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樊之的小院门关着,唐安芙刚敲了几下,门就开了,唐益探出脑袋在唐安芙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一个人后,才把她拉了进去。“爹,您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唐安芙被唐益一路拉到了骆樊之家的厅堂,厅堂里骆樊之低头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唐益把他家厅堂的门关上后,才缓缓松了口气。“怎么了这是?”唐安芙见他俩这样,肯定有事,不禁问道。唐益坐下叹了口气说:“荣安郡王世子失踪了。”唐安芙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荣安郡王世子失踪,跟他们着急忙慌喊她过来有什么关系吗?但见唐益阴沉着脸色看向骆樊之,唐安芙才猛然醒悟:“他做的?”骆樊之将头埋得更低,唐益不说话,但眼神和表情都已经默认。唐安芙也跟着坐下,屋内三人沉默了片刻后,唐安芙才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你在工部不是做的挺好嘛。你就这么放不下袭爵之事吗?”当初唐安芙为了让骆樊之能从骆家脱离,真正靠自己挺直腰杆站起来,才请齐辰出面保荐他入工部,凭骆樊之的建造能力,他在工部只要好好干,将来定有出头之日。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能不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别再背负弑父杀弟的罪名,可,可他居然还是对荣安郡王世子动手了。“我不袭爵,今生今世都永无出头之日。”骆樊之听到唐安芙一针见血的提出‘袭爵’二字,让原本沉默的他再也沉默不下去了。“理由呢?”唐安芙问。骆樊之深吸一口气,慢悠悠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唐安芙和唐益。父女俩将那信展开从头到尾读了读,信是荣安郡王写给工部左侍郎的,信中的字里行间每一个字都在不遗余力的污蔑着骆樊之的品行和作为,把他说成了一个懦弱自私,偷蒙拐骗,忤逆不孝的小人。“他,他怎么能这样!这封信你从哪儿得到的?我去找他!”唐益气的一拍桌子,怒问道。骆樊之见他要走,赶忙阻拦:“舅舅。别去了。这信是侍郎大人给我的,他不相信我父亲信中所言,认为我和父亲之间有误会,让我回去好好与父亲和解。”“能写出这种信污蔑亲生儿子的,有什么好误会的!他就是要毁了你,我要去找他理论,问问他可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情。”唐益愤慨。唐安芙又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骆樊之问:“除了信之外,他就没做点别的什么?”“那可多了去了。”骆樊之冷笑:“他不敢得罪安南王,便想着让我自己出错,被工部辞退。我每每连夜画好的图纸,亲手放到尚书大人案前,可每每要么不翼而飞,要么被泼了污渍难以看清;自从我住进工部宿所后,宿所中还时常丢东西,最后无一例外会在我房间找到……”“他是有多怕我待在工部?我待在工部勤勤恳恳做我自己的事情,到底哪里碍着他了?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骆樊之的神情渐趋狰狞,唐安芙完全能理解,要是自己的父亲也像对敌人似的对自己,明里暗里使绊子,唐安芙也会疯吧。“他做这些你为何不与我说,或者与阿芙说,你就任他欺负了你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吗?”唐益心痛问:“你让人绑了骆辉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会查到你的身上,你做事之前要考虑考虑后果,你要跟他同归于尽吗?他值得吗?他不配!”“当初他们害死了你娘,我也想跟他们拼命,是你劝住了我,你与我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骆家的孩子,骆家毁了你的前程和未来就都毁了,还会被人指指点点的长大!我听了你的话,为了你我放过了那一家子畜生,背负了这么多年的骂名。我图什么?我就图我的外甥能过得好些。”“你能不能袭爵,我不在乎,你娘也不在乎,我们都只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你不想受人指戳,那你娘的死我就不追究了,横竖她已经死了,我追究来追究去,她也不能活过来。可,可这么多年你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舅舅看了心多疼,你知道吗?”“我问你,若是你绑了骆辉被人查到了,你打算怎么办?”唐益气急败坏的样子让骆樊之更加惭愧,但他却始终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他们查不到我身上,我的人做事手脚麻利的很。不仅仅是骆辉,还有骆庆天,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唐益看着外甥脸上可怕的神情,问道:“你想怎么样?你想杀了他们吗?”“一家子畜生,有什么不能杀的。哈哈,对了,我也姓骆,所以我也是畜生。畜生杀畜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啪’一个巴掌甩在了骆樊之脸上,唐益愤怒的盯着他,牙根紧咬。他不是气骆樊之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而是气他轻贱自己,他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外甥在骆家能过得好些,有尊严些,不想他竟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骆樊之被打了一巴掌后,便蔫蔫儿的低头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安芙看到这里,实在搞不懂了,对唐益问:“所以当年,老荣安郡王究竟做了什么?大姑姑到底是怎么死的?”被突然问起这段往事,唐益懵了懵,而后也跟骆樊之一样,呆愣愣的坐回椅子上,闭口不言。“……那个老畜生好|色成性,被他糟蹋的良家女子不知何几,就连我娘也未曾脱离他的魔掌。他是个变态,那时我才六岁,他当着我的面就……他该死。我只恨没能再折磨他几年,让他生不如死。”“还有我那爹。明知道那老畜生做了什么,他却连一声都不敢出,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不仅不保护,还利用我威胁我娘,把我娘往那老畜生怀里推,我娘生前受尽了折辱,为了我忍气吞声,骆庆天还嫌她脏,说她水性杨花,甚至怀疑我不是他儿子,根本就是他弟弟。”“这种丑闻一旦爆出来,荣安郡王府就毁了,还有我娘的名声也彻底毁了,这世道就是这样,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我娘,是骆家的畜生,可若是她被公爹强占的事情爆出去,世人口诛笔伐的只会是她,她那么好面子的人,哪受得了那般污言秽语?”“再说了,骆家那些畜生做的事情,只是单单让他们名誉扫地怎么够!我不甘心!所以我一定要袭爵,哪怕杀光他们,我也不放过他们!”骆樊之咬牙切齿的说。其实在他入了工部以后,他就已经生出了放他们一马的心,若是骆庆天不在背后整他,想把他的前程和后路都断了的话,骆樊之已经打算放过他们了。可偏生有些人要往阎王殿里闯,又怪得了谁?唐安芙第一次听这段被尘封的往事,虽然之前她已经猜到了一些,知道老荣安郡王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才让骆樊之对他痛下杀手,可谁知她的猜测只是冰山一角,骆家的无耻恶心程度简直刷新了她的下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她这时能完全理解骆樊之了,如果她和骆樊之易地而处,只怕也会成天想着将那帮畜生杀死,挫骨扬灰。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差点,七千多。。。明天继续吧。第71章唐安芙从骆樊之家出来,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唐益还继续留在骆樊之家, 唐安芙先回来了对于骆樊之绑了骆辉意图杀人之事,唐益和唐安芙都竭力阻止,骆家人固然可恶,死不足惜, 但若是会因此给自己留下隐患和阴影, 就必须得从长计议了。骆家的那些无耻往事超出了唐安芙的想象, 乌七八糟,枉顾人伦,难怪骆樊之当年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唐安芙在朱雀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经过一个卖果子的摊位时,被那摊位上鲜红的石榴吸引目光, 她走过去买了两个,拎着往王府走去。齐辰最近太忙了,她心里憋着好多话想跟他说都没机会。原来对一个人牵肠挂肚是这种感觉, 患得患失,不好受。北地的战火终究还是爆发了。北辽新帝登基的同时, 集结三十万辽兵, 大军压境, 攻我大齐边城,挑起战乱。如今边城守将元帅是武国公袁庭威, 照理说月城有他镇守当是万无一失,然而在北辽攻城后的十几天后,边关告急的败讯传回京城, 还带回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消息。此番败绩并非两军交战的结果,而是守城元帅袁庭威临阵叛变,不仅不战,还临阵卸兵,大开城门引辽军入城,武国公立于城门之上发号施令,让边城将领不抵抗开城门,这是万千月城军民亲眼所见之事,曾经他们心中的边关守护神彻底崩塌。辽军不战而胜,月城关卡失守,幸而副帅张天恒力挽狂澜,带领我方军民后撤十里,但仍然伤亡惨重。武国公在判齐归辽的路上被张副帅带领的三百骑兵拦截阻杀,而副帅也在与武国公激烈对决之时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回营后不治身亡。武国公叛国的消息传回京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民愤四起,咒骂不休。原本举国爱戴的武国公府一夜间沦为人人喊打的卖国贼,武国公府的大门都被愤怒的百姓用石头砸破,若非一千武威军赶到,将公府包围护主,那些砸门的百姓还想闯进公府里杀人放火。众所周知,武威军是安南王直属麾下,安南王在朝中坚称武国公叛国一事存疑,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武国公一门。但就算安南王竭力相护,也只能护了国公一门不受侵害,可天下悠悠众口,朝中更是怨愤四起,每日参奏武国公和安南王的奏折如雪花般飘进元阳殿,让德明帝不得不处置。德妃被幽禁宫中,寿王、康王则卸去一切职务,各自留待王府察看。又过了一个月,快要进腊月之时,武国公世子袁忠勤及武国公生前亲兵皆被押送回京候审。**唐安芙和齐辰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的看着押送队伍离城门口越来越近。齐辰肩上的披风被城墙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仿若毫无所觉,只拧眉盯着那由远至近的队伍。“等武国公世子审完你就去边关吗?”唐安芙为他整理了一番披风后问。原本边关失守,德明帝要齐辰立刻领兵出征,但齐辰将兵马点齐,令手下将军们率兵先行,他自己则坚持要等到武国公世子回京受审之后才动身。“嗯。”齐辰沉声点头。“你信武国公临阵叛变之事吗?”唐安芙问。这件事情太令人震惊,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过,所以就连唐安芙这个重生回来的人也无法判断此事的真假。“万千军民都亲眼所见武国公立于城墙之上发号施令打开城门引辽军入城,我信不信都没什么用。”齐辰说。唐安芙明白他的意思。武国公叛国一事若只是被人口头传出,大多数有脑子的大齐官员被百姓都不会信,因为武国公府世代忠良,就说武国公一人,从年轻时便镇守边关,一辈子镇守下来了,要叛国早判了,怎么可能临老叛国。但这件事怪就怪在,所有人都亲眼看见武国公引辽兵入城,众目睽睽之下,连否认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但我还是不信。”齐辰停顿片刻后坚定的补充一句。唐安芙随即道:“我也不信。”“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武国公府不能有事。”齐辰沉声说完,押送车队就到了城门口。囚车上丁零当啷的铁链声在安静的青平门下越来越近,武国公世子袁忠勤穿着一身破损脏污的单衣,头戴枷锁,手脚镣铐,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狼狈不堪。因为怕在城中引起骚乱,所以押送是秘密从北面的青平门而入。然而这件事不知为何泄露了风声,此时青平门内已经聚集了不少要来看叛国贼的百姓,不少人手里都拿着烂菜叶臭鸡蛋和小石头。青平门的守备们如临大敌,紧急调动卫所所有官差来维持秩序。囚车从城门进入后,围观百姓们如潮水般涌上,一边咒骂一边对着囚车中的袁忠勤砸东西,官差们苦苦阻拦,无论怎么喝止都没有用。一辆马车停在离青平门最近的街口,几个妇人搀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蹒跚而来,竟是武国公夫人余氏,她今年五十多岁,素来保养得宜,但自从武国公出事后,她一夜愁白了头,此时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多岁。她站在街口,等着儿子的囚车经过,看着周围百姓对囚车里的儿子恨之入骨的样子,余氏激动喊出一声‘我的儿’,吸引了囚车中低头不语的袁世子,只见他抬起满是胡渣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四处寻找那一声呼唤。终于在街口人群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母亲。一路走来已经心如死灰的袁世子像是忽然被人点燃,从囚车里爬起,可囚车只有他半身高,根本站不起来,他只能跪在一侧,两手抓着牢笼与武国公夫人遥遥相望,泪洒枷锁。老夫人余氏再也顾不得其他,竭力冲进人群,身后的几个儿媳也跟着冲到囚车前,世子夫人不管不顾的爬上了囚车与袁忠勤四手交握,夫妻两两相望,泣不成声。“你们来做什么,快回去。娘,娘您别爬上来,别爬。”袁忠勤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家人最后一面,如今见到了他怎能不触动,可看着妻子和母亲她们这般憔悴,他又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心急如焚,憋了一路的担惊受怕,愤懑气恼一股脑儿涌上心头,百感交集。余氏这段日子以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如今总算见到活的儿子,再也忍不住,跟着儿媳爬上囚车,颤抖的摸着儿子满是伤痕又瘦骨嶙峋到已然脱相的脸,心如刀割。押送官兵们倒是早想到会有百姓围观,却没想到袁家的人会直接冲出来拦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押送囚车的领头环顾一圈后,看到了不远处,身边环绕护卫的年轻官员,押送头领认出那人,赶忙下马前去请安。“参见宁世子。”来人正是永平候世子宁少坤,他奉命前来接管囚犯,带往诏狱,等候严审。宁少坤坐在马背上好整以暇的指了指囚车上的苦情戏码,不露喜怒道:“真是感人肺腑的一场好戏。葛大人准备看到什么时候?”葛大人心上一紧,会意道:“哦是是,下官这便把人赶走。”宁少坤抬手阻拦:“我可不是要你赶人的意思。那母慈子孝生离死别的看着怪可怜的。”葛大人有点迷糊:“哦是是,那……就让他们再哭一哭,只怕以后也没机会了。”宁少坤嘴角噙着笑,冷道:“葛大人真是好心肠。那咱们就看着他们不依不舍的哭,大理寺那边还等着提人,回头葛大人可愿随我去解释一番?”被宁少坤这么一来二去说了几句,葛大人已经紧张的后脊背都是冷汗,心中暗骂宁少坤耍人玩儿,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坏心思。嘴上却还要奉承着:“宁世子说笑了。下官这便将人带来。”说完之后,葛大人不敢耽搁,对押送的兵丁下令:“还愣着干什么?听人家号丧不成?去,上去把人拖下来!”押送兵丁们领命过去,七手八脚就把囚车上的几个袁家女眷拖了下去,余氏哪受过这般粗鲁对待,急着怒道:“我乃一品诰命,谁敢动我——”余氏这一吼,那些拉扯她的兵丁们果真不敢轻举妄动,往葛大人望去,葛大人也慌了,他的责任是押送袁忠勤回京受审,虽然袁家这次九成翻不了身,可剩下一成翻身的可能,葛大人这个九品小官也不敢轻易去赌。一品诰命夫人身份等同一品大员,他要真动了手,今后清算起来他头一个跑不了。葛大人往宁少坤的方向求助,宁少坤一挑眉,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从马上翻身下来,护卫开道,来到被拉扯的发髻散乱的武国公夫人余氏身前,冷道:“老夫人,武国公通敌叛国,你这一品诰命夫人只怕也做到头了。识相的就让开,若绕了官府办案,你这一家子罪臣女眷到时候可如何发落才好?”罪臣家的女眷历来没什么好去处,要么流放充军,要么到教坊司为奴为婢,宁少坤当面这般威胁余氏,可谓恶毒之心昭昭。余氏果然气急攻心,指着宁少坤就扑过来扭打,可她哪里是宁少坤的对手,只见宁少坤抬起一脚就踹在余氏心口,把余氏踹倒在地,袁家几个跟来的少夫人赶忙跑到余氏身旁护着。袁忠勤跪在囚车里痛不欲生的嘶吼:“娘!宁少坤你猪狗不如,对老弱妇孺动手算什么东西,有种冲我来!”宁少坤冷笑一声,连看都没看囚车里的袁忠勤,往即便被踹倒在地,仍不愿从囚车前离开的余氏走去,顺便抽出随身护卫腰间的刀,一路拖着来到袁家女眷们面前,举刀威胁:“再不走,我这刀可不认识什么诰命不诰——啊——”宁少坤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被一股强悍的力量踹到,身子不由自主往前趴倒,竟是整个人都被踹的飞到一边,撞在袁忠勤的囚车上。这场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扭头看去,就见一对璧人自人群中走出,二人容貌出众,气质尊贵,一看便知身份不凡。葛大人曾在军中见过齐辰,乍见他出现,赶忙带着手下兵士跪地行礼 :“王,王爷。”唐安芙从齐辰身旁跑出,将倒地的余氏扶起的同时,顺手摸了摸余氏的肋骨,确定是否无碍,幸好余氏身子骨还算硬朗,没被宁少坤踢出个好歹。此时宁少坤也从地上爬起,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趴在地上抬眼看了一眼齐辰后,便没敢起身,直接跪伏在地,忍着疼痛问安:“王爷。”齐辰环顾四周,来到袁忠勤囚车旁,袁忠勤见了他终于稳定下情绪,腰部微躬,像是要对齐辰行礼的样子,被齐辰扬手制止。齐辰跳上囚车,低声与袁忠勤询问,袁忠勤一一作答,宁少坤跪在囚车下,目光不时注视和袁忠勤说话的齐辰,目光中淬着毒光。忽然鼻尖香风飘来,先前他用来威胁余氏等袁家女眷时用的那把刀被唐安芙捡起来,此时正架在宁少坤的肩颈上,吓得宁少坤不禁抬头紧张的看向唐安芙。只见唐安芙嘴角噙着优美微笑,表情无辜又单纯,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可怕般,宁少坤盯着她那美若天仙的脸庞,颈间刀刃的冰凉让他咽了下喉咙,对唐安芙漾出一抹僵硬的笑:“王,王妃,别与在下开这种玩笑。把,把刀放下。”唐安芙含笑将刀背在宁少坤的脖子上碰了碰,宁少坤立刻吓得闭上了双眼,唐安芙见他这般胆小,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将刀抛在地上,宁少坤听见刀落地的声音才敢睁开双眼,正好看见唐安芙乖乖巧巧的跟在跳下囚车的齐辰身后扬长而去。而被她先前那么一搅和,宁少坤半点都没听见袁忠勤和齐辰到底说了些什么。宁少坤捂着断了一根的肋骨站起身,忍着疼痛,怒瞪那对离去的背影。唐安芙背后像是生了眼睛,宁少坤才瞪过去她便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大约是见他被踢的站不起身来的样子很可笑,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对着宁少坤,直击他的心房。她仗着有齐辰保护,天不怕地不怕,若有一日齐辰不在了,定要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怕。不知脑中想到了什么,宁少坤忽然笑了起来,胸腹肋骨的疼痛都不能让他减少笑意,甚至越疼他就笑的越厉害,看的他周围的手下一头雾水,世子莫不是被安南王给踢傻了?**唐安芙和齐辰走在街上,她问:“袁世子与你说了国公的事吗?”齐辰点头:“他说确实是国公下令开城门,很多人都看见了,但他觉得国公那时候神志不清。”“神志不清?什么意思?”唐安芙不解。既是国公本人下令,又如何判定他神志清不清楚呢。而且这话就算说出去,也只会被人当做是袁世子想要为国公开脱的狡辩之词,根本不会有人采信。“他说不清楚,只说国公下了城门以后,连他都不认识,他一碰到国公,国公就对他挥刀相向,刀刀砍向他的要害,若非周围有人护着他,说不定当时他就被国公给杀了。”齐辰将袁忠勤先前的话转述给唐安芙知道。唐安芙明白袁忠勤说国公神志不清是什么意思了,虎毒不食子,就算国公真的叛国,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杀手,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却不能拿到台面上讲,因为就算讲了也会被人曲解成国公想保世子的命故意而为……“那国公后来叛逃归辽,怎么又给杀了?”唐安芙问。若国公真有心叛国,既然已经大开城门引辽兵入城,他的任务不就已经完成了吗?只要等着辽军攻进城来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出城归辽呢。“袁世子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副将张天恒率兵追出去,带回了国公和亲卫们的尸体,张天恒也因重伤不治而亡。个中原因,只怕已经很难再有人说清楚了。”唐安芙闻言,沉吟片刻:“当前种种证据都对袁家不利,这案子恐怕难翻身了。”死无对证是最无可奈何的。齐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我去漠北前会压着三司会审,先给袁世子定死一个违抗军令的罪名,将他关进大牢,我派人日夜看守他,等我从漠北回来,再细问内情。”事情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若非边关起战事,袁家不会遭此劫难,袁家不遭劫难,就未必需要齐辰亲上战场,若齐辰不上战场,袁家的案子在京城审讯还有可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然而若是齐辰不在……“你的人能守住袁世子吗?若袁家真有冤屈,那背后制造这冤屈的人势力将何其庞大,恐怕护不住的。”唐安芙忧心忡忡的说。还是那句话,齐辰在京中,背后的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但齐辰不在,一切可就不一定了。“所以,边关战事我会速战速决。北辽看似来势凶猛,实则一团散沙。他们新帝登基,国内形势本就不稳,三十万辽兵是东拼西凑而来,军心不齐,终难成气候。”齐辰笃定道:“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这段时间,陛下应该能护住袁家上下。”唐安芙深吸一口气,跟着点了点头:“你何时出发?”齐辰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乌云蔽日,空气中弥漫着肃杀寒意。“明晚。”作者有话要说:啊,剧情到了转折关键处,卡了卡,已经理顺。第72章直到齐辰出发前, 唐安芙都没有再见到他, 整整两夜都没怎么合眼,昨夜歪在软榻上等齐辰的半途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唐安芙就惊醒过来, 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躺了下去, 外衣整齐的叠放在枕边。而她的外衣之上, 还放着一把剑和一件金属质地的衣裳。剑是齐辰随身的破邪剑。而那金属质地的衣裳唐安芙却是没怎么见过,将之展开后,衣裳如水银般流泻而下,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但唐安芙很快发现, 这衣裳虽然看起来很重,毕竟是金属质地,可实际拎在手上却十分轻便, 这是一身类似紧身衣的金属连体衣裳,从身体到四肢手套外加直抵耳下的高领, 穿上这衣裳, 除了脸之外, 能把身上所有的地方都包裹遮挡起来。除了这两样东西,她的梳妆台上还有一张纸, 唐安芙过去拿起纸看了看,是齐辰写给她的:‘京城恐生波乱,破邪给你, 另一件金丝软甲,乃为你量身定做,轻便柔软,平日皆可穿上,若遇险事,只顾自保,其他无需理会。等我回来。’署名处写的齐辰二字旁边还画了一只小石榴,这倒好似成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暗号,唐安芙不禁笑了。再看手中的金丝软甲。齐辰什么时候为她量身定做的,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出。唐安芙一手拿信一手拿着金丝软甲来到换衣裳的屏风后,屏风后有一面镜子,唐安芙把金丝软甲穿在身上,果真如齐辰所言,很是轻便,完全没有一点金属的冰冷感觉,反而在接触到唐安芙的体温后,就很快变得温暖。除了脖颈处有些显眼,但好在天气转凉,唐安芙只要戴上颈套,从外面看是绝对看不出来她穿了这金丝软甲的。齐辰想的未免也太周到,唐安芙心道,她好好在京城里待着,能遇到什么需要金丝软甲保护的危险,倒是齐辰上战场,也不知他为唐安芙量身定做的时候,有没有顺便给他自己做一身。但不管怎么样,这是齐辰的心意,唐安芙自然是要穿上的。武国公府的事在京城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潮,人们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就是武国公叛变之事。由安南王出面,连夜与三司会审武国公世子,定下一条违抗军令的罪名,武国公世子被押入了武威军大牢,属于军部罪犯,最先审问权利在军部,只有陛下或者安南王的提审令才能将武国公世子提出武威军大牢审讯。也就是说,在安南王出征这段时间,只要陛下那边不松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提神武国公世子。齐辰的这个决定暂时将武国公世子保下,其他部门提审不了,也就没法在武国公叛国的事上另做文章,一切都得等到齐辰回京后再说。**唐安秀快到临产期了,想着产后要好长时间不能回伯府,便想在生孩子之前回伯府小住几日,突然说想吃江南一带的狮子头,可京里菜馆做的都不合她口味,唐安芙便让王府的江南厨娘做了一些,送到伯府给唐安秀尝尝。虽然味道还是跟唐安秀记忆中的有些差别,但王府厨娘做的已经比外面菜馆做的地道太多了,唐安秀也勉强算是解了个馋。一家子女人坐在一处聊家常,唐安秀挺着个肚子走来走去,她胎位略微有一点点不正,大夫让她少吃多动,这样生的时候能顺利一些,唐安芙和元蕊娘在书案后头描花样子,画的是个老虎头,元蕊娘寻思着给还未见面的小外甥亲手缝制一套虎头鞋帽,非要拉着唐安芙设计颜色。谢氏则在那里翻看最近送到门上来的帖子,如今多事之秋,谢氏已经不常出席什么什么花宴,水宴了,除非是那种推脱不过去的,露个面当全人情。“唉,从前这些宴会哪少得了武国公府,如今却是一处都不相邀了。”谢氏翻遍了桌上的帖子,受邀名单让她颇为感慨。“现在就算谁家邀请,武国公府也不可能出席啊。”书案后头调颜色的唐安芙如是回了句。谢氏一叹:“我知道,就是说说嘛。我从前听你们外祖提过,他说大齐所有的将领都叛变了,武国公那个人也不可能。世事无常啊。”“那武国公世子被关在大牢里,安全吗?我近来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要出大事。”谢氏说完之后,就看见唐安芙从珠帘后走出,唐安秀见她出来,自己正在坐下歇息倒水喝,也顺手给唐安芙倒了一杯,招呼她过去坐。唐安芙喝了口水,回道:“武国公世子被关在武威军大牢,武威军只听令陛下和齐辰,对武国公世子来说,那里算是京中最安全的地方了。”“武国公世子安全了,武国公府的夫人们却不怎么好过的样子。”唐安秀说:“我回来前两天,修哥在兵部就看见武国公府的管家到兵部找兵部尚书求救,说是府里上下近来总是被人骚扰,府里女眷们都吓得不敢睡觉。想让兵部出点人去巡一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