温心是难长大,可是谁要求他必须长大呢?不开公司,也不需要为家里的产业亲力亲为,他有许多维护他的朋友,每一年都能收到固定的分红,自己也有小金库,甚至当一名父亲,身后也有经验丰富的保姆带大孩子。老太太向奉先生传达的实际是这个意思。奉先生模棱两可地承诺老太太如果温心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我会照看一下。老太太追说瑜同,疲态还是让她的皱纹显示出一种不可抗的糊涂和固执,大约都是遗传的为自己,让她着急地向前倾身:“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吧?”奉先生走上前,吩咐老保姆扶着人躺下休息。“您该休息了。”老太太听见他要走,使劲抓住了奉先生的手,奉先生稍稍用力挣脱了老年人的最后一点蛮力。老太太大概就是这几天的光景,偶尔一两天内会再次接到老保姆打来的电话,请求奉先生再去一次医院,但是他都以一些家里事拒绝了,打了两三次后便再也没有打过来叫他去医院了。温故知问起来谁,奉先生说打错了,温故知就没太在意,继续跟猫玩,最近他跟很多一些小野猫们打得火热,捏着肉垫,趴在地上让它们爬上爬下,他说您不在我也不无聊。前几天还是个会说您不在我多寂寞的人。可是他说的时候眼睛瞟来瞟去,红鼻尖像猫鼻子,奉先生倒是喜欢看他冬日里在外面院子里扑腾一身的草屑,就不像常人怕他冷或热,冻或者苦。“都不管管他。”管家奶奶说,奉先生说没事,他皮实。不管烧有没有退,温故知都奉行乐,这跟奉先生想的差不多——让他做喜欢的事吧。奉先生在窗口问:“可爱吗?”冷得浑身发抖,可爱的吃苦都是温故知自己吞,这让人心里有很奇妙的感受。“哪里可爱。”管家奶奶出自真诚的关心,当然不懂有些人偏歪的想法,于是自己下楼去管温故知了。楼下又是另一幅景象,温故知依依不舍地跟猫摇手说再见,一步三回头,当进了门,他对奉先生说您抱抱我呗——您看我在外面抱了猫这么久,给它们分了好多平方的温暖的胸膛,我也来向您讨债。奉先生说好,刚张开手,温故知就抱上去,两个人差点将小喵咪夹了窒息。老太太半夜里悄无声息走的,有专门的人打了电话过来知会了情况,但是很晚,管家奶奶只是说知道了,预备明天一早再告诉奉先生,但是温心哭着紧随其后打到了手机上,在那头哭了很久,说叔叔,我奶奶死了。原来我奶奶早就不舒服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治不了了。奉先生叹了口气:“老太太年纪大了生病很正常。”温心那头还在哭,哭着哭着突然挂了手机,他在奉先生这没得到意想之中的安慰,换了电话打给最好的朋友,通了一晚上,说了哭,哭了又说,反反复复。到了设灵堂出殡那天,好几个朋友围着他,给他擦眼泪,他像一朵新的花蕊,需要很多保护和围观,奉先生看到他哭到最后趴在朋友怀里,那朋友使劲地环着他。温心在朋友这得到了满足的安慰,对着奉先生就没了一半的热情和渴求,无论怎么样,温心觉得自己虽然失去的奶奶,但并非不能忍受,一年两年,一切都好起来,他强打着精神随同温勇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宾客,他偶尔瞥向旁边站着的母亲,他们一家三口完整地站在殡仪馆大厅前,温心十分满足,也就低着头乖顺地站在父母旁边,好好地握着他们的手——家人。温心微笑着,一起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温奶奶已经完成火化,装进骨灰坛子里下葬到了高昂的墓地。当他们一家三口回到家时,温心指着客厅那大大的全家福,说:“爸妈,你们看。”温勇和温阿姨同时抬头看向那副照片,温勇闪烁着眼神,温心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在专心致志地思念拍摄时的场景。“心心。我要跟你妈妈离婚了。”温心猛地看向他们两个,“奶奶刚走。”温勇晃动了一下身体,温心提到奶奶两个字时,他的视线离开了照片,但也不看温心,不好好跟孩子解释为什么会这么提出来,“我是你的爸爸。你不要多问。”他很快地跑上楼,独留妻子面对这个难缠,会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情绪的儿子。温阿姨深呼吸了几下,母亲温柔的心让她搓揉着孩子发冷的双手,很认真地说:“是你爸爸提出来的,但是妈妈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温心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掐住温阿姨的手,温阿姨受不住叫痛,说心心,你弄疼妈妈了!但是温心盯着温阿姨脸,听到她说疼,就还真的用力掐,掐着掐着自己掉眼泪大喊大叫:“什么叫没有问题!你们知道离婚叫什么啊,那是我家没了!是我家没了!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分开了!你们跟我说没问题?你们两个人觉得没问题就真的没问题了?你们离婚不跟我说?你们想过我吗,这么大年纪了还离婚,要点脸!”温阿姨直呼痛,用力甩着胳膊,甩开了温心,“你冷静一下,爸爸妈妈会跟你解释一切的。”温心跑了出去,伤心地跑到朋友家喝得宁酊大醉,嘴了醒来他跑回家,说要把大门锁起来,不让任何人出去,他问温阿姨你要离婚吗?在温勇书房门口问你要离婚吗?父母都没有直面他,所以温心索性搬到了客厅,打了地铺,白日坐在沙发上,整夜不睡觉盯着楼梯口,但是他喝了放了安眠药的水,当他再次醒过来,温勇已经和温妈妈办了离婚。温心看着他们,瞪着满眼红血丝,眼皮起了好几层红肿的褶子,压在他浮肿疲惫的脸上,温阿姨叫他心心,温勇也软下脸叫他心心。他听了对着他们两个人哭了好久,先是温勇走了,待不住,再是温阿姨不得不收拾行李,她拉着行李箱走时,温心冲到她房间,将许许多多东西从阳台倒了下去,砸在楼底下的大理石阶面。温心发现法律上他父母的婚姻已经结束,所以他想需要一个强制性的力量让他们再次结合,他跳起来跑去奉先生家,求奉先生帮帮他。他浑身都是湿的,奉先生让人带他去客浴打理一下再说,但是温心生怕奉先生会走,就蹲在客厅,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走。奉先生皱着眉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温心说要爸爸妈妈复婚。“温心,我这不是民政局,你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难道不能强制性让他们离婚证失效吗!”“你在异想天开什么?”“我就是要他们复婚!”“温心,你已经二十多了,结了婚,你妻子还给你生了孩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接受事实,将你的妻子孩子接回家,好好照顾起来,我为你爸爸妈妈的婚姻可惜,但是求我也是没用的,而且你妈妈并非不是不能来看你,她还是你妈妈,是你孩子的奶奶,顶多是住不到一起了。”“但是我家没了!他们离婚,我的家就没了,叔叔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小时候是什么样,我爸爸抛弃我五年,他回来我怕他不喜欢我,那么乖,那么讨好他,他的书房我都不敢进,可他偏偏在奶奶死了提离婚!还有我妈!她一点也不为了我在意!”奉先生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跟温心说你还有你的妻子孩子,那是个新家庭。“一个家庭,应该有完整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我和妻子孩子。不然哪个都不算。”“我爱莫能助。实在不能帮你变出一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是吗?”温心抬头看他,奉先生说是,温心蹲在那突然站起来一溜烟跑上了楼,奉先生脸色一变,几步跨上楼,一拳砸在门板上。温心被吓蒙了,直愣愣坐在地上,奉先生忍耐了几下没踹上去,而是让后面的人送温心出去。温心被拖着拽走,总算还有体面被送到门口,但是大门关起来的劲差点夹住了他的鼻子,待会有人拿了拖把将温心带来的水迹好好擦了赶干净,实际上温心开的门是个空房间,假设他真的开了温故知所在的房间,温故知会打掉他另一颗牙。但是温故知仅仅是在人走了后开门,在那安静地看着奉先生:“他只敢在他妈死了,跟人离婚。”他好像有点伤心,脸上始终没有奉先生熟悉的,像一个小葡萄那样,踩扁一个就冒出很多黏黏甜甜的汁水。奉先生给他擦了一下脸,温故知说我又没哭,跑回了床,一夜都睁着眼睛,奉先生陪了他一会,半夜里起来开灯,温故知问做什么?“收拾下东西,明天回去。”老男人假装不知道他不开心,叫他一起来,温故知慢吞吞下了床,歪着脑袋慢慢朝奉先生笑起来。第70章温尔新不清楚她和温故知生下来是不是也会被送到保育箱里,那个失去了同胞兄弟的婴孩像一只青蛙,露出肚皮,四肢在箱子里划动——她看到了一排排在教室动物角一式一样的玻璃缸子,蜗牛在壁沿上留下粘液,青蛙躲在叶片下鼓着肚子,小小的婴儿也像这些动物在使劲地留下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步的痕迹。第一步是母亲的汗湿有着些臭味的怀抱,第三步则是婴儿口腔内母亲柔软的胸脯。但是这个小婴儿只有第一步——他有幸和母亲一起分享了狼狈不堪又很痛苦的时刻,他夹带着血液和脐带从腿间滑脱,而另一个则是她身体里排出来的一具血淋淋的剥皮猴子,她不敢相信在肚子里和自己连接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白眼一翻,晕倒在了手术台上,醒来后只是露出嫌恶的表情,说像棺材里出来的一样。温尔新每次来都要先去看看独存这个小婴儿,局外人似的为他可怜,却没实质的思考人生该怎么办,又有什么祝愿。她站那,有人好奇问她哪个孩子是她的,温尔新笑着画了一下小婴儿肉块一样的身体:“嗯——哪个都不是。”死秽和生恩分别在医院的左右两端,中间是平常世,小姑娘带着孩子给予的死秽,晚上窃窃私语,白天则吵着洗澡洗头,玩起指甲油,当温尔新到病房来的时候,她已经洗好头,半干的晾在背上,她的母亲拿着吹风机努力的不让一点风吹进女儿的脑袋里,避免头疼的后遗症。“护士跟我说死婴第一天就会被回收处理。那是不是说其实那不算人,人的身体会被说成回收处理吗?”小姑娘的妈妈大力地拍了一把,“你怎么能这么说。”可是当护士把孩子抱过来时,这个妈妈也不会逼着女儿敞开衣服,将孙子的嘴往胸上靠,也不会让挤奶器的嘴吸在胸脯,它被一脚蹬下了桌子,混合着苦恼烦躁的婴儿哭声,被人踢来踢去,一会在床脚,一会与这个妈妈看了眼,脚跟踢开,又一会被请来的月嫂嫌碍事,最后滚到了角落吃灰。“吵死了吵死了!”小姑娘不能忍受婴儿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妈妈就连哄带骗,承诺给月嫂更多的钱承受一些不满,小姑娘说出去!给我出去喂!月嫂又不得不和妈妈出了病房,带着用品和一个孩子找医院的母婴室坐下。小姑娘发了火,转头对温尔新抱有歉意地笑笑,她很抱歉有关于自己一系列的事,可是她自己还是个凄惨的姑娘,在醒来后直觉式的变化,已经让她哭了好几回,她趴在温尔新的怀里,愣愣地鼻尖挂水,看着温尔新染的红发——它们多软多亮。“姐姐剪了刘海。”温尔新则这样回答她:“我爸爸很不喜欢。”“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喜欢,他不是很喜欢你。”“可能——我做了什么坏事?”温勇对着相框痛哭流涕,为此故意不让温尔新进书房以示惩罚,后来开门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举到温尔新面前——你看看!你看啊!温尔新推倒了温勇,一个相框砸在他的胸口处。“大概我不小心推了一下他吧。”温尔新敛神抬眼捉摸不定,两个人共同沉默下来,直到喂饱了婴儿的月嫂和妈妈回来,小姑娘看见怀里空了,不免松了一口气,可是到了晚上,又要进食一次,她坐那看着月嫂和妈妈给这个刚排泄的婴儿换纸尿裤,一扯一拉——这还是个只知道吃喝排泄的肉块呢——小姑娘这么想,趁着她们扔掉废旧的纸尿裤,她下了床来到婴儿面前,向他伸出一根手指,他以为是奶嘴,嘬住了小姑娘的手不放,他吃不到因此放声大哭,小姑娘却决计不会为他露出胸脯,听到孩子哭了,她们两个人急忙赶了回来,慌张泡了奶瓶塞进嘴里,嘬到了奶,他就安静了,小姑娘心里想这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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