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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抱瑜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 / 1)

这么个事不多时便能传遍整个上海,肯定有人会说这钱是不是伍世青找人抢的,人在你那儿输钱就行,赢了你就找人抢了去?即便有人信不是伍世青干的,这到底是从伍世青的赌场出来出的事,以后谁还敢来他的赌场赌钱?伍世青能不生气?!这几个打劫的倒也不是新手,据说蒙着面,就没人看到他们的正脸,手法娴熟,然而正因为不是新手,反倒是好找,毕竟上海的地痞流氓一半都归伍世青管,剩下的一半,多少也有些干系,若是哪个正道上的突发奇想干了这事,又没人看见,伍世青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是熟手,不多时,便被人提到了伍世青的面前。伍世青坐在八仙椅上,看着手下的人将四个人从门外揪进来,其中一个最瘦小的应是这四个人的头目,被押到了伍世青的面前,没等伍世青说话,劈头盖脸就指着伍世青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伍世青,当年跟在老子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大哥,现在发财了,得势了,过去的兄弟,说绑就绑,平日里喊着什么义薄云天,义字走天下,狗屁……”这人叫曹阿强,当年伍世青在印刷厂里做童工的时候,这人是印刷厂边上一片的混混,伍世青当时年纪小,确实跟在他身后叫过大哥,只是后来伍世青离开印刷厂,便断了联系。然而,全上海那么多家赌场,这人偏偏就来抢伍世青赌场里出来的大老板,现在被抓了,居然还好意思反咬一口骂伍世青不讲义气,也很是不要脸了。曹阿强口里不干不净的骂个不停,伍世青从八仙椅里起身,从旁边站着的手下手里拿过一根铁棍,曹阿强见伍世青竟然要动手的样子,脸上才露出惧色,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但屋子里都是伍世青的人,他又能跑到哪里去。要说伍世青自从接任了东帮的老大,已经鲜少亲自动手,更不要说近一年,把烟土生意停了,开起了卷烟厂,买了电影公司,做起正经生意了,日常行事看起来竟似比许多正经商人更温和了,这也是曹阿强敢嘴上逞英雄的主要原因。如今伍世青竟然要亲自动手,不说曹阿强,一屋子东帮的手下也觉得难得。曹阿强怕得差点儿尿裤子,缩成一团,一屋子东帮的却是乐呵呵的看得高兴。却不想,等到伍世青走得近了,这看起来怕得要死的曹阿强竟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扬手便向伍世青刺去。一屋子笑呵呵的人顿时吓得赶紧上前,却见伍世青像是早就知道,一把抓住曹阿强拿匕首的手腕,反手一拧,一棍子下去,匕首哐当便掉到了地上,那曹阿强按着被打断的手在地上惨叫不止。伍世青心里怒意难消,又几棍子打下去,那曹阿强方才停了嚎叫,消停了下来,一屋子的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伍世青丢了手里沾血的铁棍,掉头便走,走出了屋子,到了尚未营业赌场大堂,坐下来,赌场管事孙光亮让人送来热毛巾擦了手,又上了茶,似乎才脸色稍愈。孙光亮这才敢说话,道:“是我做事不周到,让五爷费心了。”伍世青未说话,倒是齐英冷笑道:“你这不只是不周到吧,送到五爷面前的人,怀里竟然藏了把匕首,这样不小心,你这是第一天出来混?还是成心要五爷的命?”孙光亮听了这话自然立刻便跪到了地上直磕头喊冤枉。伍世青本来心情稍好,见了这些心里烦闷又起,吩咐孙光亮将曹阿强送医院治伤,完了连同其他三个同伙一起交巡捕房,然后起身便走。出了赌场,伍世青又乘车去医院见了那个倒霉的布商老板,送了些补品,除了那人之前被抢几百块钱,又另给了一张三千块的支票当是补偿。那老板倒也识趣,见伍世青亲自上门赔罪送钱,又听说害他人断了手脚被送去了巡捕房,自然没有不满意的,连声说必然要去宣扬五爷仁义之名等等。如此倒是皆大欢喜,但伍世青本就心情不好,又被迫说了不少场面话,出了病房门,脸便黑如包公,坐上车哪里也不愿意再去,让水生开回了伍公馆。伍世青回到伍公馆的时候两点多,怀瑾早就用过中饭,回房了。厨房见他这个点回来,估摸着应该是还未用过中饭,赶紧的跑来问要不要准备饭菜,被他拒了,径直去了书房,又让听差的去叫吴妈来见他。吴妈稍后推开书房门进去的时候,便见伍世青坐在书柜边的单人沙发里,端着玻璃杯,满满的一杯白兰地,正准备往嘴里倒。伍世青本来头天晚上便没怎么睡,早上一杯咖啡倒是喝完了,三文治不过吃了两口,果盘几乎没碰,跑了一上午,中饭也没吃,这一杯白兰地下去,胃可怎么受得了,吴妈快了两步,直接将它没收了,道:“这洋酒哪有你这般喝的!”要说吴妈虽早上听说伍世青想给怀瑾做便宜爹,骂了几句,但回头仔细一想,总归还是有了一些眉目,如今伍世青叫她来,她倒也不是心里完全没数,放下酒杯,便问:“是不是齐英打听出点什么?”伍世青既然将吴妈叫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将齐英打听出来的消息尽数与吴妈交代了,然后倒也不迂回,当即便问道:“你见过她的,你怎么看?”吴妈,原名吴凤珍,记事起便没了爹娘,八岁被亲舅妈卖进了堂子,十二岁开始见客,十三岁便小有名气,此后十几年,说是名满上海绝不算言过其实,后来自立门户做了妈妈,司徒啸风那个姨太太詹忆秋也曾在她手下讨过生活。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不好,许多不如她的姐妹都遇到可心的人上了岸,她却始终没碰上什么好姻缘。然而,也可以说她命好,全上海那么多小混混,她当年却独独看好伍世青,伍世青从一个小混混爬到如今的位置,缺钱的时候她给过钱,缺人的时候她也助益颇多,伍世青能结识司徒啸风,便是她搭的线。伍世青现在起来了,她年纪大了,把堂子交给别人帮着打理,她只管收红利,自己在伍公馆里做个管事,伍公馆里连个太太都没有,万事她做主,谁的眼色都不用看,虽说是个下人,过得不知道比她那些上岸给人做姨太太的老姐妹快活多少。如今伍世青问她“你见过她的,你怎么看?”她知道伍世青问的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莫名两年没了踪迹,最有可能的便是陷在堂子里了。怀瑾跟着伍世青回来的那个雨夜,是她按着怀瑾泡的姜汤,她见过怀瑾的身子,像她这样一个在堂子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的身子她看一眼,就能知道得七七八八。“爷您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她不就行了。”“没必要。”“爷您这是舍不得问,怕勾起人伤心事?您想听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你说实话就好。”“有时候,实话没有假话好听。”“不碍事。”“那万一我这老妖精看走眼了,您可别怪我。”“不怪你。”伍世青心里焦急想知道答案,吴妈却故意跟他绕弯子,他几近要大发雷霆,但他是伍世青,虽然人都说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可即便是二十年前识得的曹阿强如今坏了他的事,害他坏了名声又赔了几千块钱,他该断手断脚不含糊,完了还是会将人送去医治,再送巡捕房。他已经在沙发里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写字台前来回踱步,对于吴妈,他总归还是耐着性子,有问有答。吴妈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伍世青,她是眼看着这个男人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如今的上海大亨,不过三十岁,一头华发,近年竟比许多知天命之人更喜怒不形于色,倒是近日伍公馆里多了个怀瑾,似乎才又笑着喊着开始没事发发脾气,也许正因为如此,涉及到怀瑾的要紧事了,这会儿他焦虑的竟比两年前暗杀严大鹏的那个夜里更甚。“就算是堂子里呆过又怎么了,我还在堂子里呆过大半辈子,您是瞧不起我们堂子里的人么?流氓表子,谁比谁更高贵一些么?”“她不一样。”“您这话说的,她怎么不一样了,天生的贵人?我吴凤珍就是天生的表子?”虽然伍世青常说军阀爱表子,流氓爱文人,他也不敢说从没有过看不起表子的意思,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就像吴妈说的,流氓表子谁更高贵一些,这个真说不好。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夜齐英给他报完了这事起,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想到怀瑾可能被谁欺负,他甚至觉得骨头里面都在疼,但他又忍不住去想,他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派齐英去查她,他甚至会生出除掉齐英便没有人知道的念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看见小姑娘都跟亲闺女一样,哪怕人压根不认他当爹,他也自行代入了?!一定是的。他在写字台前的椅子里坐下来,手肘撑在写字台上,手埋进头发里,道:“你便直接与我说吧,我知道了也好做些打算。”吴妈道:“若是我未看走眼的话,您这位恩人小姐要么还没经过人事,即便不是,那也应没怎么经过人事,我这些天看她行走谈吐,若真是哪个堂子里呆过的,那这妈妈怕是有些太不会调|教人。”第7章“若是我未看走眼的话,您这位恩人小姐要么还没经过人事,即便不是,那也应没怎么经过人事,我这些天看她行走谈吐,若真是哪个堂子里呆过的,那这妈妈怕是有些太不会调|教人。”听到这话伍世青立刻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转瞬即逝,默然许久,他道:“将水生与齐英叫进来。”吴妈将水生和齐英叫进书房来,伍世青让齐英将事情又跟水生讲了,然后便问:“你们觉得她是不是哪边派来的探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无缘无故的失踪两年,尤其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如果她只是受了难陷入堂子里了,那么这事伍世青可以瞒下来,但若她是个探子,伍世青便不能擅自瞒下来,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但若是他有事,对于他工厂的工人,舞厅赌场的手下,府上当差的,可能就是换个老板继续活,对于吴妈,水生和齐英,可能都要受他牵连,搞不好也要丢了性命。所以不管怀瑾是不是探子,但凡有这个可能,伍世青至少得让他们知道。齐英自从怀瑾进府,便被伍世青派去了承德,与她几乎没有接触,也就没做声,见书房里也没外人,也没了什么规矩。他慢慢的踱到伍世青的写字台前,见写字台上摆了一盒雪茄,便呵呵笑着拿了一支,自顾自的说了一声“谢谢爷了。”说完便将雪茄叼嘴里,坐进墙角的单人沙发里,从口袋里摸出洋火擦燃了点上,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摇头晃脑,一副陶醉的模样。吴妈见了齐英这混账模样也是懒得言语,只说:“自她进府,我便让人有留意,倒是从没见她靠近过爷的书房卧室,我看她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平日里除了她房里和餐厅以外,也就在一楼小厅看看报纸,去花园看看。她如今客不客,主不主的,这般小意倒也是情理之中。”水生却问齐英:“你确定她娘死了。”齐英将雪茄拿在手里,低头又仔细想了想,道:“我也细查过这个事,但毕竟过去三年了,我没找到当年为她看病的大夫,这位老格格处事极神秘,丧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她遗愿,还是这位金小姐自己的意思,基本没请宾客,但也是做了法事的,我寻到了当年为她做法事的和尚,据说确实见到了她的遗容,人应该是真的没了。”如此这般,吴妈便道:“探子可不是个好干的活,但凡干这个的,要么就是求财,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她没爹没娘,应该也没孩子,拿什么控制她?若是求财,我们爷只这不到一个月,给她置衣衫就花费小一千块了,她实在不必另谋出路。”齐英听了这话便笑着说道:“你这话外行了,要控制这么大的小姑娘,爹娘不好使,找个俊美的小白脸,勾着她的心,再抓着那小白脸,给钱演出苦肉计,不听话就将那小白脸在她面前往死里打,打得鲜血淋漓的,哭爹喊娘,怎么吓人怎么来,保证让她干嘛她就干嘛。”不得不说,当流氓,齐英是专业的。但是要吴妈说真心话,什么俊朗的小白脸,即便真有这么个人,管她三七二十一,先把她收到伍世青的房里,快点肚子里怀上一个,有了孩子在,谁还管什么小白脸。什么小白脸在做娘的心里都得排在孩子后面。何况自家老光棍也就是老了点儿,有钱有势,难道还比不过小白脸?但这话吴妈也就在心里想想,她不能说,毕竟她想的只是常理,万一真有个小白脸,万一人就是看不上她家老光棍,就是要捅她家老光棍刀子,那也不是不可能。吴妈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看了一眼伍世青,伍世青脸上已经面露不愉,齐英自然也看见伍世青的脸色了,低头抽着他的雪茄,便也不开口说话了。一时屋子里静了许久,最后倒是水生开口道:“要我说没这么复杂,不过是有钱的小姐没了长辈的管制,贪玩进了城,不知节制过了两年阔绰日子,钱花光了,没办法便想着来投靠我们爷了,近几年这样的事在遗老,旗人里不少。”伍世青之前倒是从来没想到过这种可能,难免眼前一亮,再仔细想想,如今上海滩最有名的几位交际花,有好几个不都是这般出生殷实,祖父去世,家产被父亲败得七七八八,或者父亲去世,虽留下产业但不够挥霍。如此,伍世青脸上露出从昨天晚上到这会儿,十几个小时来第一抹笑。说到这里,吴妈觉得可以散了,毕竟在她看来,即便怀瑾是个探子,有可能是来对伍世青不利,有可能是来对齐英和水生不利的,但基本不可能是找她吴凤珍的。齐英也觉得可以散了,毕竟想害他的人太多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并没有那么在乎一个小姑娘,而且他觉得伍世青也没那么在乎,那便走着瞧,多说无益。于是吴妈和齐英都起身往外走,伍世青也没拦着。然而也就在他们都要拉开门出去的时候,低头跟在最后的水生忽然回头说道:“那为什么在齐英去之前,会有几个北方口音的兵崽去寻她?”这话一出,吴妈与齐英回头一看,伍世青的脸又黑了!齐英是中午饭吃了一半被叫过来的,实在不想再聊下去了,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一句:“肯定是花得太多欠了钱,人家去追债的啦。”水生还想说怎么会欠钱欠到当兵的头上了,却被齐英直接扭着胳膊拖出了书房。如此,便算是盖棺定论,金怀瑾,就是母亲死后挥霍无度,两年内快速花光家产,并欠下巨债,跑到上海伍世青这里躲债的纨绔小姐。纨绔小姐怀瑾这天下午在房里打绒线衣。她前几日看见负责照顾花草的丫头小莲闲时在打绒线衣,便找小莲要了线和针,请教了方法,想自己也打一件,不过打了三天,还没打到手掌长。这一日打了一下午,不过打了六七排,回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针,竟有一个洞,赶紧抱着线球和棒针想去找小莲问问也没有办法补救,不想出门便看见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从伍世青的房里出来。伍世青还是顺口把他自己倒的一满杯的白兰地给喝了,果不其然,不出半个小时便胃痛难忍,吐了个稀里哗啦,发了热。怀瑾抱着线球和棒针,在伍世青的房门外,伸伸脑袋,还未开口,便被齐英让进了屋。之前怀瑾从未进过伍世青的卧房,进去一看,与她如今住的房间差不多宽敞,只是墙面与摆饰都要素净一些,床是简化的中式大床,虽也有四角床柱,却没有挂华贵的床帐。应是方才在房里的洗漱间吐了,屋里还有些酒味,伍世青又发着热,不便开窗,便点了香。见怀瑾进来,伍世青本是闭目在床上侧躺着,先让长生将床边的痰盂拿走,便想坐起来,怀瑾见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线球和棒针放下,过去扶着他,道:“你怎么舒坦怎么来,既然是病了,没必要太讲究,不然倒是我这个探病的错。”伍世青还是坐了起来,理了理睡衣的领子,道:“本就不是什么病,休息一下便好了。”怀瑾问道:“都发热了,怎么不是病,大夫可有开药?”伍世青道:“大夫说这会儿吃什么都要吐,开了药也吃不下,禁了饮食,让肠胃歇个大半日,再进些粥油,不吐了再吃些清淡的,熬些养胃的药喝。”这种肠胃的毛病中医常规也就是这般,怀瑾听了点点头,再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伍世青见了却笑着说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反正方才吴妈已经说过了,再听一遍也无妨。”怀瑾本来真的不想说,毕竟在她看来,她哪里有资格去说伍世青,只是听了伍世青说这话时满不在乎的口气,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你这样的人,好好的,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还很得意吗?我听齐英跟我说,你只早上吃了两口三文治,到现在什么都没用,竟然敢一气喝了半瓶的洋酒,那酒本就是你的,又没人抢你的,至于吗?”紧接着,怀瑾又说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对,早上见你精力不济的样子,想你定是没休息好,脾胃弱,本就觉得你不该喝咖啡,空腹喝那个,也是伤胃,却想着你既然也近而立,定是心里有数,难道还不如我懂事么?便没有开口,没想到你大白天的竟然还酗酒,这般有本事。”伍世青忽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这世间的女人,上至六十老太,下至刚会说话的稚子,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教训起男人来也能出口成章,即便是大文豪也要甘拜下风,节节败退,拱手求饶。本以为是牢骚话,不想似乎也是真的。靠着枕头坐起伍世青似是忽然坐不直了,歪了歪,勉强坐回去了,抿抿嘴,慢慢抚上额头,揉一揉,眉峰皱起,轻声说道:“我头有些晕。”怀瑾见了立时便过去扶着他,伸手探一探他额头,道:“怕不是热得更厉害了。”伍世青无力的顺势躺下,似乎眼睛都无力睁开了,闭着眼道:“拿体温计来量一下。”怀瑾听了忙回身去六斗柜上的医药箱里找体温计,躺在床上的伍世青睁眼一瞧,门不知道何时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齐英,长生与吴妈笑得很是开怀,伍世青龇牙,噘嘴,张开,夸张的口型。【滚!】伍世青看着自己养的小姑娘像个笨蛋一样慌张的去找体温计,又像个笨蛋一样慌张的拿过来给他,急得脸都红了,他觉得谁都不能影响他享受天伦之乐,他活了近三十年,好不容易有人唠叨他,多难得。作者有话要说:怀瑾:你全家都像个笨蛋!神特么天伦之乐!第8章伍世青倒是想多享受一下他的天伦之乐,奈何头天夜里便没怎么睡,如今又发了热,没说两句话便睡了,这一睡便到天黑了,夜里七点多才醒,热也退下去了,厨房里赶紧将一直在锅里熬着的粥上撇了粥油,送了过来。粥油是盛在碗里的,配了汤匙,伍世青折腾了一日,没怎么进食,早就饿了,索性将汤匙丢一边,抱着碗一口气便倒进了肚子里,以至于吴妈在一旁难免又不停说道:“慢点儿,好不容易好点儿,喝得急了过会儿指不定又难受,大半夜的,你病了就算了,累得一屋子的人都睡不好觉!”话还没说完,碗却已经空了。伍世青放下碗,问道:“瑾儿睡了?”吴妈道:“不到八点,年纪轻轻的,哪会那么早睡,看她屋子灯亮着,应是又在打她的绒线衣。”说完又道:“要我叫她过来吗?天都黑了,你不叫她,她肯定不好意思过来看你。”伍世青倒是真有些欢喜他躺在那儿,看着小姑娘为他跑上跑下的样子,但他这会儿也不烧了,没多大事,实在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叫小姑娘过来伺候他,要他装病,他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丢人,也只能否了吴妈的话。吴妈见他精神头看起来还好,原本也不是受了凉,便去洗漱间将窗户打开,散一散味,说道:“我们家这位也是有意思,别人家的小姐没事弹琴看书,梳妆打扮,我们家的这位没事宁愿在花园里帮丫头除草剪花,如今还打上绒线衣了。”伍世青听了却笑,说道:“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高兴便好,总不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从床上起身,系好睡衣的腰带,取了一支烟,接上他的象牙烟嘴,点燃了,吸一口,衔在嘴里,看着阳台外晃动的树影,说:“我觉得她不想认我做爹应该是觉得我只大她十几岁,不合适,回头我认她做义妹,她一定乐意。”这个主意伍世青觉得很不错,他很满意,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收拾碗准备出去的吴妈回头看他那一眼里,尽是嫌弃。伍世青想了想,又说道:“过几日我去学校里给她报个名,让她上学去,认识些朋友,闲时也有人一起玩。”并不能理解伍世青这个流氓为什么会对读书有如此大执念的吴妈从伍世青的房里出来,在楼梯口遇到抱着线球和棒针又准备去找小莲的怀瑾。怀瑾见吴妈拿着的粥碗是空的,高兴说道:“爷好了吗?我听说退热了,吃了粥也没有不舒服?”吴妈心道咱家爷这会儿好得不得了,已经想着怎么哄你去上学了,你这绒线衫怕是打不完了。但自然没说出口,只说道:“热退了,精神便好了。”然后便笑了,说道:“爷挺感激你照顾他的。”怀瑾听了这话高兴得很,抱着她的线球和棒针下楼的时候,脚下跟装了弹簧一般,一蹦一跳的,不像是十六岁的姑娘,倒像是六岁了。-第二日,伍世青便让人去找了费允文。费允文是英德中学的几何老师,正经的书香门第出生,祖上出过进士,英国留学回来的。本来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与伍世青没有交集的,毕竟若是论钱财权势,他不够资格与伍世青相交,若是论文化程度,伍世青又不够资格与他相交。但去年的时候,费允文的妻家表弟因为睡了伍世青下面一个堂主的姨太太被扣了。那姨太太是那堂主的心头肉,舍不得发落,气全往费允文那妻家表弟身上撒,不要钱,就要命,还不舍得让人直接死,就是每天一日三顿饭,一日三顿打。那妻家表弟是八代单传,直接把家里七十多的老太太惊得昏过去了,一家上下叔伯十几号人从乡下赶来上海求费允文这个姑爷想办法。费允文在老家虽然走在大街上人人都喊一声少爷,但在大上海不过是个教书匠,能有什么办法,后来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去寻了留洋时结交的一个家里开洋行的同学,想那同学既然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多少比他有门路,然而那同学家里也就是个正经做生意的,并没什么办法,但大着胆子给费允文指了一条路,让费允文直接去找伍世青。“那位五爷自己没正经读过书,但尤其看得起读书人,允文兄你学富五车,你直接跟他求情,没准能成。”那位同学说道。伍世青是何等地位,即便是再看重读书人,费允文又不是什么文坛泰山,不过是个中学老师,何至于让伍世青放在眼里?对于自己同学的话,费允文也将信将疑,但实在没别的办法也就信了,结果没想到真的就见到了伍世青。伍世青对费允文的态度尤为尊敬,说起来比费允文还大几岁,却亲自起身相迎,请坐看茶,开口闭口的都是先生。只是在费允文说明来由,并表示只要人能回来,愿意出三千个大洋赔罪的时候,并没有应允。要知道如今普通一个人一个月也就十五个大洋的薪水,费允文得亏政府大力发展教育的福利,一个月也就是一百二十个大洋,三千个大洋,已经是乡下富贵人家的极限了。伍世青没有应允,费允文想想妻家老祖母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凄凉,算算自己的私产,咬咬牙道:“四千个大洋,实在是拿不出再多了。”然而伍世青却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你那妻家表弟的事我知道,那位显然跟先生不是一路人,吃喝嫖赌,没有他不沾的,我伍世青今日能得先生看得起登门造访,一个大洋不要,我也可以放人,但先生今日将他从我这里捞出去,怕不是过不了俩月,他还得闯祸。”话说到这里,费允文皱眉问:“那五爷您的意思是……?”伍世青道:“人可以带走,我要他一根手指当是教训,也算是给我手下的人一个交代,但从此他再不准踏入上海一步。”费允文闻言有些犹豫,又听伍世青道:“若是他半点事都没有就脱身,只怕别人觉得一切来得太容易,反而埋怨先生之前办事不尽心。”这话倒是点醒了费允文,可不是,一大家子人在他家嚎了一天一夜了,竟还有埋怨他未将人看好的。想到这里,费允文自然是立马允了,当天下午,伍世青便让人将那断了指的表弟送到火车站,直接交给其家人带上了火车。如此费允文便也算是伍世青一个朋友了,虽两人也没再有何交集,但年节走礼都是不少的。现在伍世青突然让人约费允文见面,费允文二话没说就应了,当天晚上伍世青便登了费允文的门。费允文在老家是大少爷,几十间房的大宅子,在上海住的也就是一个有五间房的小楼,虽然也是独门独户,但门有点儿小,伍世青的车都开不进去。伍世青进去的时候,费允文道:“我家地方小,您有事交代一声,我登门去寻您。”伍世青听了摆手说道:“是我有事求先生,怎好意思要先生跑腿?”说完伍世青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便与费允文将他的来意说了。简而言之便是家里有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想送去念书,请费允文指点一下,该去哪个学校,手续上怎么办,有何需要注意的事项。伍世青说完后又道:“对外我是说她是我远房亲戚,实话与先生说,她是早年救过我命的恩人,说是再造之恩不为过,如今意外失孤,投奔我来了,我视她如亲女,只望她千好万好,我伍世青毕生遗憾便是没去学堂读过书,自是想让她能还我心愿,若是她能得先生亲自照拂,那是再好不过了。”要说伍世青找上费允文,费允文虽然应的痛快,但思及伍世青这流氓大亨的身份,难免一整日心里皆在打鼓,唯恐伍世青提出什么杀人放火的要求来,如今听伍世青竟然仅仅是想让他安排一个小姑娘读书,心里立时便松了一口气。费允文所任教的英德中学是全上海最好的中学,他教的是高中几何,几个月前开学刚带了一个高一的新班,金怀瑾十六岁,说起来若是要进英德,找费允文还真是对得很。只是以伍世青的身份,即便是不认识,若是亲自去找英德的校长商议此事,校长也是会应的,费允文估摸着伍世青找上他,应是想听些他作为相熟之人给的中肯意见。如此一想,费允文难免仔细些,说道:“这位金小姐之前可读过初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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